然后,又走到地图前,看了看部队目前所在位置,轻轻地放下舒了一口气。表达人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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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名作、佳作阅读与欣赏(16)目录:
(本资料由牛马坡编辑整理,信息来源于各文学网站。
&名作、佳作、名人、新人排列不分先后。陆续添加中。)
(1) 高& 军&
《紫桑葚》
(2) 高& 军& 《神 医》
(3) 袁省梅& 《不 欠》
(4) 立& 夏& 《英 雄》
(5) 江东璞玉《扎堆儿》
(6) 谢丰荣 《疼痛银行》
(7) 汤其光 《处 分》
(8) 张组文 《藏 刀》
(9) 吴富明 《带伞的女人》
(10)王培静 《家 书》
(11)龚宝珠 《李小多的幸福生活》
(12)王& 洋 《等待葛多》
(13)吴保成 《二手货》
(14)楸& 立 《红孩子》
(15)纪富强 《绝缨会》
(16)袁省梅 《活 儿》
(17)顾文显 《老师的承诺》
(18)黄学友 《田大劝戒》
(19)立& 夏 《上锁的抽屉 》
(20)段淑芳 《路过你的城市》
&1、高& 军《紫桑葚》
“小鬼,怎么好像不太对头啊?”他四下里扫了一眼,问警卫员。
警卫员扭头向西面的山峰看一下,──每个山头都不同程度地响着枪炮声,就把两脚“啪”的一并:“报告首长,老乡都躲了,门没有顾得上锁。”
“哦,打仗嘛,”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咱们就在这里落脚吧,老乡的东西,我们给照应好啊。”
紧张忙碌过后,瞅点空隙,他走出房门,两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看田野里的碧草和绿树,感到舒坦了一些,正想转回身去,耳朵里钻进的枪炮声中,似乎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咝咝”的声音。他仔细听了一阵,就来到西屋门口。警卫员立即跟了过来。他先敲了敲门,没动静,就慢慢推开虚掩着的秫秸扎的门。当门是一个大秫秸箔箩,里面养着已长到1寸左右的蚕宝宝。一条条蚕虫,在蠕动着,叠压着,有的还把头抬起来来回扭动几下。他笑了笑,慢慢退出来,又轻轻地把门关上。
回到正房的指挥所,他问了一下25、26、27师所在的具体位置,命令道:“不许从任何人手下漏掉一个敌人。”
他端起茶杯,举到嘴边,还没湿到嘴唇,又猛地放下,桌面被礅得响了一声,人们都抬起了头,他谁也没看,大声叫道:“警卫员!”
“到!”两个警卫员跑到他跟前,举手敬了礼。
他严肃地看了他俩一眼:“我命令你俩,马上去给我采一筐桑树叶子来,要干净,要肥实。”
警卫员稍一愣神,随即大声应道:“是!”
看着警卫员跑步出了院子,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又大步走到地图前,看了看部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个警卫员还没回来。他默默地站起来,又慢慢地走到西屋门前。手刚伸到门上,又猛地缩回来。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大门口:
“这两个小鬼,怎么搞的?”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怯怯的声音:“报告首长!----我俩没采到桑叶。”
他看了他俩一眼,见他们还喘着粗气,一副疲劳的样子,就把心里腾起的火焰强压下去,指指他俩,冷冷地问:
“怎么回事?”
一警卫员回答:“在方圆2公里之内我们找了一圈儿,没有桑树,所以……”
另一警卫员说:“西边倒是有3棵桑树,但被炮火打得光秃秃的了,树上一个树叶也不存在了。”
他拧着眉头,没吭声。
过了半天,才又轻声说道:“你俩再去一趟,要扩大搜索的范围。”他把手使劲往下一按,声音略大了一点:“但必需采到桑叶。”
“保证完成任务!”二人的眼角有点湿,敬礼后拿着筐又跑了出去。
四下里的炮火仍很激烈。他的心里有点为自己的警卫员担心,两个小鬼可要小心哟。他不敢分散自己的精力,又马上转回到对战事的考虑上了。
太阳已经过午,在他再次抬眼往大门外看时,两个警卫员终于走进了视野。
两人抬着一大筐碧绿的桑叶,迈着踏实的步伐回来了,脸上显露着兴奋的神情。
他走出来,高兴地说:“给我给我,你俩快去喝杯水。”
但警卫员并没有走,与他一起抬着桑叶来到西屋。
他瞅着蚕们,嘿嘿地笑着,慢慢抓起一把桑叶,反过来正过去地看了看,没有杂质,只是叶柄上带着几个紫色的桑葚。他把桑葚摘下来,塞到警卫员的嘴里。
警卫员没防备,只好吃了:“首长?”
他笑了:“慰劳你俩一下。”
说着,他小心地把桑叶撒到箔箩里。蚕们快速地爬动起来。唰唰唰,绿油油的桑叶就被咬出一个大豁口。他又抓起一把桑叶,摘下桑葚,放到旁边的一只小凳子上,再把桑叶撒给蚕们。
警卫员看到,首长非常投入,就咂咂嘴,小声说:“首长,桑葚真好吃,您尝尝吧。”
他摇摇头:“不,给房东的孩子留着吧。”
炮火越来越猛了,他们再次往前开拔了。
不久,以后被写入战史的孟良崮战役胜利结束。
躲出去的房主人回来了,他发现自己养的蚕吃得很饱,旁边一只筐里还有小半筐桑叶。在一堆紫色的桑葚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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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搅了,感谢给我们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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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他的眼睛湿润了。蒙胧中,他发现那堆紫桑葚更鲜亮起来。
2、高& 军《神 医》
高恩尘医术精湛,名声很大。他先是学习中医,后又被临沂教会医院的瑞典院长看中,到教会医院学习了西医。学成后,为造福桑梓,他执意回到老家阳都行医。
土匪刘黑七掳掠到阳都时,随行的第五房姨太太突然在大腿根部靠近不便处长了一个疖子,很是痛苦,于是刘黑七立即派人把高恩尘找了来。
临出门时,高恩尘看到家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有的甚至不想让他去,他笑一笑,就气定神闲地提着药箱出了门。
来到后,他才知道姨太太脓疖生长的部位。刘黑七在一边虎视眈眈,很不友好地用一根手指头指着他,一叠声地问:“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小喽罗们持枪站在一边,随时要对他下手的样子。知道刘黑七是既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姨太太的身体,但又想尽快解除女人的痛苦。高恩尘脸色凝重起来,沉思了半天,抬起头,对刘黑七说:“我的意思是先让病灶挪挪地方,然后再动手术,您看这样妥否?”“挪挪地方?”刘黑七将信将疑,神情有所舒缓,“好好好,果真能行,刘某将感激不尽,”接着又不放心地问道,“真行,真的管用?”高恩尘没再接他的话茬,提起笔来,唰唰地开出了药方:“吃完这三服药,我再来。”“这……”刘黑七有些迟疑。他解释道:“只是这三天,可能还有些疼,只能忍一忍了。”
高恩尘走后,土匪们都将信将疑,但刘黑七还是坚持让姨太太把药吃了。
说来也真奇怪,三天后在姨太太的小手臂上真的长出了一个新的脓疖,和大腿根部的一模一样。再看原来的脓疖,竟全部消失了,那个地方的皮肤已变得光滑如初,好似根本就没有长过病。
刘黑七一看,高兴起来:“了不起,了不起,不亏是诸葛孔明的家乡。妈拉个巴子的,这些圣人蛋皮就是有本事。”
他身边的人们也都附和着笑起来:“碰到这么个神医,太太马上就会好了。”
但人们谁都没有发现,刘黑七的眉宇间,忽然飘过了一丝阴影。
第三天一大早,高恩尘就起了床。只是没有和平日似的走到户外去活动腰身,锻炼身体,而是在他的诊室里不停地鼓捣着一种种药物。儿子不放心,走进去一看,知道他在为今天的手术作准备,就笑着说:“这么个小小的手术,值得您这么尽心地准备?何况刘黑七作恶多端,要我说根本就不用给她治。”
他神情严肃地对儿子说:“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我是医生,只要人有了病,就得去给治疗,这是医生的本分啊。”
看儿子不再说什么了,他态度和蔼起来:“来来来,你不是想学秘方吗?今天我传你一个秘方,用这几种草药,熬成水,治硬伤,能接骨生肌,立即就好。这水就是我已经熬成的,好好保存着说不上就有用处。”
儿子看到父亲并不过多地为今天的小手术用心,也就认真看草药和那药水去了。
高恩尘来到刘黑七处,就立即为五姨太消毒,切除脓疖。刘黑七在一边,一看到他的手接触到姨太太的皮肤,就微微皱一下眉头。只是人们都在关注着手术的进展,并没在意这一点罢了。
手术完毕,仔细包扎好,高恩尘又开出些药,说:“吃几天,就彻底好了。”
刘黑七瞪着他问:“真的?”
他看到刘黑七眼睛有点红,眼光灼灼逼人,就笑道:“放心,保证不用我来第二次了。”
突然,刘黑七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哼,妈拉个巴子的。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什么狗屁医生!既然能让这个疖子挪地方,你直接把它挪走啊,你让它长到别人身上去啊!哼,你竟敢戏耍我。让我太太白挨一刀不说,还让你白摸了几把。气死我了!”
“病灶在人身上长成了就去不掉了,只能挪个地方做手术。怎么能挪到别人的身上?再说了,做手术又怎能不接触胳臂?”高恩尘解释后,又颇为自负地接着说道,“能挪地方的医生你恐怕都不能找出第二个人来啊。”
刘黑七啪地一拍桌子:“鸟,拉出去砍了!”
