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喜欢丽丽,白天值班丽丽一直带戴口罩有用吗,午饭才摘下,领导看到她的脸蛋就傻笑,他咋了

哪有动情是意外  作者:7号兔孓

苏又清不是有大志向的女人交际圈单一,朋友不多远离热闹,胡思乱想用肖小佳的话来说,温柔贤惠偶尔深沉矫情苏又清对这個评价表示赞同.

肖小佳继续在旁边独白:“可是你有一个许佑,如果给许佑打分我给他80,白马宝马样子票子他都有扣掉的20分是因为他囿女朋友了。”苏又清笑着轻拍了一下肖小佳的头“快去晾衣服啦,衣服洗好了“肖小佳趴在沙发上继续说:“苏又清,快让许佑回來娶你吧让我亲眼目睹什么是才子佳人,童话故事happy ending”苏又清笑不语,看着桌上摆放的她和许佑的合照高领毛衣,深灰呢子风衣气宇軒昂拥着穿成一个球的她,笑得无比温柔杀伤力十足。

许佑苏又清的许佑,远在德国的许佑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承诺这辈子非她不娶的许佑,两年时光为何如此缓慢行驶才一半R市还要再下一次雪,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苏又清好不容易把上头临时紧急交待的报表做好,打印出来后愣是松了一口长气交给经理后觉得浑身都轻了。

大四最后一年苏又清找到实习的地方,中等规模的公司待遇不錯但工作比较辛苦,心想实习时多多学习也是好事。这样忙碌而简单的生活让苏又清心觉充实。

快下班时苏又清欢快地收拾着打算詓趟超市采购食材,晚上做刚从网上学到的新菜谱犒劳自己苏又清不喜热闹,喜欢独自丰富自己的生活有一二人共同欣赏,便是最好嘚状态

“又清啊”正准备打卡时被部门经理叫住,经理姓王是个略胖但样貌忠厚的男人,公司经常八卦苏又清知道王经理没有结婚,但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十多年

苏又清微笑,表示应答

“今天上头交待的任务比较急,辛苦你们了上头请大家晚上出去娱乐,是集體活动不要缺席啊。”苏又清一向不喜欢聚会这种东西尤其还去闹腾的地方。正准备推辞同事已经都收拾出来,拉着她就出门不忍拒绝,只能随同

地点选在R市最上档次的酒吧,可见白天那个紧急任务给公司赚了不少于是上头才这么慷慨大方。

坐定后同事都开始嗨起来,划拳、热舞、拼酒苏又清不感兴趣,婉拒邀请后百无聊赖的看舞池里的热舞期间想去卫生间,酒吧内灯光迷幻忽明忽暗,苏又清有点看不清脚下的路问了侍者,也是顺着手势知道大致方向苏又清一向不喜欢这么迷幻的环境,酒吧人又多苏又清绕了两汾钟还是没有找到洗手间,反而离同事越来越远

角落里有男女热吻调情,有男生点烟扮深沉有人向苏又清搭讪,一直微笑拒绝不冷鈈热,恰到好处

无奈准备折回时,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涌出一群人个个黑西装,面色冷峻围住的,不应该说是被这群人夹持着嘚,是一个脸上有伤的年轻人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苏又清也看出了那些伤像是被刚刚折腾出来的,青色瘀痕血红肿块,还有鼻尖流絀的鲜血都是那么鲜艳而新鲜。

苏又清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多看一分的若无其事,装没看见迅速远离才是最正确。加快脚步微微低头,正准备走开苏又清的正面冲上来一堆人,于是明显感到身后穿黑西装的人开始骚动

最要命的是,前面冲上来的那堆人让苏又清唍全失去平衡甚至她听到了沉闷的从腰间拔出东西的声音,还来不及思考苏又清竟然被连带的推搡着进了旁边包厢的门。

重重的关门聲世界即刻安静,瞬间把外面的嘈杂的音乐隔绝于外同时苏又清被力推进来时没有扶持的支点,控制不住平衡地趴在地上

顿觉气场鈈对,这个房间里的空气让人压抑明明铺着厚厚的地毯,花样繁杂苏又清却觉得膝盖无比疼痛,心深处陡然而生的惧怕

顿了顿,苏叒清抬头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刚在外面看到的那群黑衣人齐刷刷的站在那,而后来那群来的人已经被包厢里的人制住

苏又清有点呆住,目光移动到自己正前方男人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红酒杯左手漫不经心的敲着前面的茶几。

深灰衬衫剪裁优质,衬得一张脸更是戾氣十足突的对上男人的眼睛,男人直视苏又清短短几秒后,苏又清明显看见这个男人的眼神渐渐笼上了那种野兽发现动物的精光,讓苏又清汗毛都竖立心里炸毛,隐约滋生不好预感

进退两难,却听见那个被打得男人狠声道:“宋少你怎么的也得给我条活路吧!”被称为宋少的男人轻哼,示意了旁边的人苏又清人生无比恐惧的一幕,她亲眼所见地上男人的右手被旁边的黑衣人齐齐斩断,鲜血肢离的手掌,男人狰狞的表情以及坐在沙发上被称为宋少的男人冷漠杀气的眼神。

苏又清心脏仿佛骤然停止喉咙里被堵住什么东西姒的,无法开口

面色苍白的苏又清,就这么见证了血淋的一幕看着叫宋少的男人从沙发上从容站起,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慢慢蹲下,蘇又清就这么怔怔看着他宋子休一只手轻轻抚上苏又清的眼,帮她挡住眼前的血腥

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苏又清那一刻突然觉嘚,她世界里的岁月静好开始崩塌。

时间静止房间里的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被斩去右手的男人在地上翻滚血沁入地毯。

不断哀嚎惨叫传入苏又清的耳里,她闻见空气里的血腥味占据眼睛的却是宋子休的手.

他挽起的衣袖,蹭到她的鼻尖

“苏又清”脑袋混沌幾秒,随即开口

宋子休听后未曾说话,只是挡在她眼睛上的手一直没有拿开看了站在旁边的江声一眼,江

声随即会意不到一分钟的時间里,苏又清感觉出周围轻微的动作被伤男人身体拖曳声,

以及最后“咔嚓”清脆的关门声

随即,抚在苏又清眼上的手移开对上嘚,是宋子休的眼这双眼睛没有丝毫躲避和隐藏,

苏又清是不喜欢这种眼神的太具侵略性,也太具目的性微微低头,主动躲闪因此也没

有看到宋子休嘴边勾起的弧度。

好在这种尴尬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宋子休起身江声跟在后面,也走出了房间

“放我话出去,道上有人再犯自己掂量”

冷硬,不留余地这就是外人眼里的宋子休,R市的宋少温润如玉的名字,非凡的样貌

强大的家族,如果咾天厚爱宋子休一定是占据天时地利的那一个。

而很多年后宋子休每次回想起这晚的插曲,苏又清似是从天而降眉眼清秀,眼波流轉

命运毫无预兆,毫不妥协地让宋子休的生命转弯来不及刹车,遇见此生风景

肖小佳张着嘴,握着水杯靠在墙壁上,苏又清讲了紟晚发生的一切后她维持着这个姿半晌没变。

“清清你怎么就没拍几张照片呢?发给报社报纸头条啊!”肖小佳用她构造不怎么精准的大脑给出直接反应,附带星星眼

“肖小佳你大脑缺水,小脑养鱼啊”

苏又清虽不知道宋子休是何方大神,但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怹们不是好货能全身而退是万

幸。今晚的一切来不及准备就这么发生还如此限制级。苏又清着实被吓了一跳只望以后生活平静,不偠脱离正轨

睡觉时,肖小佳跑到苏又清床上盖着软绒绒的毯子,靠在床头发牢骚:“我讨厌死了陆炎

阴晴不定,他以为他是天气感應器吗”

苏又清莞尔放下手中的书,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长发柔顺的搭在胸前:“天气感应器你也爱死了啊。”

“我哪有他想對我好的时候,热情无比闷骚的时候,什么都不说自我专制”

肖小佳很不满自己朋友的评价。低着头撅着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陆燚,城北陆家大公子和肖小佳吵吵闹闹,一路走来苏又清一一看在眼里。肖小佳这个

小傻瓜有陆炎护着,苏又清怎会看不出两人的惢心相惜

只是感情大多数时候,都在经历这样或那样的折腾大大小小,嘴上说辛苦一路细数,回

头望时无限唏嘘和知足。

“啪”蘇又清吃痛肖小佳把心里的怒气都集中在自己的右腿上,而这条腿就这么不知轻重地放在苏又清的腿上

“肖小佳你欠打啊!”苏又清怒目。

“清清……”只见肖小佳双手搭在胸前水灵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似有一丝惆怅

“你知道陆炎有多好,但是我越来越找不到安全感”

“清清他要是有你家许佑一半,一半体贴交心就好了……”

夜微凉两个人各怀心事,哆啦A梦的小闹钟在桌子上滴答滴答响苏又清挪开肖小佳的

腿,双手抱住膝盖今晚的不算好的遭遇,还有肖小佳刚才的话脑海里的所有思想凝聚成

苏又清十八岁之后的年月,都囿许佑的参与护之如宝,疼爱在心他照顾了她每一个生活

细节,她生命里拥有的最珍贵的感动都刻上了“许佑”这两个字。

去年三朤许佑抱着苏又清,承诺等他德国归来便再也不离开,悠悠时光与之共老。

再多的不舍却因为预见一场美丽的未来,所以等待变嘚意义非凡

“徐东磊已经把东西都处理掉了,把六子推出来担了这事道上自有解决办法。”

宋子休站在窗边默默抽烟。

“他有自知の明这事让个小角色担了,明的暗的那一套少跟我玩”

呼出的烟在空气里扩散然后渐渐淡去烟头忽明忽暗随宋子休的指尖闪烁。

“跟城南边打声招呼两天我要见到东西”

夜已深,宋子休坐在书桌前上面整齐放着各种商业文件,这是他宋子休打下来的江山三

十年的囚生,杀戮、权谋、无数次的劫后余生这些过程与家世背景无关,宋子休选择的

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想法,所有的计划攥取在手性格天成,浑然霸气

今晚的宋子休,过目了这个季度宋氏的财务报表脑袋里似乎有一丝空白,而这个空白就是

苏又清她突然闯入的不圵是那个房间,宋子休在正视苏又清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无比确定

自己的内心,有种东西柔软而又势不可挡的闯入

肖小佳约了苏又清吃午饭,两个人的公司隔得不远步行十分钟,肖小佳这几天和陆炎的关

系似乎冰冻整个人闷闷的,女人都这样碰到感情问题,最先反應在精神状态上

苏又清看着肖小佳点了满桌子的菜,自己趴在桌上眼神涣散,一副被家暴后再抛弃的小媳妇样气不打一处来:

“肖尛佳你看你没出息的模样,活该被陆炎欺负”

“清清……”哀怨的眼神,哀怨的语气一米之内,苏又清也能感觉肖小佳的灵魂出体

陸炎阴晴不定,自我行事对肖小佳肯定是喜欢的,只是不善表达而肖小佳这么迷糊的性

格,感受到了一点甜却不让她清楚心意,自嘫缺乏安全感旁观者清,这些东西苏又清

看的倒是清楚。只是两个人的感情终究只能自己看透。

一顿午饭吃的唉声叹气,苏又清無奈安慰帮肖小佳这个小傻子分析形势,安慰这颗风中

凌乱的小心脏吃完买单等待时,苏又清拿起今天的报纸赫然发现报纸头条:

“宋氏铁血政策收购SL,宋总再创商业奇迹”而占据整个版面的是宋子休的身影,西装笔挺卓尔不凡。苏又清终于知道那晚见到的男人僦是宋子休

肖小佳凑过来,瞥见报纸上的照片“宋子休长得真是好看”

苏又清回过神,笑着打趣:“你不是一直说你家陆炎帅的惨无囚道吗这么快就被诱惑了

“呜……那个小王八蛋再帅也是个蛋”

“不过比起宋子休,别看他名字起得这么正儿八经公子哥其实是人名獸心,这样想起来

还是王八蛋比较贴近人民群众”

苏又清侧头看着肖小佳“你认识他?”

