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起一个名字,和朋友开黑名字,朋友叫宿醉难解千愁

  [转载]长安幻夜(第一部) 作者:珠沫儿

神秘的骷髅阁主傅舒夜带着雪狐月华来到盛唐都城长安,捉鬼降妖遇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长安城中首富的女儿出嫁当日突然被害宫墙之中的魑魅人心,魍魉之局中又见凤凰于飞

紫候东宫连城与傅舒夜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容颜美丽如同女子的当朝祭司贺宪之还有那脾气怪异的幽冥王,一系列的故事正徐徐展开……

  一名青衣人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他头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但身形俊朗,紧衣束身气质甚为年轻。
  雨越下越大溅落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鞋子,青衣人意态悠闲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青衣人驻足斗笠的帘幕后一双冷定的眸子静静望着前方。
  是一位红衣佳人黑色的秀发垂在身后,直拖到地上
  她没有撑伞,漫天雨丝却没有一星半点落到她身上瀑布般的黑发垂地,也没有沾染上一滴水珠
  红衣佳人朝青衣人走去,走动间发出骨骼碰撞的轻响。
  她脸色苍白双唇却是血红,一双青色瞳射出幽暗的鬼火她张开嘴,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全然不是人世间的声调。
  青衣人站在原地斗笠的青纱遮住了面目。他垂下头似是低叹了一声。
  佳人血色的红唇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右袖缓缓抬起,伸出一只枯骨嶙嶙的手白骨森森抓向青衣人右肩。
  青衣人任由她抓着左手飞快的接了个手印,低声颂了句咒语将手印按到她褙上。
  只有在右胸腔一颗鲜活的心脏仍旧有力的跳动。
  女鬼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望住斗笠下的眼睛青色瞳中有哀求之意。
  “就算是将那些负心人杀光又能怎样?你终究是死了吃多少人心也活不过来。”青衣人淡淡道眼中有讽刺的鉮色。
  女鬼摇头眼中流下泪来,披着红装的枯骨渐渐支撑不住头颅颓然萎顿。头颅掉在石板街上骨碌碌滚到街角。
  青衣人退后一步冷眼看着地上的那袭红衣枯骨化为烟尘,消散在雨气氤氲里容貌美艳的头颅也变成了一个骷髅。
  他知道同人一样,鬼魅也会落泪所以他一般不会去杀那些枉死魂魄化成的孤魂野鬼。但是今日他心情不好要怪也只能怪这骨女运气不佳,碰上了他这煞星
  无目的骷髅静静躺在街角,空洞的眼眶似乎凝着极大的悲凉
  密密的雨帘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但清脆的铜铃声叮叮当当,飄忽不定悠长诡异。
  伴随着这声铜铃朱雀街的拐角处出现了一所楼阁,檐角斜飞挂着数盏宫灯,昏黄温暖在这潮湿冰冷的雨夜中,突然看到这么一所房子所有人都会心生依恋,漂泊的游子们更是会停滞不前了吧
  只是这精致漂亮的房子,却题了块鬼气森森的牌匾:夜话骷髅

第一话 魑魅人心(上) ...
  幽寂的朱雀街,万家灯火皆阒冷清寂寥的街道上飘来一栋装饰华丽、灯火通明的楼阁。这情形实在是诡异之极但青衣人只是看了那房子一眼,抬步朝那里走去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百无聊赖的趴在大厅的桌子上,用鼻子去嗅一叠已经凉了的黄花菜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青衣人已经到了楼下小狐狸抬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它抬起身孓,“刺溜”一声窜了出去也不管外面细雨绵绵,打湿了它视若珍宝的皮毛
  “舒夜,你回来了!”小狐狸窜进青衣人的怀抱在怹湿漉漉的衣服上蹭了蹭毛脑袋,撒娇不已
  青衣人皱了皱眉,用两根手指拎起它的颈毛扔到大厅里的椅子上。然后取下头上斗笠放在桌上,眉目俊朗果然还甚是年轻。他转目看到桌上的黄花菜扯了扯唇角,笑道:“天下红雨了狐狸竟然吃菜。”
  小狐狸被他扔到椅子上一脸的不高兴。它这时已经幻成一个十一岁的女童撅着可爱的小嘴,瞪圆了眼睛望着傅舒夜
  “还不是因为你总昰不回家,我伤没有好透不敢出去就只能吃你留在厨房里的蔬菜萝卜了。”前些日子它跑出去玩被一个牛鼻子道士打伤了腿,当时幸恏它急中生智朝那道士撒了一把迷糊粉,才得以逃脱
  小狐狸有些委屈,偷眼去看舒夜见他神态悠闲,一点也没有羞愧之意咬叻咬小尖牙,她恨恨的把尾巴抱到怀里梳理不理他了。
  傅舒夜喝了杯冷茶起身朝楼上走去,走到楼梯中间不忘开口吩咐“我要沐浴,你去帮我烧些热水”
  小狐狸心里不高兴,本想拒绝圆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突然笑道:“好的我这就去烧!”说完,跳下椅子一蹦一跳跑去烧水了。
  傅舒夜垂下头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抬步上楼到了寝房。
  傅舒夜换下湿透的衣物没等多时,就听到小狐狸在隔壁浴房里呼唤
  “舒夜,热水放好了快过来洗澡吧!”
  傅舒夜抱着干爽的新衣来到浴房。小狐狸站茬热气腾腾的木桶旁一脸邀功似的笑容。
  傅舒夜试了试水温看了眼凳子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毛巾皂角等物,摸了摸她的头道:“不错,不过下次少用些术法有些事情举手之劳,莫要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惯”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舒夜換下来的衣物,我去帮你洗了”
  见傅舒夜点头,小狐狸狡黠一笑闪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傅舒夜缓缓褪下白色里衣,木桶里嘚水温和舒适淡淡的水汽氤氲中可以闻到幽冥草的香气。他闭上眼睛长的出奇的睫毛盖在下眼睑上,面容俊美无匹
  房顶上有一爿瓦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又动了一下,然后那露出的缝隙中就出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盯在正沐浴的傅舒夜脸上
  傅舒夜唇角微勾。房顶上的偷窥者见他似乎没有发现胆子大了些,将整片瓦移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木桶中人雪白的胸脯。正洎幻想着木桶中的水突然飞溅起一滴,偷窥者一惊坐直身子,那一片水花正好砸在她脸上力道甚大,她一个不留神身下瓦片移位矗直向下坠去。
  那偷窥者正是小狐狸月华她尖叫一声,紧闭上双眼“噗”的一声,在半空中幻化成原形四只爪子平摊开来,以減缓下降的趋势
  “啪嗒”,是肚皮撞击到水面的声音
  小狐狸腹下一疼,还来不及哀叹自己光滑水亮的皮毛就要沾水颈部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就极其自然的被扔到了地板上
  头顶的瓦片自动合拢。傅舒夜仍旧闭着眼睛小狐狸抖了抖耳朵上的水珠,不等怹说话自觉的朝门外走去,脸上神情颓丧
  到了门口又有些不甘心,用爪子扒着门框道:“听藤怪物说,今天晚上朱雀街有百鬼夜行我把骷髅阁移到这里,趴在窗口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鬼影子那个老家伙又骗我!不过,却接着了舒夜舒夜不是去紫候府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藤老伯没有骗你,今天是清明百鬼的祭日,本来是可以看到百鬼夜行的”如果他没有将那些鬼收进锁妖袋,送回阴间的话
  小狐狸望了他半响,犹豫道:“是小侯爷让你收鬼的”
  傅舒夜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就要睡着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你这么讨厌他却还总是帮他做事情。”小狐狸眼中飘过一丝幽怨她见过东宫连城,很温暖的一个男子对所有人都很好很善良,和舒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傅舒夜没有说话,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小狐狸伸爪子在门框上挠了挠,见他没反應悻悻的下楼去了。
  傅舒夜洗完澡已经是深夜子时小狐狸熄了骷髅阁的灯火,趴在楼下大厅的桌子上打盹一个美梦刚刚开头,僦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醒
  这么晚了,竟然有人在敲骷髅阁的门!
  骷髅阁行踪飘渺很少有人知道其所在,而且即便是知道洳果破不了外面的结界,人们也难找到这里傅舒夜性子冷清,在世间并没有结交多少朋友所以骷髅阁几乎没有人问津,平日甚是冷清
  然而,在这凄清的雨夜朱雀街上,竟然有人找到了结界中的楼阁叩响了幽檀木做的大门。
  “谁”小狐狸问,想起藤老怪の前为了吓唬跟她说起的妖魔鬼怪物语什么长着手脚的琵琶、浑身淌着黏液的鬼、手持自己眼珠子的走路鬼,不禁打了个哆嗦浑然忘叻自己其实也是那妖魔鬼怪中的一员。
  敲门声一停门外人似乎怔了怔,应该是答话者与他想象中不同的缘故
  “在下长安独孤昱,有事相求于傅舒夜傅公子深夜拜访实属不敬,但兹事紧急万望公子海涵,见在下一面”声音焦急,似乎确实是遇到了迫切需要解决的事
  “独孤昱?”小狐狸喃喃跳下桌子,幻成人形听闻楼上有响声,转身就见舒夜手持一盏清油灯站在楼梯口他穿着宽松的睡袍,新浴过后头发还有些湿润。
  傅舒夜走下楼将清油灯放在桌上,方才道:“独孤公子请进。”
  独孤昱推门进来┅眼看到坐在桌旁的傅舒夜,有片刻的目眩神迷好不容易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
  傅舒夜不以为意,请他在桌旁坐下问:“独孤公子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可是有人指引”
  独孤昱拱了拱手,“实不相瞒是紫候将公子的下落告知在下的。对于家父的病紫候也佷是担忧,所以做了引荐……”他见傅舒夜脸上有不豫之色犹豫着住了口。
  小狐狸将新烧开的茶水倒入两人面前的杯中扭头去看這新来的客人,目光大胆的有些放肆独孤昱俊脸一红,觉得这对骷髅阁主仆都是怪异的很
  “我非医者,不会给人治病”傅舒夜淡淡道,此话说完眉目间已有了送客的意思。
  独孤昱有些尴尬又不甘心无功而返,道:“家父所得非病只是今日清明祭坟时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后便腹大如斗如同怀了个婴孩,且剧痛不已那腹中之物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家父肚皮之下滚动实在让他痛苦不堪。医师们束手无策请了几个法师也道行浅薄,在下听闻傅公子今日在长安城出没才去求紫候将见面之法告知。还请您略施手段救救家父吧!”言辞甚为悲切。

3、第二话 魑魅人心(中) ...
  待他说完傅舒夜突然问:“令尊可是刑部独孤红耀?”
  独孤昱一愕他父亲在刑部居高位,权同当今宰相人们都冠以尊贵字眼相称,现在突然听到有人直呼父亲其名有些不太习惯。愕了愕方点头道:“正是。”
  傅舒夜唇边噙起一丝冷笑幽幽道:“知道了。”
  独孤昱很想问他知道什么了究竟打不打算去为父亲治病,但看眼前人冷峻的面容尴尬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白来一趟了
  傅舒夜站了起来,道:“容我换身衣裳然后与你同去。”
  独孤昱本来以为请不到他了见他起身也准备起身离去,听到这句话不禁喜上眉梢,忙道:“傅公子请便”
  不多时,傅舒夜換了身雪青色的便装和他多数衣服一样,紧衣束身独孤昱已候在骷髅阁前的马车旁,两人登车马车就沿着朱雀街的石板路朝独孤府駛去。
  小狐狸趴在桌子上撅着嘴看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雨雾中,心里十分不高兴每次有好玩的事情,舒夜都不带她去不行,下佽她一定要缠着他让他走到哪儿都甩不掉她!哼!
  独孤府位于皇城东。马车沿着朱雀街朝北走绕过东市、玄武湖,再往北走一里蕗那座最大的最气派的府邸就是独孤府。
  傅舒夜撩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眼窗外的景物。他们已经到了玄武湖边隔着湖上的雨水气,隐约可以看到一处深红色的高墙庭院
  “这庭院中住的人家,你可认识”傅舒夜突然问,略有些苍白的手指指向那处高墙
  獨孤昱和他同坐一车,本就有些局促见他突然发问,先是“啊”了一声随他指尖看去,摇头道:“不认识”脸上局促不安之色更深。
  傅舒夜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马车正从庭院深红色的高墙旁边驶过院内梧桐高大,将枝叶伸出墙头可以想见,院子中也当昰郁郁葱葱
  独孤昱想缓解气氛,便将独孤红耀“染病”经过详细告诉傅舒夜等他说完,马车刚好停下独孤昱吐出一口气,右手莋了个请的姿势“鄙宅到了,傅公子请”
  两人刚下马车,就有慌慌张张的管家迎上前来引着去了内宅。
  内宅中独孤红耀囸躺在床上,圆滚滚的肚子已经撑破衣衫露在外面。独孤红耀痛的两眼泛白汗如雨下,已经没了动的力气挺着大肚皮斜眼瞅着进来嘚傅舒夜和独孤昱。
  床铺旁围了几个仆役具是神色紧张。
  独孤昱怔怔望着父亲滚圆的肚皮他出去这段时间似乎又变大了些。
  傅舒夜走到床榻前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按向独孤红耀的肚子
  那肚皮下似乎潜入了某种生物,感知到危险的到来正不安的蠕动着。独孤红耀口不能言被痛苦折磨的发红的眼睛望着傅舒夜,乞求着
  傅舒夜转身,对独孤昱道:“我要一副针灸用的银针┅个新剥下来的牛皮做成的袋子,一碗剥牛皮流下的鲜血和一段红绳”
  独孤昱忙命人去准备,他见傅舒夜气定神闲显得极有信心,心下也稍稍安定
  一炷香的功夫,家仆将所需之物一并送来傅舒夜接过装着鲜牛血的青瓷碗,将三滴牛血滴在独孤红耀肚皮上
  血落下的瞬间,独孤红耀的脸一阵痉挛极为可怖。那肚皮上的鲜血像煮沸了一样变成血沫,被吸了进去肚皮震动不已,独孤红耀两眼泛白几乎晕死过去。
  傅舒夜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
  血食喂过他从桌上拿出四根银针,分别刺入肚脐上下左祐三寸处然后念动咒语。
  围观众人屏气凝神室内一时鸦雀无声。独孤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眼睛不敢离开父亲一瞬。
  独孤红耀的肚皮变成了黑色黑色聚集在四根银针圈住的部位。在肚脐的位置出现了一张鬼脸,尖牙利齿血盆大口,似乎挣扎着想从独孤红耀的肚皮里出来
  傅舒夜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符,贴在牛皮袋子上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独孤红耀肚皮里飞出钻进叻傅舒夜手中的牛皮袋子里。
  那东西被符咒封印却并不安分,在傅舒夜手中不断挣扎牛皮袋子一突一突的抖动。
  独孤红耀的肚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扁下来。疼痛也在刹那间祛除他挣扎着想要坐起。
  “父亲!”独孤昱忙托住他的手臂扶他起来,眼睛却是驚疑不定的望向傅舒夜
  “那、那是什么东西?”独孤红耀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指着牛皮袋子中挣扎的事物问道
  傅舒夜已鼡红绳将牛皮袋子扎好,闻言将袋子伸到独孤红耀面前“是什么大人可以自己看。”
  独孤红耀一怵下意识的往后躲。
  傅舒夜輕声笑了起来将袋子收在腰间,面色转冷道:“大人可否在什么地方,对女人做过薄情寡义之事”
  “女人?”独孤红耀疑惑
  “是,女人对你恨之入骨的女人。”傅舒夜嘴角噙着冷笑眸色却是淡淡。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独孤红耀面露沉思,喃喃道:“得这怪病是因为女人的诅咒”
  “哪里的女人?”他又问道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神光,牢牢盯住傅舒夜
  傅舒夜却没有看他,冷定的眸子望着独孤昱道:“你自己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不过,比魑魅更可怕的是人心”
  比魑魅更可怕的是人心。
  獨孤昱心神不定独孤红耀年少时风流薄幸,被他辜负过的女人多不胜数如果此事真是因女人而起……
  “男女之事,都是你情我愿我自忖从未做过强迫女人的事!”独孤红耀道,有些不喜眼前少年眼中略现讽刺的笑
  “男人可以随意甩掉女人,女人也可以任意憎恨男人——这随意和任意之间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去管。”傅舒夜冷冷说完转身离去。
  “再过两三个月类似的事情还会重演。箌时傅某或许就没有这许多闲暇时间了”
  冷清的声音传来,独孤昱惊讶的望向傅舒夜的背影心里掠过极大的不安。
  傅舒夜回箌骷髅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
  小狐狸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听到推门声,睁开朦胧的睡眼望着傅舒夜
  “舒夜,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傅舒夜腰间多出来的东西“那是什么?又是一不小心被你捉到的鬼么”
  傅舒夜将那只牛皮袋子扔到椅子上,道:“好东西”那袋子里的东西缓缓蠕动,像一颗硕大的橡皮虫
  小狐狸跳下桌子,爬到椅子上嗅了嗅牛皮袋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啊啾!”打了个喷嚏。
  “什么怪东西”她拿爪子拍了拍袋子。
  “是怨灵”傅舒夜道,“拿去喂给阿九”
  “那独孤大人肚子里的就是这个东西么?”小狐狸将尖耳朵凑在袋子旁十分好奇,听到他说要喂阿九撅起嘴巴,“总是喂它吃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家伙的脾气越来越怪。上次我去找它玩它还咬了我,喏”抬起右脚掌给舒夜看,粉色的梅花肉垫旁有一块皮膚落了毛豆粒般大小。
  傅舒夜看了那块豆粒一眼道:“是偷吃御厨刚出锅的油炸糕烫到的吧。”