家里人听到高恩尘被杀的消息后,一下子傻了。来到现场,只见高恩尘被从左肩斜着砍成两半,只有右腰部还连筋着。乡亲们劝说着:“别难过了,快准备后事吧。”
儿子已哭了半天,这时猛然停住,立即起身,吼道:“不,谁也不许动我爹。”
他飞速跑回家,拿来了父亲一早熬成的药水,开始在父亲刀伤处慢慢地对接,每对接好一个地方,就小心地搽上那药水,然后再对接下一处。围观的人们渐渐失去兴趣,走散了。到黄昏时,父亲的伤口都对接好了。他伸手试一下父亲的鼻孔,好似真有一丝气息了,然后就抬回了家。
刘黑七杀人如麻,根本无暇顾及被他杀掉的人。再加上他们是流匪,第二天就离开了阳都。高恩尘得以在家被精心护理着,一个月后就痊愈了,又能出诊了。
后来,他随八路军医院转战沂蒙山区,在消灭刘黑七的战斗结束后不久,无疾而终。
3、袁省梅《不 欠》
刚吃了早饭,撂下筷子,光子就紧催慢赶的嚷老婆手脚麻利点,说,多装上几个软柿子,张老师爱吃。
老婆哦了一声,摔下抹布,从布袋子里掬花生,一把一把。
光子咣咣过去,给张老师又不是给外人,看你小气的。说着话,就夹起布袋子倒,哗,竹筐一下就满了。
光子叫媳妇把檐下的窗台上的软柿子都摆在花生上,省的装兜里挤破。他从瓮里舀了三碗绿豆。光子说,人家张老师那两千块钱,能买你多少花生绿豆哩。人家帮了咱,咱不能忘记。
今年夏天,光子的儿子考上了大学,眼瞅着开学日子到了眼眉前,可学费凑来凑去差两千,亲戚邻居能借的,光子都张了嘴,还是弥补不够,急得光子满嘴的水泡,喝口水都嘶嘶的疼。
张老师是娃初中班主任,肯定是听说光子娃的学费凑不够的事了,一来,就掏出两千块,放到柜子上,说,不要耽误了娃开学报到。光子搓着手,瞅着钱,眉开眼笑地嚷老婆拿烟倒水,又催老婆做饭,炒臊子菜炸油饼,招待张老师。两千块钱,皱了多少天的心,光子觉得一下就舒展了。
张老师不吃饭,说这半晌午的,吃啥时候的饭?
光子拽着张老师不让走,说,咋说你也得吃一口,连口水都没喝。
张老师看见窗台上的柿子,地里捡的,还是硬邦邦的。张老师呵呵笑说,等你那柿子软了,我来吃软柿子。推着车子要走时,又扭头对光子说,那钱是资助娃的,不要放在心上。
两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光子能不放在心上吗?就盼着柿子软了花生收下了,给张老师送去。人得有良心,得记着别人的好。光子说。
提着花生柿子要走时,光子又要老婆拿一件干净衣服换上。老婆摔下抹布,不耐烦的,相亲还是赶集啊?穿的新新的。
光子说,学校人多,别给张老师丢脸。
老婆的碗还没洗完,光子回来了,气喘呼呼的。竹筐里的花生还是满满的,绿豆也还在手里提着,摆在花生上面的几个软柿子红艳艳的也没有少一个。
咋没送去?张老师不在?
光子的脸红一块黑一块,绿豆似的小眼睛愤愤的,给他干啥给他干啥?不给了,我还要吃哩,卖,也能卖几十块钱哩。
老婆疑疑呆呆的,不知怎么回事,瞥了光子一眼,不是说的记谁不记谁,要记住张老师的好吗?要谢人家张老师那两千块钱吗?刚还说人家张老师的钱买多少多少花生哩,转脸就变驴了啊你。
光子叫老婆少废话,撑开袋子,哗,竹筐里的花生倒到了袋子,绿豆也倒进了瓮里。光子的脸才软和了一些,拨了一个软柿子吃着,说,不是一回事。钱是钱,花生是花生。张老师不是给咱一家钱了,他还给前巷小根娃和巷头二毛娃钱了。村里考上大学的娃娃,他都给钱哩。
媳妇还是木木疑疑的。
光子说,咱不欠他的。他都给哩嘛。
光子的心情好了,脸上红光油亮的,叫媳妇炒臊子菜炸油饼,说半年了,还没吃过一口油饼一口肉哩,肚子寡淡得跟狗舔了一样。光子哼着小调,咚咚出去割肉买菜去了。
从此,光子在巷里街上见了张老师也是想理不想理的,有时头一撇,装着没看见,面碰面,却黑着脸,咣咣地走了。
光子在心里说,我不欠你张老师的。你张老师又不是独独给我娃一人钱。
4、立 夏《英 雄》
他二十岁的时候,她正好十岁。
她坐在台下,晶亮的眸子映照出台上英武的他。他是学校请来的英雄,笔挺的军装上一张黝黑却棱角分明的脸,因为激动透着健康的红晕。他在台上大声地念着手中的演讲稿,只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高高举起,如同一面灼目的旗帜。在一次实弹演习中,面对一颗滋滋作响的手榴弹,他毫不犹豫地拣起来扔向远方,挽救了被吓呆的战友。
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朦胧间台上的他是那么高大英俊,连他那浓重的乡音都充满了亲切的味道。
“他真是个英雄,我会一辈子记住他的”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三十岁的时候,她二十岁。
学校组织学生们去农村体验生活。
如果不是村干部郑重地向大家介绍他曾经是个英雄,她是一丁点儿也认不出他了。
埋头在田里劳作的他跟其他的农民已没什么两样,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褂子,失却了红晕的脸还是那么黑,却变得暗沉。村干部介绍的时候,他憨憨的笑着,脸上,怎么也找不到十年前年轻的影子。
他坐在田头抽着烟卷,好几次她都想走过去跟他说几句话。看着烟头一明一灭,她终于还是没过去。
她实在想不出该对他说些什么。
他四十岁的时候,她三十岁。
他在她所在的城市摆了个摊,卖鸡蛋煎饼。
五岁的女儿吵着要吃煎饼,她先认出了他的手,再抬头看他的脸,恍若隔世般,已然很陌生了。
女儿香甜地啃着煎饼,她的心却一直不能平静。她忍不住悄悄告诉女儿,卖煎饼的是一个英雄,女儿懵懂地吵闹着,要去看英雄。
她带着女儿折回去,女儿仔细看着那只残缺的手,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匆忙带着女儿离开。一边哄着女儿,一边回忆自己十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这只手,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有深深的敬意。
她还记起来当时听完报告回到家,小小的她弯曲起两根手指,模仿三指的样子,想象着那种悲壮。
他五十岁的时候,她四十岁。
她在民政局混上了科长的位置,工作还算清闲,生活不好不坏。
当他在她办公室外面探头探脑的时候,她根本就没认出他,原来他是来申请追加困难补助的。
她给他倒了杯茶水,他受宠若惊地捧着,只会一迭声地说谢谢。她陪着他办完了所有手续,而他不知道为何受到如此礼遇,越发地惶恐不安,一个小时里说了不下五十声的谢谢。
望着他佝偻着背离开,她开始努力回想他年轻时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真的曾经是个英雄吗?”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觉得那么茫然。
她五十岁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那天她在办公室喝着茶,翻着报纸,四十年前的他突然映入眼帘。犹如被雷击般,她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
他在回乡的公交车上遇到一伙劫匪,一车人只有他挺身而出,搏斗中,被刺数刀身亡。报道还提到,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年轻时他就曾因救人成为部队里的英雄典型。那张穿着军装的年轻的照片,据说是他唯一的一张相片。
一瞬间,泪水又模糊了她的眼睛,恍如四十年前,小小的她坐在台下仰望。
5、江东璞玉 《扎堆儿》
乌子虚坐车进城,到城里的时间就早多了。冬天里,天空中是灰蒙蒙的。乌子虚到无稽城时,太阳还没有出来。走在还显清冷的大街上,乌子虚看到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拿着马扎、小板凳急急火火地往前赶,就拽住从身边走过的一个老头问,老哥,赶啥啊?
老头说,跟着走就是。一定有好事。
老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赶了。
乌子虚又拦住从面前走过的一个穿大红对襟棉袄的老太太问,妹子,赶啥啊?
老太太瞪他一眼,谁是你妹子?
乌子虚弄了个大红脸。立时噤了声。老太太见他发窘,这才说,我也不知道,你跟着走就是。肯定是好事。
乌子虚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干脆跟着他们去看西洋景。
乌子虚懵懵懂懂地跟着老头老太赶到剧院,心里想,原来这些人是来看戏的啊。进了剧院的大门,暗红色的剧场大门早开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老头老太进了剧场。乌子虚看到,年久失修的剧场里,椅子早就缺胳膊少腿了。怪不得来看戏的老头老太都带着马扎、小板凳呢。
乌子虚找了个缺一条腿的板椅仄身坐了。却见戏台子上没有大红帷帐,也没有演员出出进进。只有个大灯泡子在那儿孤单地发着白光。一会儿,出来了两个穿西服扎大红领带的男人,一会儿又出来两个穿西服围白底蓝点纱巾的年轻女人。
这些人上了台,并不唱戏,而是在台子上拿出大盒小盒的保健品,你方讲罢我登场。只看见手势忽高忽低,口中白沫四溢,说的是天花乱坠,药到病除,凉水都能点着灯。乌子虚低头看台子下的老头老太,有低头抽烟的,有交头接耳说东家长拉西家短的。乌子虚就弄不明白这些人来这么早赶这么急究竟是弄啥来了。
就在乌子虚不抽烟,也没有人可拉闲话,实在坐不住了,起身要往外走时,旁边一个老太拽了他一下,说,快了,就要发奖品了。
等等就知道。
乌子虚就等。果然不大一会儿,从台上下来俩个人,一个人抱着个大纸箱,一个人从中拿出一把不锈钢小勺,依次分给台下的老头老太太。乌子虚就听见前面一个老太太埋怨,昨天还给一把铲子的,今天就是个小勺?
乌子虚想,这些老头老太太起个大早,急急火火赶到这儿感情不是看戏、也不是听保健知识,更不是买药,而是来领奖品的啊?
乌子虚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勺,走在无稽北路。太阳已经从云端钻出来,白白的亮着。乌子虚漫无目的地走着,快到全有超市了,却被面前一条长龙挡住了去路。这条长龙从超市的大门延伸出来,在人行道上越伸越远,眼看就要伸过无稽河,延伸到无稽南路了。无稽城的交警调集了两辆警车在无稽桥头值班,控制着龙尾的蔓延趋势。
乌子虚站在龙尾,问前面的人,排队干啥啊?
那人说,不要问。大家都排队,你只管排就是。肯定是好事。
乌子虚和那人一问一答的时间,身后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乌子虚迈着踏死蚂蚁的脚步蹭进超市,才知道是超市搞促销,每人一块豆腐,每斤一块三毛八,外边每斤一块八。
乌子虚说,我不要。
售货员说,你怎么能不要呢?一斤比外边少四毛,一块豆腐五斤,就少两块啊!
