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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篇幅较长,考虑到分开发送影响完整度,因此最终还是以全文一次发送的形式呈现。

*五个部分是五个不同的时间点,未按先后顺序排列,来回跳跃。

*是一篇翼颂 2 shot并不算多的翼颂文。

*出于情节方面的构思,最后两部分将涉及对现实中一位歌手的描述,非夹带私货,提前说明,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想向原作的音乐特色靠近,因此三、四、五部分会出现特定的BGM。五部分完整版推荐Playlist放在最后,大家可自行选择聆听。

感谢大家花费时间读它。新年快乐。

时光偷换,而“爱是永不止息”。

正原望着身边似乎在发呆的颂和,微微皱起眉头。

“颂和,你或许,是有什么心事?”

“嗯?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在翼俊家的时候,你好像总是在走神。”

颂和慢慢停下脚步。她踌躇着转向正原所在的那一侧,想仰头看他,又怕撞上他关切的一双眼睛,只得重新看向正前方的路灯,视线寻到正在光下扇动翅膀的飞蛾。

她定了定心,迈开步子,回答他:

“啊……可能是最近比较累吧。”

“没有啦,正原,你多想了。”

正原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答案。但他知道,这是因为他问了一个颂和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他也不愿在好朋友或许已经遇到困难的时候坐视不管。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一定告诉我。”

“好,但是今天的确……没什么事。”

自己能有什么心事?颂和不知道。夜幕已然降临,而她脑海中犹如正午烈日晒过的水泥路面,恐怕连飞虫也不愿置身其中。一片平白无故的热气蒸腾,单调又荒凉。

“不过话说回来,翼俊竟然成了我们之间第一个有孩子的人。想想还是不可思议。”正原只好转向另一个话题,可是这一次挑起的话头却连回应都没有了。

似乎有人在她的睡梦中叫她。

“哦,你刚刚说翼俊?对,对啊,刚刚看他抱着宇宙还是有点笨拙的样子。”

“就连那个画面都有点滑稽呢,不是吗,他……”

他抱着出生还未满一个月的孩子给前来拜访的他们开了门。小生命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睁着亮亮的眼睛。

“你们来啦”,他轻声说,展开笑颜侧身迎他们进门换鞋。

“礼物。”正原将礼物放在玄关,颂和也接着放下她带来的。

“又不是给你的,不要瞎指挥。”正原站直身子环顾了一圈身处的空间,问:“慧静呢?”

“啊,处理了大半天的工作,现在在睡着。”

正原没再答话,只是露出“这果然是我同学陆慧静”的表情点了点头。

察觉到正原身后有一个人始终默不作声,翼俊主动上前打招呼:“Yo,蔡颂和!要喝点什么?”

颂和刚要张口,正原先接过话头:“你还以为在夜店呢啊,疯小子。”

“什么夜店,我这招待客人!而且我在问颂和,你就随便吧。”

身旁是话说一半兀自卡壳的颂和,正原蹙额,这明显不是能用“不打探好友隐私”的理由含混对付过去的状态,他决定再一次回到对她的询问上来。

“颂和,医院有什么事吗?工作不顺心?”

“那,家里有事?叔叔病了?还是阿姨?”

看正原的口型,下一句估计就该问她哥哥是不是病了。颂和总算被他用排除法做选择题一样的发问方式逗到。确实,刚刚好像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想法,忘记了身边还有正在担心她的挚友。

“不是的,他们都很好。”

“只是……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宇宙,让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有点恍惚。虽然我们之间开心的回忆有很多,但仔细想想,一去不复返的事情总归更多啊。”

“啊,我怎么说了这么感性的话。”

“宇宙啊,跟姨母和叔叔打个招呼!”三个人都落座后,翼俊低头轻唤着怀里的小婴儿。

翼俊明明在和他的儿子讲话,感到不知所措的却是颂和。“打招呼吗……说什么呢?很久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要用什么样的语调……”

又是多久没有坐得离李翼俊这么近了?稍稍倾身想要看清宇宙的脸蛋,她的肩膀就要撞上他的衣袖,她的发梢就即将在他眼皮下一晃而过。而她又正好坐在翼俊和正原之间,没有任何退路。另一边的正原为了多看看宇宙,朝颂和身边靠了靠,她要是再往回缩,就会以很奇怪的姿势贴上正原……

“宇宙啊,你好呀,我是正原叔叔!”还在发愣的颂和听到正原越过她的肩头发送的招呼,洋溢着幸福和喜悦,好像是自己有了孩子一样。

“宇宙啊,这位就是正原叔叔!正原叔叔超级喜欢小朋友,还会给小朋友治病,我们要跟他搞好关系……”翼俊一边念咒语般地叮嘱,一边轻轻托住宇宙的小拳头摆了摆,算是一次问好。

正原连夸了好几个“真可爱”,小家伙没什么反应,倒是李翼俊,仿佛自己得到表扬一般,朝着怀里的宇宙扬扬下巴,眼神里的甜像春天的小熊打翻了蜂蜜罐:“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是啊,是李翼俊的儿子,是李翼俊和陆慧静的儿子。”

冷不丁的淡漠声音飘进脑海,被这个想法击中,继而立刻被其吓醒的颂和赶忙回过神来,趁他俩不注意暗暗匀了匀气息。“我是在干什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打起精神来啊!”

颂和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常搅得心乱如麻,翼俊和正原已经在讨论宇宙的睡眠和健康,她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融入他们的对话,刚刚那个完全下意识的想法一招就要把她“打回原形”,优秀的神经外科医生此刻拿自己的大脑毫无办法。她忙不迭地自责,忽然感觉到有双朦胧安详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她。

翼俊和正原也暂时停下了对话,偌大的客厅一阵寂静。

“那么,就是现在。”——颂和在那样安静探寻的目光中,鼓起最大的笑容回馈宇宙的视线。她伸出食指指背,轻轻碰了碰宇宙柔软的小手,真心实意地第一次向他问好:“宇宙你好,我是你的颂和姨母呀。”

“颂和,你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安排?”

“疲惫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补充能量。跟我来。”

看来,她再也没有为一系列反常行为辩解的余地,顺利成为今晚神父安德烈的重点关照对象。

也好,总好过此时此刻一个人回家。

坐上出租车,一路无言。正原报出一个颂和从未去过的地名,车一路开过汉江上长长的桥,“反正也没有必要再在正原面前故作镇定”,这么想的颂和将头靠上车窗,高大明亮的路灯一盏接一盏迅速退到她身后,夜幕下宁静的江水也很快被蹚过,她无心去看;正原要带自己去哪里呢?她亦无心去问。

下了车, 正原又领着她由宽阔的人行道转进坡道上狭窄的小路,转弯、再转弯,终于停在一家炸鸡店门口。

正原对颂和笑笑:“很多年的老店了,我和我哥常来吃的,来吧!”

却没想到刚提起的人正独自坐在店里享受炸酱面。

正原走过去打招呼。对面一身黑衣的神父抬起头,一位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女性正礼貌地朝他鞠躬行礼。

大学时期,正原大致提过他神奇的家庭构成:有点家业的父亲、手把手教他抽烟的母亲、两个神父哥哥、两个修女姐姐。今天颂和才算第一次见到其中的一位。但没过一阵她就意识过来,在这个安姓家庭里,最神奇的构成应该是她面前这位十多年的好友——安正原。

今天不是带她来散心的吗?怎么几杯啤酒下肚却成了安正原自己的真情放送?一会缠着她讲某个小女孩康复得很好,一会抓着哥哥的手臂哭诉某个小男孩情况恶化,直到不胜酒力趴在饭桌上睡了过去。

颂和不是没见过正原闹腾的场面,在硕亨家地下室,在练歌房,在雪岳山下的民宿里,他们几个喝醉玩疯了的时候,正原总是最爱像个初丁一样大嗓门嚷嚷的。可眼前这幅景象还是让颂和“叹为观止”,再看看对面的神父,神情自若、泰然处之,看来是已对这样的正原司空见惯。

话痨朋友忽然没了战斗力,初见朋友的哥哥就这般无厘头,颂和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正犹豫着,神父大人笑眯眯地开口道:“听正原说,颂和也是常去教会的孩子?”

“对,从小就由母亲带着去教会,但是这几年工作太忙,很少能按时去。”

“这种事情啊,倒也不必勉强。不要像这小子,执念过了头。”

“正原似乎一直有个做神父的梦想呢。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

“他不会去做神父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向往的奉献,只是一种逃避。怀着这样的想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自己向往的奉献,只是一种逃避。”颂和默默回味这句话的深意,一个心念电转,她脱口而出道:“东镒哥,那个,这么说有点失礼。其实我遇到一个问题,可不可以向您告解呢?”

“我……我今天突然非常嫉妒一个人,我想赶快摆脱嫉妒的折磨,可是我做不到。”

“很难接受不从容的自己,却又不断否定自己的内心。”

“曾经背诵过的经文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恩。爱是不嫉妒。’可我的忍耐,是要换对爱的否定。我强迫自己不去嫉妒,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爱。这又变成了一种逃避吧?”

“颂和啊,你今晚回到家,睡觉前,也还是会这样想吗?”

“明天早上起床之后,也同样会这样看待自己的吧?”

“那么后天应该也不会改变咯?这个月,今年,或许将一直如此。几年后呢?等到一二十年以后,那个时候,这样的挣扎还会如影随形吗?”

“颂和,或许你可以试着坚持再过一天。明天如此,后天也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下一天会发生什么。”

“也许你会发现,最终让你不再逃避的,是时间。时间会让你接受共存,不是和你的嫉妒共存,而是和爱共存。”

“颂和,你刚才提到《哥林多前书》的那段话,它从横向描述了众多爱的形态。还记得它的下一段开头怎么说吗?”