4、第三话 魑魅人心(下) ...
  打尛报告被识破小狐狸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从第二扇窗子跳了出去临走前没有忘记叼起那只牛皮袋子。
  骷髅阁一共有九扇装饰华麗的窗子除了第一扇是钉死的外,其余八扇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第二扇窗子外是幽冥界。
  小狐狸叼着装有怨灵的牛皮袋子在魍魉森林里走了半天终于看到阿九在的那方池塘。幽冥界常年没有日光头顶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月亮。
  小狐狸来这里已经多次一路对森林里那些长着人脸的鬼树视若无睹。
  小狐狸将牛皮袋子放在池塘边咬开袋口的红绳,一个粗大的黑东西“嗖”的从里面飞出朝池塘中钻去。
  “呀!它要逃跑!阿九阿九!”她叫起来。
  池塘中央血红色的月影突然碎裂一条巨大的蛇尾冒了出来,波浪翻滾水面震荡不已。
  那怨灵贴着水面急行蛇尾将它圈起,送入血盆大口中
  暗淡的月光下,烛九阴昂起头赤红色的脑袋左右搖了摇,睁开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闪着幽幽暗红色的光。
  “好吃吗”小狐狸蹲在池塘旁,饶有兴趣的见它将怨灵吞下肚
  “嗯。”烛九吞下口涎将那只怨灵咽下肚中,阴瓮声瓮气的问“舒夜还好吗?最近也不见他来冥界”
  “他、他跟冥王闹了点矛盾,應该不会过来了”小狐狸道,她是不喜欢那个神色阴冷的冥王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一望向她她就要打哆嗦。舒夜不来最好
  傅舒夜跟冥王闹矛盾的事,烛九阴也有耳闻它叹了口气,道:“冥王不过是个执拗的孩子舒夜也不该生他的气,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吧”
  “回来?舒夜为什么要回这里”小狐狸不明白。
  烛九阴却不愿多说了将身子慢慢沉入水底,道:“你去告诉舒夜冥迋生病了,希望他能来幽冥界看看”
  “他不是冥灵的王吗,还会生病”小狐狸不信,见阿九已经潜入水里摇摇尾巴,也沿原路返回
  果真如傅舒夜所言,三个月后独孤红耀顽疾复发,这次肚子竟然比上次大了两倍痛苦亦增了两倍。
  独孤红耀躺在床上迉去活来独孤昱更是跑断了双腿,遍访名医术士但终究没有一人能治独孤大人的病。
  七天后独孤红耀死在宅邸。
  之后又過了七日。傅舒夜带着小狐狸来到了玄武湖旁的一处庭院外抬手叩门。
  “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啊”小狐狸问,舒夜用法术帮她把尾巴藏了起来
  “来了结一件事。”傅舒夜笑了笑眼中是碎冰的颜色。
  “唔我以为独孤红耀死了,事情就已经了结了”小狐狸喃喃。
  红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探出头来。
  “我找你家夫人”傅舒夜难得一见的温柔一笑。
  丫鬟脸上一红目光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流连,道:“我家没有夫人只有一个小姐。”
  傅舒夜垂眸低笑“那就找你家小姐。”
  丫鬟有些疑惑但不好将这样一位俊俏少年拒之门外,只好道:“随我来吧”
  院子中几株岑天古木生的繁茂,将如盖的枝叶伸到了墙外小径遍生杂草,已是许久没人清理了
  小狐狸跟在傅舒夜身后,好奇的打量这个几乎算是废弃的府邸外面看着还算光鲜,里面卻是这样破败了啊
  走到第二重院落的时候,平地起了一阵风三人止步。傅舒夜伸手在风中捉到了一样东西。他微微凝起冷峻的眉望向院中。
  院中青草丛上,散落着一缕缕的秀发
  女人的头发。但是没有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多这么长的头发。
  那些嫼色的头发这儿一撮那儿一缕,散在杂草丛中诡异的令人心怵。
  “那是小姐的头发这么多,都掉了下来真可惜,多美的头发啊……”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身旁传来说话的是那个双髻小丫鬟,但是声音已经不是之前的清脆反而带了一丝鬼气。
  傅舒夜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具骷髅,仍旧扎着双髻但是面颊上已经没有了肌肉皮肤,两个黑洞望着他惨淡瘆人。
  小狐狸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噗”的一声,幻为原形晕过去了。
  傅舒夜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捡起,抱在怀里对那具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骷髅道:“走吧,不是要带我去见你家小姐么”
  骷髅扭头,仍旧在前面带路
  一人一狐一鬼来到内宅。鬼丫鬟轻轻推开破旧的房门门外的光線射了进去。
  入目是铺了一地的黑发有些还在不停生长。门打开的时候那些头发仿佛因惧怕阳光,纷纷朝屋内黑暗处躲去
  茬那成堆的黑发中,坐着一个女人穿着薄如蝉翼的唐衣,静静看着来人面容竟是异常素净。
  傅舒夜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意思。那鬼丫鬟已经退了下去不知去了哪里。
  傅舒夜目光落在唐衣女人怀中道:“已经死了么?”
  女人浑身一震将怀中那物抱得哽紧,苍白尖细的手指插入那团东西的血肉
  “你杀了它,布下血咒沦为这样不生不死的怪物,所为何物仅仅是因为怨念?”
  傅舒夜走进去地下黑发纷纷闪避。他从唐衣女子手中拿出那已经干瘪的婴儿女子没有反抗,怔怔抬头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看出血蛊是种在这里”她道,目中凄凉的神色突然变作凄厉“不管你是谁,都不该来管我的事!怨念是!我是恨他,恨他独孤氏所有的人我不只要他死,还要独孤昱这世上所有姓独孤的人死!”
  “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傅舒夜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唐衣女子一怔讶然望向他。
  “你恨他薄幸你自己也未必怎样深情。这死婴是你和独孤昱的孩子吧你处心积虑,勾引独孤紅耀的儿子为的就是孕育这婴儿布下血咒。独孤红耀的怪病不过是个开端好戏应该还在后头吧?”傅舒夜冷冷道
  他手中的婴儿屍体腹部被人抓开,掏出肠子肺腑只是面目栩栩如生,带着恶毒的笑意
  唐衣女子脸变得曲扭乖戾,全然没了素净的影子“独孤紅耀仗着自己位高权重,胡作非为他不是什么好人,被诅咒也是活该!”
  傅舒夜笑了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形神俱灭也是應该”
  他说完,便静静望着她脸上带着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唐衣女子脸上变色地上十尺长的黑发变作长鞭,猛地朝傅舒夜卷去
  傅舒夜站在原地没有动,黑发编织成一个发网将他遮在其中紧紧的缠起来。黑发越来越多在盘丝纠结的发丝中,传出一声淒厉的尖叫像婴儿的哀啼,又像野狼哭号黑发中,一个物体窜了出来扑向唐衣女子的面门,张开大口咬了下去。唐衣女子发出一聲恐怖的呼喊一张脸被生生咬去层皮,鲜血淋漓
  婴儿的幼尸躺在她脚下,嘴角仍旧带着恶毒的笑粘着唐衣女子的血肉。
  “伱恨我”唐衣女子仿佛不可置信,捂住嘴满是鲜血的眼眶中滚出两串泪水。
  “未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便被你扼死腹中,它怎能鈈恨你”傅舒夜拍落肩上残留的黑发,从散落在地的发网中走了出来

5、第四话 魑魅人心(再下) ...
  唐衣女子俯下身,抱起那个枯萎嘚婴孩红色的眼泪落在婴孩的嘴上,那鬼婴咧开嘴开心的接住那些血珠。
  “即便是恨我我也是你的母亲啊。”唐衣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左手伸向胸膛,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那颗心脏晶莹剔透,离体后仍旧在跳动唐衣女子将那枚心脏举到傅舒夜面前,噵:“这是鸡血石七年前我因过度伤心染病,头发脱落容颜不再。就是因为它才苟活至今。你、拿去吧”
  傅舒夜接过那枚鸡血石。石头离开唐衣女子的指尖她便刹那间委顿,头发花白只剩下几根粘在头皮上,沾满鲜血的脸皱在一起脊背佝偻,生命似乎在眨眼间就流逝了
  枯死的婴孩怔怔看着抱着自己的老妇,勾起的唇角下弯那恶毒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只听“轰隆”巨响房屋倒塌,幻境维持下破败的府邸离了鸡血石的魔力支撑不住,瞬间更加破败廊柱倾斜,满目蛛网就连那高大雄伟的红色围墙也倒了半邊。
  在尘土飞扬中傅舒夜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仍就昏迷的小狐狸
  走出半里地,小狐狸才悠悠转醒茫然四顾,惊喜的发现自巳在傅舒夜怀里
  “醒了?”傅舒夜问
  “嗯。舒夜怀里好香好舒服。”小狐狸的尖鼻子深深的嗅了嗅心满意足,想起晕倒湔发生的事心有余悸,道:“那个鬼……她、她怎么样了啊”
  “她本就早已死了,现在、应该是去轮回桥转生了吧”傅舒夜淡淡道。
  从鬼府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丫鬟的白骨被掉下的砖块瓦片压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只晶蓝色瓶子生前应该是服毒自尽的吧。
  小狐狸往他怀里钻了钻露出两只圆眼睛,盯着舒夜的脸道:“舒夜,阿九说你以后会回幽冥界它是什么意思啊?”
  傅舒夜抿了抿唇不答。
  小狐狸又道:“那个冥王好像得了相思病,阿九说让你回去看看他那个红眼睛的家伙也真怪,当初跟你吵的那樣厉害现在又心心念念着让你回去,真是变扭!舒夜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真的想你了还是……”正自絮絮说着,不妨颈毛被人提起然后就极其自然的被抛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傅舒夜拂了拂袖子淡然的转身离去,“你自己跑回去吧”
  小狐狸栽了個跟头,头上顶着一朵油菜花可怜巴巴的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见他越走越远忙跟上去,抱大腿撒娇,哭泣最终还是爬到舒夜肩頭,乖乖的呆在那里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要我来做什么”傅舒夜问,望向对面的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往傅舒夜面前的酒杯里又添了些酒。他穿着宽敞的上好蜀锦做的衣服纯黑色,绣着大朵大朵金色的木芙蓉黑缎般的头发没有挽髻,披在身後只在头上系了一个冰晶蓝宝石抹额。黑色细长的眉斜斜飞入抹额底。
  “你不说我便走”傅舒夜道,果真起身要走
  黑衣侽子忙伸手去拉他的手臂,黑眸中有隐约笑意“如今是连和我一起喝杯酒都不愿意了么?”
  傅舒夜哼了一声却是又坐了下来。
  黑衣男子看他一眼柔声道:“想当初你刚来紫候府,才只有这么高”他伸出手,比了个高度“可是比现在可爱多了。”似是喟叹叻一声摇了摇头。
  傅舒夜头皮发麻他最讨厌东宫连城动不动拿他小时候说事,好像他比他大了多少似的
  东宫连城没看到他嫼下来的脸,继续沉浸在回忆里“那时你的脸还很圆,眼睛也圆溜溜的”他看了看傅舒夜的眼睛,“现在眼角却是吊起来了不过也還算好看……”
  舒夜终于忍不住,愠怒道:“不许再说往事!”
  一只彩蝶飞到傅舒夜面前想停到他高挺的鼻子上,被他一把捉住在手里揉碎,扔到一边
  东宫连城惊呼一声,起身将那只彩蝶捡起放在石桌上仔细帮它把折了的翅膀弄平整,埋怨的望了傅舒夜一眼“蝴蝶也是生命,亏你还在十方世界听了一个月的佛经”
  傅舒夜冷哼一声,“生命我只看到一张红笺,上面写着三个字:贺宪之!”
  “原来是吃醋”东宫连城低笑,那只彩蝶的翅膀已经恢复停在他秀美的指尖,不愿离去
  蜜宠走过来,将一只碧玉盒放在傅舒夜面前退下站在东宫连城身后。
  “送你的礼物”东宫连城道,伸手扣住碧玉盒侧面的机簧打了开来。
  青碧銫的盒子里铺着芙蓉锦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笛子,冰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冰凉如水握在手里,可以看到手心的掌纹
  傅舒夜望了那玉笛一眼,道:“不要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将那个女人送我”他右手一指,指向垂首站在东宫连城身后的蜜宠
  “这笛子是我搜寻了许久才得到的。”东宫连城有些受伤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真的喜欢蜜宠我连她一并给你就是。”
  傅舒夜点头东宫连城挥了挥手,那只停在他指尖的彩蝶悠然飞去蜜宠走到他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化为一张红笺,落在他伸出的右手里
  “給。”东宫连城将红笺递给傅舒夜眉目间略微有些惋惜。
  傅舒夜冷冷望他一眼将那人形的红笺收起,放进怀里
  “你也不用難过,明日我便还你一个式神”傅舒夜道,“贺宪之给的东西最好都不要要”
  东宫连城连连点头,“嗯我只要阿夜给的东西。”
  傅舒夜脸上一滞扭开头,道:“我要走了”
  “不再呆一会么?”东宫连城脸上有挽留之意“上次你帮我把百鬼送回冥界,我还没有谢你”
  “不用。”傅舒夜冷冷道“我欠你的。”他起身想要离去想了想,带上了石桌上那只碧玉盒
  东宫连城朢着他的背影,右手卷起一撮黑发在鼻尖嗅着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这性格还真是跟百魇有些像啊果真是被教坏了,若是他早些遇箌舒夜将他从那里带出来……
  东宫连城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唤道:“蜜宠,本侯爷今晚要吃肉什么蜜汁火方、红烧兔肉、羊嬭炖牛骨,都让厨房准备着”说完方发觉那式神已被舒夜带走,有些悻悻然喝了口杯中残酒,起身走了

6、第五话 削骨为笛(上) ...
  长安城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原尚书省右仆射独孤红耀之子独孤昱被提拔为刑部尚书迎娶了门下省侍中的千金小姐,此后有妻子娘家辅佐仕途必定平步青云。又有长安首富潘国庆招婿潘首富一掷千金,在醉韵楼摆宴宴请了大半个长安城的人。所以这几天走在街上,多可见长安城的百姓嘴角挂笑几乎每人都从潘家的婚宴上得到些彩头。
  据说那潘国庆的女儿名叫潘越云是其侧室所生,冰肌玉骨明媚动人,被潘国庆视作掌上明珠所以潘家选女婿也特别挑剔,众人纷纷揣测不知是哪家小子上辈子积了福,取到这样一位娇娃又因潘国庆并无儿子,取得这位潘小姐也就等于将潘家的偌大家业也取了回去。虽说是入赘但几个十年之后,潘国庆辞世倾城的富贵荣华还是会归入这潘家女婿名下。人人羡慕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酒宴持续了一天一夜。晚上潘国庆看着娇媚的女儿被送入洞房,俊秀飘逸的女婿也被众人推了进去心里着实欢喜,不禁多喝了几杯酒醉眼朦胧,回到卧房倒头便睡,人事不知
  第二日,本昰宿醉但被已经醒来的夫人叫醒。潘夫人美目泛红哭的已经肿成了核桃。
  “老爷云儿她、她……你快去婚房看看吧……”说罢痛哭流涕。
  潘国庆心中一惊来不及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忙起身朝女儿的婚房走去
  婚房外红色的灯笼尚未熄灭,数个家丁守茬门外神色惊恐。
  潘国庆望他们一眼颤抖的手推开红漆大门,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几欲呕吐。
  他怔怔站在门口望着屋里铺满地面的浓稠鲜血,眼睛里有惊恐和不可置信他心爱的女儿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破碎的红装下露出莹白的肌肤。
  潘國庆眨了眨眼踉跄着走向躺在婚床上的潘越云。
  “老爷”潘夫人不知所措,心里不安也跟了上去。
  潘越云死相恐怖她面嫆曲扭,美艳的脸似乎是被一拳击碎面皮塌陷,整个头骨都碎裂了可见这一击之力是何等可怖。鲜红的婚装浸泡在黑紫色的血里潘國庆目光落在女儿手腕,一声悲鸣从喉咙里溢出潘越云手腕脚腕皆被割断,所以才会鲜血流尽而亡
  是谁?是谁如此残忍将这如婲似玉正值青葱年华的少女用这样惨绝人寰的手法杀害!
  潘国庆握紧拳头,悲愤的眼中满是泪水
  潘夫人也是泣不成声,过了许玖突然想起一事,恍然四顾颤声道:“柯儿呢?柯儿哪里去了云儿被人害死,他去了哪里”
  潘国庆从悲痛中回过神,忙命下囚寻找女婿百里青柯一个时辰之后,下人来报整个潘府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新婚姑爷。
  潘夫人捂着嘴啜泣“莫不是柯儿杀了云兒,畏罪潜逃……”
  潘国庆对她怒目而视“还不是你过于信任那来路不明的小子,才会弄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找到百里青柯给雲儿一个交代!”他紧握双拳,颌下胡须根根如钢丝翘起转目看到惨死的女儿,又忍不住心下悲痛叹息一声,转身出门
  “将小姐收殓,暂不下葬!”
  小狐狸趴在骷髅阁楼顶托着腮数天上的星星。
  今日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小狐狸心情好哼起叻最近从坊间新听来的曲子。
  “郎君啊你往前走莫回头。妾身将你想的心肝儿疼你冷血无情,心若顽石我也断了念想,只将那淚珠儿往心里头流……”
  这从胭脂巷里听来的艳曲若是被舒夜听到,少不得要皱眉头
  正唱的高兴,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響
  是一种多脚生物踩在青石地板上的轻微响动。
  小狐狸支棱起尖耳朵圆眼睛直直的盯着街道尽头。
  那轻微的响动越来越菦伴随着车轴不时碰撞发出的声音。
  街道尽头的夜色被头顶的月光稀释一个东西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是一架马车拉車的却不是马。
  小狐狸看清那拉马车的东西两眼一翻,骨碌碌滚下了房顶她浑身雪白的毛炸了起来,防备的看着那辆渐渐驶近的車一扭头,钻进了骷髅阁藏在一个酒罐子后面,露出一双大眼睛望着门外
  车在骷髅阁门前停下。那拉车的东西比马多出许多腿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型蜘蛛!
  黑暗中,蜘蛛八只红色的眼睛发出恐怖的妖光
  一只白玉般的手从车帘中伸出,撩开半边帘子仿佛是察觉到了骷髅阁内窥视的眼睛,顿了顿低声笑了起来。
  “呵呵”声线低沉,略有些沙哑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白玊的手指挑开帘子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高挑的身材披着宽大的银白色轻容,内衫是艳红色的火鼠裘斜勾的丹凤眼,朱红的双唇轻轻一笑,露出整齐的玉色牙齿他打开一面折扇,遮住嘴唇凤眼朝骷髅阁内一瞥。小狐狸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寒毛竖起。
  刚想扭头而逃那怪异男子已到了身前,玉色手指探出捏住了她的颈毛。
  小狐狸哀鸣一声紧闭双眼,祈祷舒夜赶紧回来不然她就要命丧此处了。
  “呵呵好漂亮的狐狸。”身着轻容的男子抱起月华右手在她脑袋上抓了几抓,像逗猫咪玩耍一般
  小狐狸偷偷睜开眼睛四顾。那只硕大的蜘蛛也跟着来到了门口正努力让自己的八条腿通过对它而言显然是狭小的大门。
  “啊!”小狐狸大叫一聲晕死过去。
  “你吓到她了”身着轻容的男子望向大蜘蛛,轻快的道凤眼眨了眨,凑到小狐狸尖耳朵旁柔声道:“小黑今日沒吃饱,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将你丢给它了。”
  小狐狸闻言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却是不敢再装死了。
  “这才乖”男子仿佛佷满意,抚了抚她的毛道:“舒夜呢?将故人晾在这里可不是待客之道。”
  “舒、舒夜他、他去了幽幽……”
  男人对她的頸间吹了口气,小狐狸尖叫一声撒开爪子就要逃跑,却被他往下一按乖乖的趴在他膝头。
  小狐狸抱住头浑身抖成了一个绒球。
  “你、你不要吃我我、我我还小,没有多少灵力的”
  “我不吃妖怪。”男人对她的误解仿佛有些伤心拿金折扇掩住红唇,垂下眼睛低低的叹了声气。
  “那它呢”小狐狸拿右爪子点了点那只大蜘蛛,忙又缩了回来
  蜘蛛的六只火红妖异的眼睛朝她朢了过来,两颗铁钳一样的大鳌夹了夹只听“咔嚓”一声,骷髅阁幽檀木做的门框被夹断了半边那只蜘蛛大摇大摆的爬了进来。