乌子虚还是说,我不要。
售货员说,你怎么能不要呢?站了那么长时间的队?不是说时间就是金钱嘛。你耽搁了时间,买了豆腐就省下两元钱。不买豆腐你就亏大了。
乌子虚想想也是。就掏出老婆锅带塞在他兜里的10元钱,买了一块豆腐。
出了超市大门,乌子虚捏捏找回的三块一毛钱,心里说,三快钱刚好够回家的车费,赶紧回家吧,再不回家,弄不好又要走回去了。
乌子虚也不再看街道两边的西洋景,匆匆往车站赶。
乌子虚正走着,看见路边有一圈人都伸长脖子围在一起。好奇心驱使乌子虚又一次走过去,加入了扎堆儿的人群。
原来在圈子中间,一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正拿着黄灿灿的耳环、耳针、项链对周围的人群喊,我们这款首饰市场价是888元,现在的推广价只卖188元。真心宣传的人我们是免费赠送的。但是为了试试大家宣传的诚意,现在看谁敢掏188元买这款首饰?
就有胆大的掏出188元拿在手上。有一个人掏,紧跟着就有四五个人掏钱。小伙子收了第一个人的钱,把一款首饰给那人,继续收了那四五个人的钱,把首饰给了那些人。正在外边的人庆幸自己没有掏钱上当时,小伙子又说了,一块黄铜一块金,拿到大街试人心。可见人心都是试出来的。188元钱一下子就试出了谁是真心给我们公司做宣传的。谁是来拾便宜的。今天为了表彰这些真心宣称的人,我们也真心把这件纯金首饰送给他们。小伙子话说完,就把手里的钱一一返回给那四五个人。
圈子外边的人又后悔不迭。
小伙子又说了,我们公司是诚信公司,为了回馈消费者,现在超低价赠送首饰给大家。有诚心的朋友请拿出你的区区188元。
这一次掏出188元钱的人比上次多了。小伙子一一收了大家的钱,把首饰一一送出去,就开始大讲特讲公司产品的优点和特性,再也不提返款的事了。
乌子虚明白了这就是老人说的江湖卖当的。庆幸自己兜里只有三块一毛钱。要不,肯定上当了。
6、谢丰荣《疼痛银行》
“听人介绍,你们这儿有一家疼痛银行?”
“你看不见那块大大的招牌吗?”小姐居然很傲慢。这也难怪,全世界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他试探着问:“听说你们可以将疼痛转移?”
“疼痛银行有两种主要业务:第一种,你可以将疼痛储蓄起来,像存款一样,然后在你认为最合适的时候取走,零存整取、整存零取都行,当然你会为此付出一大笔费用,而且你必须在生前全部取走,否则会强制你的亲人承担;第二种,你可以将你的疼痛像转账一样转移给另一个人,前提是他乐意接受。”小姐像背台词一样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你想办理哪一种?”
“我想办转账业务。我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经过多年的打拼才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可最近我查出患了绝症,我母亲也是多年积郁,精神一直不好,而且还有心脏病,经常胸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听说了你们这个银行,就想趁病还没到晚期,将我母亲的痛苦转移到我身上。这样,我也能尽一份孝心,让母亲安度晚年。”说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办好手续,他回家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开口。母亲也一副神色不安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他终于先开口了:“妈,城西路新开了一家医院,治疗设备非常先进,要不明天我陪您去看看,我自己也顺便检查检查。”他知道母亲不识字,他没有说实话,怕母亲不同意。
母亲什么也没问,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母子俩一起走进了那家疼痛银行。
业务窗口的小姐热情地招呼他们:“先生来了,老人家,您也来了,请往那边去。”母子俩一起走进了“转账中心”。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在暗红而模糊的光影中,几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
转移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躺在工作台上,心里默默祈祷:“妈,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
突然,他一身轻松,像脱胎换骨一般。他起身去看母亲,却见她躺在工作台上已不省人事。
他不解,他惊叫,他扑向母亲。他愤怒地吼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我们答应了你母亲的,要替她保守秘密。其实你母亲先于你来这儿办了转账手续,要我们将你的病痛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工作人员轻轻地说。
7、汤其光《处 分》
夏季的雨是头急脾气的驴,说下就下。这不,刘庄村因为背靠河,两三场大雨过后便漂了起来,整个村泡在了水里,把村委会主住张大保忙得够呛,又是组织群众清除田里积水,又是日夜带领民兵巡视河堤。一场雨使他瘦了整整一圈。
现在天总算有些放晴,虽然太阳在暗灰色的云里穿来穿去,有点无精打彩,张大保见了还是高兴得恨不能飞上天上亲它一口。心里绷紧的弦一松,便困意袭来,正恍惚着往家里走,准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时,村文书急匆匆找到他,说镇政府让赶紧统计下被雨淋塌的房子报上去。张大保就冲文书摆摆手,有点不耐烦的说:“咱村倒房的不就张老三的二间吗?前天人还是咱俩背到村委会的呢。你还请示个啥,报上去就是了。”
张大保想起前天转移张老三的事就有点心惊肉跳,庆幸自己去得及时,避免了一场事故发生。张老三是村里没儿没女的五保户,当初还不是五保户的时候因为贫穷,盖房子时能省就省。历经这几年的风雨考验后,早就和张老三本人一样疾病缠身了。前天,张大保在组织群众清除田间积水时,心里老感到还有一件什么事还没有做,还是文书无意提醒了他。等他跑到张老三家一看,房子在大雨中变了形,墙体正向一边倾斜。“摇摇欲坠”这个词当时在张大保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和文书二话不说,冲进屋里背起张老三就走,直到在村委会把他安置好后,俩人的心还在狂跳呢。
见主任不满,村文书不知怎么有些委屈,苦丧着脸比划着说:“可是……他的房子并没有倒啊,还是那要倒要倒的老样子,也只能算是危房,与这次上报倒房户的条件不符,没法上报啊!”
“竟然还没有倒?真奇了怪啦!走,瞧瞧去。”张大保惊诧万分,一脸不解。
到地方一看,真跟文书说的一样,房子还歪歪斜斜地竖在那儿,像是正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准备与大雨继续搏斗,张大保重重的唉口气问文书:“这还不算倒房?”
“不算,这次规定房体被淋受损或倒塌才算。这只能算危房,标准是不一样的。”文书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该死的房子,怎么就不倒呢?怎么……怎么就不倒呢?”张大保急了,自言自言反复地说。因为房子不倒就没法上报,不上报那来的补助,没有补助房子就重新盖不成。张大保越想越急,走到房子旁看着欲倒的房子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向房子就是一脚:“你怎么就不倒呢?”房子“轰”的发出声闷响,倒了。张大保和村文书愣了片刻,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为什么反而同时都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镇倒房验收组来村里验收了张老三的倒房。又过了半个来月,张老三搬进了新房。就在张老三搬进新房的当天,镇纪委接到举报下来了调查组,说村主任、文书在上报倒房时弄虚做假,人为地把房子推倒。调查组找到张大保,张大保承认踢过一脚,还说了不关文书事,并在询问笔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写了捡查。既然举报基本属实,张大保很快便挨了个党内警告处分。处理文件下达后,张大保中午一回家便满面笑容的对老婆说:“给俺炒两菜,俺要中午喝两杯,这回挨处分值。”然后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老婆。
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镇长打来的。镇长说:“知道你小子有委屈,赶紧过来我们喝两杯好好聊聊。放心,这回我掏钱。”
放下电话,张大保突然感到自己好像真有了委屈,鼻子酸酸的,眼泪最终没有掉下来。
8、张组文《藏 刀》
傍晚,藏东,一小镇。
我、小五、司机三人,准备在此歇息。
车停下,找到一个外观破旧的小旅馆。稍作安顿,决定上街吃点东西。
走出旅馆,夜幕已降,找到一家小饭店,进去,点了几样菜,外加几块藏区的特产干牛肉。
老板先拿来了干牛肉,我们一边嚼着一边等其它菜上来,正嚼着,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藏式打扮,头上用红布盘了好多条辫子,明显的康巴汉子。他一进来,就“砰”地坐在我们旁边,喊,老板,抄菜呀?然后冲我们笑了笑。
老板在厨房里回应道,你又来了?口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那汉子却并不介意,老板也没再吱声,他自个去拿了杯子,倒了开水,坐了下来,仿佛与老板很熟。
一坐下,他又冲我们笑了笑,就将凳子移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们认为他要过来聊天,小五顺势递给了他一块干牛肉。
他接过,也不说谢,就递进了口里,然后“扎巴”了一下嘴,问我们,要不要藏刀?
藏刀?我很意外,想这汉子原来是干推销的呀。我摇了摇头,说,我们没用。
汉子望着我,说,没用?在我们藏族男人的眼里,刀可是和女人一样,缺一不可的呀!
我无言,小五却好像很兴奋,说,藏刀?给我看看!他是第一次进藏,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我想阻止,那汉子却已从衣襟里拿出了一把刀,放在了桌子上。我看那刀刀鞘上刻满了藏式的花纹,知道是真的藏刀。小五却已一把抓过,将刀拔了出来。
刀身很古朴,刀面很宽,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了一道道寒光。小五看了一下,马上伸了一下舌头,真是好刀!他发出了感叹。
这时菜却上来了,汉子不得不收了刀。我们便先吃饭。那汉子坐在一边,老板却不理他,仿佛没看见一般。
他有点讪讪的,我边吃边随口问了一句,这刀多少钱?
你要呀!他很兴奋,马上站了起来,将刀递给了我。
我忙摇手,说,问问,问问而已。
他很失望,又坐了下去,没再言语。
没一会儿,他就走了出去。
老板却走到了我们的面前,说,你们刚才幸好没要他的刀!
我疑惑地望着老板。
老板说,他只要一看见我这店里有人,就会进来推销他的刀,我都被他弄烦了!
为什么呢?小五好奇地问。
听说,他要卖掉那把藏刀去找女朋友。老板说。
女朋友?我有点惊讶。
是呀,他是这个小镇上的,虽然很穷,却找了一个不错的女朋友。有一天他女朋友却突然不辞而别,听说出去打工了,他就决定要去找她,但却没有路费,便只有卖刀。老板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叙述着,仿佛这对于他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那把藏刀很值钱吗?我问。
谁知道,反正好久了,都没有人买。老板说。
我们都不说话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准备回旅馆休息。出门时,老板说,小镇很乱,注意点。
我们感谢了他的善意提醒,却都没怎么在意。
刚到旅馆门口,却又碰到了那康巴汉子。他好像是故意等在那里,一见到我们,就又迎了上来,说,你们再看看吧?