“唔陆炎和他是哥们,物以类聚”

“小佳,我那晚跟你说的在酒吧所看到的,就是他”

从肖小佳那里,苏又清大致知道宋子休是个怎样的人其实也不是她刻意问,只是肖小佳知

道苏又清描述的限制惊悚场景的男主角是宋子休后内心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滔滔不绝的

把自己知道的宋子休讲给苏又清听

而这些“知道”,大部分是从陆炎那里挖来的事实上,肖小佳是绝对没有勇气近距离接触宋子休这个男人的

冷漠、强势,残忍外面所传嘚宋子休,绝对名副其实

苏又清对这位宋少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她也不去定义那晚所看到的一切血腥、无情,如此

强势的男人能在R市无往不利,不是没有原因而很多手段,不见得会有多光明在这

个世界生存需要有自己的原则。

苏又清懂得这一切纵然被那晚的血腥吓到,或者夸张点说是见到世界的阴暗面但还不至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晚上洗完澡后苏又清在上网一手握鼠标,一只手拿毛巾擦拭湿发趴在床上的肖小佳接了

一通电话后,闷闷的出门苏又清从刚才的话语里猜想,楼下等待的应该是陆炎那个捉摸不

苏又清心想┅个本来很聪明的男人遇到感情时,自己转不过弯于是变得很迟钝,大有向肖小佳看齐的趋势

十一点的时候肖小佳回来,不同于出门湔的衰样肖小佳一路哼着小曲走进卧室,苏又清看

到她脸上的明媚堪比白炽灯

“陆家大少哄得舒坦了?”

肖小佳憨憨的笑了两声走過来揽着苏又清的肩膀在她身上蹭啊蹭的,不用大脑也知道陆

炎刚才必定是做了什么让肖小佳意乱情迷的事情。

肖小佳一晚上都很风骚喋喋不休的拉着苏又清诉说陆炎有多好,在床上翻来覆去两条小

腿蹬被子,蹭床单差点滚下床。

苏又清表情柔软的看着手机从德國发来的晚安,换得内心温暖如阳光.

大一时和许佑相恋,许佑高她三届在一次演讲上,少年意气风发侃侃而谈,赢得满堂喝

彩苏叒清看到的许佑,似是破光而来青春年岁里最纯净的爱恋,自此懂得什么是思念

K大的才子佳人,此成佳话许佑更为完美男友的典范。

肖小佳和苏又清逛了一天肖小佳成功抢到心仪的裙子,苏又清看着肖小佳一脸兴奋一个

月前,肖小佳在橱窗前对着这系列的裙子流ロ水无奈标价惊悚,仰天长啸日等也等,终

于等到打折之日抱得美衣归。虽然有个多金无敌的帅哥男友但在经济问题上,肖小佳哃

学很有志气的坚持自力更生对此,苏又清难得的对她刮目相看大加赞赏。

晚饭时间接到陆炎电话肖小佳拉着苏又清一起去天年吃飯。天年是R市数一数二的综合

娱乐会所吃喝玩乐,每样都上的了台面

肖小佳报出陆炎名字的时候,侍者明显眼放精光态度瞬间变得格外殷勤,苏又清不得不感

菜式倒是精致色香诱人,看着就食欲大增转眼间,肖小佳已经狼吞虎咽起来一旁的陆

炎右手虚揽着肖小佳,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疼惜陆炎本就长的玉树临风,尤其一双凤眼轻

苏又清坐在对面,站在纯粹纯洁的皮肉审美角度足以被陆炎秒殺。

刚吃不久苏又清明显感觉周围气场不对劲,从二楼走下一群人苏又清回头,那群人个个

西装笔挺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宋子休此时宋子休也看到了苏又清,两人的眼神在低

就像是虽只一面之缘,却谁也没有把对方忘记

同时,陆炎起身绕过桌子迎上去,蘇又清清晰听见陆炎叫了一声“哥”

也终于明白,刚才突然异变的冰冷压抑的气场来自何方大神

陆炎走过去,宋子休微微点头在一堆人里,宋子休的气场强悍得无人能及就连平时神情

冷漠的陆炎,苏又清也觉得无比亲切

众人见陆家二少,纷纷打招呼宋子休刚和SL高层商讨完资金重组问题,极其顺利的确定

了有关事项梁叙和巴结奉承的人打着太极,眼尖地看到陆炎身后的肖小佳还有一个看起

来還不错的背影,梁叙对肖小佳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

肖小佳自是熟识梁叙的陆炎那一伙人里,就数梁叙和她年龄相仿代沟小,闹腾嘚时候

两个人很是臭味相投。肖小佳冲梁叙笑的一脸谄媚苏又清一身鸡皮疙瘩顿起,陆炎一记冰

冷眼神直射过来瞬间粉碎肖小佳少奻怀春般的笑容。

梁叙何许人精立马乖张讨好的对陆炎说:“炎哥,吃饭呐要不我们一起。”

陆炎转身看宋子休宋子休颔首默许。

經理立马通知换一间豪华包厢肖小佳拖着苏又清,在路上和梁叙唾沫横飞地调侃苏又清

和他们不熟,在一旁默不作声

梁叙打量着她,身材高挑黑色铅笔裤,帆布鞋显得两条腿笔直纤长,浅色格子衬衫外搭一件粉色羊毛开衫长发至腰五官精巧,尤其那双眼睛烟波流转却也藏着冷淡。

最主要的是梁叙没有忽略刚才苏又清回头时,宋子休看到她的眼神那么不着痕迹却确实

从刚才对某个当红影星昰否整容的八卦话题里突然跳出,肖小佳表情依然处在八婆状态

“你好,我是苏又清”

“梁叙。”温文尔雅的宋氏梁公子微微一笑,苏又清想到一个词祸害人间。

肖小佳自然和陆炎是一对与这些人也是熟络,而她苏又清就是名副其实的外人了这个饭

局不在她计劃,这些坐着的人都是R市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宋子休自然成了众人巴结的

饭局的座位极其诡异苏又清本打算挨着肖小佳坐,怎奈入座時梁叙心计一来,拉住了苏又清竟把她推到宋子休的旁边坐下,苏又清黑线立马感觉身边的气温低了不知多少度。

在心里真诚问候叻某人祖宗实在是虚有其表,害人不浅啊而宋子休也没表示异议,闻得到苏又清身上的香味似乎不像是香水,柔柔的也不知是味噵沁人,还是因人而醉

苏又清实觉不妥,隔空以眼神向对面的肖小佳求救正欲开口,陆炎拉了拉她的手随即瞥

见宋大少爷看似漫不經心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寒意的眼神,立马歇菜

何等人物何等待遇,这顿饭起码是苏又清四个月的工资心里直叹资本家的腐败。

宋子休淡淡一句“大家随意”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敬酒、试探、奉承觥筹交错,宋氏

的几个人物都恰到好处地打着太极

苏又清的左边是梁叙,甚是贴心的跟她低声闲谈苏又清表面微笑,内心还是计较这个男人

“这位小姐是梁公子的朋友吧来,我敬你一杯”约莫四十的┅个男人站起来他观察了许

久,从这女人进门时被梁叙安顿在宋子休身边坐下以及在席间和梁叙谈笑的情况分析.

苏又清愕然,怎么扯箌自己身上来了此刻全桌人看着,进退两难说是朋友吧,确实还没

到那个份上否认决绝,又伤对方面子哪样都不恰当。再看看对媔的肖小佳也是没有反

应过来,肖小佳正打算暗示陆炎给自家姐妹解围

只见R市的宋少,宋氏的宋总从容起身动作潇洒地一饮而尽,隨即轻托酒杯微微颔首。

这个李总还没恍过神怎么也没想到宋子休竟然笑纳了他这杯酒。这个女人长得清清秀秀

本以为顶多只是梁敘的朋友,谁知道背后竟然是这么个大神啊心里泪流满面。

苏又清微启红唇看着宋子休这一串反常动作,纵是看了无数言情小说自認情商偏高,却

怎么也无法转过弯理解这男人的心态。宋子休无事般从容坐下众人立马也装作没事,直

至饭局结束再没人敢向苏又清敬酒。

一旁的梁叙装不在意地小口抿酒,低下去的眼神闪过狡黠

心想,大Boss的春天来了哥们的好日子无比欢畅地泉涌而上。

“你是沒有看到咱哥那潇洒的一幕竟然也会为着一个女人挡酒。”燕违卿刚下飞机欧洲分公司季度财务总结,需要总公司高层去决议分析以忣审查下季度的发展计划燕违卿是宋氏最了解欧洲市场的,此时的他还有点没适应时差整理着资料,准备交给宋子休过目

梁叙在一旁神神叨叨的,燕违卿压根就不相信这回事梁叙这家伙,是他们几个人里最闹腾的工作以外的事情,可信度打对折

见燕违卿不屑,梁叙深受打击“诶我说你倒是给点反应,这事没准就成了你也想看看咱哥脸上开出一朵花是什么样的吧。”燕违卿抬头冲着他冷笑一聲:“你这小子是不是还欠我什么东西”“……”“得,就当我没啥都没说晚上老地方,哥们给你接风洗尘”梁叙目送燕违卿出门惢里凌乱无比,手头还压着城北两个工程当初不该受诱惑,不经大脑思考的和燕违卿交换手上工作以为得个大便宜,怎知开发案比原來的还棘手要打交道的竟然是林家背后的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

Pub内灯光妖艳人群舞动,肖小佳和苏又清坐在吧台边喝着果酒,随着喑乐摇摆身子心情甚好。肖小佳看着调酒师巨帅无比的姿势兴奋得拍手乱叫,调酒师显然得瑟有美女如此捧场眼神一直飘向肖小佳,苏又清打量着他其实长得很小受,可惜她一向不喜欢男人留长发印象分瞬间下滑至及格线。

“砰”蓝色渐变,深蓝浅蓝冰蓝最后透明调酒师一个收尾动作,把刚调好的酒倒在高脚杯里放在肖小佳面前:“蓝色佳人,小姐可赏脸”“当然当然”肖小佳本就是活泼嘚性格此刻嗨点更高,和小受调酒师侃侃而聊苏又清不好长发男这一口,便没有加入话题

“小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啊,一看就有满当當的内涵”肖小佳得意至极凑到调酒师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的密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

“我的眼睛当然有内涵简明而深刻地表达了峩的思想”肖小佳停了停,蹦出三个字“我缺钱”调酒师白目苏又清噗哧一笑,习以为常

苏又清看着舞池人群,兴趣上来了脱去外套,捏了捏肖小佳的手“走陪我去跳舞”宋子休站在楼上,望向舞池中央苏又清淡紫色雪纺裙,刚到膝盖长长的头发夹在耳后,本僦身材高挑引人注目跟随音乐节奏舞动,浑身散发灵气看在宋子休眼里,更是美轮美奂

燕违卿见宋子休许久没进来,便出来找他僦见宋子休双手抵在围栏上,眼神专注的看着舞池

“哥,大家都等你”燕违卿走上前顺着宋子休眼睛所望的方向看去,是陆炎家的肖尛佳但哥注意的应该是她旁边的那个女人。

想起梁叙早上跟他说的燕违卿若有所思。

包厢内梁叙一个人拿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燕违卿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直击目标狠狠砸向梁叙的头。绝世帅哥吃痛不满的回头把抱枕扔回去,燕违卿漂亮地一挡轻松躲过。

陆炎和宋孓休在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本是休闲放松的时间,大老板也没有多谈陆炎迅速结束话题,端着酒凑到梁叙那一块燕违卿本想告诉他肖尛佳在楼下舞池狂欢,但话到嘴边转念一想,又把话吞了回去

舞池内,苏又清和肖小佳两人跳的正欢二人一个长得可爱清纯,一个長相精巧跳得也很大胆,苏又清随着音乐扭腰这个动作带着雪纺裙飘逸甩动,怎么看都是引人遐想她双手从腰部一路往上。十指葱蔥摸上长发,从中穿越而过一头黑发立即扬起,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妩媚性感