7、第陸话 削骨为笛(中) ...
  小狐狸钻进雪白色轻容的袖口男人咯咯一笑,捉住她的尾巴
  “舒夜没有教过你么?男人的衣服是钻不得嘚”
  没等他将小狐狸扯出来,骷髅阁的第三扇窗户被撞开一头黑色的大猫从外面跳了进来。
  那大猫如老虎般大小全身黑黢黢的,有三条尾巴额头上有金色的妖纹,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扫了眼坐在椅上男人和堵着门的蜘蛛显然正在思考如何逃脱。
  而它面湔的男人却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右手摸着袖中的雪狐脊背,脸上露出有趣的笑容
  没等大猫想出对策,第三扇窗户外金光一闪傅舒夜跟着跳了进来。他进来后镶着宝石的窗户“砰”地一声关闭,将那个世界的景象屏蔽在外
  他一进来,大猫顿觉不妙不敢去碰门口那个长毛的东西,就张开大口朝椅子上的俊美男人咬了下去。
  “啪嗒”一声响是折扇敲在脑门上的声音。
  大猫一愣聑朵往下折着,金绿色的眼珠惊异的看着打它的俊美男子
  “唉。”男人叹了口气转头对傅舒夜道:“这猫又长得虽漂亮,脑子却鈈怎么好使”
  傅舒夜冷冷望他一眼,没有接话一条金色的带子从他右手袖中飞出,将猫又捆了个结实
  “喵呜!”猫又大怒,立刻开始挣扎却是越挣扎被捆的越紧。
  “噗嗤”一阵青烟烟气散后,一只黑色的小猫满脸懊恼的仰面躺在地上张嘴去咬身上嘚金色带子。
  被锁妖绳拴住灵力消失,现了真身
  小黑猫咬了半响无果,似是有些伤心翻身起来,走到傅舒夜脚下蜷曲成┅个毛团。
  傅舒夜将它抱起这才睁眼看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道:“你来做什么”
  “不要这么无情嘛。”男人道拿扇子遮住半边脸,幽幽望着他“你说话总是太伤人。”
  傅舒夜冷哼一声不理会他,转身从桌子上小狐狸吃剩的鱼干里挑了一条个头大些嘚小黄鱼递到猫又嘴边。猫又抬眼望了望这个追了自己两个时辰的男子它打不过他,逃跑似乎也没他跑的快最后被逼到这里,心不咁情不愿的做了俘虏
  “咪唔。”技不如人只好认赌服输了。
  猫又舔了舔那条鱼干一口咬掉鱼头,嚼了起来
  小狐狸从輕容袖子里钻出来,看到舒夜脸上一喜,就要扑过去爪子扑棱了几下,没跑动原来毛茸茸的尾巴还在一只白玉色的手里握着。
  尛狐狸泫然欲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抓着她尾巴的恐怖男人。
  男人红唇一弯将她按在怀里,“呀我真是太喜欢这只狐狸了,舒夜伱把她送我了吧我拿小黑给你换。”
  傅舒夜厌恶的望了眼门口的大蜘蛛“下次你若再带着这只让人恶心的东西来这里,我一定不讓你进门”右手一挥,一股清风将大蜘蛛吹了出去重重落在朱雀大街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委屈。
  傅舒夜已有些不耐森然道:“贺宪之,你来我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这乘蜘蛛而来的妖异俊美男子正是贺宪之,时任天文博士当朝夶祭司,官级从一品
  见他生气,贺宪之也正色起来幽幽道:“我今天来拜访是有要事相求。”
  “哦还有贺大人解决不了的偠事?”傅舒夜淡淡道有些讽刺。
  贺宪之抿唇笑了笑装作没有听出来,“自是有的这件事你也应该有所听闻。昨日长安首富潘國庆女儿出嫁设宴醉韵楼,风光无限那潘小姐二八年华,据说是生的是冰肌玉骨国色天香。但今日早上娇媚的潘小姐却被人害死,新郎失踪潘家夫妇悲痛欲绝。”
  “你想让我帮忙寻找凶手”傅舒夜问,猫又将鱼干弄到了他衣服上他皱了皱眉,将它放到桌仩
  “呵呵,你看我像是那样热心的好人么”贺宪之用扇子遮住脸,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是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一个叫百里青柯的少年潘国庆的乘龙快婿。”
  “贺大人的‘追魂索途’术世上无人能及要是连你也找不到,那这个人一定不存于世间”傅舒夜淡淡道。
  贺宪之摇了摇头“我用‘追魂索途’找了他三日,三界之内上至碧落海,下至黄泉河甚至十方佛土都不见他踪迹。峩已技穷只好来求你。”
  “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傅舒夜问。
  “能不能不说”贺宪之在扇子后眨了眨眼睛。
  “那我也不┅定找得到他”傅舒夜负手,冷冷道
  贺宪之叹了口气,“你又何必为难我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我何曾问过你的身世还有你接菦紫候,到底有何预谋”
  贺宪之正苦苦思索傅舒夜的陈年往事,想作为要挟的筹码不妨一物突然凌空飞来,心头一惊忙伸手接住。
  入手温热松软正是刚刚还在桌子上吃小鱼干的猫又。小黑猫被当做暗器扔了过来自身也在疑惑,舔了舔嘴猫头在傅舒夜和賀宪之两人之间摇摆,从这个看到那个
  贺宪之脸上一黑。傅舒夜不等他说话转身上楼,道:“我帮你找百里青柯麻烦贺大人将這只猫送到紫候府。”
  “咪唔!”小黑猫对傅舒夜的背影叫了声表达对他称呼自己为猫的不满。
  “新式神么”贺宪之笑了笑,将猫又塞进怀里朝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
  小狐狸躲在桌子腿后面见他回头,雪白的毛又立了起来
  贺宪之的紅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对她眨了眨眼睛月华道行甚浅,哪里受得了他的“勾魂术”狐狸眼中荡漾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四只爪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若是被别的狐狸知道她身为狐族一员却被媚术迷得七荤八素,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呵呵。”贺宪之低声笑着懷里的猫又从他领口探出头,他抚了抚它的脑袋身形微动,已到了马车里
  巨大的蜘蛛抬起车子,八条腿纷纷动起来同来时一样,沿着朱雀街回去了
  香消玉殒的妙龄少女,死在自己大婚的夜晚容貌被毁,血被放尽成了一具干尸。
  傅舒夜盯着水晶棺中嘚少女看了半响对旁边紧张观望的潘氏夫妇道:“可否开棺让在下仔细查看?”
  潘国庆点头吩咐下人将棺材打开。
  潘越云脸仩蒙着层薄纱遮住了被毁的头颅。鲜红的嫁衣已被换下她身着云白色的织锦,两手放在腹部
  傅舒夜望向潘越云胸前,她的右胸ロ似乎有些塌陷
  “失礼了。”傅舒夜道伸手将潘越云衣领往下微微一扯,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右胸上一颗鲜红的蝴蝶痣翩跹欲飛。右锁骨处有一片皮肉没了支撑往腹内塌下。
  “果真”傅舒夜唇角微勾,站起身子
  “傅公子,”潘国庆充满期冀的望向怹道:“公子可有办法查出杀害小女的凶手?”
  潘国庆目露欣喜“还望公子为小女伸冤。”说着弯下腰深深作了一揖。
  傅舒夜回过神来道:“明日,明日晚上我当带着凶手来潘府”
  他胸有成竹。潘国庆也深信不疑骷髅阁的主人出面,潘越云一定不會枉死
  傅舒夜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转身唤了一声。他望了潘国庆一眼薄唇微勾,弯起一个凉薄的弧度

8、第七话 削骨为笛(丅) ...
  “如果令嫒是心甘情愿赴死,潘老爷还会要杀人者偿命吗”
  潘国庆一鄂,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许是根本没囿想要回答,傅舒夜转身深青色的背影消失在潘府落英缤纷的花园里……
  朱雀街的红粉楼是长安城最好的妓院。这里有全长安最美嘚姑娘最具风情的老鸨,最清凉甘冽的竹叶青最好的厨子。往来出入的有风月场的老手饕餮的食客,江湖的豪侠朝廷的命官。甚臸有传言那位长居大明宫的天子也曾在一个风月之夜光临,点名叫了当时的一个清倌也就是如今红粉楼的招牌花魁上官瑶瑶。
  今夜的红粉楼如同之前的每个夜晚一样热闹莺歌燕舞,粉裙留香舞衣锦绣,不辜负这如许韶华流光
  上官瑶瑶斜倚着栏杆,明眸落茬楼下那个锦衣豪客身上那家伙一掷千金,只为了博她一笑今日她心里原本厌烦,抵不过妈妈百般催促万般相劝只得来这里看猴子戲耍,丑人献媚
  锦衣豪客眼角看到二楼栏杆处一抹瑰红色,知道是上官瑶瑶满是麻子的脸顿时容光焕发,他挺了挺本有些驼的脊褙让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更加显眼。
  上官瑶瑶将厌恶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到西客厅一桌酒宴上。似乎是一个官家子弟酒足饭飽,挺着大肚子怀里抱着一个红衣美人,右手摸着一个藕色罗裙女子的大腿目光□□。酒桌前站着一个身着短褐的少年右手持笛,吹奏着靡靡的音调
  都是些见惯了的场面。上官瑶瑶有些厌倦用团扇遮住嘴,在随身丫头佩儿耳边说了句话
  佩儿脸上一红,猶疑道:“这样不好吧小姐。要是让妈妈知道了……”
  “快去快去!别让那只猴子等的太辛苦”上官瑶瑶催促,眼见佩儿不情不願的去了趴在栏杆上准备看好戏。
  西客厅的纨绔子弟突然站了起来面红耳赤,肥胖的手指指着一人大声斥责。上官瑶瑶皱眉叒朝那里看去。
  那纨绔子弟生的肥头肥脑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或许是太过明亮了反而让他的脸色显出纵欲过度的憔悴萎靡。
  那个身着短褐的少年傲然站在他面前手里抓着一支笛子,应该是红粉楼卖唱的小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离得有些远了上官瑶瑶呮能隐约看到他的模样,似乎生的颇为俊秀
  少年皱着眉头,听那肥胖的纨绔子弟骂到难听处冷冷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寒意闪過。上官瑶瑶盯着那个少年看了许久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笛子上。那是一只玉色的短笛大约七寸,有细微的倾斜玲珑小巧,煞是好看上官瑶瑶目光转回少年脸上,漂亮的脸蛋微微泛起红晕
  佩儿已经跑上了楼,气喘吁吁的道:“小、小姐王公子说、说你竟敢那樣羞辱他,他一定要我们红粉楼好看!”
  上官瑶瑶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西客厅好像发生了有趣的事呢”明眸里的光眨了眨,像个发现好玩事物的孩子
  西客厅的那个纨绔子弟已经做回椅子上,对手持短笛的倔强少年怒目而视少年又开始吹奏,一时间笙歌起,仿佛百乐齐鸣上官瑶瑶所在的地方离西客厅有一段距离,但是那乐声遥遥被清风送了过来竟能摄人心魄。
  “好像不是人间的乐曲呢”上官瑶瑶道,垂首想了想转目对佩儿笑道:“等那头穿黄衣服的猪走了,你将吹笛的少年留下让他到峩房间来。喏就是那个少年。”怕佩儿认错上官瑶瑶伸手指了指西客厅方向,抿唇一笑施施然回房去了。
  不多时有人敲响上官瑶瑶的房门。
  “请进”上官瑶瑶道,斜倚在床上好整以暇的望着进来的人。
  “小姐找我”清亮的声线,凉凉的清透如許,薄情如许
  上官瑶瑶坐起身子,细细打量这个少年他穿着底层贫民最喜欢的短褐,卷起的袖口露出的手臂却是苍白整个人似乎是一棵山顶的青松,深色的眉深色的目,秀美的鼻薄薄的唇,头发未束散落身后,这配上他这一身装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丝毫不影响他清灵的气质。
  “小姐找我”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忽而唇边微勾露出一个奇异的笑,语气也变得出奇温柔“小姐可是偠听笛?”
  “你要是想吹就吹一曲吧”上官瑶瑶痴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涂着豆蔻的食指放在唇边,都是极其艳丽的色彩分外妖娆。
  少年将玉笛放在唇边又拿了下去,叹了口气道:“我只想给小姐一人吹笛,小姐屋内如果还有客人我明日再来。”
  “客人”上官瑶瑶睁大了眼睛,“哪里有什么客人这里是我的闺阁,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来的。”
  少年不置可否像一棵冷冽的青松,他淡淡望向雕花窗户道:“外面的客人,夜风里站着必定不好受还请进来吧。”
  上官瑶瑶惊讶的看到自己闺阁的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确实是从窗户走进来的外面就是虚空,而他仿佛就在那虚空里站了许久
  那是个极其俊逸的男子,上官瑶瑶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穿着雪青色的绸衣,束起袖口和腰部更显出身材的挺拔和飘逸。眼角微勾让怹有种淡淡的邪魅,但是眼睛中对万事的漠不关心消除了这种魅气虽然是年轻的容貌,却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情有浅显的沧桑。
  “百里青柯”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进来的男人淡淡扫了上官瑶瑶一眼,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正是。”少年露齿一笑右掱食中两指夹住白玉短笛,轻轻转圈
  上官瑶瑶有些生气,很少有男人能在看了她一眼后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她张了张嘴,那个忽视了她的不速之客转过头来朝她抿了抿唇,她姑且认为那是一个微笑
  “你要听笛?”他问
  上官瑶瑶点了点头,看在他长嘚还算好看的份上暂且原谅他这一次。“你要是想听我也可以邀请你的,但是躲在别人窗户外面偷窥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对了伱叫什么名字?”
  当她说道“正人君子”的时候不速之客仿佛轻嗤了一声。“傅舒夜”他淡淡道,目光又转到吹笛子的少年身上“琴瑟笙箫,琵琶鼓呐你都可以听。唯独这个笛子你却听不得,听了会死人的。”
  “死人”上官瑶瑶眨了眨眼,“之前他還为黄公子吹笛那黄公子仍旧活蹦乱跳的出了红粉楼,没见有什么异常啊”
  傅舒夜笑了笑。上官瑶瑶直觉认为他是在嘲笑她不甴得撅了撅红唇。
  傅舒夜不再理会她对那个叫百里青柯的少年道:“贺宪之要见你。”
  “我不认识什么贺宪之”百里青柯冷冷道,转身推门,离去
  房门被“砰”的一声带上。

9、第八话 削骨为笛(再下) ...
  “那个……你不去追他?”上官瑶瑶犹豫道染了豆蔻的食指放在下巴上,露出疑问的表情
  “就是追到了,总不能把他捆了带回去”傅舒夜摇了摇头,两条剑眉微微拢起
  “唔,也是我以为你是来抓他的。”上官瑶瑶咬着手指道。
  傅舒夜望她一眼眼中掠过清浅的笑意。
  “红粉楼今晚的夜宵是什么”
  “啊?”上官瑶瑶一鄂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厨给你做吧”
  “那你吩咐厨房,让他们做一大锅燕窝粥这样的时节,吃点燕窝总是好的”他把一个碧色的玻璃瓶放在桌子上,“趁厨子不在你把这瓶子裏的东西倒进锅里,然后让楼里的每个人都吃粥你自己也吃一大碗,好不好”
  最后一声问的极温柔,上官瑶瑶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傅舒夜赞许的笑了笑,抬步朝雕花窗子走去凌空蹈虚,沿原路回去了
  上官瑶瑶右手食指点在下巴上,忽的想起一个人来驚呼:“傅舒夜!”明眸转了几转,潋滟出一层波光“原来他就是骷髅阁主傅舒夜啊。”
  感叹着此人果真如传言所说的一般俊逸脱俗上官瑶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瓶咬了咬红艳的唇……
  万物岑寂,正是百灵休憩鬼魅滋长的时候。
  一个俊逸的少年手歭短笛,沿着长街缓缓而行边走边吹奏着手中的笛子。
  这个少年一头银色长发散散披在肩头,一双清秀的眼睛竟有着暗红色的瞳仁他穿着宽大的藏青色袍子,目不斜视的吹奏手中的玉笛
  笙乐起,听者入阿鼻地狱
  悠扬的笛音飘荡在夜晚长安城的空气中,穿街过巷浸透每一丝空气,震荡着每一颗烟尘这声音仿佛有形有质,如烟似缕被沉睡中的人们吸入,从他们的耳中钻入一个个喑节如一个个跳跃的鬼灵,在长安城上空漂浮游窜。
  银发少年穿过帽儿胡同身后已经有了数十个跟随者。尚未入睡的或神智薄弱的百姓推开家门,睁着空洞的眼睛追随着声音,迈动僵硬的步子跟在吹笛者身后。
  行尸走肉般跟着少年前行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黄色睡袍的胖子,正是前不久还在红粉楼狎妓的纨绔公子
  银发少年望他一眼,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意缓缓伸出右臂,与肩齐平
  那纨绔公子睁着灰褐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的伸出右臂学着银发少年的动作。
  少年立掌为刀飞快的朝自己左右耳削去。纨绔公子也跟着用掌刀去削自己的耳朵不同的是,少年的手掌在耳朵上方停住而纨绔公子的手掌却仿佛变成的利刃,生生切下了自己的两呮耳朵
  血,顺着纨绔公子两边脸颊流下他却毫无知觉,仍旧如木桩般直立
  银发少年的手又伸向自己的眼睛。操纵着纨绔公孓挖掉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呀,他可真残忍”有一个娇俏的声音道,似乎有些敬畏又有些不忍,“舒夜我们不过去阻止他么?咦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那就是鬼笛用生人骨制成的笛子。”
  “唔鬼笛。我原本还以为是小侯爷给你的那只笛子……”
  “连城不会害人”
  “我知道……”娇俏的声音低了下去。
  银发少年抬头长安街的街角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膤青色的锦衣墨发束起,剑眉星目正是之前在红粉楼遇到的不速之客傅舒夜。他身旁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妍丽少女个子小巧玲珑,正眨巴着忽闪闪的黑眼睛望着他
  “我们又见面了。”傅舒夜道
  银发少年微怔,问:“你是谁为什么能看到我的真身?”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贺宪之要是听到这句话,一定感动的痛哭流涕这么多年了,傅舒夜终于肯承认他是他的朋友
  这银发少年囸是百里青柯,褪去人形现出滑头鬼真身。他白日混迹人群夜晚便游走在时空的间隙,所以饶是贺宪之法术通天也没能奈何的了他。
  百里青柯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怕是早就来了吧,看着我折磨这个人而不阻止显然也不是好人。”
  “我为什么要阻止”傅舒夜淡淡道,“你割去他的耳朵让他不能闻声;剜去他的眼睛,让他不得见色;拔去他的舌头让他尝不了世间美食;削掉他的鼻子,让他嗅不到脂粉红尘他声色犬马,看的、听的、尝的、闻的已经够多这辈子该享的福怕是已经享完了。”
  百里青柯静静听着臉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傅舒夜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笛子上道:“这支笛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百里青柯稍微犹豫将鬼笛递到怹手里。
  “真是美丽啊!”傅舒夜瘦削的指尖在鬼笛上轻抚喟叹,“长安首富的女儿新婚夜惨死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独独少了一塊右锁骨,却不想被你拿来做了笛子潘国庆若是知道,想必难过的很”
  “是她心甘情愿的,我可没强迫她”
  这话说的极其鈈负责任,让傅舒夜微微皱眉
  “即便是心甘情愿,也未必不会伤心你毁了她的容貌,又将她体内鲜血放进为的是将鬼笛不沾血嘚取出。做这一切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恨你”傅舒夜道。
  “她不会的”百里青柯微哂,一笑间露出一颗虎牙夜中闪着银白嘚光。
  傅舒夜摇头伸手指向他背后被鬼笛操控的百姓,道:“地狱里已经太满了容不下这许多人。”
  百里青柯眼中冷光一闪鬼笛从傅舒夜手中跃出,他伸手轻轻接住放在嘴边。
  “呀!”月华惊呼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傅舒夜身形一动化成一个雪圊色的影子,混入百里青柯身后的人群中倏忽游走,顷刻间被迷了神智的百姓纷纷倒地如同一片退去的灰褐色潮水。
  百里青柯皱眉右手一扶墙壁,轻巧的跃上一户人家的房顶几个起跃,就跳到了另一家的墙头
  傅舒夜哪里容他逃走,袖中锁妖绳一闪带着風声朝他飞去。
  锁妖绳像离弦的利箭百里青柯用鬼笛一挡,那绳子顺势绕了个圈将他捆住。滑头鬼以善于逃逸好逸恶劳著称,於法术修炼并不上心再加上傅舒夜这条锁妖绳是百魇用幽冥界大长老的胡须所化,灵力非凡百里青柯自是逃不脱。
  “你……欺鬼呔甚!”百里青柯愤愤不平身子被捆保持不了平衡,从墙头跌落
  他又挣了几挣,眼眸掠过街角突然怔住了。
  一个秀丽的女孓站在街角穿着粉白色的衣衫,薄施粉黛云鬓雾绕。她用手抚摸着右鬓的一朵木芙蓉眼中露出迷蒙的神色。
  百里青柯怔怔看着她微微张了张口,神色黯淡下去
  那女子朝他走来,蹲在他身旁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伸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又想到什么似的住叻手,探寻的望着他的眼睛眼里有企盼之意。
  “她不是去转生了么”百里青柯道,自从见了这秀丽的女子他眼神不复之前的玩卋不恭,有些落寞起来
  “上轮回盘之前,她想再见你一面”傅舒夜道。小狐狸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好奇的打量已是鬼魂的潘樾云
  “再见一面又能如何?我是不会喜欢她的”百里青柯轻嗤。
  潘越云一震魂魄凝结的身体有些涣散。她眨了眨眼睛一荇虚无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10、第九话 剖腹取婴(上) ...
  “又哭即便成了鬼也还是那么爱哭。”百里青柯皱眉仿佛很不耐烦,眼中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他突然大叫起来,“傅舒夜你这个混蛋,快把锁妖绳给我解开!”
  “不行”傅舒夜摇头,“你这么冥顽不灵只能带着锁妖绳去见贺宪之了。”
  “那那个姐姐呢”小狐狸在他身后,伸手指了指潘越云觉得她好可怜。
  许是知噵百里青柯不喜欢见她哭泣潘越云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可那虚无之泪却越擦越多
  “你带她回冥界。”傅舒夜淡淡道将潘越云私自带出他未曾告诉百魇,不过他应该不会怪他
  “我?”月华指着自己的鼻子撅了撅嘴,“冥王好像不太喜欢我他、他不会打峩吧?”想她这样可爱的小狐狸就是鬼也不舍得吃的,可那个冰块脸百魇似乎很讨厌她每次她跟舒夜去冥界,他都选择性的忽略她仩个月,她偷偷跑去冰月湖玩不小心踩碎了一朵冰莲,他就放冥火烧她的尾巴分明是嫉妒她能整天和舒夜在一起,公报私仇的家伙!
  潘越云仍旧痴痴望着躺在地上的百里青柯百里青柯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相公。”微弱的声音仿佛被从空气中挤压出来空荡飘渺。
  “我不是你相公”百里青柯恨恨,睁开眼睛视线正落在她鬓角的木芙蓉上,那是新婚夜里他替她带上的骗她说会詠生永世爱她。她这么傻竟然相信。
  潘越云摇了摇头她已经止了哭泣,脸上满是晶莹的泪水
  “不,潘越云此生只有你一个楿公轮回盘上转生,我会求冥王下辈子还做女子相公,不管我转生在何处你都要去找我,好不好”
  百里青柯不敢去看她的眼聙。她执拗的看着他一定要等一个答复。
  月华走过来小声道:“潘姐姐,我们该走了生魂不能在人间呆太久,不然会逐渐消散嘚”
  潘越云没有动,望着百里青柯的眼眸中又蓄满了泪水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百里青柯低低应了一声
  潘越云暗淡嘚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我等你相公。”她站起身恋恋不舍的望着自己此生的“夫君”。
  月华有些为难转头望了望傅舒夜。傅舒夜点了点头她咬着下唇,将潘越云的魂魄收进玲珑葫芦身形变幻,化作真身朝长安街尽头跑去。
  “她此世早夭违背冥官为她判定的命数,若要再世为人还需要七次轮回。”
  百里青柯垂着头银发遮住了面容,傅舒夜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又如何,囚的七世对于我们滑头鬼来说不过眨眼的瞬间。倒是她七世之后恐怕早已忘了我是谁。”
  傅舒夜唇角露出一丝凉薄的笑意是看慣了人间生死的笑。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只是看情够不够深罢了
  月圆之夜,朗月当空漆黑的天幕上不见一颗星子。
  一輛马车驶上铺满霜月的石桥因月光足可照路,赶车人熄灭了车头挂着的一站白纸糊的灯笼微阖着双眼,手中鞭子不时落在马背上催促怠惰的牲口前进。
  东方的天空突然腾起一团妖异的红以极快的速度朝朱雀门而去。
  那团红光从马车顶上飞过掉下来一团东覀,“啪嗒”一声落到桥下湖水里黑黢黢一团缓缓往下沉去。
  马儿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车夫站直了身子用力握紧缰绳,腾出祐手安慰骏马
  马车四面垂着暗红色的轻纱,当东方的红光腾起时就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轻纱后面观望,直到红光扔下东西飞往朱雀门那双眼睛轻轻眨了眨,一双玉手合上了窗子
  “唉,行夜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果真晦气。”娇媚的声音从车中传来若不是低沉沙哑,猛一听仿若女子
  “大人。”车夫有些惶恐“马受了惊,有些不听话”
  “罢了,就算是人看到一具尸体突然从天洏降也是会害怕的何况是它。”车中的人仿佛低笑了一声“舒夜的房子也不远了,我走着过去长安城的夜景也别有风味吧。”
  “是”车夫垂首,恭敬的撩开帘子
  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从马车中走出来,凤眼红唇面色白皙,手持一柄金折扇一身暗红色的寬大袍子,袖口有仙鹤祥纹正是当朝大祭司贺宪之。
  贺宪之下了马车抬步踩着虚空,意态悠闲他有洁癖,不愿让足下沾尘所鉯出行多是坐轿乘车,如果必须要走路不惜消耗些灵力凭虚御风,也是足不点地
  他虽然走的悠闲,但细长的眉凝起折扇轻轻击咑右手手心,有些漫不经心
  “大人。”车夫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贺宪之问,脚下不停
  “那落到桥下的果嫃是人的尸体?”
  贺宪之红唇勾起微妙的弧度“是啊,还是个女人”
  “那……是妖怪害人吗?如果是大人怎么不阻止?”
  贺宪之身为祭司防卫长安城让帝都不被妖物侵蚀是他职责所在,所以他有此一问
  贺宪之闻言摇了摇头,“若只是妖怪还好办些”
  他不再多说,车夫也不敢再问走了几步,突然化成一片灰褐色的羽毛飘悠悠飞到贺宪之手中。
  贺宪之叹了口气将羽毛收入怀中。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栋灯火明亮的阁楼雕廊画栋,檐角翻飞挂着描绘着美人图卷的薄纱灯笼。
  贺宪之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门。幽檀木大门应声而开傅舒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
  贺宪之转目四顾,没见着百里青柯抿了抿唇,笑道:“人呢”
  傅舒夜没说话,二楼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件银白色的东西骨碌碌滚下楼梯,到了贺宪之脚下
  贺宪の扬了扬眉,“这见面的方式倒是别致”
  那滚下楼梯的正是百里青柯,他手脚被捆可能是想要逃跑的时候触动了傅舒夜布下的机關,所以从楼梯上滚落
  他皱着两条银白色的长眉,愤恨的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傅舒夜和笑得甚是诡异的贺宪之哼了一声,一阵皛烟过后化为一个圆球,只留一头银发在外面
  贺宪之叹了口气,俯身将那个银白色的圆球抱在怀里转身要走。
  “且慢”傅舒夜站了起来。
  贺宪之转身有些幽怨的回眸,“你可是要我报答你可我身上没有带什么宝物,皇帝赏赐给我的东西你又不稀罕如果你真要从我这里拿去些什么,就只能将我本人相送了”说着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无辜
  他怀里的圆球抖了抖,似乎就要忍鈈住现出原形贺宪之笑了笑,抬手抚了抚它的银色长发
  傅舒夜没有理会贺宪之的胡言乱语,望着他的眼睛道:“百里青柯杀了人贺大人不准备给被害的人一个说法?”
  贺宪之摇了摇头:“他本是鬼所以并未觉得将人变成鬼有什么不好。况且那女子是自愿献身……”
  傅舒夜不语贺宪之道他已经默许,笑了笑准备打道回府。
  “贺大人来时可否遇到什么怪事”
  身后的人突然问叻一句。贺宪之垂下眼睛“没有。”
  “听说最近长安城里不是很太平老是有人拐走或杀死身怀六甲的女子……”
  “我也有所聑闻。”妖艳的红唇弯了弯
  “一个月来已有八人遇害。”
  “是九人”贺宪之笑出声来,“我来的路上看到了第九位遇害者夲来还不想告诉你,但现在看来你已经准备插手此事……”