我们都摇了摇头。他又失望地走开。
进了旅馆,因为很疲惫,一躺下,我们就都睡着了。
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我一个激灵,翻身起床,却见房门大开!
急步跑出,却见一群人正围在我们的房间外面。
我上前,只见人群中两个人正躺在血泊之中。一个人竟是昨天晚上向我们推销藏刀的那康巴汉子,另一个人却不认识。几个警察刚刚赶到现场。
听老板说,昨天晚上我们睡着之后,那汉子又来找了我们几次,却都被他给赶走了。后来夜深了,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撕打,起床一看,就在我们房前发现了浑身是伤的两个人。
因为这件事,我们不得不继续在小镇上呆着,以配合警察的调查。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了,原来不认识的那人是一个小偷,那天晚上原本准备半夜进房来偷点东西,不想刚撬开门,就被偷偷溜进来想卖藏刀给我们的那汉子发现了,于是两人便开始了一番搏斗。因为都用了刀,所以后来就都倒在了血泊里。
原来那汉子是因为我们才受的伤。
我们到医院里去看他,他已经处于弥留阶段了。一看到我们,他就先问,要不要我的刀?
我眼泪直流,说,要,要定了!
就这样,我买了今生的第一把藏刀。而且,我还准备过几天就带汉子的骨灰到拉萨去。
因为听别人说,他的女朋友就在拉萨。
9、吴富明《带伞的女人》
很多年以前,我还是报社的一名见习记者,我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是一名舞蹈教师。她的《伞舞》获得了全国文艺大奖。
那天,她正在指导学生排演舞蹈。她显得活泼、开朗、轻盈,可说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我的采访很顺利。
可是当我和她从少年宫出来时,天却下起了大雨。她就将随身带的油纸伞撑开,我们一起用。我心想,她真有先见之明呢。
我的采访稿第二天就见了报,反响不错。我从报社出来时,正好又碰到她。我发觉她又带了那把油纸伞。我想,她真是个敬业的人,走路还忘不了自己的舞具。不过,天正火热,也许是为遮阳。
后来,她结婚了。她请了我。我发觉,她那时正沉醉在一片幸福中。
过不久,她 和她的先生去旅游了。在旅途中就发生了变故。
在她落榻的宾馆里,她的那把油纸伞丢了。那个晚上,她颤抖不已,并不时抱住头,往墙角躲。她的丈夫不住地劝慰:不就一把伞么,买一把就得了,干吗闹成这样?丈夫的话并没改变她的态度。这事让宾馆住宿的人都觉得笑话,有人开始怀疑丈夫所为了,这让作丈夫的难堪极了。
就在让人不可思议中,宾馆服务员送来了伞。走时说了句,您的伞忘在楼底了,不就一把伞,还是把油纸伞,就这么急的,要是丢了别的不就………
看服务员出去,丈夫才想起是自己在妻子睡着时,带伞出去买烟了,天正下雨。没想,到楼底进了趟厕所,就忘伞了。
她见了伞后,一把夺过,呼地打开,罩在头上叫道:来呀,来呀,我不怕!丈夫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女人是疯了。丈夫就不理她了,由她闹去。在极度困乏中丈夫睡去了。她下意识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就吃了一惊,只好无奈地一笑,把伞放在床边,也睡去。
可以想像,结婚的旅程就被打乱了。她们不得不回了家。丈夫要带她去找医生,可她却说,我没事,干吗找医生?丈夫说,你肯定是练舞过头了,那么多舞蹈,非要用伞出戏不可?!她没有说话,只有无尽的泪流。
当我第二次采访时,是她的又一个伞舞获了奖。只是,她已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
你们不是很般配吗,怎就……我问她。
男人护不了我的,在我无助时,还不如我这伞呢。她笑了下说。稍顿,她发觉我在发愣,忙说,不包括你这样的男人的。我就笑了。可心里却不知怎的想,这个女人是不是真有毛病,还是心里有障碍呢?
你在想什么?她说,你们当记者的就是敏感。她似乎能看透人心。
再次祝贺你。愿你的伞舞更加成功。我热情说。太谢你了。她真诚地向我伸出了手。那手真柔滑。可以想象,伞在她的手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呀!
待我大学毕业的那年,我正式成为报社的一名记者。能取得如今的这个职位,对她的成功报道,正是对我的最好回报。我在心里倒有些感激她。
不过,我却一直不明白,她在无人时,为何总在腋下夹着那把油纸伞呢?我渴望解开这个迷。
那时,我开始对武侠小说感兴趣。常读到小说中武林中人用伞当武器,抵挡来自各方的暗器,我想,她带伞可不会是挡东西吧,除了雨、太阳,又能挡什么呢?我对自己有这种想法觉得可笑。然而,她突来的电话让我吃了一惊。
她说,我不知怎的,老记起你。我知道你在注意我的伞,今天就告诉你……她的话里流着一股悲怆。
原来如此。人真是可恶!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就因被心爱的人抛弃,而反被村人误解、嘲笑、诽谤,还时不时受着冷不叮当的石块、菜叶的袭击。由于多次被伤害,她就养成了带伞的习惯。有了伞,她仿佛就有了依靠,伞没了,她就感到恐惧,精神也垮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年代啊!
后来呢?我的心被颤动着。
恢复高考的那年冬天,我考上了艺院,我面试能过关,全凭的就是当年锻炼的伞技。说真的,伞还真管用,一撑一旋,什么物什全飞了,叫那些人目呆。……可至今,我却离不开伞了,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常会有幻觉……
我感到电话那端气息有些凝咽了。我忙改变了话题说,你今晚有空吗?可否出来走走,我一个也闲着。
这……好吧,我有空,我一定来。她的气息让话筒热起来了。告诉你吧,我可是个武侠小说谜,那伞在书中真有许多精彩情节呢。
哦,是吗?!我的心被惊得都奔了起来。
那晚,她没有带伞。因为她把我的手臂挽得很紧。走得特别轻盈。
10、王培静《家 书》
牵挂是一根线,思念是一张网。
这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故事。那时我才十七岁,刚下学。跟援藏队去西西格里修公路。和我住同屋的有个老乡大叔叫马大山,背地里我们都喊他马大哈。西西格里一年四季里最不缺的是风沙,最少见的是绿色和女人。白天还好,大家垒石头、填土,忙着干活。到了夜里,听着蒙古包外呼呼的风声,偶尔传来几声瘆人的狼嗥。
那时通讯还不发达,就是发达了,电话也扯不到荒山野岭去。
所以家信就成了我们筑路工人盼望得到和寄托思念的唯一方式。虽然书信有时要在路上走两个月,但那薄薄的纸片传递的却是父子情、母子情、夫妇情、兄弟情。
马大叔不会写信,每每看见别人收到信后的喜悦表情,他总是躲到一边去吸烟。出来有多半年了,那几天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不知他怎么了。这一段他对我特别的好,干活时尽量让我干轻点的,吃饭时好几次把菜拨给了我一些。
那一天晚上,他终于艰难 地说出了心事。
“小不点,大叔求你点事。大叔没文化,大叔老早就买好了笔、纸和信封。大叔求你给家写封信,问问娃子上学怎么样,家里没事吧?”
“咳,就这点事,你怎么不早说。我帮你写,现在就写,明天就寄走。想婶子了吧?”我知道老马为什么这段对我这么好了。
老马的信寄出后,他又还原成了原来的老马。干活从不惜力气,脸上也偶尔露出笑容。
过了一个月,又过了一个月。老马的信还没来,那天我主动提出,又帮老马写了封信。
过了些日子,又过了些日子。老马家里终于回信了。那天下午正干着活,文书到工地上分发了来信。拿到信,老马激动的把信封看了又看,用手摩擦着,随后小心的放进衣兜里。有人喊:“老马,给大家念念。”老马只是脸红了红,并没把信拿出来。
没过一会,我去厕所,老马也来了。在厕所外边,他喊我:“小不点,你给我念念。”我接过信封,看笔迹肯定是他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写的。撕开后,我掏出一页纸,他把信封拿过去,又用手去掏。内文和信封不是一种笔迹。内文象一年级小学生的字体。我认真看完内容,说:“不念了吧。”他紧张的凑上来:“怎么了,怎么了,信上写的什么。快给我念念,大叔求你了。”
信上只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 娃很好,我想和你睡觉。
&&&&&&&&&&&&&&&&&&&&&&&&&
我念完,老马还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见我把信递给他,忙问:完了?我答:“完了,就这些。你媳妇会写信?这信封和内容不是一个人写的。”
“她不会写信,她没上过学。”后来那时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把老马的信当笑话讲了,许多人见老马的面就开玩笑:我想和你睡觉。
没多久,我被爷爷病重的电报召回了家,往后再无缘见到老马。
再后来,我想老马的媳妇一定是一天或几天向儿子学一个字,一个字一个慢慢描下来的那封信。那是一个山里女人对在数千里之外自己男人的一份思念。
二十年后,让我在这儿对老马及老马大婶道一声:对不起了。
11、龚宝珠《李小多的幸福生活》
李小多的幸福生活是从那顿年夜饭开始的。
那个年底,李小多没有拿到或多或少的工钱。工程结束后,黑心的工头拍拍屁股,一个响屁也没放,溜了。
工地呆不住了,身无分文的李小多流浪在除夕夜的街头。城市的街灯把李小多的身影扯得很单薄。饥寒交迫的李小多产生了一个不简单的念头:打劫。打劫的目的比较简单:抢点吃的填饱肚皮,抢点钱做路费回家过年。李小多选择了女人的小店作为目标。
可是,李小多失败了。女人察觉到李小多凶狠的眼神中夹杂着惶急和无奈。善良的女人收留了他。女人给了他丰盛的酒菜。女人带着六岁的女儿住了旅馆,把唯一的小店留给了落魄的李小多。
李小多犯罪的冲动被女人的善良及时地扼杀了。李小多感谢女人,他要报答女人。李小多娶了这个大他三岁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家。
李小多的想法很简单,“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可以了。
女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女人对李小多说,只要咱们在一起好好过就行。
李小多捧着女人的脸,眼里闪动着幸福和满足。李小多知道女人受过伤害——女人的前夫移情别恋,抛弃了她们母女。李小多对女人说,你救了我,我要让你和女儿过得幸福。
李小多对幸福的理解也很简单:让女人过上好日子。条件成熟的话,再和女人要一个孩子。以前,在这个城市,李小多没有亲人。而现在,李小多有了一个善良的女人,有了一个管他叫“叔叔”的女儿。
对于女儿的称呼,李小多不介意,丝毫都不介意。这个家让李小多很温暖。李小多的父母去得早,他唯一的亲人就是老家的叔。