“从纵向来讲,爱最终会和时间齐平。”

“所以啊,我想后来的你所在意的,将不会是掩饰和否定,而是爱本身。”

贴着保健福祉部幸福家庭宣传海报的公车从颂和眼前开走,只剩她一人在车站枯坐等待。几小时之前相似的枯坐场景又被她记起:宇宙睡着,慧静醒来,客厅里的谈话从围绕小朋友的大事小事转换为大人之间不能免俗的家长里短。慧静抱怨工作电话不断,让她不能安心给宇宙找保姆,因此一直没遇到满意的人选,但好在翼俊在“做父亲”这件事上尽心尽力,帮她分担了很多。话题又转到她和正原过去的同班同学,谁递了下个月的婚礼请柬,谁当上了律师但最终的野心是捞一个国会议员……

翼俊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起码他笑着附和的样子绝不是对慧静的敷衍。他总能找到对话里看似没用的细节,加上自己的补充和放大,立马就能得到妻子的点头和肯定,就连正原也调侃“到底是你同学还是我同学,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么只是用笑容来配合氛围的自己呢?

颂和漫无目的地打开Kakao,最上方的信息来自下午和她确认时间一起去翼俊家的正原。

和俊完的联系停在上上个星期,最终因为她必须留下来加班而未能一起吃饭。

和硕亨的联系停在上个月,跨越太平洋的时差让他们的对话很难连续进行,慢慢变成了简短的问好。

和翼俊的联系停在宇宙出生那一天。

恐龙棱线的群聊也停在宇宙出生的那一天。

中学时期的一二好友有时会发来音乐或视频的分享链接:“颂和这是你过去常听的那位歌手耶!”,她却很少能够静心听完看完链接里的内容;倒是和同间医院的大学同学光贤成了不错的“咖啡之交”。

等的公车还是没有来,但她并不急着打车。似乎公车不来反而是她所盼望的。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放任自己这样内耗,“因为公车还没来”成了一个非常妥善的借口。

她又想起正原的神父哥哥所讲的话。曾经,心口布满初恋伤痕的颂和下决心不把残损的爱恋带入千禧年。21世纪这个全新的纪元,她希望得到一张崭新的纯白画纸。但是脆弱的画纸总归做不成潘多拉魔盒的盒盖,他又交了哪位女友,他准备结婚,他的婚礼,他宣布即将成为父亲,他的孩子出生……

“就这样吧,随它去吧。”

颂和将头靠上背后蒙着灰尘的广告牌,那是一位偶像歌手的生日应援灯牌,粉蓝色的花纹图案和她圆嘟嘟的脸颊似乎能安抚所有等不来车的焦躁不安,定格的女孩在深夜里对路过这儿的一切都投去甜美的笑容。

无法预料下一个“逢魔时刻”又会在何时到来,但颂和想,起码,她可以审视和耕耘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染上了无法褪去的色彩的一颗心。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颂和想,“怎么好像我是被巡诊的病人一样,可是来的医生也太多了吧,还都是不同科的,可怕……”

“我明明是来结婚的,怎么变成像是来住院……”颂和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抚摸身边空位上那束白色郁金香的花瓣,静静开放的花束来自花店老板的儿子——Dragon医生,这位半个小时前也和女朋友一同来“巡诊”了蔡教授。

听小儿子说起颂和跟翼俊只打算在某个周末举行一个很小型很小型的婚礼仪式的罗莎女士,高兴地说这下终于能把五个孩子的婚礼参加齐全了。

正原很疑惑:“妈,我哥哥姐姐他们只是在教堂里上班,不是在那结婚。”

罗莎毫不客气地给儿子背上来了一掌:“呀!你当我老糊涂了吗!我说你们五个人啊安正原杨硕亨金俊完李翼俊蔡颂和!”

“开玩笑!妈!干嘛打我啊!”

罗莎哼了一声,一边把酱蟹和小菜推得离安静吃饭的儿媳妇更近了一点:“时间和地点,都还没定下来吗?”

“还没定,暂时还没空去想吧。大概两个人终于谈恋爱谈腻了,说这两天就要去填婚姻申告书,再找一个周末只请家人和朋友小小地热闹一下就够了。”

罗莎点点头,开始默默梳理人脉:在梨泰院经营私房菜馆的发小(虽然现在是子承父业),在瑞草区有开三层独栋画廊的朋友(她房子顶楼平台就很漂亮),还有过去一起学钢琴的同学,拜托他找一些乐手来现场演奏应该气氛很好(这个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想法)……

正原看着陷入沉思的母亲,乐了:“妈,该不会又开始帮忙张罗了吧。”

“当然要了!你们那么忙,哪有那个时间。翼俊父母不在首尔,颂和母亲身体不太好不适合操劳这些……”

话还没说完正原就忙着夸奖:“是是是,罗莎大人总是考虑最周到的!”

一直没插话的冬天也笑吟吟地点头。

是的,按照正原、硕亨和俊完的说法,他俩“终于”要结婚了。正原从美国回来的半年后就和冬天举行了婚礼。而硕亨,伙伴们的原话是“杨硕亨也不知道给赵英慧女士灌了什么迷魂药”,他走向第二次婚姻的过程也比以往顺利得多,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平静”得多。接下来就是金俊完,翼顺身体状况趋于稳定,工作调动也有了眉目,他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早在2019年买好的戒指,组织好的语言还没说完一半,对面的女朋友就一把抢来戒指自己戴上,然后开心地扑上去吻他了。

“所以说你们到底在磨叽什么啊?”一天晚上,已经和翼俊成为实质上的一家人的俊完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说了吗,我跟颂和说好要好好谈恋爱!结婚什么时候不能结,就算五十岁再去写婚姻申告书又有什么关系,哪像你们一个个猴急猴急的,哎呦!”

倒也不是非得逼好友说出点什么所以然来,只是既然被老婆拜托了……该问的还是要问!俊完看着身边一脸陶醉发Kakao的朋友,恨铁不成钢地想起过去他们另外三人提起同一个问题时被搪塞的各种答案:

“我跟颂和刚刚度过尴尬期。”

“我跟翼俊刚告诉宇宙我们的关系。”

“我们这两个月约会的次数还没有我值班的次数多。”

“我还处在刚下定决心跟翼俊同居试试看的阶段。”

“你结了就要撺掇别人结吗?”

他俩确实也没说错,拥有自己的步调,真心相伴,顺其自然。于是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流过,流过清晨被一同取走的两杯咖啡,流过律帝食堂堆满又变空的餐盘,流过被手术室屏蔽而浑然不知的雨天,流过黄昏堵车时的灯海,流过一些旖旎的夜,李翼俊和蔡颂和的恋爱也慢悠悠地流进了婚姻。

俊完在推开新娘休息室的门之前,调整了一下呼吸。

二十多年的好友是对面一切从简的新娘。平日里,律帝蓝色手术服是颂和的战袍,由着这位事务繁忙的医生穿梭在医院的楼上楼下。而今天,一件花纹低调、裁剪大方的白色长裙反而成为贴在颂和身上的咒语,把她牢牢限制在了座位上。

走到颂和身前的俊完一时间有些语塞。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今天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从大学开始,他不只一次在人前和心里把颂和作为“带自己混出点人样”的向导,并且从不吝啬对颂和的赞扬(是另外三个浑小子绝对比不上的层次!),除了在她坚持唱歌时坦率地翻一些无可奈何的白眼,俊完想不出颂和还有什么值得被吐槽的地方(连吃饭节奏都能如此一致的好朋友,世界上还有几个呢!)。

从进门之后就没讲话的俊完眼眶似乎有点泛红。但对颂和来说,这么问他并非不解其中缘由,毕竟这番景象今天已是第三次见了。大概就是“仪式”这种东西天然的郑重其事,一些在吵嚷的日常中被隐藏的有些忸怩的真心实意,会正好借由“仪式”把自己正大光明地传达出去。

听到颂和打趣的发问,俊完也稍稍缓解心绪,目光从颂和的脸庞移向她身旁的白色花束,再重新移回来。

“颂和啊,我进来之前想起了一件事。”

“翼俊受伤那次,翼顺看到你们在病房里打扑克,不是跟我说你们在交往吗?我后来还讲过。但其实更早之前,翼顺就问我,你跟翼俊之间到底有没有苗头。你知道我那时怎么回答她的吗?”

“nothing,我告诉翼顺说你们之间就是nothing,翼顺听完特别失望来着。还说翼俊真是个笨蛋。”

“哈哈哈,那是什么时候啊?”

“大概还是在翼顺去伦敦之前。她来首尔看宇宙,我找借口去翼俊家看她。后来翼俊去医院,我们俩就在他家聊天。啊,现在应该要说是在‘你家’了。”

“你家”这样的说法像功能强大的建模软件一样,迅速在颂和脑海中架构起那间她已不能再熟悉的公寓,灯从玄关亮起,一盏接一盏,一屋接一屋,也让她的心中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俊完呐,现在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对啊。从我们三个连号面试首尔大到现在,真的很神奇。所以,颂和姐,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还有件事,我一直都还没谢谢俊完你。”

“之前那个张教授的事情,你发现之后去找过他,是吗?”