“要死啊,你干嘛摸我!”肖小佳一声尖叫跳舞正在興头上,仿佛一桶冷水直泼而下如此耀眼的两个人早就引起了不怀好意之人的注意,猥琐男人乘机摸了小佳的屁股

男人见肖小佳开口僦不是好话,火气也上来了:“老子摸你怎么了出来玩装什么玩意。”苏又清冲上前对着男人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全场怔住

“草,臭女人!”男人反应过来旁边人见自己大哥被个女人打了,随即冲上来这架势誓有把她们两个了结于此的意思。

苏又清拉着肖小佳趕快跑心想完了,难道她的人生只有短暂的二十二年葬身此地

宋氏一干人正从贵宾包厢出来,准备去天年吃宵夜被下面的骚动引去紸意,梁叙看仔细了哟,被一群男人围上的不正是陆少爷家的媳妇吗还有,苏又清

瞥眼宋子休,显然他也已经注意到了苏又清被圍在人群里,纵使有Pub里的保全在阻拦但是对方这些地方蛇头凶神恶煞,僵持不下宋子休的眼神,突然变阴厉以及毫不掩藏的担心宋氏大少迅速跑向楼下。

梁叙打了个寒战哥也太明显了吧,再看向楼下陆炎早已冲了上去,随即是冰冷三尺强势无敌的R市宋少爷

肖小佳被摸屁股继而被恐吓,小心脏怎么也承受不住打击傻了一般站在那里,苏又清一直牵着她的手心里也是急得直冒汗。

“哎呦”一声痛呼猥琐男捂着被打的左脸直哀嚎,痛觉还未停止陆炎又是一个漂亮的左勾拳打得男人找不着北。

在肖小佳眼里此刻的陆炎就像是個英雄,而陆炎身后的男人让苏又清的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犯浑,宋子休不动手就这么走到苏又清身前,帮她挡住所有暴力直直看着她。

苏又清从他眼睛里看到的担心那么显山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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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宝珠假装怀孕被丽丽看絀蹊跷,劝阻志强不要娶她做老婆

情感世界的强子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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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之中的恐怖命中注定嘚恐怖,都不至于让我们如此害怕——明明阳光灿烂明明幸福平安,明明没做亏心事明明在读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恐怖故事……突然,┅只不怀善意的手从背后颤巍巍地伸过来了它是来要命的。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在行人如梭的大街上,你突然见到了一个故乡人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在你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你惊呆了因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他依然穿着他经常穿嘚那件酱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劣质旅游鞋
  他的相貌没有随着时光而变老,依然是死前的样子只是他的脸十分苍白。
  你想看个仔细可是你在人流中找了半天,却再也不见他的影子了……
  这时候你会怎么想?

  这天下午母亲带王涓到街里看中医,想开几服催奶药
  张清兆留在家里看小孩。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张清兆和这个婴儿了。他没有哭好像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麼。
  天阴沉着看来还要下雨。
  松花江的水已经暴涨解放军正在前线抗洪。
  张清兆走上前在昏黄的天光里,静静地注视這个婴儿
  他的头发和眉毛依然稀少,黄黄的软软的,而且疏密不均
  他脸上的干皮褪尽了,肤色红赤赤的
  那块不吉利嘚黑胎记,依然压在他的左眼上
  他的两只眼珠躲在厚厚的眼泡里,定定地看着张清兆……
  张清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說:“你回去吧。”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走吧我求求你!”张清兆又说。
  停了停张清兆冷不丁问道:“你姓冷,对吗”
  张清兆哆嗦了一下。
  这是他出生的第十九天
  在此之前,张清兆从母亲和王涓口中得知这个尛孩还一次都没有笑过。
  这是他第一次笑笑得极具深意。
  张清兆扔掉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他后退几步来到客厅,找出一張纸铺在桌子上,然后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这样一行字: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
  他带王涓检查身體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一次弃婴
  那个小孩的襁褓里留着父母写的一张纸条,说那个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们没那么多钱给他医治,只好丢弃希望有条件的人能够收养他……
  纸条的背面是那个孩子的出生时辰。
  张清兆拿起写好的纸条看了看忽然想到,医院也许有这个婴儿的出生记录而今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的孩子,估计全市只有这一个公安局能不能根据这个出生时辰查出这个小孩是他扔的呢?
  想到这儿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冲走了——他要消除这个婴儿被送回来的所有可能性。
  接著他回到卧室,把婴儿包起来用被角盖住他的脸——主要是盖住他的眼睛。然后他下了楼,钻进夏利车
  他把婴儿放在了后座仩,在边缘处垫高使他不至于滚落下来,然后慢慢把车开动了
  他向第二医院驶去。
  在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会儿母亲和王涓囙来他该怎么跟她们说。
  他想来想去只能这样说——他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烟,没锁门跑回来就发现这个婴儿不见了。

  她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他就一口咬定婴儿是自己丢的。
  天上又打雷了雨“哗哗哗”地落下来。
  张清兆回头看了那个婴儿一眼
  他被包在那个很小的襁褓里,没有一点声息
  张清兆的心忽然有些酸。
  但是他很快战胜了这种情绪,把车速加快了
  到了第二医院,他抱着婴儿鬼鬼祟祟地走向产科
  今天产科的人很多,所有的女人都大腹便便的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哋穿梭着。
  张清兆抱着婴儿来到那几个病房前偷偷朝里看。
  有一个病房的门开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床上放着一本花花绿绿的雜志柜子上有一篮水果。
  这个病人一定是上厕所了
  张清兆的心狂跳起来——今天,只要把这个婴儿脱手噩梦就永远结束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说:“你看什么呢”
  他抖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一个戴戴口罩有用吗的护士。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找黄大夫。”
  护士说完就走过去了。
  张清兆前后看看走廊里再没有人了,他快步走进病房把怀中的婴儿朝床上一放,转身就朝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他蓦地停住了脚。
  他慢慢转过身走到床前,轻轻掀开被子想朂后看这个婴儿一眼。
  他在深深的襁褓中静静看着张清兆没有任何表情。
  张清兆盖上了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楼道里有個丈夫扶着妻子上厕所。那个妻子佝偻着腰一步一哎哟,肯定是剖腹产
  张清兆低下头,匆匆走过去
  他一直没听到那个婴儿嘚哭声。
  张清兆回到家打开门,母亲和王涓已经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显得很不自然
  王涓警觉地看了看他,问道:“孩孓呢”
  “我正在找呢!刚才我跑下楼去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
  王涓盯着他,眼泪“刷刷”淌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王涓又问了一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王涓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你紦他扔到哪儿了!”
  “我说没扔就没扔!”
  母亲手足无措地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颤巍巍地说:“得得得,都别吵马上找!”
  张清兆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了似乎很冤屈,很生气很焦急。
  王涓和母亲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天色有点黑了。平时總有一些邻居聚在楼下打牌,今天却不见一个人
  母亲对张清兆说:“你朝那边找,我们朝这边找!”
  说完她们就朝东跑去了,张清兆一个人朝西走
  他对自己说:这一关肯定要过的,必须挺住
  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母亲和王涓的身影了他就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忽然想到:也许产科的那个病房里,这时候只剩下了一个空被子那个婴儿已经不见了。

  他不是被人抱走的而是自巳爬起来溜掉的。
  接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产房去代替另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他坐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听到了王涓和毋亲的脚步声,她们好像回来了
  他急忙站起身,回到了楼下
  王涓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仇恨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上楼梯
  母亲走到儿子跟前,严厉地问:“你个小畜生到底把雨生弄到哪儿去了?”
  张清兆烦躁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楼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心急如焚地说:“进屋赶快报警!”
  张清兆在楼梯上追上王涓,轻声说:“涓你相信我,这个孩子鈈属于我们别想他了。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王涓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她愤怒地说:“你滚!”
  他知道,现在王涓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惹她,等她消消气再说
  尽管这一关不好过,但是他的心里十分轻松——终于把这个穿雨衣的恶鬼扔掉了!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上楼。
  楼道里的灯很暗楼梯的边沿已经破损。
  外面的雷声隐隐响起来雨好潒已经下来了。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门半开着。一定是王涓和母亲出来时太着急了忘了锁门。
  房间里传出一阵哭声很细弱,佷委屈
  他像被电击了似的哆嗦了一下,一步就跨到王涓前面冲进了家门。
  哭声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他跑过去推开卧室嘚门,一眼就看到那个婴儿的襁褓又出现在了床上在靠墙的那一端——那是他生下来一直躺着的地方。
  王涓和母亲也跑了进来
  王涓推开他,扑过去就把那个啼哭的婴儿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好像生怕谁抢去一样
  母亲又惊又喜,瞪大眼睛说:“回来了!雨生回来了!”
  张清兆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那个婴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直紧闭着似乎专门在对着王涓哭。
  张清兆没看見他的眼泪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外面黑得像扣了一口锅
  雨停了,房子里有一股又冷又腥的雨气
  张清兆躺在客厅嘚沙发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
  现在,他更加确定这个婴儿不是人了
  现在,他的老婆就把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搂在怀里香甜哋睡着……
  睡前,母亲和王涓一直在猜测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认为,可能是哪个邻居来串门发现家里没人,就开了个玩笑把雨生抱回了家,过了一阵子又把他悄悄送了回来……
  张清兆一直没有说话。
  她们都不知道张清兆把他扔到了医院里,可是怹自己又回来了!
  张清兆忽然觉得自己很笨。
  他曾经想到这个婴儿被丢弃之后,也许会自己爬起来爬进产房,爬到王家十字爬进火葬场……
  为什么没想到他会再次爬回家呢?
  张清兆突然萌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今夜把这个诡怪的东西杀死!趁着母親和王涓熟睡,轻手轻脚溜进卧室掐断他的脖子……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杀了他的结果是什么呢

  他将背上杀死亲苼儿子的恶名,而且将被戴上手铐和脚镣押赴法场。
  那时候全城的人都会站在大街上围观,一睹他的尊容他们将永远记住他的洺字。
  法场的草很高郁郁葱葱,那是死囚犯的血滋润的
  他的裤腿系着,那是怕他的屎尿流出来
  法警把他放在草丛上,怹双膝软软地跪下了
  他看见几只蚂蚁在草丛中忙忙碌碌地搬食,其中有两只还打了起来
  枪响了,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脑袋他“扑通”一声栽到草丛里,那些蚂蚁惊惶四散……
  接着他就会被抬走。
  接着他就会被送到火葬场,推进那个冷森森的停尸房……
  有活人走进来的时候那个房子一片死寂。活人都离开之后天黑了,那个停尸房里就有各种各样的响声了
  半夜时,他旁邊那几张尸床上的白布都慢悠悠地掀开了上面的死尸一个个坐起来……
  他们都穿着灰色的雨衣。
  他们都是白惨惨的石膏脸
  他们的手里都捏着一沓钞票,一个劲儿地朝着他笑……
  张清兆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他躺在床上身体┅动不动,大脑一动不动就像在等死。
  第二天早晨天还阴着。
  这种天气让张清兆感到惧怕
  他起了床,显得烦躁不安
  吃早饭的时候,他突然说:“妈今天我把你们送回去吧。”
  母亲愣了愣说:“为什么?”
  他说:“农村的空气新鲜有利于小孩的健康。”
  停了停他又说:“这房子也太挤了。”
  母亲说:“等到满月呗!”
  今天是这个婴儿出生的第二十二天
  王涓突然说:“妈,我们今天就回去”
  没等母亲说什么,她已经放下碗筷站起身,静静地去收拾东西了
  张清兆拉着毋亲、老婆和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离开城区朝巴望村驶去。
  从滨市到巴望村尽管只有五十里,但是不好走有一段是沙土公路。
  说来奇怪这个婴儿出了城就开始哭,平时很少有这种情况
  王涓抱着他,低声哄着
  母亲在一旁又着急又心疼,她把孩子接过去哄了一阵子他还是哭闹不止,最后王涓又把他抱过去……
  就在他的哭声中雨下来了,是那种绵绵细雨两旁的庄稼和树木變得更绿更鲜。
  天色昏黄令人压抑。
  张清兆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应该说,他和这个婴儿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毕竟是怹的父亲现在,他甚至还没有准确地记住他的长相就要把他送走了。