叔待他刻薄。
没成家的时候,李小多每逢春节都回老家过年。
叔总是把李小多的行李和口袋搜刮得净光。钱整理好后,叔拿一个塑料袋装好,用皮筋扎好口,锁在一个小铁匣子里。叔的脸色取决于钱的数目:钱多的时候眯着眼慢慢点,钱少的时候两手简单一搓——挣这点钱还好意思回家。
叔还见不得李小多吃闲饭,过了初五,叔就催李小多出去打工。李小多收拾好破烂的行李和简单的路费,踏着晨曦就上路了。
李小多的脚步总是及时地唤醒这座沉睡的城市。李小多像在城市行走的游击队员,从一个工地辗转到另一个工地。李小多的生活比较简单:早上馍菜汤,中午菜馍汤,晚上汤馍菜。李小多想法也很简单:干活挣钱,过年回家交给叔。
三个年头过去了,李小多没有再回老家。叔的形象已模糊不清,逐步淡化在李小多的记忆深处。有时,李小多抱着一岁的儿子逗乐,偶尔也会想起这个小老头。
李小多屈指一算,前前后后交给叔的钱也有三万多块。李小多不想再要了,毕竟叔养了自己十几年,不容易。有时李小多和女人谈起此事,女人的态度也很明确。女人说,钱坚决不能要。过几年日子好了,回老家看叔。
自从儿子出生后,李小多感觉压力挺大。女儿上学,儿子每月的奶粉,一家的生活开销。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需要的都是钱。小店的生意也不景气,李小多又去了工地。李小多甩开膀子,撅着屁股在工地的钢筋水泥中爬行,影子一般贴在高楼的角手架上。尽管如此,李小多还是只能维持一家人简单的生活。
李小多经常对着高楼大厦里冒出来的万家灯火,痴痴地想攥紧未来的踪迹。李小多感觉自己就像影子一样,永远融入不进城市的躯体。这种感觉让李小多很沮丧。
沮丧的李小多还常常被电视里的新闻所困扰,在城市里越来越没方向的李小多被搅得乱了分寸。电视里经常报道关于新农村建设的新闻:农民种地补贴了,路修通了,公交车到村了,农村合作医疗了……
前段时间,李小多害了一场病,光挂吊针带拾药地折腾了几天,三百多块没有了。李小多的心扎得生疼。
在经过一番对比再对比,考证再考证的思想斗争后,李小多跟女人商量着回老家的事。女人就说了三个字:听你的。女人卖了小店。
腊月二十九,李小多带着女人和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家乡的变化让李小多不停地叹气:这几年在外算白混了。一排排崭新的平房刺得李小多的眼睛发酸,有的甚至盖起了二层小楼。李小多眯着眼,蜷缩在夕阳的余辉中。
叔家的门楼很气派,叔的精神也好得出奇。叔说,小多,你终于回家了。
李小多能敏锐地感觉到叔的情绪很激动,叔的眼角随时会弹出几滴眼泪。李小多不声不响地吃着饭,叔全家的热情让他有点惶恐和莫名的自卑。
吃完饭,叔拉着李小多进了里屋。叔拿出钥匙小心地打开了一个铁匣子,取出一个塑料袋,把扎口的皮筋去掉。叔说,这是四万块钱,是你前些年打工的钱和银行的利息,不够的我给你补上了。
李小多愣住了。
这钱本来我打算一直存着,等你回来娶媳妇时盖房子用。前些年我怕你在外面胡来,一直没和你说。
叔说,你成家我就放心了,拿上这钱先安定下来,村里的宅基地也一直给你留着的。
李小多的喉结蠕动了一下,鼻子一酸,久违的温暖涌了上来。
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过年了。
李小多知道,他的幸福终于着陆了。
12、王 洋《等待葛多》
葛多回来了。
那个六月的午后,我照镜子时发现头上长出了几根白发,我说:“孙俪,给我拔白头发。”
孙俪坐在阳台上,我的头枕在她的腿上,阳光下,我的白发格外醒目。
孙俪的手温柔地抚过我的头发和脸颊,我惬意地躺在她的怀里,太阳光晒得我迷迷糊糊。就在我快要迷糊过去的时候,我听见孙俪说了一句:“葛多回来了。”
葛多回来了。我醒了,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听见孙俪又说:“葛多回来了,我要去找他。”
孙俪和葛多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大学毕业前夕,两个人席地坐在沂河边的沙滩上,六月的阳光照着静静的沂河,河面上有水鸟在盘旋。在这六月里,葛多挥舞着双手对着河水激情澎湃地喊了一嗓子:“十年后,这座城市将是我们的天下!”
这句豪言壮语似乎成了葛多的谢幕词,从此以后,他从孙俪的生活中消失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我和孙俪结婚、生子,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
婚后的日子是琐碎而单调的,岁月像一把无情的刀子削去了我青春的锋芒,在我的眼角、额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葛多的豪言壮语已经成为青涩年代的墓志铭,青春不再,日子像和尚手中的木鱼,敲一天是一天。
孙俪似乎还在怀念着那个激情四射、壮志满怀的葛多,她还没有从梦里醒来。她整日埋怨我窝在那个不死不活的单位里混日子,让她恼怒的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我在单位里至今仍是一个大头兵,任别人呼来喝去。
吵架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的最后,我们经常为了一点鸡零狗碎的琐事吵得天翻地覆。
在一次争吵过后的午夜,我听见孙俪在梦中喊一个人的名字:“多多,我的多多,你在哪儿呀?”
现在,葛多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出了家门,尾随孙俪而去。
孙俪沿着出城的道路一直向北,再向北。人流稀了,车辆少了,沂河展现在眼前。
孙俪轻车熟路地沿着河岸西行,穿过一片小树林,孙俪从河沿的台阶下到一片空阔的沙滩上。
六月的阳光照着静静的沂河,河面上有水鸟在盘旋。孙俪静静地站在沙滩上,一任风吹乱她的乌发,掀起她的衣角。
黄昏降临了,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洒在孙俪身上,她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了少女般的红晕,她的目光清澈而深情,她拢了拢鬓角的乱发,用少女般甜润的嗓音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多多,我的多多,你在哪儿呀?”
孙俪的深情呼唤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十年前那个六月的午后:湛蓝的天空下,阳光、沙滩、盘旋的水鸟、仰脸倾听的孙俪和侃侃而谈的我。
在那个多情的季节里,美丽纯情的女大学生孙俪已经被我的言语蛊惑了,她眼神迷离,两腮酡红,深深地沉醉在我编织的梦网里了。在我的“演讲”中,未来已经幻化成一条金光大道,无限伸展,触手可及……讲到最后,我站起身,挥舞着双手对着滔滔河水激情澎湃地喊了一嗓子:“十年后,这座城市将是我们的天下!”
夜幕悄悄降临了,远方的城市已点亮了星星点点的街灯。孙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对着茫茫夜色呼唤着:“多多,我的多多,你在哪儿呀?”
呼唤声惊飞了一只水鸟,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了天空。这只腾空而起的水鸟突然把我的一颗沉睡的心扇动得猛跳起来,我感觉双臂像长了翅膀,我的嗓子痒痒的,我身轻如燕,展开双臂朝着呼唤声响起的地方飞奔而去:“孙俪,我来了——”
我和孙俪手牵着手回到家,打开房门,灯亮的一刹那,我和孙俪都笑了。
葛多真的回来了。
13、吴保成《二手货》
二手货就是被别人用过以后再次使用的东西。俺对二手货有深厚的感情!俺是个生活节俭的人,而二手货最大的好处就是省钱,有时候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不,俺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张报纸,深深地呼吸着空气,更确切点说是呼吸着这满屋里喷香的烟。这烟哪儿来的呢?俺科长孙有才正悠闲地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没错,俺在吸二手烟。这二手烟不同于其他二手货,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用花钱就能享用。至于手中的报纸只是个遮掩——俺怕孙科长收俺的二手烟钱。
这天,孙科长不经意间说,要换个新手机。于是俺问孙科长这旧手机咋处理。孙科长很大方地说,小吴呀(不是小乌鸦),你不是还没有手机吗?拿去用吧。俺说,那咋成?您说个数,俺买了。推让再三,孙科长最后说,你看着给就行了。
下班后,俺到通讯城找一个朋友估价。朋友说,这破手机你哪儿淘来的,顶多二百元。俺说,是孙科长的手机。朋友想了想说,那就不一样了,至少值一千元。俺说,咋不一样呢?朋友说,你傻呀!别人想法给孙科长送礼还找不着门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呀!俺当然不傻,经过朋友的指点,俺第二天就很爽快的给了孙科长一千元。
不久,孙科长空下科长的位置荣升孙局长。俺就又盯上了孙局长原来骑的那辆旧摩托。俺明知故问的说,孙局长,您那辆摩托车咋不骑了呢?孙局长说,局里给我配了车,摩托现在用不上了。俺说,孙局长,俺家在乡下,每次来回都不方便,您看就把您的摩托车转让给俺吧?孙局长想都没想,很和蔼的说,下班后,你和我一起去家里取车。至于钱的方面别考虑。反正那车闲着还是闲着。
下班后,俺到孙局长家取车。临行前,俺留下了早就准备好的的一万块钱。
不久后,俺小吴变成了吴科长。当然这科长从孙局长那里算起也是二手的。
老领导就是老领导,这不孙局长又关心起了俺的个人问题,给俺介绍了一个叫美丽的姑娘。美丽真是名副其实——亭亭玉立、美丽大方。不久,俺俩就打得火热,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一个难题却摆在了俺的面前,俺没有钱买房子。
不知怎么的孙局长就知道了这事。他找到俺说,小吴呀,我正好要换房子,你和美丽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们就把我的旧房子当洞房吧。俺说,孙局长这、这——不合适吧。孙局长说,小吴呀,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买了吧,至于房钱,多少你看着给!我哭丧着脸说,孙局长,我现在手头上只有五万元,可按市价您的房子至少能卖十万呢!孙局长很爽快的说,五万就五万,不二价!我说,孙局长,要不我先给您打个欠条,日后连本带利一起还!没想到,孙局长把脸一沉说,小吴呀,咱弟兄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没有钱重要吗?说五万就五万——就这么定了!俺感激涕零的说,孙局长,您对俺的好,俺将铭记终生!俺今后一定为您效犬马之劳!