“今天这样的日子干嘛提那种家伙啊。”

“正因为是‘那种家伙’,所以他才不敢主动来找我坦白,不是吗?除非是你去找过他。我没猜错吧?那天我们吃完晚饭之后,你不是还问我有没有生气?那时我才明白,因为俊完你为我考虑,所以你会让他来说,而不是首先告诉我。也因此才会担心我是不是真的生气。”

“对,是我。我跟他挑明如果不主动坦白,我就会直接告诉颂和你。我还跟他说,他完全配不上你。”

“所以啊,颂和”,俊完上前轻轻拥住颂和,对她说:“最后是翼俊,真的很好。我真高兴。”

颂和也大方伸出双臂,温热的手搭上俊完的后背:“谢谢你,俊完。”

俊完松开颂和,郑重地送出祝福:“祝你幸福,颂和。不过,这话不只对李翼俊的新娘蔡颂和说,也不只对今天的新娘蔡颂和说,更是单纯对蔡颂和这个人说的。”

回应俊完的是颂和用力的点头。

对面墙上的挂钟提醒颂和差不多快到举行仪式的时间,为数不多的宾客们应该都已落座等待,外面好像比刚刚更安静了,颂和竟也有些紧张。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拿起一旁的花束置于膝上。

敲门声响起,最后一个进来“巡诊”的人毫无悬念是翼俊。

翼俊看着颂和,笑着,一步步迈到她身边。

“什么呀,在说我,还是花?”

“在说拿着婚礼捧花的蔡颂和。”

颂和刚想回敬一句什么,被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

“抱歉打扰,两位可以去门口准备了哦。”司仪小姐探进半个身子来礼貌地提醒。

“来吧。”翼俊朝颂和伸出手。

“稍等,我忘了一样东西。翼俊呐,帮我拿一下那边我的包。”

接过提包,颂和从中拿出一样翼俊也无比熟悉的饰物——面试首尔大那天他为了换零钱买来,结果误打误撞为身边女生救了急的那个发圈。

翼俊坐在颂和身边,一言不发地看她先将两侧头发向后拢,用普通的黑色皮筋扎住,变成和平时在医院一模一样的发型,然后再把那个仍然簇新簇新的发圈一圈圈地绕上刚刚扎起的短短马尾。

用手捏了捏发圈,确定它已经固定好,颂和转过头对翼俊说:“新娘好像都要盘发的,可是我的短发盘不起来,就这样吧,这样好像我也更习惯一点。”

翼俊低头笑了笑,颂和看不清他真正的表情。只听见他问她:“颂和啊,你知道刚刚看你扎头发让我想到什么?”

想到面试之前慌忙扎起头发的蔡颂和,想到大学期间为了练习贝斯、为了彻夜复习而扎起头发的蔡颂和,想到如今每天早晨在镜子前扎起头发准备洗漱的蔡颂和,想到风风火火扎起头发是为了投入午餐战斗的蔡颂和。

“我以为现在该吃饭了。”

“哈哈哈哈哈,什么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等饿了……”

“那么我们走吧,出去吃饭。”翼俊再一次朝颂和伸出手。

“好,去吃饭吧。”颂和把自己的掌心覆于其上。

前方的门打开就是通向仪式台的通道,通道两旁会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他们要走过一排排鼓掌的宾客,最后转过身来,面对他们祝福的笑颜。

颂和盯住眼前的银色门把手,“翼俊呐,今天的面试,你打探过消息了吗?关键词是什么?是整洁,还是情感?”

“怎么办颂和,我今天好像去错卫生间,没有听到哎。”

“不过呢,今天并没有面试,今天只有宴会,就在那扇门后面。来参加的人会帮我们准备食物,所以颂和你只要想着等会吃什么就好。”

“那我猜最前排两位穿韩服的女士大概带了五千张苏子叶和三大桶酱菜。”

“那我猜那个叫安正原的小气财阀带来的是超市里打折的果篮。”

“还有金俊完的雪蟹。”

“还有李翼顺的火辣炸酱面,真不知道放坨了还怎么吃。”

“还有我们宇宙自己做的小饼干!”

“还有杨硕亨那个呆子最爱的冰的冰美式。”

门两边的司仪小姐也被边报菜名边笑的两人逗得悄悄抿嘴对视。在自己的婚庆事业史上,这样跑偏重点又兴致勃勃的夫妇还是头一回见。

“还有罗莎女士带来的烤肉,必须用她亲自种的生菜包来吃。”

“还有硕亨妈妈亲自买来的甜品,吃过好多次的马卡龙!”

“还有秋秋带来的新鲜雪岳山特产。”

“还有冬天妈妈的超赞手作肉饼。”

“抱歉,已到时间了。请两位准备哦。”

“还有我。”翼俊凑到颂和耳畔,用无比真挚的语气低低讲出这短短一句。

“也还有我。”颂和抓紧捧花的柔顺丝带,目视前方,郑重地回应,同时挽上翼俊的手臂。

“我很好奇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你们都谁去买饭?”正原提着两大兜食物走进颂和的休息室,已经就坐并嗷嗷待哺的翼俊、俊完和硕亨正倒在靠背上休息,水池边刚把手上泡沫冲洗干净的颂和扯下一张纸巾:“我们吃了一年食堂来着。”

回国上班第三周却已经为了其他四个坐享其成的“损友”带了数次午餐的正原无语望天,但还是好脾气地把食物轻轻安顿在茶几上。

五个人拆包装的拆包装,拆筷子的拆筷子,很快热腾腾的食物摆了一桌。颂和刚夹起一块厚蛋烧准备送入口中,手机铃声响起来。她跑到办公桌一看,又瞄了瞄正跟食物战斗无暇顾及她的朋友们,揣着仍然响着铃的手机出了门。

这倒新鲜,四个人面面相觑。

“什么呀,谁的电话这么神秘?”俊完戳了戳翼俊的手肘。

“不知道,昨晚也这样来着。看到电话就跑去阳台接了。”翼俊望了望门外,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解决他的午餐。

“你也不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吧?”正原夹菜的手停在空中。

“诶~不会有什么事啦,昨晚颂和打完电话很开心的样子。但她没说,我就没问。”

“嚯,你倒沉得住气。”俊完又一次戳了戳翼俊。

“当然了,我又不是你,成天咋咋呼呼。”翼俊很无奈地回敬未来的妹夫一句。

俊完和正原一起抬头,对硕亨摆出一副“收起你那无效脑洞”的表情。

“哦?真的吗?我怎么没想到呢?”

“一心同体”组合再次把同样的表情对准翼俊。

“我们明天的第一首是《红霞》对吧?”颂和推门而入,放下手机快速坐好,准备解决那块可能有些凉掉的厚蛋烧。

“嗯。可是颂和你有什么事吗?刚才。”正原问。

“哦?你说电话?”颂和鼓着腮帮回答他:“没什么啦,我预订来着。”

“明天的party。”

这是需要出去接电话的事吗?不过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认为是吧。其他四个人心照不宣地有着一致的想法。

话题自然转到明天的日程上来。这是正原回国之后恐龙棱线的第一次练团,他们之前已经就练团这项活动达成一致:顺其自然,不再有相对固定的频率,时间对得上就可以进行一次。话虽这么说,实际上大家也都很想念硕亨家地下室那个熟悉的小世界。在了解了各自的安排之后,就敲定本周六中午先一起用餐,之后再一起练团。

“本来想练团结束还能跟冬天约会的,可她说明天要跟敏荷一起看live演出?最近没听说有BTS的演唱会啊?”正原疑惑地拧开一瓶水,旁边的硕亨也叹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上面人家是专业的,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翼俊好笑地看着无精打采的两人。

“明天翼顺也有事来不了首尔了。”忙着吃饭的俊完发出一句幽幽的抱怨。

“呀,只是跟女朋友少约一次会!”翼俊很是无奈:“当初我累死累活给你们搭鹊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主动?”

“呀,天天都可以和女朋友约会的人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甚至明天还是可以和女朋友约会!”

“甚至现在都在和女朋友约会……”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埋首食物认真吃饭的那个“女朋友”察觉到好像有人在关注自己,停下咀嚼一抬头,四双眼睛齐齐盯着她,一双很温柔,三双很哀愁。

“干嘛啊……”当事人淡定地夹走饭盒里最后一个煎饺,“啊,好吃!”

“颂和,你知道我已经接到几个送餐电话了吗?”硕亨看着提了大包小包的颂和跟翼俊往地下室走,小心翼翼地跟她确认。

“对啊,我昨天不是说了我预订了?今天的party。”

“这里现在可是有十人份的食物啊!”硕亨慌张地看向翼俊,后者却一副“随她高兴”的悠闲模样。

“那又怎样,人多一点一起吃多热闹啊。”颂和开始核对已经被硕亨接收到餐桌上的各种餐食。

“我们就五个人……是要在这里吃两天吗?”

颂和没有接着回答硕亨,她的手机传来连续几声Kakao提示音,确认了消息再回复过去,颂和又接着忙活起刚刚的事情。“我觉得她就是很开心再一起练团,刚才去超市她也很开心,就随她吧。”翼俊悄悄对硕亨说。

然而,随后就到的另外两位却没有“随她吧”的心思,哪怕是身为“战斗组”成员的俊完,看着满满当当一桌食物也愣是被吓到半天说不出话。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蔡颂和却始终欢欢喜喜,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对劲。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眼看着也到了午餐时间,五个人默契地分工合作,拆饭盒、开饮料,分餐具,一气呵成。

又有颂和的电话打进来,看清来电姓名之后的颂和只含混不清地留下一句:“来啦!”就跑上楼去,留下其他四位在地下室面面相觑。

“颂和还买了什么?这已经堆一桌了!”

没有酒,没有更多的食物,当然也没有外卖员。一阵下楼的脚步声传来,颂和身后跟着的是两位他们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女生——敏荷和冬天。

虽然对面就站着已经懵掉的男朋友,但毕竟还有另外几位并非天天见面的教授在,敏荷跟冬天不约而同地打算先行问好,“教授好……”话音未落,翼俊就先开口:“啊呀,这是谁呀!竟然是我们辣炒年糕同好会的秋秋和冬天!可是今天不是有live要看吗?”