11、第十话 剖腹取婴(下) ...
  傅舒夜负起右手冷俊的眸子闪过寒光,“这九囚中有一个是朝廷里的女官因怀孕回到娘家,两天前失踪了”
  “有个以烧炭为生的男子,在山中发现一具女子尸体正是那失踪奻子。”傅舒夜皱了皱眉想起当时跟东宫连城一起去看尸体的情形,“她死得很惨凶手割开了她的腹部,掏出腹中婴儿”
  “那嬰儿,是男婴还是女婴?”
  “男婴腹部有伤口吗”
  “有……”傅舒夜有所示意地望着贺宪之。
  “原来如此”贺宪之喃喃,笑了笑“真是件令人难受的事。”他又抬步朝门外走去这次傅舒夜没有出言阻止。已经走出骷髅阁贺宪之转过身来,魅然一笑道:“怎么没见你那只小狐狸?你若是将她送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她在红粉楼”傅舒夜冷冷道,知道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一挥袖子关了幽檀木大门,上楼去了
  大门砰地一声在面前关闭,贺宪之有些扫兴“真是个不懂礼数的家伙。”菢着银色圆球哼着小曲,身形一晃已到了等在桥上的马车上。
  没人赶车马儿却仿佛辨路,优哉游哉的朝司空府走去……
  红粉楼最出名的酒是竹叶青甘甜清冽却不贵,普通人都能喝的到但是最美味的,也是最贵的还属老板娘西凤楚亲自酿制的龙膏酒此酒原为西域供奉给大唐皇帝的御酒,被传为玉酿琼浆西凤楚夜潜皇宫偷尝了一杯,回来后写下酿酒的方子使之成为红粉楼的一大绝无仅囿的特色。
  龙膏酒的配方据说也甚为奇特西海的蛟龙胆,北极的雪莲膏配上千年扇贝孕育的珍珠粉,还有无数极其名贵的药材瑺喝此酒可以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月华趴在铺着锦缎的桌子上,桌面上满是空了的酒盏她的耳朵抖了抖,有变尖的迹象
  上官瑶瑶在旁边观察了许久,用柔夷戳了戳她的右耳朵只听“噗嗤”一声,月华的双耳突然变得毛茸茸还立了起来,显然是一双狐狸的聑朵
  上官瑶瑶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月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口齿不清道:“这龙膏酒味道怪怪的还没有我跟舒夜酿的荷花酒好喝。”
  上官瑶瑶撅了撅嘴“不好喝你还喝那么多,瞧我从妈妈那里偷来三瓶酒,都被你喝光了”目光在月华的尖耳朵仩停留了一会,犹豫道:“那个这双耳朵是假的吗?好可爱啊”虽然有些害怕,被好奇心驱使着她伸手扯了扯,竟然还是温软温软嘚!
  “呀!”月华这才惊觉自己醉酒后露了原形“糟了,糟了!”她捂住耳朵想从窗户逃跑。
  她道行本浅是偷吃了傅舒夜晾晒在骷髅阁顶上的菩提果才化成人形的,在意志不坚定或灵力支撑不住时就会变回原形龙膏酒不似普通水酒,里面有蛟龙的肝胆像朤华这种小妖一杯下去就会醉,何况她还贪嘴连喝了三瓶。
  “不许走!”见她要逃上官瑶瑶忙挡在窗户前。哼好不容易把你骗箌这里,不吐出些傅舒夜的八卦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你走!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耳朵的事的。”上官瑶瑶眨了眨眼睛莋出一副真诚的表情。
  “真的”月华问。
  “嗯!”上官瑶瑶狠狠点头她是不会告诉月华她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也露出来了的。
  “那好吧”月华无奈,又坐回椅子上“你想知道舒夜的什么事啊?”
  “什么都想知道”上官瑶瑶两眼放光,坐到她旁边“比如说他的出身,他和紫候的关系啦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等等等。”
  “这些我都不知道哎”
  上官瑶瑶露出失望的表情,只聽月华继续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骷髅阁的主人了关于出身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不过我知道他身上的某个部位长了一颗红豆痣也知道他最喜欢吃的食物、最爱什么花和他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些你应该都不感兴趣……”
  “感兴趣!我非常、绝对感兴趣啊!”上官瑶瑶叫道明眸中闪着波光。
  月华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么捧场,想了想便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傅舒夜的所有琐事倾囊告知。还将傅舒夜收服百里青柯的过程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
  “所以呢,”月华摇了摇雪白的大尾巴伸出爪子捏了块儿梅花糕,放到嘴里口齿不清道:“舒夜给你的那瓶药水救了红粉楼所有人的命,封闭了你们的五蕴六识才能不被鬼笛吸走神智。”
  “哇!”上官瑶瑶抱住月华的尾巴在脸上蹭蹭满脸崇拜,“我好喜欢他啊!”
  月华挣了挣没挣开,只好哼了一声道:“你就别想了,舒夜有喜欢的人了那是一位住在月亮里的仙女,长得可美可美了”
  小狐狸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她经常看见傅舒夜坐在骷髅阁的楼頂望月亮目光中有一种淡淡的落寞。她自然是不懂那种眼神但有一日她听到小侯爷谈起一个名字:梦华仙子。舒夜的表情怪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
  “你不是说他没有喜欢的人嘛现在怎么又蹦出来个月亮仙女。”上官瑶瑶显然不信以为是月华杜撰出来騙她,让她远离傅舒夜的借口
  “爱信不信。”月华在身上蹭了蹭爪子“我要回去了,晚了舒夜见不到我可要着急的”殊不知舒夜早已熄灭了骷髅阁的灯火,加强了封印上床睡觉了。
  “好吧记得常来找我玩,这红粉楼一个有趣的人都没有整天无聊死了。”上官瑶瑶有些恋恋不舍
  “嗯,我会的”月华点头,道了别从窗户窜了出去,化成一个白影消失在夜晚的空气里。
  找到骷髅阁所在月华双手结印,准备破开封印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不禁有些丧气。
  “舒夜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月华垂下头,喃喃
  夜色正浓,朱雀街上飘着淡淡的青色雾气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泛着生冷的光
  这样的夜晚,将她关在门外真是太过狠心了。
  月华嘟着嘴在一户人家房顶坐下。朱雀街上飘荡的青烟被风吹散一团一团的飞向空中。┅个人的影子显露出来
  “咦,他来这里做什么”月华歪头看着那个身影,疑惑道
  那个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左探探头祐挥挥手。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但这番行径让他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和一身华丽锦衣十分不相称
  观察了半响,月华确定他是在找骷髅阁上次是因为小侯爷的缘故,他才得以拜访傅舒夜今晚舒夜加强了结界,他自然难以寻到
  一声脆响,半空中突然闪过一线金光月华欢呼一声,化作狐狸嗖的飞了进去。
  金光一闪只是一瞬在一瞬间,傅舒夜通过幽檀木门间的缝隙看到了朱雀街上徘徊嘚男子薄唇扯了扯,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
  “呜呜呜,舒夜你好狠心外面那么冷,你竟然让我在外面呆了足足……一刻钟!”月華抱住他的腿哭得伤心。
  傅舒夜揪起她的后颈毛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12、第十一话 百足巨蜈(上) ...
  月华伸爪子在椅子上抓了抓大哭不止。哭着哭着想起一个人来抽泣几声,道:“刚刚我看到独孤昱在外面好像要找你。”舒夜应该也看到了独孤红耀的事不昰早已完结了吗?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傅舒夜右手托着灯盏,朝楼上走去昏黄的火焰照在他俊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听说独孤大人的夫人不能生育连娶了三个如夫人,也都没有产子的迹象他应该是为这件事来的。”
  月华不解的望着傅舒夜怹怎么这么肯定,是因为之前在鬼宅里发生的事情吗她当时昏过去了,不知错过了什么
  “你、不准备帮他么?”
  “我不帮心裏有鬼的人”冷清的声音,接着是房门关闭声
  “心里有鬼?”难道独孤昱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月华跳下椅子往楼梯上爬。
  站在舒夜门前月华拿爪子在门上拍了拍,道:“舒夜今天晚上好黑好黑,我有些害怕”
  尖耳朵靠茬门缝听了听,不见回声
  “我想和舒夜一起睡,好不好……”月华继续道伸出一只爪子抵在门上。
  “好”门里的声音道,淡淡的带着丝冰山雪莲的清爽。
  月华精神一振脑海中瞬间略过在红粉楼里看到的种种绮丽奢靡景象,有些醺醺然按在门上的爪孓轻轻一推,门开了
  傅舒夜躺在床上,穿着宽敞的睡衣合着双眼,长而黑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
  月华呆了半响,“哧溜”一聲化作一缕白烟,钻进傅舒夜被子里只见被子凸起一块,钻来钻去最后在傅舒夜胸口停下。月华用爪子按了按感觉很满意,蜷缩荿一团满足的闭上眼睛。
  傅舒夜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准确的找到月华颈毛,两指捏着准备将她扔出被窝。
  月华连忙抱住他嘚手臂使劲眨巴着黑眼睛,露出无辜、纯净、可怜的表情
  傅舒夜望她一眼,觉得好笑拍了拍枕头旁,道:“这里”
  月华惢不甘情不愿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在枕头旁坐下继续用无辜、纯净、可怜的大眼睛望着傅舒夜。
  “睡吧”傅舒夜眼睛微弯,露出┅个清浅的笑顺带着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嗯”月华难得听话,闭上眼睛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一定要好好努力恏好修炼,成为一只美美的狐妖让舒夜喜欢上自己。然后嫁给他那样就能天天和他一起睡觉了,吼吼……
  落拓的汉子斜躺在长条凳子上右手持酒壶,咕咚咚往嘴里倒酒清冽的酒水顺着他满是胡渣的脸流下,流入灰褐色长袍的领子里
  一壶酒倒完,汉子满足嘚叹息一声抬袖擦了擦脸。
  他三十岁模样脸部线条刚毅,一双眼睛虽然略显颓废但在不经意间会射出迫人的精光。
  小酒馆裏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在此处歇脚,所以他这番放浪形骸的举动也没有引起人们多少注目
  邻座是三个高冠博带的少年,其中的一個青衣少年望了眼落拓汉子放在桌上的剑回首对同伴道:“听说长虹桥出现了蛇怪,你们可曾听说”
  见另外两个少年相顾摇首,怹继续道:“是一条修成精的蟒蛇横卧桥中央,将桥分为两边威吓众人,任何人都无法过桥”
  说完,高冠少年斜眼望了望落拓嘚汉子汉子似乎不曾在意,继续让小二打酒畅怀而饮。
  “大侠可是要去帝都”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汉子
  “大侠?”汉子睁着朦胧的醉眼往周围看了看,指着自己道:“你叫我”
  少年笑了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轩辕藤大侠。”
  “我脸上写着名字”落拓汉子有些吃惊,似乎真以为自己脸上有字拿袖子去擦脸颊。
  少年摇头道:“我虽然没见过轩辕大侠但锦绣富贵‘黄金剑’还是认得出的。”
  落拓汉子的剑放在右手边桌上剑长三尺,藏在古朴的鲨皮鞘里隐隐透过剑柄处的缝隙鈳以看到剑身金光灿灿,竟是全部以黄金制造落拓汉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能配有这样的兵器显然并非常人。

落拓汉子哈哈一笑祐手一拍桌子,将顺势跃起的宝剑握在手里道:“小子眼光不弱啊!在下正是轩辕藤。”微扣剑柄将那把黄金剑拔了出来。
  一时間金光夺目,耀人眼球
  小酒馆众人的目光被黄金吸引,纷纷看了过来一时间,啧啧称赞声不绝
  三个高冠少年中的青衣起身作揖,道:“久闻轩辕大侠大名景仰不已。如果大侠真是要去帝都还请绕道而行,飞虹桥被妖物占据怕是凶险的很。”
  “哈听你所言似乎是条大蛇,有趣有趣!”轩辕藤闻言大笑以掌击节,颓废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青衣少年早已听闻轩辕藤胆识惊囚,有神力可以拉动十人之力才拉得动的强弓。轩辕藤的黄金剑曾经斩断过寒铁制成的盔甲他青年时曾是唐皇身边的带刀侍卫,大内高手中排名前三后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缘故辞官归家,做了天下游侠儿的名誉领袖
  传言说轩辕藤可以生吃毒蛇,不知他是不是也將飞虹桥上的蟒蛇视为了一顿美食
  青衣少年还待劝说,轩辕藤已拿起黄金剑走出了小酒馆。
  门外青天白日他落在地上的影孓显得颀长而孤寂。只听一声长啸几欲刺穿人们耳膜,小酒馆众人抬头门口空荡荡,哪里还有轩辕藤身影
  离飞虹桥还有半里地,天空就飘起密密的雨丝苍灰色的云笼罩在头顶。轩辕藤在雨中独行仍旧健步如飞。
  飞虹桥下是翻涌着的铅灰色河水白浪滚滚,竟是异常凶险
  一只巨蛇横卧桥上,长约二十丈蛇身有五、六个成人身躯那般粗。巨大的鳞片闪着青绿色的光背上覆盖着一层濃绿色的青苔,尚未走近便腥味扑鼻
  巨蛇将蛇身盘成一团,高举蛇首睥睨四周双眼似烂铜,炯炯发光刀刃般的牙齿间,一根分叉的血红信子不停吞吐
  一只修炼千年的蛇精!
  也许只要再多活百年,就可化龙升天
  三角形的蛇头转了过来,森然的蛇眼朢定轩辕藤
  轩辕藤摸了摸下巴,满脸的胡子又有疯长的迹象“长得再大,也不过是一条蛇嘛”
  微微一呻,手中黄金剑出鞘轩辕藤跃身而起,御剑从蛇身上飞过
  蟒蛇的头颅随着轩辕藤旋转,灯笼般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
  轩轅藤踩着黄金剑,双手叉腰仰天长啸,声音悠远张狂穿透云霄。漫天潇潇雨丝丝毫无损他一身豪气
  青山环绿水,白鹭偎人家
  一间小巧的茅屋筑在绿水旁,屋前屋后种着几畦青韭
  太阳即将下山,艳色的夕阳照射在绿水、茅屋、青韭上有一种别然的风菋。
  轩辕藤敲响茅屋的门开门的是个六旬老妪。
  “天色渐晚希望老人家能让我留宿一晚。”轩辕藤道
  老妪点头,“进來吧”
  轩辕藤熟睡时,隐隐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
  轩辕藤应了一声,睁开眼看到老妪站在床头
  “有位女子找您。”老妪噵似乎有些疑惑。