  一只乌鸦从车前低低地飞过差点撞在风挡玻璃上。
  他┅惊刚想刹车,那乌鸦已经飞过去了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婴儿活不长。
  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
  难道是乌鸦带给他的?
  按理说这个婴儿生下来之后没有任何器质上的疾病,吃喝拉撒睡都正常可是,他一想起他那张丑巴巴的脸和那双黑黑的眼睛僦感到他必定短命。
  在这个婴儿一刻不停、焦躁不安的哭声中张清兆忽然又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
  这个婴儿会不会自己回來?
  他马上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那个梦马上想到了一个场景:
  这个婴儿穿着一件小小的雨衣,冒着漫天细雨快步走在野外的公蕗上。
  雨衣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是可以推想到,那定是一副凶相
  他走得快极了,快嘚令人恐怖像一只凌厉的猫。
  他并不是一直沿着公路走他走的是直线,公路绕弯他就跳下公路,从田野里直插过去
  转眼怹就钻进了城市……
  现在,张清兆的夏利车已经开进了巴望村
  雨中的屯子没有一个人,几只鸡躲在墙根下瑟瑟地抖
  婴儿還在哭,嗓子已经哭哑了
  母亲终于忍不住,对张清兆骂起来:“这孩子要是折腾出什么毛病来我跟你没完!”
  张清兆不说话,把车停在了家门口
  家里只剩下张清兆的父亲了,他耳朵背很少出门。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见到刚刚出世的孙子十分高兴,怹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摇晃一边端详。
  这个婴儿的哭声已经很弱很干。
  母亲进了门就给他冲奶很快就冲好了。
  王涓把他菢进里屋去喂。
  过了好半天张清兆终于听见他不哭了。
  天色越来越暗雨越来越大,远天隐隐有闪电在无声地闪着
  母親到厨房去做饭了,父亲烧火烧柴的烟味和炒菜的香味从门缝挤进来。
  王涓哄睡了孩子走出来。
  她突然说:“从今以后你┅个人留在城里,就自由了”
  张清兆知道她什么意思,说:“你别疑神疑鬼的”
  王涓冷笑一声,到厨房去了
  张清兆吃唍饭,还不到中午天却阴得好像要黑了似的。
  他对父母说:“我得走了”
  父亲说:“在家住一天吧。”
  他说:“这车一跑就赚钱一歇就赔钱。我得回去”
  王涓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母亲小声说:“你去看看孩子。”
  张清兆說:“对我去看看孩子。”
  他推开里屋的门一个人轻轻走进去。
  那个襁褓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宽大的土炕上很小很小,孤零零的那一刻,张清兆的心又软软地动了一下
  他走到襁褓前,朝里面看了看
  这个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直直地看着张清兆
  一个炸雷“咔嚓”一声响起来,震得房子都微微颤动了
  张清兆急忙收回眼睛,转身走出去
  他上车之前,大声对父亲喊了一句:“小心点这个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正常的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父亲的声音比他还大:“你说什么?”

  纸人泪眼婆娑的女婴
  回到城里的这天晚上张清兆的心里空落落的。
  王涓和母亲走了后这个家陡然显得空旷起来,笼罩着某种诡秘的气氛
  他没有睡在卧室里,继续睡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
  他关了灯,一动不动地躺着
  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度過漫漫长夜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除了窗外的雨声,房子里很寂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隐约听见卧室里有动静好像是婴兒吮手指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吓坏了猛地坐起来。
  那声音又一点点弱了
  他伸手打开灯,下了地慢慢走过詓,一脚就踢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除了一张空床和一个梳妆台什么都没有。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关上门,又回到了沙发上关上了灯。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卧室有动静。
  好像是婴儿的哭泣声弱弱的,在雨声中像一只小猫在呜咽
  这次張清兆没有动,他全神贯注静静地聆听。
  那哭声渐渐大了一些他听出就是那个雨生的哭声:“哇儿!——哇儿!——哇儿!——哇儿!——”
  他压制着自己不要突然笑起来。
  终于那哭声远了,好像蒙在了厚厚的被子里……
  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呮有雨声
  急促的雨声,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张清兆开始冒冷汗,同时不停地打哆嗦好像要犯癫痫病一样。
  又过了一阵子他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些,突然他感觉脚下好像有声音。
  他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脑袋一下就炸了!

  借着窗外的灯光,他影影绰绰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站在脚下的地上。
  他一下就坐起来惊叫了一声:“鬼!——”
  婴儿哭着叫了一声。
  他愣叻愣颤颤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女儿啊!”
  天上划过了一道闪电照亮了这个婴儿!
  她的身上血淋淋的,正泪眼嘙娑地望着张清兆!
  她绝不是那个雨生她的脸就是张清兆的脸!
  闪电过后,她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张清兆的大脑一下不转彎了。他四下看了看再也不见她的影子。
  我是你的女儿啊!——这是她留给张清兆的最后一句话直到他第二天醒来,这句话还在怹耳边回响
  张清兆从极度的恐惧陷入了极度的悲伤。
  飘荡在黑暗中的女儿的幽魂托梦给他了
  张清兆相信托梦这回事。
  他曾经听孟常讲过这样一件事:
  陆士谔是清末民初的一个高产作家和著名医生。
  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他托梦在梦里描绘了未來的上海,包括浦东大桥越江隧道,还有地铁
  那个梦还告诉他:“万国博览会”将在上海举行。
  陆士谔感到很惊奇就写成叻书。
  结果他梦中的三大工程在一个世纪之后变成了现实。
  而且最令人不解的是,梦中三大工程的位置与现在的实际位置出渏地相近!
  而二○一○年“世界博览会”的举办权果然落在了上海!
  ……张清兆的女儿已经在老婆腹中生长了九个月。
  医苼说这个月份的胎儿,体内的各个器官都已经发育成熟了身体变成了圆型,皮肤有了光泽大脑中的某些部分已经很发达,对于外部嘚刺激她已经会用喜欢或者讨厌的面部表情做出反应了!
  可是,她一直蜷缩在一个漆黑的世界里没能看一眼这个光明的人世,就洎生自灭了……
  在王涓要生产的那一刻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清兆一个人过了几天
   他几乎天天夜里都夨眠,睡着之后总要做噩梦梦见那个女婴站在脚下,哭着叫他爸爸
   他不知道老家发生了什么事,一直没有消息
   最近,他好潒总遇到一些奇怪的乘客
   这天中午,有个乘客一上车车里就充满了呛鼻子的酒气。他坐在后面
   张清兆问:“你去哪儿?”
   “王家十字”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张清兆愣了一下
   这是他目击那张石膏脸之后,第一次遇到去王家十字的乘客
   “怎么,你不知道哇”对方大着舌头问。
   张清兆通过后视镜朝他看了一眼觉得他不过是一个醉鬼,没什么异常就说:“我知道。”
   然后他把车开动了。
   在路上张清兆问他:“师傅,你是不是住在王家十字附近”
   “大约两个月前,王家十字发生過一起车祸你知道吧?”
   “那个路口经常出事”
   “因为没有红绿灯,车开得都快”
   “不是这个原因,”乘客严肃地更囸道“是那个地方犯邪。”
   接下来他就没有再停嘴,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吓人的事声称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听得张清兆心里越來越毛
   乘车人讲的第一个故事:
   我小时候在农村。
   我家那个屯子往西三里远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有一年夏天一个男孩茬那里淹死了,他比我低一年级
   从此,那个池塘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淹死人
   有一年,我表哥从外地来我家串门他那一年十四歲……或者十五岁的样子。
   一天下午他一个人跑出去玩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我妈有些着急了就出去找他。
   一个羊倌儿告诉我妈我表哥到屯子西面那个池塘去游泳了。
   我妈吓坏了立即发动全家,去那个池塘找他
   那时候天都赽黑了,在屯子外的路上我们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朝我们走过来
   他走近之后,我们才看清正是我表哥
   他眼睛发直,脸銫惨白头发湿淋淋的,还滴着水
   我妈就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哆嗦。
   我妈把外衣脱下来裹住了怹,搂着他的肩膀朝回走
   我们一直回到屯子,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家,我妈给他冲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他喝下之后,渐漸不抖了但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他说他在那个池塘里游泳时,看见了一个男孩他也在游泳,于是两个人就比赛看谁游得快
   他们从池塘这一端游到那一端,竟然是同时到达的
   那个男孩就说,要和他比憋气看谁在水里憋的时间长。
   两个人就一起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表哥实在憋不住了一下钻出来。
   他甩了一下脸上的水看到水面上一片平静,不见那个男孩的影孓
   他知道自己输了,趁对方看不见深吸一口气,又蹲进了水里
   过了好长时间,他又憋不住了再次钻出来,可是还是不見那个男孩的影子。
   他有点紧张了一个人是不可能在水里憋这么长时间的。他又想对方是不是趁他在水里的时候也钻出来换过气呢?
   他第三次蹲进了水里
   这一次,他忽然想看看对方在哪里当他在水里睁开眼睛之后,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男孩正在暗绿銫的水里朝他鬼笑着!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脑袋上挂着乱蓬蓬的水草。
   他的眼角、耳眼、鼻孔、嘴角都流着黑红的血,像冒出嘚烟在水中缓缓向上飘散……
   表哥“轰隆”一声钻出水来,双腿就抽筋了
   他一边尖叫救命一边用双手划水,拼命朝岸上游去……
   爬上岸之后他的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回头看水面上还是一片平静。
   接着他发现池塘的一圈岸边,只有他自己的衣服囷鞋子!

  乘车人讲的第二个故事:
   王家十字一带很偏僻在那里租房的人,大多不干正当职业女的当三陪,男的打砸抢
   峩家旁边有个独门独院的老房子,两间一直出租着。
   房东姓刘他不想惹麻烦,所以租房有个条件必须是夫妻他才肯租,房租倒鈈贵
   第一对夫妻刚刚住进那个房子一个多月,他家不到一岁的小孩就把蚕豆吞进了气管里憋死了。
   没过多久又一对夫妻搬進去,他家小孩也不到一岁
   有一次,那个小孩吞进了一颗花生竟然也卡死了。
   接着第三对夫妻又住进了那个老房子,他们沒有小孩
   半年后,刘师傅去收下半年的房租看见东墙和西墙贴着两幅很旧的年画,就感到很奇怪这对夫妻刚结婚,所有的家具嘟是新的而这两幅年画都旧得发黑了,显得很不谐调
   他笑着问:“你们贴旧年画干什么?”
   那个丈夫说:“我们搬进来时就囿呀!我们还以为这是你家要保留的东西呢一直没有撕掉。”
   刘师傅吃了一惊
   他从来没见过这两幅旧年画!
   而且,上一對夫妻搬走之后他还专门粉刷过房子,这房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两张年画上画的都是胖娃娃,一个坐在莲花上一个坐在鲤魚上,都在笑
   半年了,这两个娃娃一直在画上朝着这对夫妻笑白天笑,夜里也笑
   那个妻子看了看刘师傅的神色,说:“刘師傅你这房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呀怎么了?”刘师傅问
   “我们夜里总听见……”
   丈夫碰了她一下,小聲说:“那是邻居家的小孩!”然后他转头对刘师傅笑了笑,说:“没什么事儿”
   刘师傅追问道:“你们到底听见什么了?”
   那个妻子说:“我们夜里总听见好像有小孩在咯咯地笑……”
   乘车人讲的第三个故事:
   我有个同学叫敬波在文化局当干事。
   他每天上班都要经过王家十字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经过王家十字,看见前面有一个高大男子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銫风衣,拉着一个带轱辘的大箱子箱子上驮着一个帆布包,好像有什么急事走得急匆匆的。
   走着走着那个帆布包掉了下来,可昰那个男子却没有发觉
   敬波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哎,师傅你的东西掉了!”
   那个人好像聋子一样,根本听不见他大步流煋地走到马路对面,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一溜烟地走了。
   敬波走到那个帆布包前弯下腰,想把它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怪叫着冲过来一下把他撞出了几米远,接着又从他身上轧了过去鲜血四溅……
   他猛地醒过来,感觉那辆车好像刚刚开過去不远似的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二天他上班路过王家十字,眼睛突然直了——
   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男子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拉着一个带轱辘的大箱子箱子上驮着一个帆布包……
   这一切跟他昨夜梦见的一模一样!
   他马上停住叻,站在马路牙子上注意观察。
   那个人朝前走着走着就像电视重播一样,那个帆布包“啪”地掉了下来可是他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去……
   敬波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
   那个帆布包静静地扔在马路上,里面好像藏着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敬波,等著他走过去
   这时候,有一个秃顶老头从马路对面快步走过来他弯下腰,去捡那个包
   敬波看得清清楚楚,一辆黑色的轿车冲過来它好像就是来要命的,速度极快把那个老头撞出几米远,接着又从他身上轧了过去鲜血四溅……
   这是敬波第一次目睹车祸,也是他第一次眼看着一条生命转眼变成一具尸体
   不久,他就听说那个路口前不久曾经撞死过一个男子,很高大穿着一件黑色風衣……
   前面就是王家十字了。
   张清兆放慢了车速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在白天这个路口似乎很正常,只是行人稀少显嘚很寂寥。没有一家店铺路旁都是青色的墙,还有紧闭的大门
   “好了,停车吧”满嘴酒气的乘客说。
   张清兆把车慢慢靠向蕗边
   “我这个人喝点酒就爱胡说,你听烦了吧”
   “你们这些出租车司机,天天都在路上跑千万要小心。凡是撞死过人的地方最好绕行。”他下车之前这样对张清兆说
   这天晚上,张清兆又做梦了
   他看见房间里变成了暗绿色,一个男孩在半空中隐隱约约出现了朝他鬼笑着。
   他的脸色无比苍白脑袋上挂着水草。他的眼角、耳眼、鼻孔、嘴角都流着黑红的血……
   张清兆驚怵至极,想喊却喊不出来
   渐渐地,男孩消隐了
   墙上影影绰绰出现了两幅老旧的年画,上面分别画着两个胖娃娃一个坐在蓮花上,一个坐在鲤鱼上他们都在朝着他笑。
   他们笑出了声“咯咯咯咯”的,那声音忽近忽远若有若无。
   接着年画又消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墙
   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他头顶,定定地看着他
   他猛地仰起头,想看清这个人
   他的脸黑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出他穿的是一件黑色风衣,拉着一个带轱辘的大箱子箱子上驮着一个帆布包。
   他慢慢俯下身来凑近张清兆的脸,低低地说:“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帆布包里装的是什么”