“是……是来看教授们的live”,敏荷看了看身旁的冬天和颂和,虽然这样的聚会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局促,但话语中的笑意却愈发明显:“是蔡颂和教授邀请我们来的,让我们事先保密来着。”

对面的正原和硕亨这才回过神来,正原刚想说点什么,颂和就先对他俩解释道:“我是想说,与其等到晚上你们才见面,不如大家就直接聚在这里,也刚好欢迎正原和冬天回国嘛。”说完又看向俊完:“当然,还有翼顺,她应该马上就到。”

讲完这些的颂和拉过还站在一旁的敏荷和冬天:“不要站着啦,快来坐!”

四位男士这才心照不宣地明白之所以餐桌上会有十人份食物的原因。入座的敏荷、冬天各自和男朋友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俊完顾不得眼前的食物,开始给翼顺发消息,顿了顿还是删除掉对话框的文字,把手机放回原处;翼俊看向张罗着给敏荷冬天分餐的颂和,露出了“不愧是我们蔡颂和”的骄傲笑容。

不一会儿,颂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颂和没再跑远,大大方方接起来。俊完朝着颂和做了一个“我上去”的口型,便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除了在律帝很难一见的翼顺,敏荷跟冬天与排除男友在外的几位教授毕竟也渐渐相熟,偏偏翼顺又是这群人中间第二不怕生的爽朗性格,没一会儿饭桌上的兄妹喜剧大会就成了群口相声。

待一切收拾停当,大家做好准备,熟悉的镲音再度在这里响起。

唱完了第一小节的翼俊看着不像敏荷冬天一样坐着欣赏,而是贼兮兮游移到他身边的翼顺,顿时明白这家伙是在觊觎他嘴边的麦克风。

“截走”话筒的翼顺不光自己唱,还不忘记给敏荷跟冬天分配歌词,说好的live欣赏变成观众合唱,对面的正牌乐队只得退居二线安心伴奏,沉寂了一年多的地下室又重新因为跳跃的音符而熠熠发光。

就这么被喧宾夺主的主唱兼吉他手成了单纯的吉他手,却正好让翼俊腾出更多的注意力来看向旁边的颂和。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对视了?在这里,在歌声里,在电吉他和贝斯高低交错的音色里,翼俊一转头就能对上同样充满爱意的视线。

这是颂和第二次策划这样的惊喜活动。翼俊回忆着,第一次是三四年前,宗秀还在任,妻子刚刚去世没几个月,和儿孙的关系总是无法更进一步,最后被诊断患有轻度抑郁症。某一周他们选了首年代稍远的老歌进行合奏,颂和便悄悄跟罗莎联系上,邀请罗莎与宗秀一起来看他们练团。吃晚餐时颂和才公开这个计划,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赞叹颂和的贴心。

那首老歌的编曲中,有贝斯非常出彩的部分,颂和完成得非常好,连一旁的他也感慨,过去明明完全不得要领,害他教了她五年。怎么多年过去,不知不觉中颂和连Slap的技术都掌握得这么好了?

对了,也是在那天,还有另一件让他难以忘记的事。

快到下班时间,明明只是想从治弘那里了解一点翼顺的往事,话题却终结在治弘对于自己和翼顺关系的澄清上。他虽然乐于给有情人牵线搭桥,却也不是不知深浅进退的那种人。然而令翼俊没料到的是,治弘的澄清只是铺垫,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医生像一只潜伏的猎豹,正一步步向自己真正想表达的东西推进。

“教授,你们今天有乐队练习吧?下次我可以去参观吗?”

似乎有什么逼近了,他能察觉,却并未往深处想,于是脱口而出道:“来当然可以,不过,你喜欢颂和对吧?”

翼俊下意识地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而这份期待背后,更多的是没来由的逃避和惧怕,于是他立刻改了用词:“你很尊敬她对吧?”

已经来不及将不想听到的内容扼杀在对方的喉咙,治弘平静又笃定地回答:“是的,我喜欢蔡颂和教授。”

大事不妙,他甚至来不及去掩盖笑容僵在脸上的印记。翼俊透过治弘坦然的眼睛觉察到自己的不知所措,过去让他拥有类似感受的另外一些人的脸庞溢出回忆的禁区,慢慢融合在一起,诱导他提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接着反将一军:

“颂和呢,大家都很喜欢啊,所以她才有那么多事要忙。不管怎么说,要是看过她弹贝斯,一定会更喜欢她的。”

“真的进步很大,她是模范生呐。”

手中把玩着的棒球被他抛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她不是有个线圈手术来着?”

“马上就能看到颂和弹贝斯的人,是我;教颂和弹贝斯的人,也是我;对颂和的日程了如指掌的人,还是我。”这样带有侵略性的想法已经很久没在他的身体里兴风作浪了。

治弘走了,可翼俊觉得更不自在的一方其实是他自己。治弘可以大方承认自己的感情,那么他呢?有一个非常朦胧的答案近在眼前,他不确定能否将它捉住,攥在掌心。

“可是我对颂和来说算什么呢?”他慢吞吞地换好私服,离开休息室,一路走一路出神,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走过了常乘的直梯,走到了扶梯口,朋友寻找的电话打过来,他走入大厅乱哄哄的人群之中。

“李翼俊!”一声熟悉的召唤把他从泥潭般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不回头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翼俊转过身,毫无悬念的Bingo,颂和的笑颜就在不远处朝他展现。

颂和啊,他想,起码我拥有此刻的颂和,我拥有颂和的此刻。不管我对颂和来说算什么。

他如释重负,马上耍宝一样蹦到颂和身边,然后便感觉到颂和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了他肩上。

就这样,在律帝大厅和他亲密前行的颂和,在硕亨家地下室让他惊艳赞叹的颂和,一起造就了那天晚上他的失眠。

话说回来,颂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贝斯弹得这样好了?就算此刻翼顺蹭着颂和的肩膀唱歌,从颂和手里拨出的弦音也仍旧是稳稳当当的。

许多年前,教颂和弹贝斯时,翼俊不敢也不能靠得太近。她弹不好,连可爱的卷发也透着垂头丧气的灰心,他好几次克制住那想要上前揉揉她发顶的冲动。

有一次他拧吉他弦拧太紧,弦一下子断掉,却刚好弹到正有问题过来问他的颂和身上,他来不及多想就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确认伤到哪里,另一只手慌乱中抚上她的脸颊,她立刻像受惊的小山雀一样躲开,他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其他三个伙伴把颂和围住检查她是否受伤。

还有一次,当他又指出她弹奏时的失误,她问他,难道不是正原的鼓声,或者他跟俊完的吉他,或是硕亨的琴音更明显?为什么要这么注意她手中这个低沉得多,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被忽视的贝斯?

为什么?那时他慢慢编织他的解答:“贝斯其实是很有魅力的乐器,不光是给整首曲子铺陈节奏,它本身就能弹出非常迷人的旋律,低沉又有力。”这不是一个正面回答颂和的角度,可他却觉得他已经尽力去给了颂和一个意有所指的谜底。尽管如此,他还是省略了一个形容词,那也是他对贝斯音最深切、最真实的印象——他觉得贝斯的声音非常性感。

是的,如今这仍然是他听到贝斯时最大的感受。可他却从未与颂和分享这一想法。

性感来自它音色里不慌不忙的深沉,不疾不徐的丝滑,不卑不亢的低回,不骄不躁的醇厚,这些特点又与坚韧独立的颂和十分相似。性感还来自这位贝斯手自身,她白皙手指即使拨出错误的弦音,也是往他皮肤上鞭笞的警铃;当她背起贝斯,乐器边沿会将她包藏在衣服里的胸脯更加托起,他一转头就会瞥见让罪恶感直冲天灵盖的她的圆润。

失眠那天之后的好几个练团的夜晚,他都无法阻止自己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放肆定义“蔡颂和”这个词所能带给他的兴奋与苦痛,那把红色贝斯在二十年里变旧、变老,涂料斑驳脱落,背带卷起毛边,可背着它的颂和却没有。在和时间的对峙里,颂和看似孤单一人,却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赢家,而他已然沦落为坐以待毙的战俘。

唱尽兴的翼顺把话筒重新卡回架子上,将这首歌的尾声交还给他。接下来翼俊就要最后一遍唱出这句歌词——“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你一个”。时间带领他终于来到这个可以大方向她表白爱情的国度,他看到她的回应是幸福的点头,并且用最温柔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她全盘接受。

他们用了多久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从她第一次耍诈要当主唱,到二十年后她又半真半假地故技重施;从她第一次在生日这天耍赖要回主唱位,到二十年后她耍赖不成还被他们约法三章;从他只能在她不注意时偷瞄她,到二十年后他们能在热烈的情歌里大方地对视。时光以“似曾相识”起头,却不动声色地长出新的分支,对回到孤身一人的他循循善诱:“你是否想开辟这条从未走过的路途?”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翼顺、冬天和敏荷鼓掌欢呼。紧接着,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翼俊又看向旁边正认真弹奏的颂和。

“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只爱你一个。”

“我大声呼喊,却只有那没有回应的晚霞在燃烧着。”

翼俊知道,晚霞并非沉默不语,它倾尽全力燃烧自己本就是一种回答。寂寞却不胆怯地燃烧,倔强而不虚伪地回答。它一直盛开着,从不曾枯萎过。

“啊……这段我怎么就弹不好呢……”一个人在硕亨家地下室练习贝斯的下午,总是不和谐的弦音让颂和烦躁地摇了摇头。“不然还是等翼俊来教我吧,我自己瞎琢磨也没用。”然而这个想法刚刚生出就被颂和打回去:“等会儿又该吐槽我了,要不还是再练习一会吧?”