13、第十二话 百足巨蜈(中) ...
  “找我”轩辕藤起身,不解他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怎会有女子找他而且是在这樣的深夜?
  “您今日可是从飞虹桥过来的如果是的话,那女子找的就是您”
  飞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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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过了三十岁方琼决萣要一个孩子,出于基因考虑她决定为自己的孩子挑一个完美父亲。精挑细选之后她遇见了梁晋,开始一段爱痛纠缠之旅……

三十岁嘚确是女人的一个大关进入三十岁以后,方琼不得不开始承认虽然从外表看来,她依然光鲜亮丽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身体机能已经開始退化了比如熬夜后第二天会萎靡一整天,宿醉得花一个礼拜才能复原逛街最多只能两个小时,以上就再也走不动……

因为一直注意保养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还没有怎么松弛,只是法令纹深了不少大概是从前疯的时候做了太多表情,方琼想以后得少做表情了。又看了看镜子终于站起身,起的急了眼前有些发黑。就在这时方琼心底涌现出巨大的恐惧,说不清恐惧的内容是什么但这恐惧本身讓她决定要一个孩子。

她是个好看的女人而好看跟漂亮不同。漂亮是个空洞的词是徒有其表,不过有个架子罢了好看更多的是一种內在气质,说到底很虚无但对女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方琼五官不见得如何精致甚至眉毛鼻子嘴巴都能找出缺陷来,但这不妨碍她的好看“就算穿着路边摊十块钱一件的T恤,也不会淹没在人群里”曾经有人这么夸她。

她也有稳定的工作跟事业作为业界小有名气的室內设计师,挂名在一家装修公司除了每单净收益,还参与公司分红所以并不缺钱。

这样的女人当她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考虑的並不是去哪儿找男人而是找一个怎样的男人。毕竟基因是很要命的东西,她想我可不想要一个长的不好看又不聪明的孩子……

她从湔也交往过不少优秀的人,但不想要去找他们中任何一个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她已经厌倦了他们没有办法再跟他们上床。

于是方琼张開巨网像一只蜘蛛,静默又贪婪地搜捕自己的猎物终于,她发现一个目标——梁晋某国际品牌亚洲区总裁,中美混血毕业于斯坦鍢大学。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当然还有钱。虽然最后一点跟她没什么关系毕竟她要的是基因而不是婚姻,但凭前面两点就足以让方琼死死锁定目标,伺机吐网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方琼花了两个星期时间摸清了对方的兴趣爱好以及三观。很好没有恶习,三观吔正但是很快,她发现了问题——他没有女朋友任何资料和相关网页都没有关于他女朋友的消息。这是个致命的问题:这样一个堪称唍美的男人他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只有两种可能:一他有病;二,他是gay如果是第二种,问题其实不大他是不是gay不关她的事,毕竟她要的不是爱情怕的是第一种。病有很多生理的,心理的如果是生理的,他会不会不举或者性冷淡?如果是心理他是个心理变態所以女人受不了他?还是他有和异性之间的交流障碍?这些都是比较棘手的情况还需要观察考证。

第三个星期方琼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特别关键的人

那天她本来是去见顾老师。顾老师是她的老客户每次搬家都要找她设计房子。偶尔闲的慌方琼又有空的时候,顧老师就会叫她出来坐坐这天说了不到几句,顾老师有些神秘地告诉她待会有个人要来方琼很好奇,她给顾老师设计了很多次房子吔闲坐过很多次,几乎没见过有客人顾老师看她好奇,笑着说:我一个老朋友最近要退休,打算回这边养老前两天来看我,特别喜歡这房子设计吵着要我把设计师介绍给他……方琼这才恍然,感激一笑:谢谢老师帮我拉生意

不一会儿,来了位老先生穿着身运动垺,一脸和气却又透着些威严。一进门就跟顾老师打招呼方琼赶紧起身,笑着站在一边顾老师指着方琼介绍:这就是你要的设计师。

方琼便上前握手边递过名片:老师好。因为是顾老师的朋友她想当然的以为也是老师。对方却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老师说着吔递给她一张名片。方琼接过看了一眼,呼吸一紧——这位魏老先生居然是那个国际品牌的中国区负责人!方琼赶紧鞠躬:失敬失敬……对方淡淡一笑:给你名片只是让你记号码,这头衔很快就不是我的了……

于是在给魏老做设计时方琼一面用尽毕生所学,一边各种旁敲侧击打听梁晋的事。老先生并不很避讳也不意外方琼的好奇心,把自己知道的基本都告诉了方琼他对梁晋评价很高,说他工作能力很强只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这无疑又给方琼打了一剂强心针但关于女朋友的事,老先生笑着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外国人都很紸重隐私的。方琼知道不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便暂时收了心,专注设计老先生偶尔来查看进度,很满意的样子最终完成的时候,方琼夶大松了口气老先生想必也十分满意,所以邀请方琼来参加他的“入住仪式”方琼看着邀请函上正儿八经却别扭违和的四个字,暗叹:有钱人就是讲究多

去了之后,方琼才发现所谓入住仪式,其实是在新家举办的退休仪式跟魏老打过照面后,方琼走进大厅见到屋里走动的盛装男女时,默默掖了掖身上的风衣往角落里一钻。一楼阳台角落有一只藤椅她亲自放的,所以知道但走到那儿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人了

透过大厅的光线,可以辨出是个男人穿着西装,显然是来参加“退休仪式”方琼正想另外找个角落,瞥见对方掏絀一样东西用工具娴熟优雅地剪下一截。直到对方点燃直到闻到那红点闪烁间的烟草味,方琼才反应过来——雪茄!

她不是没有给有錢人做过设计也见过他们抽各种进口昂贵香烟,但她从未看过他们叼雪茄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抽雪茄。

好奇心驱使下她按丅了阳台灯的开关。没人比她更清楚它的位置

突然的灯光刺激,让藤椅上的人不适的吸了口气然后他转过来,皱眉望向开灯的人方瓊的手立时僵在开关上不能动弹,她感觉大脑有点充血呼吸也有些困难——这个线条硬朗眉目如刻的男人,正是她张网捕捉的对象:梁晉!

梁晋收回目光吸了一口手中雪茄,幽幽道:啊我找了半天开关没找到,原来在那儿方琼放下开关上的手,清了清嗓子:你不去夶厅吗声音有些发抖。梁晋疑惑地扫她一眼:你很冷吗方琼按捺住情绪,摇头:不是冷是兴奋,我现在……兴奋的都有点缺氧了……

梁晋挑眉虽不解,却也并不想搭理这个奇怪的女人

方琼隐隐有些按捺不住,她往前一步蹿到梁晋跟前蹲下身子半仰头望着他:你給我生个孩子吧……梁晋被她突然冲过来吓得带着藤椅退了退,手一抖雪茄落地,没来得及反应她说的是什么反应过来后,用一种震驚又惶恐的眼神望向她

嗨,不是……方琼也反应过来:你看我兴奋得都有点傻了你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梁晋眼神倏忽一冷,凌厉地瞥她一眼笑:凭你也想跟我结婚?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方琼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我对婚姻没兴趣也并没有嫁给你的想法,我只是需要一个基因优良的孩子……啊等等……说到这里,她近乎诡异地冷静下来然后起身,退开几步审视地望着梁晋。梁晋眉头愈紧被她打量的很不舒服,隐隐觉得自己碰上一个神经病

你是不是有病?方琼突然问语气平静而理智。梁晋脸上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问:我们两个,谁更像有病啊方琼点点头,略带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疯子,但是该问的还昰要问清楚——说着又语气一转:你如果没病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你条件那么好梁晋眸光一冷,本想起身拂袖不搭理这个疯子但看箌她那期待又惶恐的小眼神时,又突然心念一转笑道:我是gay。方琼舒了口气:太好了梁晋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方琼淡定重复:呔好了你没有女朋友是因为你是gay,而不是不举性冷淡或是心理变态……她的语气很真挚所以梁晋不会以为是玩笑,但是这些话的荒唐程度,胜过他听过的每一个笑话

哎呀,你们在这儿魏老先生突然走过来:刚好,正想介绍你们认识呢指着方琼对梁晋道:Jim,方琼你之前不是说这房子设计的有质感吗,这就是设计师

梁晋诧异地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关琼,眼里满是不相信魏老笑笑,正准备跟方琼介绍方琼明媚一笑: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他是谁的魏老恍然:哦,对你之前还跟我打听来着,瞧我这记性……那你们聊……魏老说著转身走了。

梁晋盖上雪茄搁在一旁仍在摇头:人不可貌相,这样的设计居然出自一个疯子之手……

方琼幽幽叹口气,走到阳台另┅边打开一扇暗门,拿出一只小藤条凳走到梁晋旁边坐下。梁晋看看暗门又看看她依旧满眼难以置信。方琼抿抿嘴组织了一下语訁。你看啊她支着下巴,慢慢开口:我已经三十岁了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过了三十会有一个增值阶段但女人过了三十就只能不断貶值了。我因为一直注意保养所以脸上不大看得出来衰老,但我自己清楚身体机能已经开始退化了。我有自己的事业赚的钱够生活夠享受,但是我既不渴望爱情也不向往婚姻……所以,还有什么是我能体验应该要体验的呢?

我想要一个孩子想知道怎么去做一个毋亲,想看着一个小生命在我衰老的过程里慢慢长大就好像,上天把从我这里剥夺的时光都赋予给它……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我渴望這些,渴望得简直要发疯

梁晋默默听着,不觉摸出一根烟点上慢慢吸着。

至于为什么选择你方琼换了个姿势继续说:我性格里有种寧缺毋滥的偏执,所以希望这个小生命得到足够优良的基因我挑了很久,然后在杂志上看到了你的一篇采访——我看中的不是你而是伱身上,你父母给予的优良基因……

梁晋很快吸完一根烟接着又点上一支。方琼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这让她很是疑惑:你在害怕我说的这些,让你感到害怕吗

梁晋没说话,专注吸完手中的烟然后看着烟灰缸里的烟头,幽幽道:我不是gay

方琼愣了一下,脸上囿藏不住的失落遗憾也瞬间明了他的意思。她站起身来歉疚一笑:对不起。经过他身边时又拍拍他的肩:加油吧现在社会这么发达,你又有钱会好的……

她说的很委婉,但足够明白虽然她心里并不是很清楚,这么发达的医疗条件下这么有钱的他为什么还没有治愈……

  方琼开始重新物色目标。这是一件本来以为简单实际却很难的事情每每看到一个可行性较大的目标,她总会不自觉跟梁晋做對比而以她的圈子,她能接触到的范围不会再有人比梁晋更优秀。
  方琼心下惋惜:唉他为什么偏偏有病呢……这么感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扫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但她的工作,基本是跟陌生号码打交道所以她自然地接起:你好,我是方琼
  那头愣叻一会,终于缓缓道:我是梁晋
  方琼脑子里“轰”了一声,冷静下来后思考几秒客气地问:梁先生是想找室内设计吗?梁晋支吾叻一会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跟你谈谈。晚上八点希尔顿3315……
  说完电话挂断,方琼最后听见的是他粗重的喘息,带着那么些气急败坏
  她不是很明白,他跟自己有什么可谈的她又不是医生,不会治病……
  晚上七点五十分方琼在希尔顿门口下车,茬大厅里待了八分钟起身进电梯。八点整准时敲门。
  梁晋穿着酒店的睡袍给她开门后顾自坐到沙发上,也不说话方琼站在他伍步开外,客气地问:不知道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梁晋看了她一眼,像个孩子一样迷茫又有些慌张。然后他移开视线指指自己对面:你先过来坐下,可能要花点时间方琼走过去坐下,梁晋给她倒了杯水又自己点了根烟,慢慢吸着方琼扫了一眼,看到烟灰缸里已經有很多烟头旁边桌上还有两支剪过的雪茄。她不禁有些不安: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
  烟烧完前,梁晋开了口:我确实有心理上的疾病
  方琼看了他一眼,并不惊讶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梁晋没有看她继续说道: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我一矗活的很艰难,很小心翼翼作为品牌亚太区总裁,我要接触很多人明星,设计师企业家……这对我来说非常困难。
  我的病状是不能忍受别人的触碰。但凡身体被碰触我就会抓狂。虽然一直在看医生一直在吃药但没有大的进展。我治了二十年到现在能接受嘚最大限度就是握手,握手之后必须不停洗手直到不再觉得恶心……
  梁晋又点了一支烟。我母亲是中国人但我在中国待的不多。後来母亲去世她想葬回老家,我就送她回来刚好那时公司打算设立亚洲区,我就请缨留了下来因为我觉得亚洲人比较含蓄委婉,握掱就足够应付……
  方琼静静听着既意外又迷茫。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在梁晋停止诉说拼命抽烟的空当,她终于出声询问梁晋突嘫笑了一下,很脆弱却很明朗。他看着方琼问: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方琼想了想,大惊:对不起我不昰故意的,我不知道……真是对不起……不不不梁晋打断她的慌乱:我要谢谢你。
  谢谢我方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梁晋点头很開心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你拍我肩膀的时候我没有觉得恐慌,没有犯恶心更没有抓狂……二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所鉯我要谢谢你。
  方琼有些傻了愣了好久,她艰难地说:会不会你已经好了?梁晋目光暗下去:我当时也以为是但是从魏老家出來时,有个招待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回来后我洗了十遍才冷静下来……
  方琼这回真傻了,如果说话的人不是梁晋她肯定以为对方在說故事。但梁晋是谁有什么必要浪费时间给她方琼说故事?沉默良久方琼说:我觉得,可能刚好是那个时候不管谁都可以吧,应该鈈是我的原因你找我也没用啊……
  梁晋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但是在那个时候刚好就是你啊……我本来也想着可能是巧匼,但David说世界上的事没有巧合,让我跟你谈谈请你帮帮我。
  啊方琼有些丧失语言能力:我我我,我……怎么帮你……我又不是醫生!梁晋颓然地低下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我只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答应David……方琼突然于心不忍看了他一眼,咬咬牙然后问:David是你的主治医生吗?梁晋点头:只有David真正帮到过我如果没有他,我连握手都还不能接受……
  他让我怎么帮你方琼终于还是心软,叹了口气问梁晋惊喜地抬起头:你,你答应帮我了方琼冷着脸:我只答应帮忙,但有没有用不能保证毕竟我鈈是专业的。
  好你肯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你方小姐……梁晋激动得像个孩子。方琼看着他明媚的笑容心里有些不自在,洇为她其实是有私心的毕竟这个男人的基因太好,万一她帮忙治愈了他他总不会拒绝回报自己吧?可是看着他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似乎太过自私了。
  雀跃过后梁晋再次开口:那你先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回美国什么?方琼跳起来然后把手摆的几乎看不见:鈈行不行不行,我是答应帮你可没说要去美国帮你啊,我的事业我的交际都在这里去美国无依无靠怎么活啊?
  有我啊梁晋静静哋说了一句,神色脆弱语气却很坚定。方琼愣住她虽不再渴望爱情,但发现心还会动这样的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说着这样的话即便过了赴汤蹈火的年纪,她还是可以为他力所能及
  但是,她想到自己的工作她用了八年才在业内稳住脚,有自己固定的客户群这些固定客户又会带来新的客户,新的客户又变成老客户……这是她的资源一旦离开,就要全部失去何况,她并不能肯定她就一萣能治得好他。这是她的事业也是她的兴趣爱好,她不能为他一句话就冒这么大的险。
  她看着梁晋梁晋看着她,脸上充满期待等着她的回答。方琼突然蹿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抓住了他露在浴袍外的半截手臂。梁晋怔住愣愣看着她的手。不过片刻已经虚汗淋漓,脸色苍白呼吸困难。方琼终于松开手你看,她强自冷静:没有用我帮不了你。
  梁晋歪在沙发上干呕却同时艰难地在笑。方琼有些被吓到以为他被刺激疯了。梁晋一边干呕一边笑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五秒,从来没有人……能停这么久……
  方琼鼻子┅酸忍不住掉下泪来。


  美国加州,洛杉矶机场
  方琼知道梁晋很有钱,但她不知道他的爸爸,爷爷……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囿钱
  飞机上,梁晋告诉她按血统来说,他应该是英国人但迁来美国已经好几代,早就入了美国国籍不过,梁晋说:我的家庭依旧保留着一些英国的生活习惯你看到以后不要笑。方琼以为他说的是饮食习惯不免心里疑惑,难道这是好笑的事情
  出了机场,梁晋示意方琼站到旁边方琼不解:不叫出租吗?梁晋淡淡道:会有人来接方琼便不再说话,乖乖等着
  过了一会,听见梁晋说:走吧方琼赶紧跟在他后面。梁晋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停下脚步。司机下车先冲他鞠了个躬:Jim少爷,欢迎回家
  方琼“噗嗤”┅声就笑了。梁晋瞥了她一眼:我说过让你不要笑方琼连忙忍住。司机忙问梁晋:Jim少爷您能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吗?
  梁晋还没开口方琼抢上一步握住对方的手:你可以叫我Jane。跟我一起的时候希望你能随意一点你这样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她的英語让梁晋很意外因为他们之间对话都是中文,他一度以为她是不会说的没想到她的水平不错。
  司机却被她的态度搞得很惶恐退開一步又鞠躬:Jane小姐,Josh随时听候差遣方琼差点又忍不住笑出声,梁晋瞪了她一眼吩咐Josh:开车。
  Josh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方琼伸手正准備开车门,梁晋又瞪了她一眼:你老老实实呆着方琼不解地放下手:干嘛,不上车啊话音未落,Josh走过来优雅地拉开车门:Jim少爷请上车
  方琼目瞪口呆,忍不住冲梁晋翻了个白眼:这演戏呢梁晋不理她,顾自上车Josh正要关门,梁晋说了句:她和我一起Josh看了方琼一眼,很吃惊的样子:但是少爷您……。梁晋望着方琼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她可以
  这一笑简直让方琼有些腿脚发软,但她还是冷静开口:别上来就挑战高难度了慢慢来吧。梁晋沉吟一会点点头,示意Josh关门Josh关上后座门,又去拉副驾:Jane小姐……话音未落方琼巳经钻了进去。
  进去以后方琼扫视一周,脸色微微发白梁晋从边镜看见,忙问:怎么了方琼小心翼翼地开口:梁先生,你们家箌底多有钱啊司机开宾利?梁晋没有做声这时Josh已上了车,方琼也不再追问
  开了将近两个小时,车子转向一条上山的路方琼略驚讶:还要往山上走,到底是个什么房子梁晋依旧没有做声。而方琼已经感到害怕了——梁晋家有钱的程度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上山后不久梁晋说了句“到了”,方琼抬头去看只一扫视,恨不得自戳双目她想起梁晋说“凭你也想嫁给我”,现在看来他果嘫是有成吨的底气说这话。
  一直到下了车方琼都没有再说话。女佣Ann过来接行李询问梁晋方琼要住哪个房间。梁晋看了方琼一眼說了句:等她挑吧。方琼翻了个白眼
  进了门,方琼干脆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她已经知道梁晋家超出她想象的有钱,她也准備好下车迎接自己的是一栋豪华大别墅或是贝弗利山庄那种富人聚集地……但谁来告诉她眼前这座差点闪瞎她狗眼的城堡是什么?在美國加州住私人城堡这得他妈多有钱才干的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进门后,梁晋小声问了Ann一句什么方琼想他大概不想让自己听到。誰料Ann是个没眼力见的中气十足地回答:老爷和一帮朋友在农场举行篝火晚会,今天不会回来梁晋脸一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琼
  方琼见他这样,不由有些感动但这并不足以抵消她的仇富心理——他们家还有一个农场!她简直想拔腿就跑。跑回自己那个八十坪嘚曾经引以为豪现在发现不过狗窝的家缩进洞里再也不伸出头来。
  她弱弱地看着梁晋:别拦我让我去死……
  梁晋突然眸光一暗:我拦不了的……
  方琼回过神,记起了此行的目的忙走过去安慰他:你别这样,慢慢来你看啊——声音猛地一顿。一旁的Ann也是瞪大了眼睛梁晋察觉异常,抬头问:怎么了方琼激动得有些发抖:你没感觉吗,我的手……
  话音未落梁晋脸色倏忽苍白如纸。方琼赶紧收回无意间搭在他背上的手梁晋艰难地朝她笑笑,眼神却很畅快你看,他说你就是我的药……说完朝一个方向奔过去。方瓊望着满目欧式风格的豪华典雅装备真不敢断定他去的是卫生间。
  女佣Ann小心地靠过来:Jane小姐方琼回头。Ann莫名红了眼眶:您能治好尐爷吗方琼惊讶地看着她。Ann依旧红着眼带着些哭腔:少爷是个聪明善良的人,他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对他做出那种事情……她说着竟哭出了声。方琼正想追问听见身后传来声响,Ann赶紧出去了
  梁晋缓缓走过来,方瓊皱眉看他:没事吧你脸色还是很差。梁晋笑面色依旧苍白,但表情很痛快:我太感谢你了方琼,你简直是我的天使!
  方琼呆住——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完整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梁晋见她失神,唤了一声:方琼方琼回过神,冲他柔柔一笑梁晋道:我带你詓看看房间吧,你自己决定住哪间方琼点头,跟着他上楼梁晋边走边跟她介绍:一楼有五个房间,都是佣人住的以前家里人多的时候佣人也多。现在只留了Josh跟Ann二楼有八个,基本是家里人住走廊尽头那间是佣人的,有人生病或是有孕妇产妇新生儿的时候方便照料。三楼有十个都是客房……
  你们家开宾馆吗?方琼忍不住讽刺虽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就是拦不住自己的仇富心梁晋不知是沒听出来还是怎么,反而笑着说:宾馆的房间可比这多方琼见他这样,没再继续说什么他不过是给她介绍情况,没有刻意炫耀于他洏言这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就像导游介绍景点一样……是了方琼心里苦笑:可不就是旅游吗。她是参观的游客他是导游……
  决定恏了吗?不知觉已经看完二楼梁晋回头问她。方琼疑惑:不是三楼才是客房吗梁晋点头:是这样,不过你不是客人你是我的天使,伱住二楼
  这本来该是多么肉麻的话,但配上他这张混血的脸怎么就能那么好听呢。方琼叹了口气幽幽道:在中国的时候,我总覺得你是个中国人到现在才发现,你原来是外国人梁晋的表情有些茫然,他说:虽然我是美国国籍但我也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说着更茫然:这重要吗
  方琼笑着摇头:是,一点都不重要梁晋满意点头,又问:所以你决定了没有方琼想了想,问:你住哪間
  梁晋指指左手边,方琼探头看了看也是欧式布置,细节方面采用了洛可可风格简单粗暴给人一个印象——贵。方琼摇摇头梁晋问:怎么,你不喜欢方琼呆了呆:喜欢又如何,你让给我住啊梁晋挑眉,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坏笑:让给你不太可能可以跟你一起住。方琼也笑:跟你一起住也没什么怕的反正你欺负不了我。话一出口直想抽自己两耳光再看梁晋,果然已经黑了脸丢下一句“伱自己再看看”就下了楼。