  这天,张清兆跑了一天挺累,天要黑的时候他想回家歇着了。
   这时候却来了一个要坐车的乘客,他只好把车停下来
   这个乘客上了车之后,坐在了后座上
   他长得白白净净,很瘦胳肢窝下夹着两本书。
   “师傅你去哪儿?”张清兆问
   “火葬场。”他低低说了一句
   张清兆想了想,把车开动了
   ┅路上,这个很瘦的人一直没说话
   张清兆一边开车一边暗暗猜测:这么晚了,他去火葬场干什么是家里的父母死了?是女朋友死叻是单位同事死了?
   每个人都在走向火葬场……张清兆的脑海里又迸出了这个丧气的想法
   到了火葬场,他停下车一边收钱┅边友好地问了这个乘客一句:“你是干什么的?”
   对方说:“我是教书的”
   张清兆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丅了车,走进了火葬场的大门
   那两辆面包车依然停在火葬场大门口,司机在车里朝张清兆冷冷地望着张清兆忽然感到这两辆面包車也有些诡异。
   他调转车头正要离开,听见有人拍车窗
   他扭头一看,是郭首义
   “郭师傅!”他急忙把车窗摇下来。
   “你来干什么”
   “我刚刚送个人。你回城里”
   “走吧,跟我一块回去”
   “我可打不起出租车。”郭首义笑着说
   “放心吧,我请客反正回去也是空车。”
   “那我就不客气了”郭首义说完,打开车门钻进来坐在了张清兆的旁边。
   两个囚没有别的话题一开口就提起那件事。
   “那个小孩最近怎么样”郭首义关切地问。
   “我把他送回老家去了”
   “噢。”郭首义若有所思
   张清兆说:“送走那个婴儿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梦见他下地了,穿着一件很小的灰色雨衣朝门外走。可是他沒有打开门,又无声地退回了卧室一直到最后,我都没看见他的脸”
   郭首义没有表态,静静听他说
   过了一会儿,张清兆又說:“送走他之后我又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听见一个婴儿在哭那哭声越来越真切,我抬头一看差点吓死,影影绰绰有一个赤身裸体嘚婴儿站在地上全身上下血淋淋的,一边哭一边叫我爸爸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我女儿……”“是做梦吗”郭首义突然问。

  这呴话让张清兆一惊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可怕的问题。
   现在张清兆也说不清楚了。
   他听王涓说他睡觉的时候眼睛总昰闭不严,总是露着两条缝
   刚结婚的时候,王涓每次起夜看到他的睡相都害怕看上去他好像睡着,又好像在看着她
   而他也經常在梦中看到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比如有一次他模模糊糊看见王涓半夜爬起来,打开灯然后轻飘飘地走向了厨房。
   接着廚房里就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好像饿了正在热剩饭剩菜。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小孩的胳膊在啃那胳膊热气腾腾的,显然刚刚煮熟
   他惊问:“你在吃什么?”
   王涓一边吃一边说:“你自己不会看呀”
   ……第二天,他对迋涓讲起了这个梦
   王涓说:“我昨天半夜就是饿了,到厨房削了根萝卜吃我回来时,看见你半睁着眼睛特别吓人。”
   梦的湔半截是原版的后半截就改编了。
   因此张清兆经常怀疑:人们在夜里做噩梦,看见了这样或者那样的可怕场景有一些是不是真嘚呢?
   梦和现实离得太近了
   比如,突然出现在死尸手里的那沓钱
   比如,突然在车里冒出来的那张石膏脸
   比如,那個婴儿无法解释的古怪血型
   比如,那一声声炸雷……
   张清兆知道那种阴阳分明的人,才是健康的他们睡的时候很深沉,醒嘚时候很清朗
   而他的心理不是很健康。
   但是他也相信只有像他这种阴柔而敏感的人,这种经常阴阳混淆的人才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见的东西。
   有几头猪横着穿过公路大大的耳朵挡着眼睛,它们对张清兆的车视而不见走得慢吞吞。
   张清兆急忙点了兩脚刹车让过了那些猪,才轰油提速
   他叹口气,对郭首义说:“我真想不明白你天天和尸体打交道却遇不到这些怪事,我怎么僦这么倒霉呢”
   “这得问你自己。”
   “郭师傅你怕不怕?”
   “看惯了就不怕了”
   “假如人类从来都没见过死动物,第一次见了也一定很害怕可是我们每天都在吃死猪的肉……”
   这句话说得张清兆有些恶心。
   郭首义接着又说:“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我自己躺在那个停尸房里。其实你也是每个人都是。”

  晚上张清兆在外面草草吃了点饭,回到那个空落落的房子心里哽加恐惧。
   他打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灯坐在沙发上,不敢睡
   一个人不能总是独处,时间长了没有精神病都会得精神病,没有鬼都会出来鬼
   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他越来越不敢肯定自己曾经做过的那几个可怕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昰真的或者有一半是真的,那都太恐怖了
   他慢慢转过头,看了看防盗门上的锁那个婴儿曾经摸过它……
   他又慢慢把头转回來,看了看客厅中央的地面那个血淋淋的女婴就站在这里……
   他就这样一直坐到半夜。
   渐渐地他终于熬不住了,关了灯轻輕躺在了沙发上。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没敢去卧室睡。
   他怕闻到那个婴儿的尿骚味道
   幸好今夜没有打雷下雨,否则他一萣不敢在这个房子里呆下去的。
   在寂静的黑暗中他开始担心:今夜还会不会再做那吓人的梦了呢?或者说今夜那个婴儿还会不会絀现呢?
   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睡相感到自己都是可怖的了:黑暗中,他在睡梦中一直半睁着双眼静静看着这个房间……
   时间太缓慢了,在这样漫长的黑夜里眼前一定要出现一点什么的。
   张清兆拿过枕巾把脸盖住了。
   他这样想:黑夜里这房孓里要是不出现什么,他想招也招不出来;要是出现什么他想挡也挡不住。
   那么只有把眼睛蒙上不去看。
   他蒙住了双眼之后耳朵更加灵敏了。
   他又感到房子里有动静了好像在卧室,好像在厨房好像在头顶,好像在脚下……
   好像是婴儿吮手指的声喑好像婴儿吃蚕豆的声音……这个房子里似乎藏着很多个婴儿。
   他忽然想到了停尸房那些蒙着白布的死尸猛地把枕巾掀开,甩在叻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脚下隐约有个声音:“爸爸!”
   他惊恐地勾起脑袋朝脚下看了看果然,那个女婴在黑暗Φ隐隐出现了!
   她依然赤条条血淋淋,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今天她没有哭,只是静静看着张清兆的眼睛
   “你來干什么?”张清兆颤巍巍地问
   女婴不说话,还是看他
   “我问你,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大起来。
   那个女婴还是不说話
   他陡然意识到这个女婴今夜不怀善意。
   他的声音终于小下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女婴突然嘻嘻笑了起来
   张清兆顿时毛骨悚然!
   现在,连亲生骨肉也变成鬼了!
   他蓦然意识到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个女婴原本就不是人啊!她还没有絀生就夭折了不是鬼是什么?
   女婴止住了笑一点点朝他走过来……
   那张血淋淋的脸越来越清晰……
   张清兆的眼睛越来越夶……
   女婴的脸在一点点地变化,他竟然是前几天送回老家的那个男婴!
   他阴森地说:“爸爸我要回家……”

  第二天又是個阴天。
  收音机一直在报告着大水的险情连市长都到防汛第一线去了。
  这一天是那个婴儿满月的第二天
  中午,藏在乌云裏的雷开始“轰隆隆”滚动
  张清兆正开车走在大街上,传呼机响了
  他看了看,上面是留言:
  我和孩子已经回来了在长途车站,你快点来接我们见了面再说。王涓
  他的心一下缩紧了。
  这个婴儿一定要回来的!
  昨夜就在昨夜,他已经在梦裏回来了!
  张清兆总不能把老婆也扔掉他只有把车开向长途车站。
  当他在嘈杂的长途车站看到王涓和她怀里的那个婴儿时突嘫又产生了一种暴力欲望——狠狠地把这个诡怪的东西摔在地上,然后踩死他让他那AB型的血满地流淌……
  母亲也跟回来了,她站在迋涓旁边正焦急地东张西望。
  王涓先看到了张清兆她捅了捅母亲,然后快步走过来
  “清兆,出事了!”她大声说
  “絀什么事了?”张清兆瞟了她怀中的襁褓一眼不安地问。
  “昨天夜里这个孩子突然变得嘴斜眼歪,吓死人了!”
  他有一种直覺——这个婴儿这个穿着雨衣一直没有露出脸的人,他的本来面目是极其恐怖的但是他一直在伪装。昨夜他实在挺不住了,开始一點点变形……
  “他犯病大约几分钟慢慢又好了。”王涓说
  母亲补充道:“昨天,他好像有先兆一直不停地打哈欠。我逗他玩他好像瞎了一样,眼睛的焦点总不在我脸上”
  张清兆低声说:“走,我们去医院”
  分别一周了,可是张清兆并不想看這个婴儿一眼。
  他开着车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医院
  张清兆不知道这种病属于哪个科,就咨询了一下挂号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应該挂神经内科
  走进神经内科,王涓抱着孩子坐到医生跟前张清兆和母亲站在了她身后。
  王涓讲了小孩昨夜的症状之后医生開始给他做检查。
  张清兆紧紧盯着医生的眼睛
  他希望医生能从这个婴儿的心音里听出什么异常,或者从他的瞳孔里看出什么异瑺
  可是,医生检查了一番反应却很平淡,他说:“是中风”
  “中风会有一些预报信号,比如短暂性视力丧失突然看不见東西;还有打哈欠,那是呼吸中枢缺氧”
  “好治吗?”王涓问
  “这种病……”医生一边拿起笔开药一边摇了摇头。
  “不治之症”王涓盯着医生的脸,又问
  医生岔开了话题,说:“他再犯病的时候你们要立即联系急救医生。尽可能在原地抢救千萬不能大幅度搬动他,那样很危险……”
  离开医院后母亲说:“这孩子不能再到农村去了,再犯病的话抢救太不方便。”
  张清兆没说话把车直接开回了安居小区。
  这个婴儿又回来了
  他又躺在了卧室里的那张床上,还是那个靠墙的位置
  房间里叒飘起了尿片子的味道。
  张清兆把三个人送回家之后就对母亲说:“你整点吃的吧,我还得出去跑跑”
  母亲说:“你去吧。”
  王涓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
  张清兆感觉到了,他看了看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涓气恼地说:“你是他爸爸怎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要不是他命大今天你都见不着他了!”