天不遂人愿,不听话的手指配合那把担在她腿上的红色贝斯向她宣告:没有章法的练习不如暂且停止。于是决定休息十分钟的颂和放下乐器站起来活动筋骨,在地下室一圈圈走着,不自觉地就唱起下周练团已经定好的歌——《红霞》。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的楼梯上喊她,然后是一阵清脆的“哒哒哒”下楼声。

“你是蔡颂和姐姐,对吧?”

颂和转过身来,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

“姐姐你好,我叫杨智恩,是杨硕亨的妹妹。”

“哦!你好智恩,我是蔡颂和。是你哥哥的朋友。”

“我知道。”小姑娘看着颂和,笑得甜美:“我还知道哥哥去买吃的了,他出门的时候我就在二楼呢。你们等会要练团,对吧?”

初次见面的智恩一点也不怕生,清甜的嗓音透着一股似乎用不完的活力,可爱却不张扬。

“今天第一次有机会能跟姐姐问好呀!我是下来找唱片的,不打扰姐姐练习,姐姐不用在意我。”智恩边说边向墙角的唱片堆走去。

回到座位上抱起贝斯的颂和反而不知所措起来:不想让初次见面的智恩听到乱七八糟的贝斯音,也很难当着她的面继续把唱了一半的《红霞》唱完——啊,刚刚智恩下楼时肯定听到自己唱歌了吧……有点僵住的颂和最后选择向身后正忙活着的智恩搭话:“这些唱片都是智恩你的吗?”

“这里的LP盘基本都是外公的。我只买过几张,哥哥也送过我几张。”

智恩直起身子指了指颂和身侧靠墙摆放的窄柜——“那里的CD基本都是我买的。今天是要借朋友LP听,我平时听CD更多。”

“嗯!姐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爸妈,并不是喜欢音乐的人嘛。我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他很喜欢音乐,经常放唱片给我听。几年前外公去世,外婆把大部分唱片都给了我。”

智恩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张,走到颂和身边准备向她道别,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别的:“我在这里,是不是让姐姐困扰了?我来姐姐好像就不练习了。”

“不是的不是的, 是我还很不熟练,觉得还是不要吵到你比较好……”颂和有点心虚地扶了扶眼镜。

“怎么会,我刚刚下来的时候听到姐姐唱歌来着,虽然……虽然是和平常听到的不太一样,但很可爱啊!”

这是种什么说法?颂和的头更低下去了点:“智恩你就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呀。”智恩听到颂和这么说,干脆拉过旁边主唱位的椅子坐到颂和身边来:“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跟哥哥对音乐的取向很不一样的。哥哥成天都听国内的歌手,但我对来说,我却很不愿意听到韩语歌。”

颂和抬起头看着打开话匣子的智恩,更糊涂了。

智恩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下去:“对我来说,韩语就像是吵架用的语言。从小就听到爸妈扯着嗓子吵架的我,那种音调记忆太深刻,所以完全不想一边听着音乐还一边想着他俩吵架的情形。再长大一些,他们不吵架了,可是妈每次去外公外婆家接我,都会搂着外婆哭诉很久,对于那个场景的印象也太深刻,我就更不想要在音乐里回想起来妈妈的哭声。再后来,爸已经不回家了,换成哥哥和妈吵。所以我有时候,就连听到自己讲韩语也会神经过敏。”

“外公带我听古典乐,听爵士,各种类型他都带着我听。他还知道很多欧美和日本的流行歌手,我听歌的喜好受外公影响很深。说起来,外公就是我的音乐老师呢。”

“不过我也很清楚,虽然这个家里除了吵架就是冷战,但爸、妈、哥哥,他们三个人都很爱我……不然,我怎么能随心所欲地拥有这些?”智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可我有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同时爱他们三个人。”

智恩语气一滞。颂和呆呆地看着她,却完全想不出应该回应些什么。

“姐姐现在是不是在想着要怎么回答我?没关系,只是我自己想跟姐姐讲话,不是为了从姐姐这里得到安慰的。”

“所以啊,我刚才没有在开玩笑,姐姐虽然的确,声音是有些跳脱啦”,听到这里的颂和扑哧一笑,智恩也笑了:“但听姐姐唱起韩语歌来,我的脑海里就只会想起姐姐的模样,特别可爱的模样。所以我才觉得姐姐唱歌很可爱的。”

“真的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哦。”智恩又强调了一次。

颂和抱着贝斯慢慢地点点头。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智恩盯住脚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讲了太多对初次见面的人并不适合讲的东西,但颂和就像一块神秘的磁石吸引着她,她不自觉就想跟她透露更多的心事和秘密。

见颂和欲言又止的模样,智恩想把她的注意力从刚才杨家那一团乱的状况中引出来。

“姐姐,姐姐平时听不听日语歌?我可以给姐姐推荐一位我最喜欢的歌手吗?”

“啊,我几乎不听的……不过智恩想要推荐谁?”

智恩立刻来了兴致,走到沙发前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CD随身听和笔记本,再回到颂和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只耳机。

“这位歌手和我同岁,这是她的第一张专辑,给姐姐推荐专辑里的第一首,也是她去年的出道曲。我超喜欢她!她怎么这么会唱歌呢?明明是同龄人,她真的好厉害!”

“啊,我还没说她叫什么呢,Utada Hikaru(*注:宇多田光,考虑到韩国人对她的习惯称呼,这里不写汉字姓名),这里我记了歌词的翻译,姐姐可以对照着看。”

智恩把本子翻到对应的页面放到颂和膝盖上,给自己也戴好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耳机传出的是颂和很少听的曲风和唱法,智恩说歌手和她一般年纪,那么她甚至还未成年,可声音听起来却十分稳定,既自信又投入的感觉,从一开始就非常吸引人。颂和的视线顺着笔记本上的歌词一行行看过去。

“It's automatic/只要在你身旁/只要凝视着你的眼睛/我就心跳不已

It's automatic/只要在你身旁/身体就变得炙热/无法隐藏/几近崩溃/无法呼吸

糟糕,越听就越有一个身影逐渐在眼前浮现,越来越清晰。颂和的目光停驻于智恩清秀笔迹写就的“automatic”,“的确,只要在他身边,我总是情不自禁……”,无疾而终的暗恋故事带来的伤心比颂和想象中还要沉重许多,对他故作轻松地笑或吵闹,竟也需要付出代价。她在繁重的课业之余还得学习如何装扮自己的安然无恙,这是蔡颂和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遭遇的心碎经历。

一曲终了,智恩按下暂停键看向颂和,探寻的目光中是等候她评价的期待。

颂和转头看了智恩一眼,又迅速转回来。她知道智恩在等她说什么,只说好听吗?未免太敷衍。告诉智恩自己在想什么吗?颂和质疑她或许并不能像身旁的女孩一般坦率直白。那么选择一些不痛不痒的词汇来结束这次的对话?虽然这样做很辜负智恩的真心。

没有想到的是,看到颂和犹豫谨慎的模样,智恩心下一动,又再一次主动开口:“姐姐,我觉得我哥哥他好像喜欢你。”

智恩这是第几次选择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话题?颂和像被惊吓到的兔子,就差从座位上跳起来。

“智……智恩怎么知道?”

这句一出,颂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变相承认了智恩的猜测。

“怎么知道的呢?直接讲哥哥的糗事他会生气吧?总不能说,颂和姐生日那天早上,自己偶然间听到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尤其不关心女生的哥哥正独自在房间里对着空气表白?结果晚上他就喝了个烂醉,还是被另一位朋友,也就是他们的主唱兼吉他手打车送回来的。”

智恩想了想,平静地说:“哥哥总是在看姐姐。你们练团的时候,如果我在家,有时候我会偷偷在楼梯间的窗户那里看。哥哥还真是狡猾啊,坐在姐姐后面……所以我是猜的,我猜哥哥喜欢你。”

“但是姐姐喜欢坐在这里的人吧?”智恩边说边拍了拍身后的椅背。

智恩刚才是从哪里将这把椅子扯过来的,颂和心知肚明。

“因为姐姐也总是在看他,那个既当主唱,又当吉他手,还教姐姐弹贝斯的人……对不起,姐姐,因为我真的很好奇木讷的哥哥到底为什么会头一次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组乐队,他这种表现实在是过于反常,所以我总是不自觉地就在楼上观察你们……”

智恩是真心想要跟颂和道歉,然而实际上,她也隐藏了另一个故事:

之所以能够笃定颂和的心之所向,是因为几个月前的一个下午,她在二楼书房看到颂和笑着走进院子,不一会儿却哭着走了出去。那段时间的地下室只有一个人在,就是那个曾深夜送醉酒的哥哥回来的人。他看上去是他们中间最开朗的一个,什么都会,无比自信,是这支乐队非常显眼的中心。颂和走后又过了一阵,他也离开,脸上写满智恩从未见过的疲惫与颓丧。“他好像非常难过。”智恩揪紧窗帘默默地想。

“原来早就被看穿了啊……”,颂和喃喃自语,自嘲一笑,顺着智恩的解释想起了过往很多画面。没错,她总是在想办法看翼俊。合奏的时候,他在她旁边,她笨拙地拨弦,很难抽出空来看他一眼。那些他们练习过的娓娓道来的情歌,翼俊唱到声音微微颤抖,颂和听到心中火苗瞬间燃成冲天火焰,那种时候颂和就忍不住看他,而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她的指尖全部乱了节奏。

过去她不理解贝斯这种只会发出低沉弦音的乐器会对一个乐队起到多大的作用,一曲终了翼俊就会凑近她说,颂和啊,你刚刚节奏乱了。

难道不是正原的鼓声,或者你跟俊完的吉他,或是硕亨的琴音,更明显吗?为什么你这么注意我手中贝斯呢?颂和也曾直接这么问过翼俊。他回答说,贝斯可以给整首曲子铺陈节奏,而它本身就能弹出迷人的旋律,低沉又有力,真的很有魅力。颂和觉得这是答非所问,她在问为什么他总是先注意到她乱掉的步调,他却回答说她手中的乐器有多重要。