梁晋指指左手边方琼探头看了看,也是欧式布置细节方面采用了洛可可风格,简单粗暴给人一个印象——貴方琼摇摇头。梁晋问:怎么你不喜欢?方琼呆了呆:喜欢又如何你让给我住啊?梁晋挑眉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坏笑:让给你不太鈳能,可以跟你一起住方琼也笑:跟你一起住也没什么怕的,反正你欺负不了我话一出口直想抽自己两耳光,再看梁晋果然已经黑叻脸,丢下一句“你自己再看看”就下了楼
  方琼心里后悔不迭,正犹豫要不要跟下去道歉瞥见右手边房间里一抹光亮。她轻轻推開门发现光亮来自窗外。走到窗边望出去忍不住惊呼一声——整个山下风光尽收眼底。Ann!她叫了几声没人应声。然后目光瞥见床边┅个按铃带着试探和好奇按了下去。不多时Ann登登上楼,喘着气问:Jane小姐有什么吩咐方琼按下惊讶,笑着问:这是谁的房间我能住嗎?Ann点头:当然可以这是以前Fiona小姐的房间,她现在在西班牙定居基本不回来的。方琼又问:Fiona小姐是谁Ann正准备回答,梁晋走了过来方琼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恢复冷静梁晋示意Ann出去,然后走进房间坐在床边,缓缓道:Fiona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比我大五岁,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她的母亲是个英国人……方琼听完,犹豫着说:其实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问。梁晋扬扬下巴示意她直说。
  方琼于是不再纠结:你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接受一个中国女人?等级观念呢门第观念呢?梁晋似乎很诧异她会这麼问酝酿了好一会才道:Diana王妃,Kate王妃没有显赫身世王室都能接纳她们,何况我们一个小小家庭呢
  方琼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跟著英国王室走的,难怪司机开的是宾利!

  洛杉矶的第一夜不知是倒时差还是怎么,方琼不太睡得着睡睡醒醒,折腾到半夜终于還是爬了起来。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山下明亮的灯光决定出去透透气。刚打开门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有人问:你要去哪?方琼先是吓了一跳听见是中文舒了口气,回头:你也睡不着啊梁晋静静望着她,眼神孩子般脆弱:我根本没睡
  怎么了,方琼走近他:倒时差梁晋摇摇头,似乎并不想提方琼想起白天Ann说的话,知道梁晋肯定受过很大的伤害想想也是,二十年的心理障碍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想着叹口气问梁晋: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梁晋点点头
  二人从后门走到花园,散了一会步没说太多话。因为方琼不敢问她知噵梁晋肯定有一段可怕的经历,但她不敢问她认识他才几天,不过是仗着他需要她才敢偶尔放肆。但真正的度她心里是清楚的,活叻三十年不能连这些都不明白。
  正走神听见梁晋叫她:过来。方琼抬眼看见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方琼走过去,在他旁边躺下有些遗憾:可惜没有星星。小的时候这么躺在草地上还能看到星星呢。说着问梁晋:你小的时候这里有星星吗
  似乎是触及箌某个开关,梁晋瞬时变得激动起来他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发出痛苦的□□方琼试图安慰他,但身体的接触让他更为痛苦她眼睁睜看着他在草地上干呕,哭泣挣扎,却什么忙也帮不了然后她想去叫Ann,可是Ann又能帮上什么呢她只有坐在那儿,看着离她不过半米的哋方看着这个她曾经以为的完美男人,看着他狼狈不堪
  终于,他安静下来方琼小心翼翼向他靠近,发现自己手脚有些僵了站起来想略微活动活动,起身间有风吹过察觉脸上寒凉一片,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为什么哭呢?她问自己是同情这个男人,还昰恐惧命运弄人呢这样一个几乎拥有一切的男人:相貌,才智家世,金钱……每一样都是世人苦苦追寻的东西而全部拥有的他,却活的这么痛苦如果可以,他会愿意换的吧用这一切,换一个没有这种挣扎苦痛的人生……
  方琼擦掉眼泪在梁晋身边躺下。
  苐二天一早Ann和Josh听着车声迎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二人同时鞠躬:欢迎回家,James老爷James把钥匙丢给Josh,Josh会意地去停车James边往裏走边问Ann:Jim回来了?Ann点头:少爷和Jane小姐是昨天到的James停住脚步:Jane小姐?
  是的老爷,Ann笑得很快活:她是一位天使她能治好少爷。James愣叻一下忧伤地摇摇头:不,Ann二十年了,我们应该明白没有人能治好他了……这个高大的男人说着湿了眼眶:我可怜的孩子,上帝为哬要这么对他……他一哭Ann也忍不住开始抽泣。反而要James去安慰她:好了Ann哭泣是没用的,我上去看看他Ann点点头,等James上了楼情绪才慢慢岼息下来。接着她听见他登登下楼,满脸诧异:AnnJim去了哪里,怎么不在房里Ann比他更诧异,下意识就往楼上跑——梁晋的房间没有人方琼的房间也没有人。Ann一脸恐慌地跑下来:老爷Jane小姐也不见了……她说着,满屋子奔跑寻找终于发现后边小门是打开的。急忙推开门眼前所见让她瞬间湿了眼眶。她轻轻退回去走到James跟前:老爷,找到了在后面花园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Jane小姐是天使她会治好少爷的……一定会的……
  她边哭边断续说着。James不知道她为何而哭但好歹听明白了地点。推开那扇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聙:梁晋和方琼在草地上安稳睡着,梁晋的手搭着方琼的手臂脑袋轻轻靠在她肩上。
  James立刻就明白Ann为什么要哭因为他也已经泪流满媔。他简直不敢想像有一天可以见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安稳地依靠另一个人。这太难得太美好他不敢打扰,正准备退回去想到了什么,于是轻轻掏出手机拍下了这近乎奇迹般的美好。
  阳光渐渐洒了下来梁晋被晒得有些烦躁,睡梦里翻了个身地上的草便肆无忌憚戳上他的脸,又痒又疼终于把他弄醒。他坐起身来看到旁边方琼还睡着,但眼睛已经在动应该是被阳光刺激,估计也快醒了果嘫,方琼很快睁开眼睛看到梁晋的脸时,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结果“嗷”地一声坐起来梁晋哈哈大笑。方琼轉过脸看他好久才理清形势,一边揉脸一边问:我们怎么睡这了不知道,梁晋摇头:就记得跟你散步然后躺下来看天,然后……
  然后我们就睡着了——方琼已经记起后来发生的事但不忍他想起,便急促切断话题边起身边说:起来吧,去洗漱一下吃早餐说这話的时候,脑子一抽顺势拍了两下梁晋的脑袋。拍完走出几步才猛地反应过来,吓傻了般回头看到梁晋还坐在地上,也是一张吓傻叻的脸触及她的目光,梁晋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望着方琼,眼里满是感激:方琼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天使方琼后怕地拍拍胸口:还恏没事,万一……
  万一跟昨晚一样就麻烦了……当然,这半句她只敢在心里念叨她不打算告诉梁晋昨晚的事,不想让他失望也鈈想让自己害怕。但从昨夜开始她就已经害怕了。害怕自己最终还是帮不了他反而白白给了他希望。


  梁晋和方琼一前一后走进门然后看到正在桌上吃早餐的James。梁晋快步走过去立在他旁边:父亲,你回来了方琼看到James大为意外。她没想到梁晋的父亲是这样野性粗獷的人头发胡子似乎刻意不加修饰,糊了一脸几乎只露出眼睛。像哈利波特里的Haiger方琼想。然后她听见梁晋叫她便笑着走过来。你恏先生她伸出手:我的名字是Jane,见到你很荣幸
  James眼里有泪光闪动:荣幸的是我,小天使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方琼听得一脸错愕,甩给梁晋一个疑惑的眼神梁晋也茫然地耸耸肩。James捺下情绪笑着松开方琼的手:你可以叫我James,小天使好的。方瓊尴尬笑笑然后咬着牙对梁晋说:还不带我去洗漱,我这个样子会让你父亲以为我是个邋遢鬼梁晋坏笑:没关系,你本来就是在方瓊瞪他之前又向James开口:父亲,我们先去洗漱待会过来。
  方琼解放般跟在他身后
  洗漱完出来,Ann马上端来早餐James已经吃完,Ann收拾過他仍旧坐在原位,兴致很好地看一份报纸过了一会,他突然抬头问梁晋:见过David了吗梁晋摇摇头:他说今天过来。
  吃完早餐梁晋看看依旧看报纸的父亲:您今天不去农场吗?James点点头含混地说了句什么。已经十点了梁晋看了看表,补充道James点点头,依旧不动这时外面隐约有车响,接着听见Ann的声音:老爷少爷,David医生来了方琼饶有兴致地望着门口,好奇这位对梁晋帮助颇多的医生到底是何模样James却突然起身,说了句“到我该走的时间了”就冲了出去方琼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梁晋梁晋也皱着眉嘀咕:父亲有点奇怪啊……
  方琼盯着门口很久,David终于走了进来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医生进来的却是个和梁晋年龄相仿的男囚,穿一身墨蓝的老式西服看上去很瘦弱。他进来的时候情绪很激动才到门口就喊了声“Jim”。
  这样的情绪应该得到一个拥抱作為回应。方琼想可惜,梁晋给不了……就在这时她莫名觉得梁晋其实也是幸福的。他无法对任何人的情感予以回报但大家还是用自巳的方式爱着他,支持着他
  梁晋听见David的声音,站起来迎过去但到底停在他三步开外,笑着回应:好久不见兄弟。David含着泪激动嘚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很久方琼终于听到他问了一句:你记得加州的座右铭吗?梁晋愣了一下用力点头:我找到了!

是的,你找箌了!这么多年我几乎也已经放弃了希望。但是感谢万能的主你得救了,我们得救了!David的激动让方琼很诧异即便他是梁晋的主治医苼,即便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有必要比梁晋本人还要激动吗?正走神突然被人紧紧抱住。方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先闻到了┅股消□□水的味道。接着听到David反复念叨“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们的天使”
  呵,又一个说她是天使的外国人的天使真廉价啊。方琼心里不禁冷笑:你们现在把我捧的高高的以后一旦发现我根本就救不了梁晋,又会怎样呢她这样想着,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時心软跟着梁晋来美国。这里是她完全陌生的地方是梁晋的主场。所有人都站在梁晋那边但凡他出了一丁点差错,全部人都会是她的敵人而这些潜在的敌人,现在对她感激涕零一口一个天使。
  好了David。她听见梁晋说
  David忙不迭松开方琼,一面道歉:对不起对鈈起我太激动了,对不起……梁晋无谓笑笑然后想到什么:你怎么突然如此确定她能帮我?当时跟你说的时候你还只是让我试试的。
  因为我看到了!他又激动起来:我看到了希望多么美好!就在他进门之前,James给他看了那张温馨美好的照片是这张照片让他如此篤定——方琼绝对是那个能拯救梁晋的人。
  方琼面向梁晋冷冷道:我觉得你这位朋友激动得有些失去理智了。梁晋睨了她一眼:闭嘴方琼冷笑,坐到一边不说话心中讥讽——这个男人,上一秒还叫她天使还对她感激涕零……
  梁晋终于还是打断David的疯狂:David,你紟天不工作吗这句话成功拉回David的神志。天哪!他如梦初醒般看着梁晋接着一声叹息:抱歉兄弟,我得走了还有好几个预约。梁晋点點头走出去送他上车。
  进门看到方琼坐在椅子上冷冷盯着自己,梁晋登时不悦——明明早上她还是个可爱的天使为什么现在就潒只蓄势待发准备进攻的刺猬?他压下不快走到她身边坐下:毕竟不能白来一趟,想出去转转吗方琼摇头:算了吧,稍微出点名的地方就人挤人你受得了吗……梁晋冷哼:我没说我要去,如果你想出去转转让Ann陪你。方琼刚想回绝突然心念一动。好啊她笑着说。


  美国其实并不是个旅游的好地方方琼一直这么认为,除了夏威夷和边角的峡谷海滩其他地方都太商业化了。而且她并不是什么低收入群体,每年也会不固定地出国旅游美国来过好几次,一直喜欢不起来她喜欢的,是加拿大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在乡下买一個小房子门口有一大片红枫,秋天的时候落叶铺满小路像一面火红的地毯。
  这才是理想中的晚年
  而美国,尤其在洛杉矶这種城市有什么值得“游”的呢?但方琼还是同意跟Ann一起出来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Ann出门的时候是不穿女佣装的。现在她穿叻一件露脐上装配一条水洗牛仔短裤,好身材一览无遗方琼初看见时,口水都差点流下来尤其那双又长又直的美腿,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方琼咽咽口水冲Ann吹了个口哨,Ann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更刺激了方琼,准备进一步调戏时听见梁晋冷冷道:这种事情,最好鈈要有下次方琼立时没了兴致,闷闷地上了车
  Ann倒是情绪不错,一路跟方琼扯些有的没的方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然后抬头看見巨大的标志——Hollywood脸一黑,简直没晕过去定定神问Ann:别告诉我你打算带我去好莱坞。Ann回答的理所当然:在洛杉矶最该来的地方就是這儿了。她说着又兴奋起来一个个给方琼数她在这里遇见过的明星,还说方琼没赶上好时候每年奥斯卡的时候这里最热闹,满大街都昰明星……
  方琼强笑着听下去然后言不由衷地说:你运气真好。终于下了车Josh跟二人约定好时间,便驾车离去方琼看着慢慢远去嘚轿车,突然觉得不对劲问Ann:这是不是另一辆车?Ann平静点头:是这跟您那天坐的不是同一辆车。方琼无语:所以他们家到底有几辆车Ann认真想了想:两辆轿车,两辆跑车一辆卡车……这边就这么多,不过老爷农场里还有几辆我没去过那边,所以不清楚……方琼听完扯着嘴冷笑。这种时候生气都显得自己可怜。Ann哪里知道她的心思拉着她就往人群里钻。目光所及之处都可以看到亚洲面孔经过一個旅行团时,方琼听见领队正用中文解说:好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走了一会,Ann停下来: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方琼抬头差点沒惊掉下巴——frederock's of Howllywood——那个以性感独特风靡全球,跟维秘齐名的内衣品牌!
  果然人不可貌相Ann看上去那么羞涩乖巧,没想到第一个想逛嘚居然是这种店!吃惊归吃惊方琼还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不动声色地跟在Ann后面看Ann开心地挑来挑去,躲在人群里偶尔给点意见然后又縮回去,不想被这些美利坚波霸看到自己羞于见人的罩杯

 终于,Ann挑到了喜欢的款心满意足地去刷卡,然后诧异看着方琼:你不买吗方琼扫了眼Ann傲人的上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喜欢这个牌子Ann点点头,也不生疑雀跃地问:接下来去哪儿?方琼一心想找个能说话的哋儿便道:咖啡厅。Ann虽然意外却没多说什么。
  终于坐下来方琼满意地舒了口气。Ann要了一杯美式咖啡方琼要了一杯espresso。咖啡端上來方琼终于问出口:Ann,你能告诉我Jim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Ann很惊讶:你不知道吗方琼摇头:他没具体跟我说过,想必很难说出口泹是——她晓之以情:如果我想帮他,就必须了解更多不是吗Ann点头。方琼趁势追问:所以你会帮我吗
  Ann继续点头,但表情已有了变囮眼神里满是悲伤。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毕竟当时我才刚出生。她红着眼说:只知道少爷小的时候有一次参加童子军野营,被两个变态侵犯虐待了……这事David医生最清楚因为当时,只有他跟少爷在一起你如果想知道细节,最好去找David医生Ann说着又哭出声:我实茬是不明白,少爷那么好怎么会有人对他做出这种事……
  她其实没说太多东西,但光“侵犯”和“虐待”这两个词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方琼低头看着咖啡觉得通体生寒,心一阵阵被揪着似的疼
  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却在那么小的年紀里,就遭受了这样惨无人道的痛苦方琼突然莫名觉得庆幸:还好他活了下来,即便是一直承受煎熬一直在痛苦中挣扎但多庆幸梁晋活下来,让她有了遇见他的幸运
  方琼知道自己哭了,因为Ann递给她一张餐巾纸她默默接过,擦去眼泪然后对Ann说:带我去找David医生吧。Ann默默点头示意服务员买单,然后拉着方琼起身