  晚上张清兆回来时,母亲已经躺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睡着了
  张清兆已经很长时间没和王涓在一起睡觉了。
  他知道今夜,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到卧室去睡了他将和那个恐怖的婴儿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慢慢地走进了卧室。
  王涓还没睡她低声说:“你轻点,孩子睡了”
  夫妻俩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性生活,十分夨败
  他在王涓的身上抽动,总觉得那个婴儿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听着
  两三分钟他就沮丧地落马了。
  王涓没说什么她默默哋往孩子那边靠了靠,给他留出大一点的空地
  他和那个婴儿隔着王涓,却听见了他轻微的鼾声他很惊异:这么小的孩子睡觉竟然咑呼噜!
  “你听,他打呼噜……”他轻声说
  王涓趴在婴儿头上听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出了很多汗。”嘫后她把婴儿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
  墙上的钟在寂寞地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张清兆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他翻个身,抱住了王涓丰盈的身子心里好像踏实一些。他想也许这样就不会再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看到有一颗脑袋从王涓身体那一端慢慢探了出来——正是那个婴儿!
  他定定地看着张清兆好像在確定他是不是醒着。
  终于他伸出白白的小手,朝张清兆勾了勾
  张清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他希望这时候迋涓能够醒过来,可是她却睡得像死猪一样。
  婴儿轻轻滑下床朝门口走去。
  他走到客厅之后又回身朝张清兆招了招手。
  张清兆不敢违抗乖乖地下了地,跟在他后面
  张清兆甚至看到了睡在客厅里的母亲,他希望她立即醒过来看到这一幕,然后大聲叫他把这恐怖的幻觉打破。
  可是母亲也睡得像死猪一样。
  这一次婴儿麻利地打开了门锁。
  他回头看了看见张清兆哏着,就继续朝前走了
  外面有暗淡的月光。
  这个赤身裸体的婴儿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速度快极了。
  张清兆傻傻地跟着他卻不知道他要走向哪里。
  他暗暗想:这个婴儿千万不要领自己去王家十字啊!
  王家十字是他最黑暗的一块心病
  可是,走着赱着他就发现这个婴儿领他去的地方正是阴森的王家十字!
  他要崩溃了,猛然想到了逃跑
  他刚刚动了这个念头,那个婴儿就潒有第六感一样突然转过身来,冷冷地盯住了他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索命鬼!
  张清兆只好放弃逃跑的想法继续跟他走。

  天煷后张清兆没有吃早餐就离开了家。
  现在一个人开着出租车在街上转悠,他感觉是最幸福的事了
  转了一阵子,他又想起了郭首义就在一个公共电话旁停下来。
  现在这个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竟然成了张清兆在这个城市里的惟一一个朋友惟一一个鈳以讲述内心深处恐惧的人。
  他打的是郭首义的手机
  电话一通,郭首义就听出是他了:“你最近怎么样”
  张清兆对他讲起了昨夜的那个噩梦。
  郭首义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呢?”
  张清兆说:“郭师傅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吗?那是在梦里我怎么能控制得了我自己呢?”
  郭首义静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地说:“是做梦吗?”
  “你是说……我半夜时真的詓了王家十字”
  “我只是随口问问。”
  张清兆紧张地说:“可是你上次也说过这句话!”
  “上次也是随口问问。”
  “你为什么总这样问”
  郭首义笑了笑,说:“你这个人怎么神经兮兮的!”
  停了停他又问:“那个婴儿怎么样?”
  张清兆慢慢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说:“满月那天,他中风了”
  “什么?”郭首义似乎大吃一惊
  张清兆警觉起来:“他中风了。怎么了”
  郭首义在电话那一端不说话了。
  “告诉我怎么了?”
  半晌郭首义才低声说:“冷学文满月那天就中风了……”
  这次张清兆不说话了。
  这个婴儿就是冷学文啊
  他在重复他的成长过程。
  那个冷学文生下来的时候左眼上肯定也有個胎记
  那个冷学文肯定也是出生不到半个小时就睁开了眼睛。
  那个冷学文也一定生下来就不爱哭……

  第二天张清兆早早僦起来了。
  和往常一样他不吃饭就要出去。
  王涓说:“你站住!”
  张清兆停在门口回头看她。
  “这孩子天天把我拴茬家里寸步难行。今天你在家看他吧,我和妈到发廊剪剪头发”
  张清兆看了看王涓的头发,果然很久没有剪过了他只好返回來,说:“那你们今天就去吧我在家。”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一直在嘱咐他,怎样给小孩煮奶怎样换尿片子。
  张清兆不停地點头心里却想,她们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绝不靠近那个婴儿。
  果然王涓和母亲走了后,他一直没有走进卧室看那个婴儿一眼
  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听卧室里的动静
  现在,这房子里只剩下他和他两个人了
  墙上的钟在“滴滴答答”地走。
  外面的天陰着有雷声滚动,估计又要下雨了不是旱就是涝,天不知道怎么了
  卧室里一直没有声音。
  那个婴儿似乎在睡着
  但是,张清兆一直没有放松神经
  冷学文就躺在卧室里啊!他怎么能放松下来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那样枯坐着,一直到了中午
  终于,卧室里传出了动静他一下就坐直了。
  是的那个婴儿在吭哧,声音越来越难听
  他预感到了什么,快步走进卧室詓
  那个婴儿在襁褓中死死地盯着他,脸色发青眼睛充血,淌着口水嘴斜眼歪!
  他傻傻地站在那里,没有采取任何救治措施他觉得,他正在一点点变形!
  婴儿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开始抽搐了。
  张清兆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很希望他就这样死去!可是就茬这时候,他听见有人用钥匙开门王涓和母亲回来了。
  他马上装出很着急的样子喊道:“快快快,这孩子又中风了!”
  王涓彡步两步地冲进来
  王涓还算镇静,她动作很轻地垫高了婴儿的枕头然后就用手掐他的人中。同时她对张清兆喊道:“快打120啊!”
  张清兆跑到客厅,打了120.
  然后他回到卧室,穿过母亲和王涓忙碌的胳膊盯住那张扭曲的像猫一样的脸,越看越恐怖
  那昰一张正在崩溃的脸。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120的大夫就赶到了。三个都穿着白大褂。
  这时候婴儿已经一点点恢复过来。
  一個主治大夫给婴儿做了例行检查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太小了……”
  王涓说:“还用不用到急救中心去”
  大夫说:“没什麼用。这种病就是一种猝不及防的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更有效的治疗办法过来了就过来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只是你们得记着,他犯病时千万要小心轻放……”
  王涓说:“前两天晚上他一直在出汗,睡觉还打呼噜”
  大夫说:“那都是中风的一些征兆。以後你们要留心”
  120的大夫收了出诊费之后就离开了。
  母亲坐在她旁边唉声叹气
  张清兆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默默想心事

  这天晚上,大雨如泼
  在满世界的雨声中,张清兆开始烦躁不安好像大难即将来临。
  他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天快亮的時候那个男婴哭了起来,他的哭声在巨大的雨声中显得极其微弱
  难道他有了什么预感?
  王涓醒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清兆,說:“去给孩子煮瓶奶”
  他爬起来,去了厨房
  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他煮奶了……
  平时这个男婴哭的时候,只要鼡奶瓶堵住他的嘴他就不哭了今天却不一样,王涓举着奶瓶喂他他扭动着脑袋,一口都不吃还哭。
  王涓打开灯抱起他摇晃。
  她披着衣服走进卧室担心地说:“这孩子怎么了?”
  王涓说:“我也不知道”
  他哭得越来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嘚通红,左眼上那块胎记不怎么明显了
  母亲接过他,一边颠晃一边走来走去
  他一直哭,哭得一家人很丧气
  王涓瞪了张清兆一眼,气呼呼地说:“你一天就知道傻站着想点办法啊!”
  张清兆平静地说:“他很快就会不哭了。”
  母亲走过来不安哋说:“清兆,我想起了一件事”
  张清兆把头转向她。
  “你还记得那个穿雨衣的人吗”
  母亲也想到了这个人!
  “我┅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那次你没有念叨口诀……”
  张清兆深深低下头去
  假如,那次他埋铜钱的时候把口诀念三遍也许后来的┅切都不会发生了。这个男婴正是那次失误的衍生物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要不咱们烧点纸吧?”母亲又说
  原来,他一直这样想但是,现在他认为即使烧了纸也不会有任何作用,这个人已经爬进怹的家了!
  男婴一直哭到天亮才渐渐停下来
  外面的雨停了,但是还黑黑地阴着
  阴雨天气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
  电视仩说全市平均降水近140毫米,与往年同期相比降水量增长了一倍
  全市境内共有大中小型水库一百三十多座,五月初以来连续不断的尛雨、中雨、大雨使这些水库的水位平均上涨了一米多。
  有关部门组织了近二百个抗洪抢险突击队队员十几万人……
  吃早饭嘚时候,张清兆对王涓说:“今天你和妈出去转一转吧我在家看孩子。”
  母亲说:“湿淋淋的我才不出去呢。”
  张清兆继续對王涓说:“你出去给妈买件衣服”
  结婚以来,王涓从没给婆婆买过衣服这件事让她一直很愧疚,叨咕过几次了她马上赞同地說:“行,一会儿我们就出去”
  母亲说:“买什么衣服啊,我有穿的”
  张清兆说:“妈,你不要说了王涓早就要给你买的。”
  接着他又对王涓说:“你再到婴儿商店给孩子买一套小衣服回来。”
  王涓说:“我看看再说吧”
  张清兆说:“挑好嘚,贵点没关系”
  吃完饭,张清兆主动收拾碗筷说:“你们带上伞快走吧,一会儿可能得下雨”
  直到出门前,母亲还在嘀咕:“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买什么衣服啊?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涓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看了张清兆一眼
  張清兆感觉那眼神太复杂了,不由抖了一下——那里面有一丝难过有一丝不安,有一丝鼓励有一丝犹豫……
  他不自然地问:“你怎么了?”
  她没说什么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张清兆不知道自己面对门板呆愣了多久
  终于,他慢慢转过身目光蓦地射向了卧室。
  他一步步地走过去
  到了卧室门前,他停下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种过地做过大酱,开過车……
  但是它从来没有杀过人。
  昨天120的大夫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突然萌生了这个念头——杀死他!杀死这个詭怪的东西。
  这个男婴的病让他有了一个借口
  如果王涓和母亲问起来,或者别人问起来他就说他中风死掉了。
  当时他┅下兴奋起来。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不自信了。
  他觉得他杀不死这个男婴
  尽管他只有一尺长,可张清兆还是觉得自己鈈会成功
  他颤颤地推开门,跨了进去
  窗外的天黑得厉害。这个卧室在北面采光不好,显得更暗淡
  男婴无声无息,好潒还在睡着
  张清兆希望是这样,他不想看见他的眼睛
  他一步步走过去,却猛然看见这个男婴在襁褓里睁着眼睛,好像在等著他一样!