而在翼俊的贝斯课堂上,明明这个医学生也是个外行,他教颂和弹贝斯却比平时上课还要认真。这样的时刻,颂和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看他,他的脸庞、他的肩膀、他的手指。颂和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按弦拨弦,他就可以那么灵活,在琴弦之间自如跳跃,让她眼花缭乱。授课也有个坏处,这时的翼俊总是离她非常近,太近了。爱分心的学生怎么会学得好呢?于是颂和的贝斯水平就这样乱糟糟地磨到了今天。

“智恩,你没说错。我确实喜欢他,可是这个故事应该结束了。或许我还没有能力让它迅速结束,但我会努力让它早一点正式结束的。”

“这首歌很棒,歌手也很棒。她好像拥有那种唤起别人回忆的能量,所以我听到就会想起他来。诶,这么说来,我的暗恋故事到今天果然还是没能好好结束掉啊。”

这下换智恩愣怔在座位上。不是因为她想不出要怎么回应颂和,而是颂和此刻面对她的表情:坦诚里的伤心,伤心里的释然,释然里的眷恋,眷恋里的坦诚。

“颂和姐好真实,好迷人。我好喜欢她。不过,我大概不该继续打扰她了。”智恩看着颂和,这样的想法使她屏住呼吸——这是她的“automatic”,一个鬼使神差的、情不自禁的时刻。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开门的动静,是硕亨回来了。

智恩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然后向颂和道别:“今天和姐姐讲了很多无礼的话,请姐姐原谅我。哥哥回来了,我就先走了。再见,颂和姐。”

颂和摇摇头,表示智恩完全没有必要道歉。她把歌词本递回智恩手上——智恩在用五线谱本抄写歌词,小小新意果然是属于这样心思澄澈的孩子。

“智恩啊,或许,我们第一次在这里合奏,你也看过吗?”

那是靠撒谎换来的主唱被他们几个狠狠弹劾下台的时候,智恩不会目睹了这种“名场面”吧?颂和忽然很想知道。

背起书包跑上楼的智恩回头俏皮一笑,冲颂和吐了吐舌头:“我告诉姐姐了不是吗,姐姐的可爱不同凡响呀。”

“……接下来是亚洲地区新碟盘点。Utada Hikaru正规八辑 BAD MODE 已于本周三正式发售。本辑收录多首已发行单曲,包括为去年大热动画电影及电视连续剧创作的主题曲……”

电话铃声打断了车里的广播。颂和看了一眼来电人昵称,笑着接起来。

“宇宙啊,我就快到家啦。”

“只是想和姨母说辛苦了,不是催姨母哦。请颂和姨母小心开车……”

“颂和啊,今天的学会怎么样,累了吧?有宵夜在等你哦。”

“爸爸想跟姨母说话就自己打电话。”

“嘁,小气鬼。今天是谁陪你玩了一整天的!”

“所以我才更想颂和姨母了。”

翼俊的伶牙俐齿在宇宙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颂和静静听着这对活宝父子拌嘴,他俩好像忘了电话还接通着。

“宇宙呀,宇宙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楼下便利店的冰淇淋怎么样?”

“好!谢谢姨母,恭候姨母回家!”

“颂和你怎么都不问我要不要吃呢!”

“哈哈哈,知道了。等我哦。”

“嗯!姨母路上小心!”

电话切断,取而代之的又是先前的音乐广播。

“……那么以上就是本周新碟盘点部分。接下来是老歌回顾栏目,本周我们选择的是Utada Hikaru正规一辑 First Love 中的同名主打曲,带领各位一同再次倾听这首发行于1999年,距今已23年仍魅力不减的经典情歌。下面请欣赏—— First Love。

DJ念出的歌名像古老的咒语,引得颂和下意识地看向显示屏,可是那里只有一串属于电台波段的数字,再无其他。介绍语和音乐之间有一阵短暂的空白,似乎在默契地等待她筹备好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音乐倾泻而出的瞬间,颂和决定改变行车路线。

二月末的夜风还带着无法忽视的凉意。前面人行道台阶上就是全首尔最大的音像店,颂和暂时停下脚步,望着明亮的橱窗,心怦怦直跳。新鲜出炉的海外专辑,她并不确定国内会不会在第一时间上架。来这里只是临时起意,或许她可以等到回家,打开Amazon直接下单,但听到 First love 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她要亲自去寻找,哪怕扑空也并不浪费时间。这大概就是智恩推荐给她的那首歌——Automatic,在今夜诞生的另一个冲动又注定的奇妙注脚。

是这首歌的第一句英文歌词。多年之后,歌曲里日语歌词的含义颂和已记不大清,但那几句英文却无须费力去想,早在她头脑中留下了清晰印记。

和智恩相遇那天,晚上回家后颂和便上网搜索这位歌手的名字,在智恩播放的那张专辑曲目表里看到了一个简单质朴却足以诱使她视线停留的歌名——First Love。她忽然非常好奇这样一首歌会讲述怎样的故事,是否也如 Automatic 那样让她感同身受。于是辗转过几个BBS,颂和终于找到了一位热心歌迷的翻译,也在那里看到了First Love的全部歌词。

颂和记得,那天晚上她趴在桌前哭了好久。尽管和智恩言之凿凿要痛下决心,告别初恋还是那样困难。到了这个地步,她绝望地发现自己仍在幻想和渴盼“蔡颂和”这个人可以在他心中得到一席存留。当“always”不是作为甜蜜誓言的期限,而是作为曲终人散、各奔东西的祝辞登场时,这个词语所表示的坚定不移已被加入太多沉重的砝码,让她每迈一步都疲惫不堪。

可是,23年后的今天,在与这首歌相伴前行的路途中,这些歌词又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她与她的初恋一起,逆转了本已写就的离别。作为医生的她深知生命没有永远可言,但似乎爱有,爱永不湮灭,爱永不止息。

颂和走进音像店,直接向店员报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Utada Hikaru”,颂和拼出这几个音节时,在脑海中努力回想智恩当年跟她提起这个姓名时所使用的音调,但依然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她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又好像也说不出个中因由。

“请问是买她的新专辑吗?”店员很快反应过来,“右数第二道走廊,左手边第二架。”

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颂和从货架取下那方方正正的薄盒。塑封没有完全贴合,细小的凹凸变成如梦的光斑。颂和双手捏住专辑两角,看着封面上一双美丽的眼睛,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好久不见。”她轻轻地说。

回到驾驶座的颂和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硕亨的名字,想要知道智恩目前确切的“住所”位置,又想了想,还是锁定屏幕,放下手机。不是现在问,现在不是时候。太突然了,三言两语也难以解释清楚,没理由因为这个去打扰他和敏荷宁静的夜晚。

智恩,妈妈和哥哥不再吵架了,你哥哥已经找到了令他幸福的爱人。

而我也终于和当年被你发现我常偷看的那个人走到一起。

最重要的是,你爱着的那个和你同龄的女孩,她仍然在唱歌呢。

智恩呐,我刚买到她的新专辑,很快就去送给你。你会喜欢吗?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颂和打开车窗,回家路上,另一个崭新的春天在晚风中初现雏形。

这篇文的前四部分,有着这样的四个构思的起点:第一季第十集,颂和跟正原说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到宇宙/2020年MAMA颁奖礼,美都的白色长裙/自己曾幻想他们会合奏《红霞》这首老歌/教硕亨弹《卡农》的智恩,某种程度上正是乐队的起始。都是散碎的片段和想法,断断续续地写了快两个月。

第二部分提到颂和、翼俊和俊完面试首尔大时是连号的,是记得曾经看过一张花絮照,他们三人面试牌的特写,号码确实是连着的。但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如果大家有谁还存了这张照片,请发给我吧!提前感谢!

另外,第三部分最后一段化用了鱼丁糸(苏打绿)《异次元的玫瑰》的歌词。

《机医》第二季结束到现在,当初强烈的不舍也逐渐转为平静。然而每当打开文档草稿,却觉得他们的生活和生命在自己的脑海中变得更加鲜活和真实。

之前剪辑翼颂视频,在One Last Kiss,Automatic 和 First Love 之间纠结,最终选择了第一首。于是无法痛快放弃的后两首被我写进了这个故事。

五部分完整的推荐Playlist:(辅以歌词翻译体验更佳)

祝愿翼颂和他们的战友、伙伴在新的一年里也过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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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恕文言文翻译  以下文字资料是由(历史新知网)小编为大家搜集整理后发布的内容,让我们赶快一起来看一下吧!

1. 刘恕读书 文言文翻译

刘恕,少颖悟,求书不愿数百里,身就之读且抄,殆忘寝食。偕司马光游万安山,道旁有碑,读之,乃五代列将,人所不知名者,恕能言其行事始终,归验旧史,信然。宋次道知亳州,家多书,恕枉道借览。次道日具馔为主人礼,恕曰:“此非吾所为来也,殊废吾事。”悉去之。独闭阁,昼夜口诵手抄,留旬日,尽其书而去。独闭阁,昼夜口诵手抄,留旬日,尽其书而去。

刘恕从小就十分聪慧,读书过目成诵。为了得到书来读,即使跑几百里路也不怕远,亲自接近书,一边读一边摘抄,几乎废寝忘食。(一次,)和司马光一起游万安山,路旁有石碑,读上面的字,知道是五代的一位将军,人们不熟悉他的名字,刘恕能够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回去后查验过去的史书,确实如刘恕所说。宋次道任亳州太守时,家里有很多藏书。刘恕绕道去他家里借阅。宋次道每天为他准备美食显示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你家的目的,还会耽误我的事情。”于是把这些礼节都去除了。刘恕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白天黑夜诵读和抄写书籍。他在宋次道家住了十多天,看完了他家的书然后离开了。

这是我们学的,望楼主采纳。。。。..