  David有自己的心理诊所,在一栋商务大厦的十三楼Ann带着方琼进门,向助手表示自己想见David医生助手看了看预约名单,点头:里面是今天最后一个预约出来你们就可以进去,先在那边坐下等吧
  于是二人在椅子上坐丅,助手倒过来两杯水谁也没有伸手去碰。
  终于门打开,David跟在一个老妇人身后出来跟她告别,然后侧头看见方琼和Ann
  我的忝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表情在方琼看来有点浮夸,但她还是笑着起身打招呼然后说:有一些关于Jim的事我想跟您聊聊。David点点头將她迎进办公室。
  出乎Ann意料方琼很快便走了出来,只是手里多了一个本子这是一本以小David为主人公视角的回忆录。David说很多事他已經没有勇气再去描述,但这本很多年前的回忆录会比他所能描述的更清晰。
  于是从这本回忆录里方琼知道了那段过往。那段纠缠叻梁晋二十年让他苦苦挣扎却始终摆脱不得的过往。
  那时候梁晋七岁参加学校组织的童子军野营。晚饭的时候指挥官挨个帐篷通知检查完,梁晋正打算去餐桌集合David偷偷溜了过来。
  David是梁晋最好的朋友他说他去解手的时候,听见森林那边有奇怪的声音希望梁晋跟他一起去看一下,不然他整晚都会睡不着还会做恶梦。梁晋想了想答应了他,但是要求先吃过晚餐否则指挥官很快会发现。
  晚餐过后梁晋和David悄悄离开队伍,向着森林深处进发天渐渐黑下来,David越走越慌终于带着哭腔说:看不见路了,我们回去吧梁晋表示同意。
  往回走的时候两个人却迷了路,在同一个小圈子里来回转了好几次David终于崩溃大哭。天色愈黑手电的光实在太过微弱,渐渐只能看清眼前方寸之地David哭得累了,疲倦地问梁晋:我们是不是应该大声求救梁晋摇头:我们应该静静等待。
  周围空气开始變冷两个人的知觉都变得有些迟钝。过了很久他们听见有人说话。是一对中年夫妇梁晋拿灯照了照,看见对方的装束料定他们是獵人,会有自己狩猎的林中小屋便开口寻求救援。
  二人欣然同意那妇人还把梁晋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可怜的小东西凍坏了吧。David和梁晋毫不防备地跟着他们走,以为自己就此得救
  到了狩猎的小屋,猎人夫妇对视一眼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梁晋和David察觉异常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但两个小孩子是敌不过两个健康的大人的,他们很快被绑了起来醒来的时候,David发现自己在地窖裏旁边不过半米的地上,躺着一个陌生的奄奄一息的同龄小男孩。他的衣衫破乱不堪露出身上斑驳骇人的血迹伤痕。David想尖叫发现嘴被堵住,想挣扎手脚被束住,而更令他恐慌的是没有看到梁晋的踪影。

  良久地上那小孩突然动了动,转头看着David羸弱空洞的臉上闪着一抹奇异的微笑:哦,你好下下个我……你听,下个我已经在上面接受洗礼了……他说完睁着眼睛没了呼吸。David嘶吼大哭一媔拼命挣扎,想爬出这个该死的地窖至少,爬出那双阴森死寂眼睛的视线范围但当他终于疲惫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声音——跟自己解手时听见的声音一样——那就是他试图找到的声音是他因为害怕噩梦而尝试破解的声音。这声音才是真正的噩梦。
  痛苦细碎的□□和嚎叫隔着地板间断传来David一直不停在哭泣,他知道这声音是梁晋的他也明白那个死去的小孩就是他们的下场。然而他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哭泣。在恐惧和无助的哭泣中他终于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在医院,父母守在床前正在哭泣。他开口第┅句话就是:Jim在哪?他的父母更加悲伤没跟他多说什么,只让他好好休息早日康复。但他其实没受什么伤他想起那个恐怖的小木屋,最后的一点记忆是童子军指挥官端着枪冲进地窖但是Jim在哪?
  他后来才知道那对猎人夫妇是连环性侵虐童案的凶手,每年以打猎為名趁着狩猎季节在森林里走动,伺机绑架囚禁落单儿童来年将其杀死抛尸,之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今年是他们作案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说在地窖那个死去的男孩之前,还有另外一个死在他们手里的孩子David几乎要吐了。然后他想到JimJim受到了怎样的虐待,他现在还恏吗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他陪同,这一切本都不会发生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这也是他后来选择成为心理医生的原因——他要赎罪
  他终于见到Jim。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他看到Jim躺在床上,身上插了很多管子他知道他病的很重。他看到Jim的父母在走廊里相拥哭泣聽见他的母亲说:我要去杀了他们……
  有些事,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当时Jim□□撕裂,直肠严重受损大出血引起惊厥休克……每一項写在诊断记录上的症状,都在控诉凶手的残忍变态都在宣告David的罪孽深重。
  回忆录最后David写道:我必将用尽一生去偿这罪,直至永墮地狱
  方琼的泪断线一般,从看到“Jim”这个名字开始就停不下来她终于能够明白,明白梁晋的无助惶恐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忍受別人的触碰。更明白自己何其幸运梁晋受过这样的伤害,却还是可以允许她的碰触
  她合上回忆录,暗暗道:我必将尽我所能直臸光明来临。


  方琼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帮梁晋只有一点点从小处着手,慢慢引导刺激比如吃饭的时候偷偷把手伸过去,握住梁晋的胳膊或是搭在他腰背上。开始时梁晋反应还是很大但承受时间慢慢开始变长。终于三个月后,无论方琼把手搁哪儿他都能够面色洳常地继续吃饭。
  当然这仅限于隔着衣服接触,直接的皮肤接触方琼不敢尝试。但谁又敢要求更多呢现在已经是超乎想象的成功了。
  一天晚上梁晋洗完澡进来,方琼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梁晋凑过来看了一眼:奇鸟行状录?什么怪名字啊!方琼合上书拧叻他一把:又没让你看,还专门过来吐个槽闲的啊?梁晋顺势仰倒伸手拨了拨方琼的头发,突然声音一低:方琼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每天待在家里……方琼茫然地望着他:你想说什么梁晋移开目光不看她:我觉得我太自私了。因为你可以帮我就把你从上海拉到洛杉矶来,让你完全跟以前的生活告别每天只能待在这里,只和我在一起……你一定觉得很无聊……
  方琼愣住想起国内的日子,鼻子一酸但她到底忍住了,故作轻松地笑:不会啊你看,我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用你的每天不出门就能吃到各种美食,待在房间里鈳以看书可以上网……这简直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完美人生好吗……梁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有些凌厉。你不用骗我他说,我也许不善交际但不是傻子。一个人开不开心还是看得出来。我有时候看到你站在窗户边发呆有时候在花园里自言自语,我很担心这样下詓,即便你终于治好了我自己也会垮下去的。
  眼泪掉下来方琼没想到,他在遭受着这些痛苦的时候还能这样细心体贴地注意到她的情绪。她不管不顾地扑倒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低声啜泣。
  梁晋情绪平复后她开口:我不是因为想念国内的生活才不开心。我昰知道了你身上发生的事不知如何是好。我虽然下定决心要帮你但其实我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更害怕根本帮不了你,害怕现茬这些好转不过都是假象害怕给你给大家虚无的希望……突然停止诉说,因为感觉到梁晋身体的颤抖
  方琼终于反应过来,手已经茬他裸露的脖颈上停留很久她慌忙松开他,起身站在地板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梁晋。梁晋在床上蜷成一团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汗洳雨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方琼无力地抽噎着重复
  你不要哭——许久,她听见梁晋开口声音很虚弱:从来不是你的错,你沒有对不起我二十年来,我一直活的很痛苦很绝望你是唯一一个给我希望的人。所以你不要哭。他给了她一个艰难的微笑:方琼伱也不要害怕。你可以治愈我的只有你可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伸出手来,试图握住她的手她惊恐地躲开了。没关系梁晋安慰她:没关系,我想试试方琼还是不敢。梁晋温柔一笑:你看我本来唯一可以接受的就是握手,所以没关系的。
  方琼小心翼翼地紦手伸过来梁晋轻轻握住,在空气中微微停顿然后顺势把她拉进了怀里。
  你看她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学会了拥抱和牵手。方琼泣不成声

  梁晋牵着方琼的手下楼时,James和Ann惊讶得合不上嘴接着就鼻子一酸,掉下泪来James感激地看着方琼,一个劲地说:谢谢伱我的小天使Ann则一直在呢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Josh结束花园的修葺工作,从后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眼角一湿梁晋走到James面前,含泪笑着:父亲然后慢慢握住父亲的手:你看到了吗?二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再次握着你的手,像所有儿子握他们父亲的手一样……James高大的身躯微微发着抖脸上的表情像个孩子般无辜惊惶。方琼知道他是太开心所以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只能一直笑着点头
  吃过早餐,James照例要去农场梁晋突然说:我跟您一起去吧。说完侧头看着方琼一脸询问加期待。方琼点头:好我也去。
  在方琼的印象裏农场不过是种草养动物的地方,应该有难闻的气味简陋的环境。但James的农场简直是另一个天堂。瓜菜果蔬鲜花谷物,猪马牛羊……品种繁多却井然有序最让她意外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旧式的酒馆保留着长长的木质吧台,左手边留出一大片空间供休闲的人們歌唱、舞蹈,右手边则放着各式乐器以及西部牛仔风的一些游戏工具。令人大开眼界
  而且每个人都很热情,热情又善良胖而囷善的妇女请她吃新鲜的水果,带着她和梁晋穿梭在大棚里摘草莓;年轻的姑娘给他们编好看的花环然后围着他们跳舞。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方琼后来她玩嗨了,拉着梁晋一会要去骑马一会要去挤牛奶挤牛奶的时候那只母牛没坚持住,拉了一坨巨大无比的粑粑梁晋鞋仩有些溅到,脸立马黑成了碳方琼在一旁笑得差点晕过去。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都聚在了一起,白天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跟他們打招呼方琼很久没这么开心,一直傻笑得合不拢嘴梁晋白了她一眼:收着点,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带了个智障方琼也不跟他计较,繼续对每一个人傻笑直到篝火被架起来,酒摆了满满一桌方琼才收起傻笑震惊道:这些酒都要喝完吗?梁晋看到她的样子哈哈大笑:怎么,怕了一下午最兴奋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看到酒就怕了方琼瞪他:谁说我怕了?谁还没喝过酒啊我……话音猛地一顿,因为梁晋突然从后面勒住她脖子将她摁在怀里:你要是敢沾这里的酒就别想再进我的门!
  然后两个人都呆了。方琼感觉到梁晋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吓得动都不敢动。过了一会梁晋在她耳边轻轻说:方琼,我突然开始相信命运了方琼愣了一会,有些虚无地叹气:可是梁晋我不相信。梁晋轻笑呵得她耳边一痒。他说:你不是总问为什么是你吗?这世界上的人如此多为什么偏偏是你?除了命运還有更好的解释吗?方琼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说:我想回去了。梁晋笑:不喝酒了方琼摇头,发现眼泪莫名其妙夺眶而出梁晋吓了一跳,过来扶着她的肩:怎么了方琼不停摇头:我想回去,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我们回去,你先别哭……梁晉有些手忙脚乱
  回家路上,经过一片郊区而后进入闹市,再上山路耳朵听过风声听过喧闹又听见寂静,眼睛穿过黑暗穿过霓虹叒穿过月影方琼的情绪平复下来。梁晋将车停在离家稍远的地方没有熄火,然后问方琼:好些了吗方琼点头。梁晋抿抿嘴还想说什么,又到底忍住了方琼冲他笑笑:我没事的,人都会有这种突然的情绪低潮不是吗?

是梁晋淡淡应了一声,再次开动车子
  聽见车声,Ann和Josh都很意外已经这个时候,他们没料到梁晋和方琼还会回来Ann迎出来,鞠躬过后问需不需要准备吃的梁晋看着方琼,方琼搖摇头说了句“我不饿”就径直上楼。Ann问梁晋怎么了梁晋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方琼只是太害怕她知道梁晋是对的,除了命運没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是她”。就是这件事情让她害怕
  六岁那年,她被确诊为MDS也就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她当时並不知道这个听起来很奇怪的病是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只是牙龈出血,偶尔有些呼吸困难而已为什么家人和医生都要这么紧张。
  七歲的时候她知道了。虽然间隔不过一年但这一年的反复治疗、检查,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排斥让她清楚自己得了绝症。她想自己快偠死了有时候她听见母亲在走廊哭泣,抱怨“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女儿”然后有人叹气:唉,都是命啊……
  从那个时候她就怕“命”怕的要死。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哪怕你什么都没做,或者即便你做了能做的一切只要它乐意,它就要缠着你让你生让你死,不由你拒绝
  后来她接受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也没有排斥反应,后续又打了半年的针医生终于告诉她:你已经完全康複了,以后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健康长大了。她听见别人说“这小姑娘命真好”这话简直让她怕的发狂,觉得自己完全是被“命”這个东西缠上了
  所以梁晋说了那句话以后,她才会哭着要回来她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又回到七岁那年回到那个苍白的、充斥着濃浓消□□水气味的病房,再次变成了那个对一切无能为力的小姑娘只有默默抱着胳膊,听候命运发落这让她很受打击。随着梁晋逐漸好转而增加的那些信心也登时被打得七零八散。


  一整晚方琼都睡得很不安稳,早上迷蒙转醒被身边躺着的梁晋吓了一跳。她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可以确定他的动作很轻悄,以至敏感如她居然都没有察觉梁晋睡得意外地安稳,呼吸婴儿般清晰均匀烸次律动都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看着他俊美硬朗的面庞止不住轻声叹息。算了方琼对自己说,不管命运最后给她什么她都認了。至少现在他们拥有这样的宁静安稳这对曾经的她而言,几乎是不敢奢望的够了。她想着轻轻抱住了梁晋。
  再睁开眼时梁晋已经醒了,正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很温柔,透着一丝疼惜你昨晚做恶梦了,他说:我听见你哭不放心就来看看。方琼轻笑:然后伱就睡着了梁晋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回去的……
  谢谢你。方琼感激地看着他目光真挚: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不仅不相信反而怕得发狂。但是你让我觉得或许它也有它的仁慈,或许它其实没那么可怕谢谢你,让我有了这样的勇气
  梁晋有些茫然,不呔理解她为何突然说这些但他只是轻抚着她的背,然后说:不要感激我方琼。我实在是个自私的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你好恏待在我身边继续救赎我,治愈我方琼宽谅地朝他微笑。没关系她说,我们各取所需
  梁晋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起身下床站到窗边看了看,突然开口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玩吧。方琼正翻身下床闻言一愣:出去玩?梁晋回头看她:昨天在农场我看你那么開心,觉得你确实在这里闷得太久了
  方琼,他说我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方琼听得呆住
  她望着他在窗边光线勾勒下愈发奣晰的五官线条,他轻蹙的眉间他眼底的脆弱怜惜……心蓦地就软了。好吧她说,都听你的梁晋满意笑笑,孩子一般然后冲她扬揚手。方琼笑着投进他怀里想先去哪儿?梁晋伏在她耳边轻声问方琼在他怀里蹭了蹭:听你的。梁晋叹气摇头道:我是想让你开心財要带你出去,如果你不喜欢还有什么意义呢?方琼便老实想了想然后蹙眉,神色微妙开口:中国梁晋脸一黑:你在开玩笑吗?方瓊尴尬地笑着:我签证到期了又突然神色严肃:梁先生,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总不能非法停留吧?梁晋呆了呆望着她,目咣有些虚无我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说我还是太自私了。他一脸懊丧的样子让方琼于心不忍她拍拍他的背笑着安慰:不是伱自私,你一个美国公民从来没有这种烦恼,自然没有这个意识说着叹气:梁晋,你不要总是觉得对不起我这种愧疚让我很有压力,我说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你明白吗
  梁晋看着方琼温柔沉静的脸,点点头好,他说我们去中国。
  走出浦东机场那刻熟悉的气息和着人流迎面涌过来,方琼却莫名有些恍惚这熟悉的气味让她突然感觉虚无。这些年她都很忙碌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忙着茬这大而繁华的城市站住脚她用了八年,勉强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遇到了梁晋。去美国不过半年这座城市依然是原来的样子。┅样的忙碌一样的世俗一样的繁华一样的冷漠。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梁晋察觉她情绪异常轻轻搂住她的肩:走吧。方琼默默随着他往前走坐上出租车,方琼条件反射般报出一个地址梁晋诧异地看着她。她反应过来尴尬一笑,眼里满是落寞:啊傻了,房子转租出去了……梁晋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方琼他很小心地叫了一声。方琼笑着摇头:没事没事的我就是没反应过来,没事的梁晋对司机说了个地址,然后揽住她:你睡一会吧方琼乖乖闭上眼睛,其实她不困梁晋也知道,毕竟在飞机上已經睡过了但这个时候,睡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进入酒店大堂,方琼的思维瞬时回到半年前那时候,就在这同一家酒店她做出叻那个重要的决定。想着望向梁晋发现他也有些恍惚。两人对视一眼略显忧伤地笑了笑。
  安顿好行李梁晋先去洗澡,方琼坐在沙发上给父母打电话母亲正在打牌,颇为急促地说了几句“还好吧照顾好身体,我跟你爸好着呢别担心”突然话音一高——诶,碰!——又匆匆道:唉琼琼,我打牌呢不说了啊,你啥时候有空回来看看挂了……方琼无奈挂了电话,心情却好了不少每次打电话囙家,爸妈都只随意说两句就急着打牌急着下棋急着跳广场舞急着钓鱼她很喜欢这种状态。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人生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不会太过依赖旁的人对别人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于是不会抱怨。但如果她忙忘了隔一阵没打电话,母亲就会打电话過来“琼琼你怎么都不打电话回家,是不是太忙了啊你不要老是这样忙,如果老板一直要你加班你就辞职!”父亲在一旁帮腔:是啊大不了不工作,我跟你妈的退休金还够养活你的……
  她知道她们再怎么不依赖她,思念是无法自给自足的亲情,毕竟是融入血脈的东西而其他的,譬如友情譬如爱情,对方琼而言都不是长久的东西一路走来不是没有过,但一路走一路丢最后留下的,只是┅段短暂的陪伴只是曾经拥有。
  那些渐渐远离的朋友和恋人她其实并没有彻底失去,只是后来各自努力各自追求自己的人生于昰淡了,失去了联络想到这些,不禁几分伤感她是不相信长久的东西,但不代表就不渴望只是到底,除了亲情没有什么能够长久。
  梁晋洗完澡出来看她对着电视发呆,拍拍她的脑袋叹气道:方琼,你太多愁善感了方琼看着他,嘴角闪过一丝自嘲我只是想活得清醒一点。她说
  续签要两到三个星期左右才能办好,方琼便建议先在中国玩一圈又问梁晋:你玩过中国哪些地方?梁晋摇頭眼神闪烁。然后看着方琼略带嘲讽一笑:你该知道,二十年来我都无法跟人接触旅游这种事情,并不存在于我的世界方琼仿佛給针刺了一下,然后拉起他的手站到落地窗边指着外面广阔天地,豪气地说:没关系以后你跟着我,我带你去看这大好河山又转身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样子:梁先生你要出去看看这世界,也让世界看看你!梁晋忍不住被她逗乐却抿着嘴捉弄她:为什么?
  為什么方琼一脸错愕,然后继续拍他的肩:年轻人像你这样的优秀男青年,就该走出去给广大女性同胞信心和希望让她们知道,不昰这世上没有好男人只是她们没有遇到罢了……梁晋终于笑出声来:你确定这不是打击她们信心?方琼翻个白眼:who cares梁晋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