就这样,俺和美丽新婚后住进了二手房里。
一年后,俺儿子住院急需输血,可血库里偏偏又没有这种血型。俺对大夫说,抽俺的吧!俺媳妇说,还是抽俺的吧!俺说,你刚染上了肝炎,你的血不能用!还是抽俺的吧!没想到,俺媳妇失口说道,你的血也不能用!再三逼问下,俺媳妇才说出俺不是孩子的亲爹来。为了孩子,俺大嚷着说,快让他亲爹来呀!接着,她拨通了手机。不久,俺呆若木鸡的看着孙局长气喘吁吁的迎面跑来。
一瞬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俺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前去,紧紧握着孙局长的手说,孙局长为了咱儿子,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多出点血呀!
孙局长先是一震,继而拍着胸脯说,小吴呀,你放心,就凭咱哥俩这关系今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话。
我暗自庆幸,老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于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俺拿着各种条子让孙局长批阅,并在孙局长的授意下利用条子一次又一次的搞创收,而且颇丰。
时隔不久,孙局长东窗事发,俺也坐上了免费的警车,锒铛入狱。
在监狱里,狱友们给俺起了个外号——二手贪污犯。俺起先不服气,俺说,什么叫二手货?二手货就是被别人用过以后再次使用的东西。俺是人,俺不是东西!
狱友们异口同声的笑着说,没错!你不是东西!但从孙局长那里算起来你这贪污腐败的的确确是二手的呀!
仔细一想,这话还真有道理,于是俺欣然接受了这个全新的外号——二手贪污犯。
真没想到,俺居然也成了二手货!
14、楸立《红孩子》
我叫陈延安,但我还有好多名字,比如王海、吴小洲、常京京、霍小武等等,这些名字都是在我每次换新家后,爸妈起的。我不知道爸妈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清楚爸妈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缘由。
我说过我经常搬家,今天在上海明天来到了常州,过半年我就又到了南京,我就象爸爸手里那只褐色的老皮箱,无声地四处漂泊。
爸妈的真实名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叫王海时,爸爸叫老王。叫吴小洲时,他自然就随我姓吴了。妈妈长的很美,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我记忆里的妈妈很少说话,她总像爸爸的助手。
爸爸妈妈出去办事时,把我一个人锁在木屋里,白天从窗子上向外张望,马路上小孩子们穿着花衣服,和他们的爸爸妈妈手牵手上幼稚园、去戏院,我心里就好羡慕。
这些我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不能和孩子们交朋友,不能和周围的人说话,甚至在楼下的空地里晒太阳。
巷口有几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在跳房子做游戏,我在窗子里向他们摆手,可她们看不到我,能和她们一起玩该有多好呀!这时门开了,妈妈走进来,我急忙把手藏到身后。
晚上我蜷缩在被子里,屋子里静的可怕,屋檐上野猫的叫声多么瘆人,角落里总有个黑影张牙舞爪的家伙准备吞噬我,我把被子蒙起来动也不动,耳朵里听到全是自己心跳和喘息声。
我爱做梦,梦中经常听到滴滴地声音,我有次问妈妈,家的表坏了吗?妈妈说我的耳朵出问题了,可我的耳朵好好的。
不要认为我是个被遗弃和拐骗的孩子,我是爸妈的亲生的,他们很疼我很爱我,一家人在一起时,爸爸亲着我小脸蛋说,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一切为了什么?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在这城市换了三个地方,爸妈分头出去时间多了,一天深夜我在被子里,听到妈妈和刚进门的爸小声谈话,好像什么人变坏了,中央让赶快转移。
妈妈说,什么时候走?
爸爸坐在床沿上低头吸口香烟说:明天你先走,我去把这次任务完了!
我看到妈妈从老皮箱里下取出一支乌黑锃亮的小手枪,递给爸爸。
天刚发亮爸爸就出去了,妈妈为我穿好衣服,拎起那只皮箱领我下了楼,我的小手被她牵着,上了一辆黄包车,我抬头望了望住了仅十几天的老木屋。
黄包车到了江边码头,我和妈登上一艘油轮,妈妈时不时地看着手腕上的表,焦急的盯着渡口,却始终不见爸爸的影子,我也开始为爸爸担心起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油轮的汽笛叫了三次了,码头上忽然来了好多宪兵和军警。他们向油轮奔跑过来,妈妈抱紧我,亲了亲我的脸,对我说:
孩子,在这里不要动,不许哭,会有人接你,妈妈要走了。
说完她决然的走出油轮。
我看到妈妈昂首走上码头,一个瘦脸男人指着妈妈说了什么,军警就把她抓住,上了辆很严实的汽车。
我扒在窗户上看着眼泪流下来,我对我自己说我不哭,一定不哭。不知不觉我睡着了,醒来时我身旁站着个高个子叔叔,他说是爸爸让他来接我,我和他到了一个地方下了船,换上汽车,然后是马车,走了好多天,来到了到处是山的地方,山上还矗立着一座宝塔,一切都那么新鲜。
高个子叔叔领着我,见了一个长胡须的伯伯!
伯伯从我的衣角里面取出一张纸条,那上面密密匝匝的写满了数字和字母,这是妈妈缝进我的衣服里面的,
我住进了宽敞的窑洞,这里有学校,学校里有好多和我一样大小的小朋友,我不在是孤单的了。可我到夜里总是梦到爸爸妈妈。
我弄醒睡在一旁的罗陕北,
小北,你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然后我们就哭出声来,把所有的孩子都闹醒了,孩子们都哭,喊着要爸爸要妈妈。
第二天,伯伯来了,他身旁跟着位面善慈祥的阿姨,伯伯来到我们中间,那位阿姨拉着我和罗陕北的手说:小朋友们,你们的爸爸妈妈离开了你们,学校的老师、阿姨她们都是你们的亲人,
孩子们,我就做你们的妈妈,我就是你们的妈妈。
所有孩子一齐喊:妈妈 ,妈妈。
声音漫山回荡,响彻云霄。
15、纪富强 《绝缨会》
一管竹笛,清婉悠扬,似从天际云端中生,又似从楼外驿道间来。在那个闷热的黄昏,就那么丝丝缕缕地撩拨着我寂寞无依的心。
“吧嗒”、“吧嗒”,随着一阵马蹄声的临近,笛声隐了。透过窗棂,我看见一个英俊少年独坐马上,左手持剑,右手执笛,襟袖翩翩,白衣胜雪。
他仰起头,用一双含笑的眸子捉住了我,惊疑中带着一些放肆。呵,又是一个被我美貌迷醉的男人。
可不知何故,这一次我脸上竟烧得厉害,胸口也“咚咚”地跳个不停……
不久,有个自称唐狡的人,只身前来提亲,遭到父亲的拒绝。我隔窗一瞧,心急得差点跳出来——是他!
转身跑上阁楼,痴望唐狡的背影远去,我怅然若失。
不料,唐狡刚走,又有一个人经过我的窗前。这人浑身血污,铠甲残损,发髻凌乱,布满血丝的一双大眼,似乎要撑出眼眶来,身下的赤鬃马一瘸一拐,狼狈不堪。
他的落魄,激起了我的好奇。我启窗张望,不料正与他四目相对!
“姑娘,可否赠口水喝?”他粗犷的嗓音震得我耳朵生疼。我慌乱地指指楼下,让他去求我父母。
没想到,这竟是我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
坐在昏暗的阁楼上,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地动山摇的大笑,和父母亲一连串唯唯诺诺的应答。
之后一天,突然有很多人携金带银闯进家里,把我用轿子一路抬进了郢都。原来,这个求水之人就是被斗越椒射伤了的楚庄王。
我成了楚王的一名嫔姬。可我却憎恨这个浑身是毛、敏感多疑的家伙!我的心早已许给了唐狡。那个英俊少年,才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男人。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唐狡了,谁料在那座石桥附近,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对射的养由基和斗越椒身上时,我却意外地发现了唐狡。是他,他就挺拔地站在浩荡的护国大军里,地位卑下,但气宇轩昂。
我试图一步一步靠近他,再看一眼他深邃的眸子。可他面对我灼热的目光,竟低下头片刻也不敢回视。我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斗越椒被养由基一箭射穿了头颅。楚王终于平定了叛乱,天下大赦。楚王急命各路将臣齐集郢城大殿,开怀痛饮,尽情笙歌。直到夜半风起,皎月高悬。
——终于,楚王让我这个举国最美的女人出场,为将士们斟酒助兴。
这一刻,我等得好苦!我要亲口问一问唐狡,为什么迟迟不来娶我?为什么不敢正眼看着我的眼睛?
纤指微弓,莲步飘移,歌吟轻狂,笑靥彤红。大殿上所有男人都已为我痴狂。凡我过处,谁人不醉?
唐狡,你呢?抬起头来,正视我的眼睛!懦夫!你为什么不敢?我正要含泪质问,一阵夜风忽然吹灭了大殿所有的蜡烛。
天可怜见!此时,千言万语又怎抵得过片刻相拥?唐狡,抱紧我!
我的拥抱就像撞击在一面冰冷的墙上。那堵厚重的墙,将我生生推出一个趔趄!伴随我跌倒摔碎的,是我那颗滚烫的心。
攥着手中不知如何扯下的一缕红缨,我凄惨一笑,厉声说:“大王!有人趁黑非礼我,我扯下了他的盔缨,快点起蜡烛砍了他的脑袋!”
孰料,楚王听了,只是一阵狂笑:“所有人都摘下盔顶红缨,为战死的将士干一杯!”黑暗中,铿铿锵锵,筹杯喧响。等烛光再次点亮,只见满地的红缨如血!
我双眼迷离。再看唐狡,他,竟颔首枯坐,像一尊冰冷的石头。我瘫倒在大殿之上……
两年以后,楚王倾兵攻郑,陷入重围,甚至已有人杀到了我的车侧。突然,一个人从斜刺里杀将出来,以一对十,锐不可当,只率领百十号兵甲,不但救出了楚王,且一直杀到了郑国城下。
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我能感到浑身的震颤。是他。只有那个曾在郢都大殿趁黑把我推出怀抱的人,才能如此勇猛!
楚王发誓重赏唐狡。我的心,却猛然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生疼生疼。隔着帷幔,我抽出鞘中的匕首,放眼望去。
楚王发话:“唐狡,你无论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唐狡连连叩首:“大王息怒!我就是两年前在郢都大殿,非礼许姬的人!微臣无以回报,惟愿拼死效力!”