2. 文言文《刘恕传》翻译

翻译:刘恕,字道原,筠州的人。刘恕做学问,从历数、地理、官职、族姓到前代官府的公文,都拿来仔细分析认真求证。刘恕为了得到书来读,即使跑几百里路也不怕远,亲自接近书,一边读一边摘抄,几乎废寝忘食。(一次,)和司马光一起游万安山,路旁有石碑,读上面的字,知道是五代的一位将军,人们不熟悉他的名字,刘恕能够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回去后查验过去的史书,确实如刘恕所说。宋次道任亳州太守时,家里有很多藏书。刘恕绕道去他家里借阅。宋次道每天为他准备美食显示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你家的目的,还会耽误我的事情。”于是把这些礼节都去除了。刘恕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白天黑夜诵读和抄写书籍。他在宋次道家住了十多天,看完了他家的书然后离开了。刘恕家里一向贫困,无法得到美食,但他一点也不随意向别人家索取钱财。从洛南回来,当时正是冬天,家里没有防寒的物品。司马光把衣服鞋袜以及旧的被褥送给他,他没有得到推辞的机会,勉强接受而告别,等到走到颍州,把物品包裹起来都还给了司马光。

3. 文言文《宋史.刘恕传》翻译

一、译文:刘恕做学问,从历数、地理、官职、族姓到前代官府的公文,都拿来仔细分析认真求证。刘恕为了得到书来读,即使跑几百里路也不怕远,亲自接近书,一边读一边摘抄,几乎废寝忘食。一次,和司马光一起游万安山,路旁有石碑,读上面的字,知道是五代的一位将军,人们不熟悉他的名字,刘恕能够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回去后查验过去的史书,确实如刘恕所说。宋次道任亳州太守时,家里有很多藏书。刘恕绕道去他家里借阅。

宋次道每天为他准备美食显示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你家的目的,还会耽误我的事情。”于是把这些礼节都去除了。刘恕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白天黑夜诵读和抄写书籍。他在宋次道家住了十多天,看完了他家的书然后离开了。刘恕家里一向贫困,无法得到美食,但他一点也不随意向别人家索取钱财。从洛南回来,当时正是冬天,家里没有防寒的物品。司马光把衣服鞋袜以及旧的被褥送给他,他没有得到推辞的机会,勉强接受而告别,等到走到颍州,把物品包裹起来都还给了司马光。

二、原文(元末 脱脱、阿鲁图等《宋史.刘恕传》):刘恕,字道原,筠州人。刘恕为学,自历数、地里、官职、族姓至前代公府案牍,皆取以审证。求书不远数百里,身就之读且抄,殆忘寝食。偕司马光游万安山,道旁有碑,读之,乃五代列将,人所不知名者,恕能言其行事始终,归验旧史,信然。

宋次道知亳州,家多书,恕枉道借览。次道日具馔为主人礼,恕曰:“此非吾所为来也,殊废吾事。”悉去之。独闭阁,昼夜口诵手抄,留旬日,尽其书而去。家素贫,无以给旨甘,一毫不妄取于人。自洛南归,时方冬,无寒具。司马光遗以衣袜及故茵褥,辞不获,强受而别,行及颍,悉封还之。

刘恕 (liú shù)[公元],字道原,筠州(即今江西高安)人。生于宋仁宗明道元年,卒于神宗元丰元年,年47岁。《资治通鉴》副主编之一。其父刘涣,精研史学。刘恕亦以史学擅名。

《资治通鉴》副主编之一。

《通鉴》由司马光总其大成,协修者有刘恕、刘攽、范祖禹3人。刘恕博闻强记,自《史记》以下诸史,旁及私记杂说,无所不览,对《通鉴》的讨论编次,用力最多。刘攽于汉史、范祖禹于唐史,都有专深的研究。他们分工合作,各自作出了重要贡献。

4. 【初一文言文翻译、刘恕,字道原.恕为学,自历数、地里、官职、族

刘恕,字道原.刘恕治学,从历史典故、方圆地理、官职名称、家族名姓至前代的公案文书,都要单独取出来求证.为求书数百里都不觉得远,拿到书就开始读并抄写,废寝忘食.同司马光游万安山时,路旁边有碑记,读碑,原来是五代时的各位名将,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刘恕能说出此人的行事以及原委,回去查验旧史,果然是这样.宋次道是毫州知州,家里有很多书,刘恕往他家借览.次道每日备好饭菜尽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的目的,不要打扰我的事情.”都撤去了.独自闭门在阁内,日夜口诵手抄,住了十来天,看完书回去了.刘恕家一向贫困,没有办法自己供应的,一点也不从别人那里取.从洛南回家时,正是冬天,没有御寒的东西.司马光赠以衣服和旧褥子,刘恕推辞不要,司马光强给他,就走了,到达颍州的时候,都封好还给司马光.自己翻译的 有的地方可能翻译的不对 凑合着看吧。

5. 刘恕读书 文言文翻译

刘恕,少颖悟,求书不愿数百里,身就之读且抄,殆忘寝食。

偕司马光游万安山,道旁有碑,读之,乃五代列将,人所不知名者,恕能言其行事始终,归验旧史,信然。宋次道知亳州,家多书,恕枉道借览。

次道日具馔为主人礼,恕曰:“此非吾所为来也,殊废吾事。”悉去之。

独闭阁,昼夜口诵手抄,留旬日,尽其书而去。独闭阁,昼夜口诵手抄,留旬日,尽其书而去。

刘恕从小就十分聪慧,读书过目成诵。为了得到书来读,即使跑几百里路也不怕远,亲自接近书,一边读一边摘抄,几乎废寝忘食。

(一次,)和司马光一起游万安山,路旁有石碑,读上面的字,知道是五代的一位将军,人们不熟悉他的名字,刘恕能够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回去后查验过去的史书,确实如刘恕所说。宋次道任亳州太守时,家里有很多藏书。

刘恕绕道去他家里借阅。宋次道每天为他准备美食显示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你家的目的,还会耽误我的事情。”

于是把这些礼节都去除了。刘恕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白天黑夜诵读和抄写书籍。

他在宋次道家住了十多天,看完了他家的书然后离开了。 这是我们学的,望楼主采纳。

6. 【有一篇文言文,求名、讲的一个人临死前(好像是吐谷浑什么的),

典故:阿豺折箭《魏书·吐谷浑传》 :阿豺有子二十人,及老,临终谓子曰:“汝等各奉吾一只箭,折之地下.”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只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只箭折之.”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言终而死[1].译文:吐谷浑的首领阿豺有二十个儿子.年老了,临终前阿豺对他们说:“你们每人拿我的一支箭来,把箭放在地上.”过了一会儿,阿豺对他的同母弟弟慕利延说:“你拿一支箭折断它.”慕利延折断了.阿豺又说:“你再拿十九支箭把它们一起折断.”慕利延折不断. 阿豺说:“你们知道其中的道理吗? 一支箭容易折断,很多箭就难以摧毁了.你们同心协力,这样以后国家就可以巩固.”说完阿豺就死了.注释:(1)选自《魏书·吐谷浑传》.作者魏收(公元506-572年),字伯起,小字佛助.北齐时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人.在北魏和北齐都担任过重要官职.撰写的《魏书》共一百三十卷,但到宋代已散失不全.今天看到的是由刘恕、范祖禹据《北史》补成的.(2)阿豺:吐谷浑的国王.吐谷浑,历史上少数民族国名,在今青海及四川的松潘一带.(3)谓曰:对……说(4)奉:拿(5)俄而:不久,一会儿(6)母弟:同母的弟弟(7)汝曹:你们.曹,辈(8)摧:折,毁灭、崩坏(9)戮力:合力,协力(10)社稷:古代帝王和诸候所祭的土神社和谷神稷,后来代指国家(11)只:现代汉语作“枝”寓意:后人用“阿豺折箭”的这个典故告诉人们,团结就是力量.又叫一箭易折,十箭难断.阿豺可汗以智慧著称,这位有着极强的寻根意识的可汗站在白雪皑皑的西倾山上,望着白龙江滔滔东流,发出了“水尚知归,吾虽塞表小国,而独无所归乎”的感叹.他认为南朝刘宋政权是华夏正统,因此主动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宋政权遣使上表,进献土特产.这仅仅是个开端,此后,历代吐谷浑王频频地向中原王朝遣使进贡,到唐代时,吐谷浑王国成为中原王朝名副其实的藩国.在阿豺生命垂危之际,所做的,也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阿豺折箭遗训的故事.很多学者认为,互助土族中的神箭崇拜与阿豺折箭遗训有关,他们认为这一古老习俗是吐谷浑后裔对阿豺折箭遗训事件和他倡导的“戮力一心”精神的纪念和传承.。

刘恕,字道原,筠州的人。

刘恕做学问,从历数、地理、抄官职、族姓到前代官府的公文,都拿来仔细分析认真求证。刘恕为了得到书来读,即使跑几百里路也不怕远,亲自接近书,一边读一边摘抄,几乎废寝忘食。

(一次,)和司马光一起游万安山,路旁有石碑,读上面的字,知道是五代的一位将军,人们不熟悉他的名字袭,刘恕能够说出他的生平事迹,回去后查验过去的史书,确实如刘恕所说。宋次道任亳州太守时,家里有很多藏书2113。

刘恕绕道去他家里借阅。宋次道每天为他准备美食显示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你家的目5261的,还会耽误我的事情。”