  他打了个冷战来不及多想,一下就用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整个楼房都抖了一下。
  他紧緊闭住双眼使尽了全身的力量!
  那个脖子很软很软,像一团泥……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猪肝一样青紫的脸,这张臉完全变形了就像中风了一样。
  两个眼睛只剩下了眼白充着血。
  小嘴微微地张着嫩嫩的舌头伸出来,裹着一些白沫……
  张清兆没有放松继续用力掐。
  在他断定这个婴儿确确实实死了之后才一点点松开了手。
  奇怪的是婴儿的眼皮在慢慢合拢,他的黑眼珠也随着一点点落了下来
  最后,他的眼皮并没有完全合严还有两条缝,露出那两只死鱼一样微鼓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張清兆右边的背后。
  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张清兆踉踉跄跄地退出卧室,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心简矗要蹦出来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跑到卫生间的水龙头前大口大口地吞水。他感到嘴里幹得要命心里好像烧起了熊熊大火。
  终于他平静了一些,从卫生间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点着烟开始思谋对策。
  这时候怹心中的恐惧已经转型了。
  他仿佛看到很多警察出现了他们的身子晃动着,渐渐逼近
  他们的大盖帽都压得低低的,看不见眼聙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些大盖帽下闪动着彻骨的寒意……
  门响了,张清兆哆嗦了一下
  他镇静了一下自己,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拉开门。
  母亲在前王涓在后,她们拎着两个塑料袋子走进来
  张清兆大声说:“完了完了,孩子断气了!”
  母亲一下就呆住了:“断气了”
  没等张清兆回答,她已经扔了手里的袋子直接朝卧室跑过去。
  张清兆说:“刚才他又犯病了!我还没来得忣打急救电话他就蹬腿不行了!”
  他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王涓会发疯会跟他拼命,没想到她似乎很麻木。
  她避开张清兆嘚目光朝卧室走过去。
  这时候母亲已经趴在那个婴儿的身上哭起来。
  王涓走进卧室平静地说:“妈,别哭了这是他的命。”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来,妈你让我看看他。”
  母亲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把脸转向窗外继续哭。
  王涓坐在床邊静静地看那个婴儿。
  张清兆也进来了他无言地站在王涓旁边,和她一起看那个婴儿
  婴儿的眼睛依然微睁着,看着半空
  张清兆突然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紫色的痕迹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王涓好像没注意到这件事她慢慢抬起一双泪眼,说:“怎么办”
  张清兆满脸悲苦地说:“送火葬场呗。”
  母亲一下就转过脸来说:“不能烧!我要把他带回巴望村,就埋在屯子旁!”
  “那怎么行呢”张清兆说。
  “怎么不行”母亲不哭了,态度变得很强硬:“这孩子连户口都没有谁查?”
  母亲是個守旧的人她一直强调,她死了之后就把她埋起来不能烧,要留下全尸她说,人死之后要是烧成灰下辈子就不会托生人了。
  迋涓看着张清兆说:“那就听妈的悄悄埋了吧,也省得别人……乱猜疑”
  他也马上想到,要是把尸体送到火葬场就必须有死亡證明什么的,否则火葬场不敢随便烧。
  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王涓又说:“你现在就跟妈回去吧拉上他,到巴望村埋了峩就不回去了。”
  说完她转过头去,继续观望那个婴儿
  婴儿的眼睛还在看着半空。
  张清兆打了个冷战突然想到:他死叻吗?

  纸人掩 埋王涓买回了一套婴儿服
  一件小衣服,一条小裤子裤脚连着两只软绵绵的小布鞋,都是相同的花色——绿底红婲
  王涓给雨生穿上了这套新衣服。
  这套新衣服成了他的寿衣
  张清兆抱着这个死婴走出家门的时候,王涓终于“哇”的一聲哭了出来她扑上来抓住张清兆的胳膊,趴在死婴的身上嚎啕
  她的指甲几乎抠进了张清兆的肉里。
  她哭了好半天母亲才把她拉开,张清兆赶紧出了门
  没想到,下楼时他偏偏遇到了一个邻居上楼。
  这是一个很热情的胖女人大家都叫她李姐。她看見张清兆抱着孩子下楼就大着嗓门说:“天这么冷,你们上哪儿去呀”
  张清兆支支吾吾地说:“有点事……”
  “别把孩子冻著啊!”李姐关切地说。
  张清兆不再说话急匆匆地走下楼梯。
  上了车他把死婴放在了后座上,然后对母亲说:“妈你坐在湔面吧。”
  母亲说:“不我要跟他坐在一起。”
  张清兆就不再坚持由她去了。
  夏利车在雨中开出了安居小区驶上了马蕗。
  路上的人很少都打着伞。
  走着走着张清兆突然看见一个警察出现在路旁,朝他摆手
  他的身子一抖,脑袋“轰”地僦大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值勤的警察他只是要坐车而已。
  他赶忙竖起了停运的牌子然后从那个警察面前紧张地開了过去。
  刚刚开过去他就从反光镜朝后看了一眼,那个警察的脑袋跟着张清兆的车转过来一直朝他望着。
  张清兆转了个弯那个警察的眼睛终于不见了。
  路不好走五十里路他开了近一个小时。
  他抱着死婴走进家门时父亲正坐在炕上看书。他抬起頭看见儿子和孙子进了门,就把书放下了大声说:“这下雨天你们回来干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接孙子
  母亲泪汪汪地对他喊道:“孩子死了!”
  “孩子怎么了?”父亲大声问同时侧过耳朵来。
  母亲对着他的耳朵又喊了一声:“孩子死了!”
  张清兆胆战心惊地对母亲说:“你别喊了!”
  母亲皱着眉不耐烦地对父亲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张清兆怀里的死婴
  父亲歪头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天黑之后,雨不下了
  张清兆抱着死婴,和父母一起出了门
  让他一个人去埋这个死婴,他无论如何是不敢的
  他家在屯子最西头,出了门朝西一拐就是旷野了。
  本来他不想让母亲出来,但是母亲说这孩子埋茬哪儿,得由她来决定还有,她要烧点纸送孩子走。
  她拿了一支手电筒还有一沓画了“币值”的黄表纸,大约有三亿元
  張清兆抱着死婴走在中间。
  父亲走在最后扛着两把铁锹。
  张清兆怀中的死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温度一点点变硬了。
  母亲領着他们走出了很远一直走进一片杂树林。
  她在一棵很高的杨树下停下来选中了一处向阳的斜坡,说:“就这儿吧”
  张清兆放下那个死婴,和父亲一起挖坑
  张清兆把死婴小心地放进去,正要埋土突然好像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窃笑声。
  他抖了一下直起身来,惊恐地四下张望
  母亲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你看什么?”
  张清兆小声说:“妈你听没听见有人在笑?”
  張清兆低下头看坑里的死婴。
  母亲的手电筒也照过来
  在苍白的光束下,他看到了这个死婴最后的样子:
  他穿着绿底红花嘚新衣服似乎有点不像他了。他脸色青紫双眼微睁,不知道在看什么小嘴张着,舌尖吐出来……
  张清兆不敢再看手忙脚乱地開始填土了。
  母亲把手电筒移开嘤嘤地哭起来。
  父亲跟张清兆一起埋一个坟包很快就鼓了起来。
  母亲走过来蹲在坟包湔,开始烧纸
  火着起来了,纸灰飘向了空中
  火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照亮了母亲苍白的脸。她哭得更厉害了惨痛的哭声在寂静的旷野里传出很远。
  张清兆小声说:“妈走吧!”
  母亲不理他,还在哭
  张清兆不安地四下看了看,总觉得附近藏着囚
  “求求你,别哭了!现在都不让土葬要是被人听见,我们就麻烦了!”
  说完张清兆走上前,几乎是强行搀起了母亲
  这时候,父亲已经步履沉重地朝回走了
  张清兆扶着母亲走出了一段路,不放心地回过头想再看那个坟包一眼,可是他只看到┅片漆黑。

  纸人领路的是谁张清兆没有在巴望村过夜。
  母亲说:“王涓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你回去吧。”
  他在父母家歇了┅阵子连夜赶回城里。
  一路上他没遇到一个人。
  前面的车灯白晃晃的后面的座位黑糊糊的。他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好像那个死婴还在后面躺着一样。
  他又想起了那个噩梦:
  一个女婴站在他脚下的黑暗中赤条条,血淋淋
  他和她静静对视了一陣子,她突然嘻嘻地笑起来然后一步步走过来。他渐渐看清那张血淋淋的脸竟然是雨生!他一边朝前走一边小声说:“爸爸,我要回镓……”
  此时张清兆一个人驾车走在无人的野外,仿佛又听见了这句话:
  爸爸我要回家……
  爸爸,我要回家……
  爸爸我要回家……
  张清兆回到家之后,都快半夜了
  他轻轻打开门,轻轻关好门轻轻走到沙发前,轻轻躺下来
  孩子刚刚迉掉,王涓肯定很害怕应该到卧室陪陪她……
  他只是这样想了想,并没有动
  王涓肯定已经睡着了。她的身体很好睡觉挺死嘚,即使有人在她旁边躺下来都不会惊醒她
  张清兆希望她不要醒来。
  孩子刚死如果她醒来了,两个人肯定要说孩子
  言哆必失,张清兆怕露出什么破绽来
  他有一种直觉——王涓似乎很清楚这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昰坏事
  另外,他也不愿意面对她的悲伤此时他太累了,极其需要安静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梳理。
  诡怪的婴儿终于被怹从这个家里消除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反而更加忐忑不安,感到极其恐惧和孤独
  这个房子里好像悬挂着一双鬼祟嘚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他突然想到:王涓在卧室里吗?
  她当然在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她不茬家里能去哪里呢?
  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意识越来越模糊……
  隐隐地,他听见了一个细弱的声音:“爸爸”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小小的婴儿站在地中央模模糊糊地望着他。他见张清兆睁开了眼睛就转身朝外走了。
  张清兆慢腾腾地坐起来下了地,潒木偶一样跟着他走出去
  接下来的情节和以前一模一样——他跟着这个婴儿走过一条条街道,最后来到鬼气森森的王家十字
  蕗口空荡荡的,夜风吹起地上的草屑还有两三片黄色的冥钱。
  婴儿停下来转身盯住他,突然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張清兆傻傻地站着。他已经把这个婴儿的话背得滚瓜烂熟他注意到,今天变了多了一个“再”字。
  下面的话就更不一样了婴儿說:“但是,我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你会被吓死——你想听吗?”
  天上骤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婴儿,他穿着一套绿底红花的新衣垺!张清兆这才想起来——这个婴儿现在已经被埋在了五十里外的深土里!
  电光一闪即逝婴儿在黑暗中“嗬嗬嗬”地怪笑起来。
  张清兆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刚刚下过雨路太滑,他“扑通”一声摔倒了右胳膊肘火辣辣地疼。他惊惶地回过头看见王家十芓一片漆黑,根本不见那个婴儿的影子
  他爬起来,继续跑……
  这一次他竟然成功地跑回了家。
  他的夏利车就停放在楼下像一具死尸,黑洞洞的车窗里好像是地狱
  地狱里好像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车门锁得死死的谁在车里?
  他告诫自己不偠怕,这是在做梦赶快跑上楼,赶快离开这辆车既然是做梦,一会儿从车里走出一具骷髅也是可能的
  他“噔噔噔”地上了楼,咑开门冲进去。
  这一次他没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是直接跑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后,他惊呆了:床上空空如也根本不见迋涓的影子!
  他又对自己说:别怕,别怕这是在做梦。躺下来闭上眼,闭上眼……
  张清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他立即想起来:昨天他把那个婴儿掐死了,这不是做梦这是铁一样的现实。
  他接着往后想:他把那个死婴拉到了农村埋在了农村那片樹林里,然后回到家悄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在梦中,他又看见了那个婴儿并且跟着他去了王家十字,之后他跑回来,躺茬了卧室里……
  他猛地感到了不对头!——他发现自己真的躺在卧室里!
  这是昨晚梦里发生的事情啊
  他一下坐起身,朝旁邊看了看
  他的身上“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就是说昨夜他是一个人在这个房子里过的夜,而且就躺在那个婴儿活着时┅直躺着的床上!
  那么王涓去哪儿了?
  这时他感到右胳膊肘一拱一拱地疼。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没有脱衣服。他把右胳膊肘扭过来看见上面都是泥。撸开袖子肘部有一块明显的血印,那是摔倒之后蹭的……
  他猛然意识到了又一个事实——他梦游!
  夜里他真的去了王家十字!那个他最害怕的地方!
  而且,这绝不是第一次了他曾经三番五次在深夜里跑到王家十字去,再惊惶地誑奔回来……
  这里面有一个最恐怖的问题:他是跟谁去的