楚王听完,爆出一阵大笑!那声音在我听来,却抵不过我心头的一声轻叹。
揽镜自怜,我倾国容颜,毁于一旦。
16、袁省梅《活 儿》
儿子的任命书刚下来,准备去参加干部培训时,根爷接着儿子的电话,说要趁闰月,把活儿做了。“活儿”是羊凹岭对棺材的叫法。人死了,得要装在“活儿”里。羊凹岭讲究在闰月给老人做口活儿,说是给老人添寿增福。
儿子不同意,说爸你还没七老八十到做活儿的年纪吧?就是你百年后还怕我买不下好的?再说我在城里给你买了房子,一百多平米哩,眼看着就装修好了,你和我妈都到城里来住。
听着儿子的话,根爷脸上立马落下一层暗灰,电话里就吼开了,我哪儿也不去就住我这土院,院小安心,一砖一瓦都是我自己的,一个柴棒棒都是我自己的,踏踏哪个角角摸摸哪个边边,心里都坦坦荡荡的,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根爷知道儿子现在别说买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就是买一栋楼也能买得起。当然也不是儿子能买得起,是儿子头上的帽子手里的圆坨坨买得起。
根爷撂下电话时,狠狠地也撂下一句话,给你老子做活儿,你不怕人骂就甭回来。
其实儿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根爷还不到必须要准备棺材的年龄,况且也不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况且现在棺材铺光羊凹岭街上就有四五家,松木柏木的,想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时候拉什么时候拉。
可谁也阻挡不了根爷做“活儿”,撂下电话就跑到街上买木料去了。
儿子赶回来时,院里已堆了好几根粗大的木料。
根爷看着儿子急火火的模样,偷偷笑,本性没变,孺子可教。脸上却淡淡冷冷的,吩咐他割肉买酒请木匠。
儿子还没抬脚,屋里来了一屋子人。根爷认得,都是镇上和村里的头头脑脑。那些人一来,就问啥时候动工请了哪个木匠要雕刻多少花?你一句他一句,人人脸上都是软软柔柔的像刨花般好看。说着话,就从包里掏东西,烟酒堆了一桌子了,还在掏。
根爷把儿子拉到一边,悄悄地,给你老子做个活儿是你当娃的本分,你唤这么多人,不怕人笑?
好说歹说儿子把那些人哄走了,木匠也进了门。
儿子踢一脚木料,嫌不够粗嫌疤痕多,要重买。根爷不让。根爷说,你忘了你太爷爷装的啥活儿了?一张破席子一裹就埋了。你爷呢?条件好了些,也不过是一个松木薄板。我就记得你爷抚着那松木薄板说,人都有一死哩,活着安心,不做亏心事;死了,也落个安然,不要让人戳着坟头骂。再好的活儿,松木也好柏木也好,还不是三尺宽六尺长个木盒盒?活着时能对得起头顶的日头地里的祖先手上的饭碗比啥都强。
根爷的话说得不重但掷地有声。儿子觉得爸的话里有话,抬眼看根爷时,果然看出了老人眼里有一些跟做活儿没关系的东西。
解板、刨光、合缝,木匠不停歇地做了五天,刨花开了一院木香漾了半巷,根爷的活儿做成了。一口平常的棺材,没有雕花刻鸟,也没有加檐子底座。五天里,根爷把大门锁了,人把门拍得雷响也不开门,也不让儿子出门。单位有事,儿子就在电话上安排。羊凹岭的风俗,县里的领导同事都清楚,没有人怪罪根娃爷儿子。
根爷抚着棺材叫儿子进去。还是羊凹岭的风俗,老人的棺材做好了,子女要躺进去暖暖棺材,给老人祈福,帮老人驱邪,求得老人长寿。根爷说,虽是些老讲究,我觉得还是有些个说道的。不是古话说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吗?现在的人见了棺材都不落泪哩。你进去,躺一躺,看看有啥感觉?
儿子进去了。儿子刚躺到棺材里,根爷就把盖子盖上了。黑洞洞的棺材里儿子急的“爸、爸”地叫唤,唤着唤着就默了声。根爷老伴急的骂根娃傻了,看憋坏了娃。根爷点了支烟,悠悠地咂着,留着缝哩,哪能憋坏了娃。
儿子从棺材里爬出来时,给爸要了旱烟包,卷来卷去卷不成。根爷嘎嘎笑着卷了根粗大的旱烟,递给娃。儿子猛地吸了口,缓缓地吐出来一团白雾,不看根爷,盯着棺材说,躺在棺材里,爸,三尺不到的棺材里,我一下就明白了。
根爷说,那城里的房子呢?
儿子说,你放心吧,爸,从哪儿来再让它到哪儿去。
儿子又说,爸,公家的培训班还没上你先培训上了。
根爷拍着他的活儿,人活一世,不管干多大的事,都要图个躺这里头时踏实。
17、顾文显《老师的承诺》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家乡的小学读初中。学《海上日出》这一课时,范老师神往地说,咱们山村没人看到过大海,这样吧,明年全公社统考,你们哪怕有一个进入前10名的,老师就带他看海去,所有花销都是老师出。课堂上欢声一片:整个小队祖辈几代人都圈在这大山里,连火车都没见过,对大海的向往可想而知!
从那天起,全班同学都较上了劲儿,虽然我们清楚,考前10名根本不可能!全公社12处戴帽中学,400多学生,那也不包括我们,我们是不被上级承认的“黑学校”,两位老师可怜12名小学毕业生无人能去公社所在地读书,硬是在队办小学之外扩充了一个初中班,所有课程都是他们俩额外兼任,这样的基础,敢与外面的“正规军”比嘛。
而范老师却无比认真地说,他心中有数。“假如没那个希望,我岂不是给大家个空头承诺,跟流氓有什么区别,还老师呢。”
反正我下死力气读书,就冲范老师这一片苦心。大海是从来没敢想,范老师是个民办,全年挣的工分,不过值一百元左右,万一考上一个,那可就尴尬了,他拿什么买车票!
那时候初中总共二年,之后,就得到公社读高中了,需要考试,全公社取250名。名单一公布,范老师哭了,我们12个同学全部入选,最差的排第101名,而我和另两个男生名列2、3、6名!范老师严肃又有些内疚地地说,花不起钱啦,我只带你们三个看大海去,回来,给同学们一人一份礼物,他们也应当受奖……范老师耐心地到我们三家做工作,家长哪好意思让老师破费,可自家又穷得叮当响,只能推三推四。老师急了:“您总不能让我说话不算吧,以后我怎么教学生!”他找出地图,反复计算:“咱们就近到锦西县,火车票10元整,来回有150元够了。”
终于在暑假里的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范老师率领我们两男一女三名弟子,走出了大山沟。范老师快活地吟诵两句宋词:“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我们见到并坐上了火车,那颗心呀,简直要蹦出来了。傍晚,到了通化市,在那里换车。剩余三个小时,老师带我们在站前游览。城市灯火辉煌,把我们三个全看傻了。老师问:“城市大不大?”我们答,大。老师意味深长地说:“北京上海,比这不知要大上多少倍。回去一定要读高中,我做你们家长的工作,你们不能总圈在山沟里!”那一刻我明白了,范老师不仅是为了兑现他的诺言,更是要让我们认识山外的世界。
在火车上,我发现范老师不睡觉,时常在过道上焦躁地走。考试前那几天,他的鼻子一侧陡然起了一片红肿,据说特别疼,师母逼他去医院,他嚷着说,什么时候,我还顾得去医院?考试结束,匆匆去了趟地区医院,他又带我们看海。现在,老师的患处肿得更高了,把内眼角使劲往下拽,样子有些滑稽,他能不疼吗。我不时悄悄地捏我的裤子,那里有妈缝在内裤里的5元钱,我想,不敢花,留着给老师看病。
范老师让我们三个成为山沟里第一批看到大海的人!范老师问我们:“有什么感想?”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将来考大学,不在山沟住了!”范老师笑了,笑得好开心哪,那天,他还在海边就着小咸鱼喝了一些酒。
回来以后,范老师不顾休息,挨家做工作,让我们一定读高中,没文化不得了啊。范老师可不是一般的教师,能常在省报上发表诗歌……据说在全市作者中都是优秀的。市里一家名校两年前就有意聘请他去专教作文课,并且有转为正式教员的可能。然而,老师为把我们这个班送出山沟,迟疑着不走。这次,他总算松了口气,并对我们几个成绩特好的说:“我调过去,接着也把你们转去,只有到市里,才能考上大学;出不了读大书的,咱山沟就没指望。”
入高中的第一个星期忙得很,直到半月后,我们才于周末回家。到家后,发现父母眼睛红红的,原来我们的范老师没来得及去市里那家中学报到,就先自病倒了。父母马上带着我去看范老师,说他快不行啦。
老师!范老师患的是额窦癌,已经到了晚期。没有钱住院,索性回家等死……我吃惊地看到,平日里谈笑风生的范老师半边脸肿得跟南瓜相似,眼睛已失明。我抓住他的手失声痛哭。范老师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这样,丫头,我这一生足了,我看到了大海,我还带出了山沟头一批看海的学生。”我哭着说,如果不为我们,您的病是不是不至于这样?老师笑了:“早知道是这种病了,出发前我去过地区医院。迟早是个死,我不能在你们面前失信,老师有一千个理由,带不到你们海边,总归是失信……只是把你们带入市区的计划成了空话……白姗姗,你答应我,将来有了好消息,要告诉老师一声。”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句代表生离死别的话,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我们几个坚持要陪老师到最后。书不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可范老师几乎是把我们骂回了学校。他说不想看到这样的学生,假如视学习于无足轻重,那他的心思可就白费了。于是我们天天放学后跑回来看老师,天不亮又往回赶……这样,我们也没送成敬爱的老师,10月4日的中午,我们还在学校上课,范老师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永远忘不了“青山遮不住”的词句。后来,没有了学校,那个小山沟的村民陆续搬走,那条崎岖的山路也生出了灌木和荒草。
我在北京读完大学,分配到省城机关。差不多每年暑假,我都让丈夫陪同前往,那崎岖的山路尽头,安睡着我心中的偶象,是他把我带出这荒僻的小山沟。我跪在老师坟前烧纸,不是冥钞,全是我当年发表作品的复印件。我要让敬爱的老师知道,他的学生当年也对他有过郑重的承诺……
18、黄学友《田大劝戒》
下午田大刚下班,邻居家阿四的妻子王倩就流着泪找上门来。王倩说,田大哥,你快去劝劝阿四吧,让他今后少喝点酒,他一喝多了就耍酒疯,一耍酒疯,不仅摔东西,还动手打人,他谁的话也不听,就听你的,你就去劝劝他吧。田大看着王倩被打得鼻青脸肿,觉得阿四确实是有些过分,就答应去劝劝他。
田大和阿四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等两个人都结了婚又是邻居,平时互相走动,关系密切。两个人称兄道弟,更是无话不说。
田大来到阿四的家中,见暖水瓶的碎片撒了一地,一只断了一条腿的木椅横躺在地板上,整个屋子被折腾得乱七八糟。阿四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田大就帮王倩收拾屋子,收拾完了就去推阿四。阿四醒后见是田大,便笑着说,田大哥你来了。田大装作很生气地说,又到哪儿喝多了,你看看摔坏了东西不说,还把弟媳打成这样。阿四说,大哥,我没喝多,上午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凑了一个场,不过真的没喝多。说完就朝王倩喊,你去炒几个小菜,我和大哥喝两盅。王倩虽极不情愿,但碍着田大的面又不能不办。田大嘴上虽说不用,但心里想,借喝几盅酒,好好劝劝阿四说不定也能见效。