于是把这些礼节都去除了。刘恕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白天黑夜诵读和抄写书籍。

他在宋次道家住了十多天,看完了他家的书然后离开了。刘恕家里一向贫困,无法得到美食,4102但他一点也不随意向别人家索取钱财。

从洛南回来,当时正是冬天,家里没有防寒的物品。司马光1653把衣服鞋袜以及旧的被褥送给他,他没有得到推辞的机会,勉强接受而告别,等到走到颍州,把物品包裹起来都还给了司马光。

8. 帮忙翻译一下文言文宋史 列传第二百三文苑六 的刘恕的那一段~谢谢啦

刘恕治学,从历史典故、方圆地理、官职名称、家族名姓至前代的公案文书,都要单独取出来求证。为求书数百里都不觉得远,拿到书就开始读并抄写,废寝忘食。

同司马光游万安山时,路旁边有碑记,读碑,原来是五代时的各位名将,其他人所不知道的,刘恕能说出此人的行事以及原委,回去查验旧史,果然是这样。宋次道是毫州知州,家里有很多书,刘恕往他家借览。

次道每日备好饭菜尽主人的礼节,刘恕说:“这不是我来的目的,还要打扰我的事情。”都撤去了。

独自闭门在阁内,日夜口诵手抄,住了十来天,看完书回去了。刘恕家一向贫困,没有办法自己供应的,一点也不从别人那里取。

从洛南回家时,正是冬天,没有御寒的东西。司马光赠以衣服和旧褥子,刘恕推辞不要,司马光强给他,就走了,到达颍州的时候,都封好还给司马光。

9. 宋史,郭浩传文言文翻译

郭浩字充道,德顺军陇干人。

徽宗时,曾率领一百名骑兵来到灵州城下,夏国以一千名骑兵来追赶他们,郭浩亲手斩杀两名骑兵,提着首级返回。郭浩跟随种师道进军修筑葺平砦,敌军占据并堵塞水源,来断绝宋军的饮水,郭浩率领几百名精锐骑兵夺取了它。

敌人攻打石尖山,郭浩迎着敌阵前进,被流箭射中左肋,发怒不去拔箭,奋力大呼,活捉到贼人才停止;各军跟着前进,敌军逃走,郭浩从此知名。积功升任忠州刺史。

钦宗即位,郭浩因种师道推荐,被皇上召见应对,他上奏说:“金军长期在外,一心想着回归。请求派轻后从小路驰往滑台,等他们渡到一半时,就可发动攻击。”

正逢朝廷大臣议和议战意见不同,郭浩之策没有被采纳。皇上询问西边事务,郭浩说:“臣在任时已听到警报,担心夏人一定会乘机侵占边地,希望朝廷选派将领设置守备。”

不久西夏军队果然进攻泾原中,夺取了西安州、怀德军。绍圣年间开拓之地,又全部失去。

建炎元年,知原州。二年,金军攻取长安,泾州守将夏大节弃城逃跑,郡人也投降了金军。

郭浩正好在半夜时来到郡中,他只率领了二百人,捉到金兵让他们返回,说:“替我告诉你们的将领,我是郭浩,想要交战就立即来决一死战。”金军于是退去。

绍兴元年,金军攻破饶风岭,盗取梁、洋,进入凤州,攻打和尚原。郭浩与吴璘前去救援,斩杀俘获敌人数以万计。

升任邠州观察使,调任知兴元府。饥民在米仓山聚结作乱,郭浩讨伐平定了他们。

调任知利州。金步兵骑兵十多万攻破和尚原,进而窥视川口,到达杀金平,郭浩与吴玠大败金军。

吴玠查究本路提点刑狱宋万年暗地与敌人勾结,而利州方面的审讯结果不同,由此吴玠与郭浩开始不和,朝廷就调任郭浩知金州兼永兴军路经略使。金州残损破坏得特别严重,户口也没有几家,郭浩招集安抚流亡之人,开辟营田,朝廷把他所作所为颁示各路。

其他军队因为军需困乏需要朝廷补给,而只有郭浩把积余的十万缗钱资助给户部,朝廷嘉奖他,以后凡有奏请,都能得以直达朝廷。九年,改任金、洋、房三州节制。

十四年,得到皇上召见,授检校少保。十五年,去世,终年五十九岁。

10. 翻译:《宋史.刘怒传》

刘恕字道原,筠州人。父亲刘涣字凝之,官为颍上县令,因为刚正秉直不能顺应上司,辞官而去。在庐山之南安居,时年五十岁。欧阳修与刘涣是同一年的进士,敬仰他的节操,作诗《庐山高》赞美他。刘涣住在庐山三十余年,环境简陋,只能以稀粥为食,然而潜心于尘世之外,超脱世俗没有忧伤的感觉,最后得以寿终正寝。

从小聪颖悟性高,读书一遍即能背诵出来。八岁时,刘恕听到家里来客中有人说孔子没有兄弟,于是马上接过话题说:“以其兄之子妻之。”使在座的人都感到很惊异。刘恕十三岁的时候准备应试制科,于是向人借了《汉书》和《唐书》,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阅完了。刘恕拜谒丞相晏殊,反复向晏殊提出一些问题,使得晏殊茫然不知作答。刘恕在巨鹿时,被朝廷召用,并以重礼相待,他在讲解《春秋》时,丞相晏殊亲自率官属前去洗耳恭听。刘恕未受成人冠礼前,参加进士应考。当时皇帝有诏说,能讲经义的人单列考试,所以刘恕和其他数十人得以应诏。在应考中,刘恕以《春秋》、《礼记》对答,他先列出有关《春秋》、《礼记》的注疏,接着援引先儒们的各派学说,最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对于试题中的二十个提问,刘恕都以这种形式作答,主考官因此而十分惊异他的才华,擢其为第一名。其他文章也不错,但廷试时不中格,所以下国子试讲经,刘恕又得第一名,因而被赐进士第。其后,刘恕被调任巨鹿主簿、和川令。任职期间,他大胆揭发奸邪,使之无可隐藏。一时间,许多有能力的官吏都自愧不如刘恕。刘恕为人重义气,讲信用。当时郡守得罪被弹劾,属吏皆连坐而下狱,刘恕对他们的妻子儿女独行抚恤,有如对待自己的骨肉。还当面数落转运使夸大言辞、处置不当。

刘恕特别爱好史学,从太史公所记起,到后周显德末年,除纪传之外以至于私记杂说,无所不览。上下数千年之史事无论大小,皆了如指掌。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宋英宗命司马光自己选择馆阁中的英才与之共修。司马光对英宗说“:馆阁文学之士诚然很多,至于专精史学者,据我所知只有刘恕一个人。”于是司马光将刘恕召为局僚,凡遇到纷错难治的史事,皆委其考证。刘恕对魏晋及以后历史最为精熟,其考证也最为得心应手。

王安石与刘恕有隔阂。在变法过程中,王安石欲引刘恕置三司条例,刘恕辞而不就,并劝王安石要发扬尧舜之道以辅佐皇帝,而不应该以利为先。还条陈王安石恢复旧法。甚至当面指责王安石之过,气得王安石脸色铁青。刘恕还在大庭广众之中,大声攻击王安石之过,毫无所避。这样一来,刘恕与王安石的关系完全断绝了。当时王安石意气用事,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加以排挤,造成人人自危的情景,所以有些开始反对变法的人后来终于附合王安石,有些当面赞扬变法的人却在背地里捣王安石的鬼,至于口是心非者更是比比皆是。但刘恕却能始终无所顾忌,不计得失,敢于直接指责王安石变法之误。

司马光出知永兴军时,刘恕以亲人年老为由,求监南康军酒税以就养,朝廷允许他带官修书。司马光判西京御史台,刘恕请求到司马光处走一走,后在那儿留住数月而归,可是在途中得中风之疾,以至于右手右足偏瘫。但刘恕仍然苦学如常,且修书不辍,直到病情危急时才停止。刘恕官至秘书丞,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七岁。

刘恕做学问,从历数、地理、官职、族姓到前代公府案牍,都详研细考。为求一本书,他不怕走数万里去阅读抄录,往往是废寝忘食。刘恕曾与司马光一道游历万山,看见山道旁有碑,读后才知道碑是专为五代列将所立。对于别人不知其名的将领,刘恕都能一一说出其生平事迹,回来后验之于旧史,果如其言。宋次道是亳州的知县,他家藏书很多,吸引了刘恕前来借阅。宋次道每天备上美味佳肴款待刘恕,而刘恕却说:“我并不是为了美味佳肴而来,请不要因此误了我的读书之事。”宋次道听后,就免去那些繁文缛节,刘恕独自闭门读书,昼夜口诵手抄,十天之后,将宋次道家藏之书全部转到自己的脑海里和笔记中,但眼睛视力为此锐减。刘恕著有《五代十国纪年》,以之比拟《十六国春》。另外,刘恕还采摘上古以来到周威烈王时期为《史记》、《左传》所不载的史料,编有一部《通鉴外纪》。

刘恕家境清贫,但一毫也不妄取于人,他从洛阳回家时正值冬天,没有挡寒之衣,司马光将自己的衣袄旧褥送给他,他拒绝接受,后来在司马光的强迫下,他勉强接受了,但行至颍水一带,他马上将衣袄寄给司马光。刘恕特别不信浮屠之说,认为那是子虚乌有,他说“:人们居家旅行,一物不可缺少。人死之后,身外之物可以完全抛弃了,有什么必要带一些随葬品呢?”刘恕好揭人之短,他自己也知道。每每自讼平生有二十失、十八蔽,并曾做文以自警,但就是始终改不掉这个习惯。刘恕死后七年,《资治通鉴》编成,皇帝追录其劳,封其子刘羲仲为郊社斋郎。

次子刘和仲,有超绝才能,做诗清新深奥,刻意追求,想自成一家,为文仰慕石介,有侠气,也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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