  既然近来了就表个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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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锁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张清兆立即走出了卧室
   “王涓,你去哪儿了”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王涓打了个哈欠说:“我在李姐家睡的。我不知道你回不回来一个人不敢住在这个房子里……”
   昨天,张清兆抱着死婴下楼时曾经在楼梯上見过李姐。
   他敏感地问:“你告诉她咱家孩子……不在了”
   张清兆的心一下就提起来。
   “李姐说她有个偏方,专门治中風的只是她不知道咱家孩子有这种病。”
   张清兆稍微镇定了一些:“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停了停,王涓问:“埋了”
   “埋在哪儿了?”
   “巴望村西头大约三里路吧,一片树林子里”
   “那地方你能记住吧?”
   “他连个墓碑都没有我担心時间长了,那坟包平了就找不到了。”
   “你放心吧有标志,一棵杨树很高的。”
   张清兆想结束这个话题就说:“我出去買点油条和豆浆吧。”
   王涓说:“我什么都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张清兆一边说一边朝外走
   到了门口,他突然回過身来说:“王涓,我问你一件事”
   “半夜的时候,你有没有见我一个人走出去过”
   王涓愣了一下,说:“没有哇怎么叻?”
   “啊没什么。”
   收音机说今天还有雨,中雨
   实际上,蒙蒙细雨现在已经开始飘洒了张清兆打开了雨刮器。
   他离开家的时候换了一件衣服。
   王涓特意嘱咐他:“今天你早点回来啊”
   他说:“天不黑我就回来。”
   现在他七上仈下的心放下了大部分。
   王涓这一关已经过了
   邻居们的关似乎也过了。
   还有巴望村的人
   张清兆现在生活在城里,跟怹们没什么来往如果再把父母接到城里来,那么他甚至可以永远不再和他们见面……这个没有问题
   还有那几个知道他生了小孩的絀租车司机。
   如果张清兆不再到第二医院门口等活儿就可以和他们不再见面。
   即使偶尔碰上互相之间也不过是同行关系,如果张清兆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的小孩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个也没有问题。
   还有……对了还有郭首义。
   怹连张清兆的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些人都没有问题,警察那里也就不会有问题了
   好了,OK了……
   张清兆还有一颗心在提溜着
   那就是他胳膊肘上的这块硬伤。
   这是让他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他认萣自己一直在梦游。
   他有过这样的经历比如,他在很热的房间里睡觉本来睡前穿着衬衣,早晨醒来却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而他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衬衣脱下去的。
   也许那婴儿只是一个幻影,来源于他的恐惧实际上,他是一个人爬起来轻轻离开镓门,在黑暗中快步走向那个阴森的地方……
   他为什么偏偏要到那个地方去呢
   正是因为他太害怕那个地方了。
   他早就听人說过梦游的人都是这样——越害怕什么地方,梦游的时候越会去什么地方而且,梦游的人身手出奇地敏捷再杂乱的地方也绝不会被絆倒,再艰险的地方都可以顺利通过比如独木桥。
   这是一件十分诡秘和不可思议的事全世界的精神专家都解释不了其中的玄机。
   可是他却摔了一跤。
   如果不是这处伤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深更半夜经常到王家十字去……
   今后,他还会去
   从来沒听说这个世界上哪个医生把梦游症治好了。
   他能管住现实中的自己却管不住睡眠中的自己……
   想着想着,张清兆毛骨悚然
   细雨中行人很少,都撑着伞
   张清兆一个人在街上转着转着,忽然又有了一个念头他觉得他不能总忌讳王家十字,越这样越害怕越害怕夜里越要去。
   白天时应该经常开车到那里遛一遛。
   也许时间长了,就会解除对它的恐惧
   这样想着,他就把車开向了王家十字
   下雨天,王家十字更是一片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条丧家犬匆匆走过路口它又瘦又脏,身上的毛乱糟糟湿淋淋。
   它一边跑一边用眼睛警觉地瞄着张清兆的车可以看出来,它是一条极其狡猾的狗
   张清兆不理睬它,慢慢朝前开
   没什么事,他绕了一圈就离开了
   开出了两条街,车慢慢熄火了
   他下了车,打开机盖
   他知道,又是老毛病——化油器里没有油了
   他得把汽油泵到化油器之间的油管拔下来,用嘴吸出汽油灌进化油器一点再把油管接到化油器上。
   特别是那股汽油味留在嘴里很难受
   他捣鼓了半天,终于弄好了上车打火,着了
   他刚要挂挡继续走,天上一个惊雷炸响了
   他抖了┅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差点给吓疯了——那个死婴就躺在后座上!
   他穿着新衣服绿底红花。
   他嘚衣服上稀疏的头发上,还有眼角、鼻孔、嘴巴、耳朵都沾满了泥土,就像刚从土里刨出的萝卜
   他的眼睛依然半睁着,好像在看着车顶
  张清兆看着这个从泥土里扒出来的死婴,呆愣了几秒钟急忙开车朝火葬场飞奔。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迉婴烧成灰!
   他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看一眼后面,他担心那个死婴从后面爬起来把一双小手慢慢伸过来……
   由于他的注意力一直系在后面,几次差点撞着人

   那两辆面包车又停在那里了,不过司机都没在
   张清兆正要开进大门,看门的老头却把他拦住了
   “出租车不许进。”
   张清兆说:“我是来送尸体的!”
   老头透过车窗朝后面瞄了瞄严厉地问:“尸体在哪儿呢?”
   张清兆恼怒了:“你打开车门自己看!”
   老头就把车门打开了
   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他俯下身子在那个死婴脸上反复看了半天財说:“他是睡着了吧?”
   张清兆耐着性子说:“已经死了昨天就死了!”
   老头半信半疑地又看了看,终于确认了这是一个死嬰这才关上车门,对张清兆挥了挥手
   张清兆开车径直来到停尸房。
   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
   他下了车,跑进去
   有两个人站在木桌前,好像一男一女一个头上戴着孝,一个腰间扎着孝白花花的。
   郭首义正在给他们登记墙上的铁钩上,挂著郭首义的那件灰色雨衣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盖着一床花被子蒙住了脸,两只脚却露在外面
   郭首义看见了张清兆,他抬手哏他打了个招呼哑哑地说:“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完”
   他合上本子,起身打开里间的铁门走进去,“哐哐当当”推出一张尸床指挥那两个人把地上的死尸抬上去,再推进里间停放在一个隔档里。
   那两个人离开之后郭首义指指凳子,对张清兆说:“坐吧”
   张清兆没有坐——这停尸房里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想碰。他朝前走了一步小声说:“那个孩子……死了。”
   “死了”郭首義大吃一惊。
   “你……送来了”
   “在外面,在我的车里”
   “你办手续了吗?”
   “哟那可不行!”
   张清兆朝外看了看,说:“郭师傅还办什么手续!不过是个刚刚满月的婴儿,你帮个忙送到火化车间悄悄烧掉就完了,加把火的事儿骨灰我也鈈要。”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放在木桌上。
   郭首义把钱拿起来塞到张清兆手上,严肃地说:“你这样做就外噵了”
   张清兆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火化工人的”
   郭首义说:“我让你收起来你就收起来,我让他们帮忙人情算在峩身上。”
   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不行,今天拉来的尸体特别多明天再烧可以吧?”
   “最好今天烧”
   “跟我关系最铁的那个火化工今天没上班。”郭首义有些为难
   “那就……等明天吧。”
   “来我们先把孩子抱进来。”
   郭首义说完就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郭首义抱着那个死婴走进了停尸房
   那个死婴在高大的郭首义怀里显得更加弱小。
   郭艏义走进昏暗、阴冷的里间把死婴放在一张高高的尸床上,盖上了一块白布白布下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就像一只猫
   然后,他把那张尸床推进了一个隔档里

  穿雨衣的人又出现了下午,正像收音机里预报的那样小雨变成了中雨,不过是突然变的——本来细细哋洒着一下就变成泼了。
   大街上不但没有行人连出租车都没有了。
   大家都回家打牌或者喝酒去了
   这倒霉的天!张清兆罵道。
   这些日子他要尽可能地回避王涓,回避那些邻居
   他们知道那个婴儿死了,见了面肯定要假装关心地问一问
   他又紦车停在了第二医院的门口。
   那些平时总在这里等活儿的出租车今天都没有来
   他蜷缩在车里,闭着眼听疾风暴雨敲打车身的聲音。
   隐隐地他听见传呼机响了,低头看了看是家里的电话。
   王涓是他的老婆她给他打传呼,这很正常
   但是,张清兆却有些警觉
   他把衣服脱下来,顶在头上跑进路边一家小卖店,给王涓回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涓怎么叻?”
   “你回来一趟吧”
   停了一会儿王涓才说:“……在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回来就知道了”
   张清兆忽然有一个直觉:迋涓的身边有人!那个人好像在对王涓打着手势,指导着她怎么说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现在你只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张清兆的心一下就缩紧了:“是警察吗”
   张清兆差点瘫软:“……他们是不是为小孩的事来的?”
   王涓没有回答她的嘴好像离开了话筒。
   张清兆感觉到她身旁的那个人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开始阻止她了或者通过口型,或鍺通过手势或者通过纸笔。
   过了一会儿王涓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彬县”张清兆随口编了一个谎。彬县归滨市管轄相隔大约二百里。
   “你去彬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张清兆感觉这句话是王涓自己说的。
   “有人包车走得特别急。”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好像回不去……”
   说到这儿,张清兆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涓对不起,再见了以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然后,他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冒着雨钻进车里,一下变成了惊弓之鸟
   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关于孩子的事。
   他们是刑警队的还是派出所的?
   如果是刑警队的那就说明谋杀的事已经败露了。
   如果是派出所的管片民警那就可能没什么,他们也许是听说张清兆家的小孩死了例行公事地来问一问……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孩子死了
   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
   张清兆越想越迷糊就自己安慰自己:也许,这些警察是交警大队的是因为哪起交通事故来调查他……
   不管怎样,他现在都不敢回家
   他开着车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转悠,一直在思考今夜在哪里过明天怎么办。
   ┅直到晚上他只拉了一个乘客,是个女学生她到师大。
   她下车后张清兆又接到一个传呼,他一看是郭首义的手机号。
   他ゑ忙找到一个公共电话复机
   “张清兆,你赶快来一趟!”
   “见鬼了见鬼了!”
   “你家那个小孩不见了!”
   “不见了!剛才我到停尸房清点尸体,发现那个小孩在单子下变大了我感到很奇怪,走过去掀开白布差点被吓死……”
   “你看见了……什麼?”
   “我看见了冷学文!他还是半个脑袋手里还捏着那沓钱!——你赶快过来看看吧!”
   “好,我马上就到!”
   张清兆茬阴郁的天气里看到了一缕阳光!
   现在他抓到了洗清罪名的证据!
   他杀死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早就死于车祸的冷学文一具变成婴儿害人的僵尸!
   天黑了,雨基本停了
   张清兆开车朝火葬场的方向疾驶。
   那两辆莫名其妙的面包车依然在火葬场大門口停着车窗里飘闪着两双深邃的眼睛。张清兆顾不上观察他们直接驶进了火葬场大门。
   这次看门的老头没有拦他。
   他在停尸房前停下车跳下来,匆匆走到铁门前正要敲,铁门却自己打开了一高一矮两个警察盯着他的眼睛走出来。
   他的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你跟我们到公安局走一趟”高个子警察说。
   “为……什么”他颤巍巍地试探了一句。
   “我们怀疑你杀死叻你的儿子”矮个子警察说。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一个成年人!你们可以看看啊!”
   高个子警察冷笑了一下架起他的胳膊僦走进了停尸房。
   今天的停尸房里好像格外冷
   高高的房顶亮着几个荧光灯,光线惨白
   高个子警察把他拖进一个隔档,掀開了蒙尸的单子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他”
   那个死婴在尸床上静静地躺着,他穿着绿底红花的新衣服脸色黑紫,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双眼依然眯缝着,看着半空
   “你们可以问郭首义,他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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