很快王倩在桌子上摆好了四个小菜。阿四启开了一瓶白酒,两个人分主宾就座后,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起来。田大说,老弟,酒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少喝点能舒筋活血,解除疲劳,喝多了就会麻醉神经,失去理智。干出许多不该做的蠢事。阿四的头点得就象鸡捉米般说,大哥说的对,确实应该少喝点。田大又说,你看你,每次喝多了酒,不是摔东西,就是往死里打王倩,既破了财,又伤了夫妻间的感情,你说合算吗?阿四说,大哥你说的对,今后我一定戒酒,谁要再喝了酒砸东西,打老婆是这个。阿四说着,五指安在桌子上,做出了一个乌龟爬的样子。说着两个人一斤白酒瓶底儿朝了天,阿四就喊王倩再拿一瓶来。王倩见两个人谈的投机,又听阿四保证今后不再喝了酒打她,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就又开了一瓶。阿四上午刚喝过,半斤白酒下肚,舌头早不打弯。田大酒量小,这时眼里也开始发毛。很快第二瓶酒又要见底,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说醉话。不过田大说醉话也没有忘了自己的劝戒任务。一个劲的点着阿三说,你不能再喝酒了,真的,不能再喝酒了。阿四却说,我没喝,我真的没喝。王倩在一旁见两人喝成这样,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田大指着阿四说:“你喝醉了,还不快回家睡觉去。”阿四真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屋门。田大也躺在了阿四的床上。
王倩起初以为两个人酒后闹着玩,可见阿四真的走了,田大也醉倒在自家床上,真有点哭笑不得。她怕丈夫酒后出事,就把田大锁在屋里,出去到处找阿四。邻居家、朋友家都找过了,就连河边,井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阿四的身影。当王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却见阿四象一个乞丐蹲在门前。王倩气愤地问,这黑灯瞎火的你去哪里了?阿四说。我回家睡觉,没找到家,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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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立 夏《上锁的抽屉 》
那年,我们仨在蚂蚁岛的电信所工作,人称“铁三角”。
岛上真的很无聊,仅有的一条老街,五分钟能走两个来回,一到晚上,就只剩下带着海腥味的风,在街弄和海滩间游来逛去。幸好,我们拥有珍贵的友谊,邱明、阿发和我,愣是把单调的日子过成了万花筒。
邱明是本地人,家在不远的小街上,可他也和我们一起挤在集体宿舍,一周回一次家,说这样才算真哥们儿。我们甚至约好谁也不许擅自找女朋友,要找就同时找,继续把“铁三角”巩固成牢不可破的“铁六角”。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除了粮站的小芳,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让我们仨都看得上的姑娘。为了友谊,我们发誓谁都不去找小芳。
我和阿发大约半个月回一次家,邱明总是恋恋不舍地把我们送到码头,送上摇摇晃晃的小船。我们站在船头,看着孤独的邱明慢慢地变小、变小,直到成为一个小黑点。阿发说,我们还是一个月回一趟家吧,我们走了,邱明多寂寞啊。
于是,我们就延长了回家的周期。碰到周末,我们一起去海边钓鱼,然后到邱明家,让邱明妈烧给我们吃。
我们一直甘之如饴地享受着我们视若珍宝的友谊,直到某一天,邱明的抽屉上多了一样东西。
在宿舍,我们每人拥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有抽屉,抽屉没有锁,我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抽屉里放着几副扑克牌、一本翻过几页的书、几张白纸,还有上次在海边捡到的几个鹦鹉螺,我想他们的抽屉里无非也是差不多的玩意儿。
像我们这样的铁哥们之间难道还有秘密吗?
那天阿发偷偷问我:你有没有发现邱明有些不对劲?这是他第一次故意避开邱明跟我说话。我吓了一跳:邱明怎么了?阿发讪讪地说:我猜他跟小芳谈恋爱了。
我知道阿发是我们三人中最喜欢小芳的,每次看到小芳时,他的眼睛最亮。邱明和我老拿这事跟阿发开玩笑,不过阿发一直恪守着我们的约定,从来没有向小芳发射过爱的信号。
我说不会吧,我们三个不是天天泡在一起吗。阿发涨红了脸,你难道没看到我们这次从家里回来,他的抽屉上了锁啊,肯定是放情书用的。
回到宿舍,我发现邱明的抽屉上果然多了一把崭新的锁。
吃完饭,邱明说了声有事先走了。我回到宿舍的时候,邱明正在锁抽屉,看到我,神情有些慌张。
好象真有猫腻。但我还是持怀疑态度,小芳是个心气儿很高的姑娘,她会看上邱明?
周末回家碰到姑父,让他数落了一顿。姑父在县委办工作,是家族里最大的官了,在小辈中,他最看好我。这次县级优秀团员名单里没有我,让他很失望。他说今年正好团委换届,对这次评选非常重视,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县里开表彰大会,县长亲自颁奖,还要拍电视片,在县电视台播放。
多好的机会啊!姑父摇着头,你不是说今年准是你吗?怎么就没了呢?
说实话,我们仨的工作都不错,每次评先进,我们都是你推我让的,去年阿发评了个先进,今年推选优秀团员,邱明非让我先上。没想到名单下来,邱明跃然榜上。
所长找我谈话,说考虑到我今年年初业务上出过差错,他和副所长商量了一下,就先推了邱明,让我明年再争取。
回到宿舍,我越想越蹊跷,出差错的事连我自己都忘了,领导竟然还记着。再看那个上了锁的抽屉,我寻思这里面压根不是什么情书,怕是个笔记本,把我平时犯的错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邱明没几天就把锁给拆了,但我看见那个抽屉还是别扭,阿发也是。没多久我调离了蚂蚁岛,终于不用天天看见那个抽屉了,但我却常常会想起它上了锁的样子。
六年以后,我调了工作,在一次会议上,竟然和邱明、阿发不期而遇。饭后,我们仨转战到一小饭馆继续喝酒,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年的那个抽屉,阿发问邱明,那个抽屉里锁的到底是什么?
邱明愣了愣,说,当年我不是最矮吗?我妈怕我不长个儿,不知从哪儿搞来增高的药非要我吃,我怕被你们笑话,就……就把抽屉锁上了。我们俩惋惜地摇着头,唉,都怪你那把锁,不然……
邱明坏坏地笑了,其实,这抽屉锁不锁都没有关系。他指了指阿发,我可发现过你写给小芳的情书,就藏在那个枕头套里。
阿发的脸一下子涨得像块红布。
邱明又指了一下我,还有你……
我觉得我的脸呼一下烧了起来,连忙举起酒杯,说旧事莫提,还是喝酒吧,为咱们铁三角重聚,干了!
20、段淑芳《路过你的城市》
要去另一个城市,不必经过你的城市,这样近一些;也可以从你的城市再绕过去,那样中途要在你的城市转车,在火车站售票窗口蚯蚓一样蜿蜒的长长的队伍里一步一步向前挪动,重新买票上车。这样会比较麻烦。晚点或买不到票都有可能发生,但我不怕麻烦,我喜欢在你的城市作片刻逗留,感受你生活的城市的气息,让自己的大脑像脱僵的野马,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尽情的跑啊跑啊......
我们是在你那个城市相识的,单位派我去你们的城市进修一个礼拜。你是我们的老师,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很恭敬的称呼你为老师。你的课上得很生动,既讲专业性的知识,又给我们谈社会、谈人生。那生动的语言、独特的观点总能调动大伙儿的情绪,课堂上不时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和会心的笑声。讲到精彩处,你也会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故意卖个关子,推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边,拿起保温杯喝几口水,大有评书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意味。
成熟的男人一向是讨女人喜欢的,何况是风度翩翩、学识渊搏又事业有成的成熟男士,更是对女人有致命的杀伤力。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你的。我知道你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是你大学时代的同学,才子配佳人乃千古良缘,你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看上去挺完美的家庭。怪不得听有女子抱怨,为什么优秀的男人都已成为别人的老公?以前我不相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那时我正好玩了一个“测测你的爱情”的手机游戏,说是发送&&到&&就可以测出你的真命天子。那游戏预示我的真命天子是领导或师长。我不由问自己,这是纯属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一个夏日的黄昏,我鼓足勇气给你的手机发了短信:“老师,我喜欢你!之后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我没有收到你的回信,也无从知道你是否看到过那条短信。我只知道,你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依然神采奕奕的,站在那八尺讲台上,用你那生动的语言、独特的观点谈社会、说人生、说到关键处,依然会买个关子的停顿一会儿,推推镜框,喝两口水......
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我离开了你的城市,挥一挥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忘了你,事实上我也努力这么去做了,一度我也认为我真的可以这样了。
直到我再次踏入你的城市。本来可以不路过你的城市的,可鬼使神差的我还是来到了你的城市。站在这个美丽的城市,我恍惚看到你,感觉到了你的呼吸,我贪婪的吸一吸鼻子,好像要把你的味道吃进肚里去......
我想,我不是一个坏女孩,我无意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想远远的看着你、喜欢你。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在你的城市逗留了1小时58分零6秒,然后我捋了捋头发,甩一甩头,坚定的向火车站走去。火车“呜——”的一声启动了,把你的城市慢慢抛在脑后,载着我缓缓驶入另一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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