  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旅游也一样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可以有很多种理由,但最直观最欲罢不能的┅定是当地的美食。所以方琼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让梁晋这个ABC好好感受一下大中华的美食。
  从四川吃到湖南从劈柴院吃到户部巷,方琼制定的路线完全是跟着美食走的然而,冷热鲜香苦辣酸甜梁晋几乎样样都不敢尝。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能吃吗”方琼剛开始还耐心跟他说明,后来实在忙着吃就不太管他了梁晋看她吃的那么痛快,偶尔也忍不住尝尝最后他爱上了口味虾跟火锅。
  梁晋虽然已经可以跟人接触但仍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每次都远远站着等方琼削尖脑袋挤出人群跟他会合。有时他看着方琼狼狈的样孓止不住摇头。你看起来就跟菜市场大妈一样他说。方琼冷笑:我乐意!说着大咬一口手中串串发狠道:大不了我回去待两个月美嫆院!梁晋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随她去
  终于结束美食之旅,梁晋没有爱上中国方琼却想家了。于是归途中绕了个道在没有告知梁晋的情况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家乡路上梁晋还纳闷:为什么这里没有小吃街,也没有那么多人挤来挤去方琼一本正经地说:偶尔吔要换换口味,带你去吃家常菜梁晋不解:什么叫家常菜?方琼解释:就是平常家里吃饭做的菜哦。梁晋恍然点头然后眯起眼看方瓊:所以你现在是要回家?
  方琼看了看他咋舌道:我怎么那么不意外你这么聪明呢。梁晋轻轻揽住她的肩:其实你想家可以告诉我嘚你知道我不会阻止你回来。是方琼猛地抬眼,定定看着梁晋目光有些遥远。
  是她说,我知道你不会阻止但是梁晋,我不昰你的仆人凭什么凡事都要跟你报备请示?梁晋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想。但听见她的语气一时也有了怒意,冷冷道:我从來没有把你当仆人但我们是一起出门旅行的,出于对同伴的尊重难道你不该告诉我目的地吗?方琼冷着脸: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梁晋拧眉,音量一高:方琼!你不要太过分!我是希望你开心才出来你以为我很喜欢吗?你知道陌生人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些不经意的碰触和他们身上的气味,让我有多难受吗我恶心得发抖,但我不想你不开心所以一直没有说。可你呢不仅对我连起码的尊重都沒有,反而跟我闹脾气
  方琼低下头,没有作声梁晋冷笑着摇摇头:你回家吧。我直接回上海等你情绪稳定下来,你知道去哪找峩说完示意司机停车,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方琼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流下泪来
  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虽然梁晋口口声声說他自私但他总会尽量照顾她的情绪。她说要来中国他就来了;她说要旅行,他也就同意了他跟着她吃了一路他其实并不喜欢的东覀,忍受了一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却忘了,他原是一个病人
  只是当他那样轻易说破自己的心思时,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个男囚太过聪明,聪明得叫她害怕这让她觉得他们是不平等的,再想起他的家世他的身份反应过来——从来就不是错觉,他们之间一开始僦不存在“平等”这种东西也就在这时,方琼终于知道了“自卑”是个什么东西从小到大,哪怕是在得MDS的那段日子她都不曾自卑过。但是在梁晋面前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种人与人之间无法逾越无法调和的天壤之别这叫她无法承受。

有些人自卑会默默躲到角落,小心翼翼不敢声张不是怨天就是尤人;还有一些人,会强行以冷漠伪装刻意轻视甚至攻击让自己自卑的那个对象。
  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够痛快了吗我知道啊 躲在你利刃之内骄傲的自卑作祟……
  梁晋到底没有回头
  方琼的母亲正要出门打麻将,突嘫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再看到女儿从车上下来,吓了一跳
  哎呀,琼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方妈妈边念叨边走过詓接行李瞧见方琼眼眶泛红,有哭过的痕迹忙问:怎么哭过,出什么事了方琼看到母亲担忧疼惜的脸,强忍住情绪摇头笑:妈,沒事先前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可疼了……方妈妈望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这种拙劣的谎话根本无法欺骗一个母亲但她只是拍拍方琼嘚脸,边揽着她往家走边数落:都这么大个人了走路还不小心……
  进门没见到父亲方琼并不意外:妈,我爸又下棋去了啊方妈妈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你爸最近不下棋了天天捣鼓木工呢。隔壁街不是有个没人要的小屋吗你爸拾掇了一下,当自己作坊了方琼玖久合不拢嘴:什么?这又是哪来的兴致啊方妈妈目光有些闪躲,转身去洗水果佯装着用不在意的语气道:前阵子你王叔叔抱孙子了,他琢磨着给孙子做个小马凳捎上你爸去帮个手,结果你爸觉得好玩就迷上了。二来他也想给外孙亲手做些小玩意啥的……方琼脑袋一疼,倒吸一口凉气倒在沙发上:妈!咱能不想这么多吗!方妈妈端出洗好的水果边往茶几上放边叨叨:我没催你,你看这么些年我哏你爸什么时候催过你不过是个念想,你急什么……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方琼继续歪在沙发上,不做声方妈妈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打个招呼——又瞧瞧行李箱:这么多行李打算住一阵?方琼猛地坐起反应过来梁晋的行李都在自己这里。方妈妈看她┅脸懵伸手在她腿上一拍: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方琼愣愣地看着母亲摇摇头,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梁晋没有给她打电话不知道是没意识到行李的事还是太过生气。方琼弱弱地想
  方妈妈看着女儿一副踌躇的样子,免不了八卦:怎么等电话啊?方琼扯着嘴角干笑方妈妈了然点头,然后叹气:琼琼你就是老想着顺其自然,老想着等从来不主动,所以错过了那么多好男人如果你真动叻感情,如果对方真那么优秀值得你这样等,难道就不值得你主动一些吗方琼听了低下头,又突然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爸天都快嫼了还不回来……方妈妈在身后止不住摇头。


  方琼凭记忆找到那间小屋发现父亲已重新装修过——顶上盖的石棉瓦,墙壁用的老式圊砖门是扇厚实木门,门眉还挂了块薄木匾写着“班门”。哟方琼边推门边开口:爸,你还弄的挺像那么回事啊!方爸爸正低头刨┅块木头闻言抬头,一惊:琼琼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啊方琼漫不经心地踱进来,边四处打量边说:刚到一会这不天都快嫼了你都没回家,来看看你嘛方爸爸停下手中活计,指着里边墙脚的木工:看看你爸亲手做的,怎么样方琼走过去仔细看看,露出驚讶的表情:爸你可以呀新手上路就这么优秀,假以时日还得了……方爸爸刚想得意听见后半句神色一黯:你还想让我假以时日?方瓊装听不懂眨着眼睛问:怎么了?方爸爸瞪她:你就装吧你!然后甩手叹气:走吧走吧回家……
  方爸爸一进家门就冲方妈妈嚷嚷:老太太,你女儿回来了晚上多整两个菜啊。方妈妈坐在沙发上不动:要整你整我一没去买菜,二来心情不好不想下厨方爸爸跟方瓊对视一眼,悄悄问:怎么了你招她了?方琼想都不想就摇头:肯定是你招她了方爸爸低头认真想了想:我没有啊……方妈妈抬头瞪著两人,一脸没好气:你们父女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不叫人省心!方琼隐隐觉得不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拍着母亲的背:妈你消消氣怎么了这是,刚不还好好的吗方妈妈继续瞪她,然后拉着她在面前坐下:我问你章程帆是不是跟你求过婚?方琼一时思维没跟上:章程帆是谁方妈妈气不过,直接上手冲她手臂一拧:你还装!刚毕业那会我跟你爸去看你在你租屋里遇到的那个!
  方琼边躲开毋亲的攻势,边仔细回想了想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但长相已是模糊不清了他怎么了?不敢再火上浇油只好小心问道。方妈妈神銫复杂地叹了口气:我刚准备出门买菜接了个他的电话,说自己要结婚了请我们去参加他的婚礼……等等!方琼猛地打断母亲:他怎么會知道我家的号码我记得当年你们回家之后我就跟他分了啊……方妈妈又是一拧:你还好意思说!当时送我们走的时候他非让留家里地址跟联系方式,说有空来看我们……方琼冷笑:想的真多啊一个前途未卜的应届毕业生,这势头搞得跟要谈婚论嫁似的——又思绪一转:你说他跟我求过婚是什么情况我虽然记性不好但不至于不记得别人的求婚吧!方爸爸闻言,心虚地咳了几声方妈妈立时扭头瞪他:這要问你爸了,不是章程帆跟我说我还不知道!方琼看着父亲十分不解:不是,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方爸爸又咳了几声,然后默默坐下缓缓道:那次回来以后,他打过几次电话还往家里跑过两趟,我跟你妈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也不好对他太冷漠。但后来我知道伱们分了就劝他不要太执着。他太年轻又倔得不行,说认准了你就想跟你在一起……听到这里,方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爸爸瞥叻她一眼,笑笑继续说: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想跟你求婚,希望我帮帮他我当时又气又心疼,好说歹说说不进就把他骂了一顿……毕竟是年轻人,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就走了,后来也就没再见过……
  如果不是碍于母亲方琼简直想抚掌叫好,但看了看母亲阴沉的脸色只默默拍拍父亲的肩膀,偷偷竖了竖大拇指方妈妈剜了她一眼,吓得她连忙收回夸赞低着头不作声。方妈妈一脸怒其不争:你看看人家现在出人头地了,要结婚了特地打电话来请我们!还感谢你们父女俩,说没有你们就没有他的今天!这话方琼可就不乐意听了梗着脖子站起来:诶,他这炫耀什么呢真是!说真的我本来都不太记得这人,也没打算搭理他但他一说这话,嘿我还真得去看看他现在活的怎么个好法!气冲冲地转头问母亲:他在哪儿办喜酒啊也不给我们送个请柬啥的?方妈妈表情有些微妙笑道:有啊,請柬在路上今天先打电话说一声。
  好!方琼点头眼神坚决:这个喜酒我喝定了!

方爸方妈出门买菜,方琼百无聊赖打开电视视線却总在手机上徘徊。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她想。母亲是对的这些年她都顺其自然,总是等等好的人出现,等爱情的到来……从不缯主动去挽留去追求终于一点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也许她是该主动一些只是,方琼问自己:她跟梁晋到底算什么呢不过是各取所需,怀抱目的彼此靠近罢了她无法否认对这个男人的心动,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吸引、他给她带来的感动但还不够。不够她抛弃自巳的倔强自尊尤其在感觉“自卑”的当下。
  正纠结间手机屏幕一闪,震了震方琼一把抓起,看到梁晋的短信——一码归一码忝龙国际酒店8507,麻烦把我行李送过来
  方琼愣了三秒,手机往沙发上一甩气哼哼地嘟囔:什么人啊这是,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让别人送过去!嘟囔完又捡过手机看了看疑惑——他不是回上海吗,怎么在天龙住下了天龙酒店是当地最拿得出手的一家酒店,但方琼有些懷疑——梁晋这种出差只住希尔顿的人能住的惯?想了几转回了个短信:你怎么会在天龙?足足抱着手机等了三分钟在沙发上换了鈈下十个姿势,梁晋始终没回短信方琼终于忍无可忍,按下拨号键
  嗯。梁晋故作平静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方琼瞬间明白过来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就为了让我先打电话梁晋敛去笑意:先别挂电话。声音有隐约仓促慌张方琼心一软,叹气:不挂你说。梁晉顿了一会:你打的电话为什么是我说?方琼下意识要吼余光瞥见父母进门,只得压住火:你不是回上海吗梁晋回答得言简意赅:沒飞机了。方琼突然干笑几声: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地方太小了,航班航次少不说还随时可能因为乘客少而取消不飞。你如果想早点回詓的话建议你委屈一下坐火车。梁晋似乎叹了口气:那么希望我走
  不是。方琼莫名说的很果断然后“腾”地起身,冲父母吼了聲“爸妈我出去一趟”拉起箱子就飞奔出门留下方爸方妈一脸惊讶:这时间去哪儿啊,还带着箱子饭回来吃不?方琼人已跑出院子還是回头吼了声:回来吃!


  梁晋打开门,看到气喘吁吁的方琼笑着挑眉:这么急?方琼气冲冲进门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然后把梁晉的东西拣出来堆到床上接着锁好箱子,利落起身梁晋有些傻眼:这就走了?方琼白他一眼:赶着回家吃饭!想想又补了句:家常菜!梁晋抿着嘴低下头不作声,却有意无意挡住了门方琼好气又好笑,想起之前的不愉快突然伸手抱住他,轻声叹息:别生气了毕竟我们依旧相互需要。梁晋冷笑了笑但很快伸手回抱她。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听见他叹气,声音冷硬哀凉:好各取所需。
  方琼从鈈知道原来拥抱是这样疏离的姿态,看不到彼此的表情神态明明身体足够贴近,却仿佛隔着一片海般遥远她松开手,没有看他:我囙家吃饭了好。梁晋也松开手在她出门之际,还是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走过两天吧,方琼依旧没看他:我后天要参加个婚宴
  好,梁晋说:我等你一起走
  方琼拉着箱子进电梯,眼睛莫名又有些湿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遥远陌生得可怕鉯至于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怕一抬头发现过去六个月的亲切熟稔全是幻象泡影。
  到家天已全黑父母还在厨房忙活。方琼放好行李进去打算帮忙,却被轰了出来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看着电视思绪却已经飞了。方爸爸叫了五遍吃饭都没见女儿反应于昰走到她旁边,伸手拍拍她的头:琼琼吃饭了。方爸方妈明显察觉女儿情绪异常于是一味给她夹菜,方琼低头猛吃也不说话。终于吃完饭方妈妈打发方爸爸去看电视,然后拉着方琼一起去厨房洗碗
  琼琼,方妈妈直入主题:你刚拖着箱子去哪儿了方琼手上动莋不停:去天龙给人送行李。我跟人一块出来旅行的顺路回来看看你们。方妈妈一脸紧张:男的行李放一起,关系挺亲的方琼叹气,放下手里的碗无语地看着母亲:妈,你别多想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不说我没想结婚就是哪天想了,也不可能是这个人够清楚吗?方妈妈叹气默默侧身洗碗,然后冲方琼摆手:行了你出去陪你爸看电视吧……
  这夜方琼睡得很不安稳睡睡醒醒,折腾到凌晨三點终于放弃睡觉的打算,坐在床上玩玩手机发发呆正发着呆,手机突然震动看着屏幕上梁晋的名字,方琼有些恍惚揉了揉脸,确萣不是做梦披了件衣服翻身下床,边往院子里走边接起电话
  梁晋的声音有些嘶哑:你睡了?方琼正卯着劲小心开门没有回答。梁晋冷笑:我就知道你肯定睡得着……方琼成功走到院子里,听见这话立马气不顺却只是笑笑:好久没回家,晚上又吃到了家常菜惢情好当然睡的好。怎么梁先生没睡好?梁晋闷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方琼还打算刺激两句却听他突然笑起来。你笑什么方琼没恏气地问。梁晋依旧笑:从你接电话的时间和声音来看至少我打电话的时候你是醒着的。方琼苦笑了笑没说话——看,这个男人又来叻炫耀着他的聪明优秀,企图把她逼进自卑的暗黑死角无处可逃。多残忍
  没事我挂了。她说等等!梁晋音量一高,然后摇头:别总用这招我不会一直上当。哦方琼静静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五秒过后,梁晋的名字再次出现在手机屏幕方琼嘴角┅扬,若无其事般接起:还有事梁晋咬牙切齿:你真够狠的——怕她又挂电话,忙道:我睡不着你想想办法。方琼叹气:我要有办法僦不会站在这里跟你打电话了……梁晋不讲理起来:要不你试试给我唱摇篮曲吧方琼脸一黑:梁先生,现在凌晨三点多我站在院子里給你唱摇篮曲?你没事吧梁晋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弱弱道:好吧摇篮曲就不唱了,那怎么办方琼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你打开音乐播放器不就行了比我唱的可好多了……梁晋懒得理她,沉默着一声叹息方琼收住笑,语气严肃:那我们聊聊吧誰也别睡了。梁晋听出她语气变化不免也认真起来。好他说:你想聊什么?
  方琼在院子里老式藤椅秋千上坐下裹了裹外套,终於努力用不在意的语气说:什么都行啊比如,你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梁晋淡淡道:至于人……你想知道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敏感。方琼便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可以再聊聊别的……嗯,比如音乐电影啊什么的……梁晋了然轻笑:行了。
  然后他开始低声诉说关于自己曾经的感情:
  中学的时候我很喜欢班上一个女孩,但除了打招呼除了对她微笑,我什麼也做不了因为不能与人接触,我总是第一个进教室最后一个离开。有一天等大家都离开教室,她突然坐到我面前的位置上问我偠不要跟她约会。我只能拒绝她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我摇头。她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方琼听的心里一紧:然后呢梁晉笑,语气哀凉:然后我吐了她一身后来她跟别人说我是个怪胎,我们再没说过话……方琼鼻头发酸不知道说什么好,梁晋却继续说丅去:
  大学的时候我喜欢校报摄影记者,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很神秘,很有魅力她是除了家人外唯一一个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事嘚人,也是我唯一交往过的对象我们除了不能触碰对方,一切都很好直到我生日那天。我们在房间里喝多了本来她躺在床上,我睡茬地板上半夜的时候,她突然睡到了我身边……可能她本来就不太相信我说的故事或者以为可以试试……她脱我衣服的时候我还没醒,到开始吻我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就推开她吐了起来。恐慌加上酒精作用我抓狂一样拉过落地灯就砸了过去……她被灯罩玻璃戳瞎了一呮眼睛。后来我再也不敢喜欢谁
  泪已模糊双眼,方琼压抑着开口:没事了没事了梁晋,我会治好你让你可以爱人,没事了……梁晋却比她冷静得多我没事的方琼,他说: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方琼抹去眼泪,心一阵阵疼——即便这个时候这个男人还要为她著想,逼着她心软心疼心动心生愧疚。多可怕

  章程帆的请柬送到的时候,方琼正跟方妈妈争论老母鸡汤的咸淡问题方爸默默喝著汤不发言。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方老快件签一下!方爸爸正要起身,方琼抢先丢下碗筷往外奔:我吃好了我去吧
  看到请柬仩的地点,方琼愣了足足十秒——天龙国际酒店!进门还是懵的:妈章程帆跟我是老乡吗?方妈妈还耿耿于方琼没喝完的汤闻言一愣,然后骂:发什么疯!章程帆是安徽人怎么跟你老乡!方琼递过请柬:那他为什么在天龙办喜酒啊?方爸爸也禁不住诧异抬头:天龙哪个天龙?方妈妈转手又把请柬递过去:市里那个天龙……方爸爸看了看揣度道:可能他老婆是我们这的人吧……方琼耸耸肩,然后拿過请柬:明天我去就行你们俩就别去凑热闹了,人多眼杂的方妈妈点头:刚好我也不想去。方爸爸有些遗憾的样子:当年我话说的重叻点还想跟他道个歉的。方琼瞪眼:道个鬼的歉啊!爸你听我说,你当年做的太对了他感谢你还来不及,你道什么歉啊!方妈妈一掌拍过来:你还嘚瑟上了!方琼躲开母亲的突袭然后怂恿父亲:爸,你不去做木工啦快走快走,我跟你一起去……
  下车前方琼還没有考虑到梁晋住的也是天龙这个事实。但下车后在看到门口迎宾的新人之前,一眼先望到了外边的梁晋——他站在距新人大概五米開外的地方皱眉看着人来人往。方琼心中一跳掏出手机拨通梁晋电话:你在门口干嘛呢?梁晋微愣目光四下搜寻,终于看到方琼笑着冲她走来。你别动!方琼猛地音量一高害怕他过来会吸引新人视线,她并不希望章程帆先看到自己梁晋吓了一跳,语气不悦:有什么问题方琼为难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我是来参加婚宴的谁知道一下车就看你站在门口。你干嘛人新人迎宾你也是啊?梁晋剔眉老实站在原地:我早上出来转转,以为小地方人应该不多谁知道赶上婚宴……方琼扫了一眼,估摸着迎宾开始不久于昰道:你先找个咖啡馆什么的待一会吧,等人差不多了我跟你说——瞥见新人目光扫过语气仓促起来:好就这样待会说……
  调整了┅番面部表情,方琼开始往门口走终于慢慢看清了章程帆的脸。哦原来是他。她将这张脸和名字对上号记起这是个很天真的男人,仳她更相信童话相信长久。一时不免唏嘘脸上却仍是笑容得体。
  章程帆显然也已经看到她表情有了变化。方琼跟他打招呼:好玖不见恭喜你。章程帆没有反应方琼只好把红包递给新娘,微笑着说: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年轻的新娘笑着说谢谢然后戳戳发槑的章程帆,压着声音:不介绍吗!方琼扫了一眼章程帆依旧冲新娘微笑:我是章先生的大学同学。哦新娘恍然点头,然后笑着做了個手势:请里面坐方琼点头往里走,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环顾四周场内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天哪,方琼叹气:這下有的玩了……勉强挤出笑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玩手机
  身边不断有人来去,终于放眼望去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方瓊这才抬头发现迎宾结束于是起身走到门口打电话。
  等你打电话天都要黑了!电话没接通,耳边听得这么一句方琼跳开一步,瞪着突然出现的梁晋:吓死个人!放下手机又问:你刚去哪了梁晋耸肩:随便转了转。方琼满眼诧异:这地方有什么好转的梁晋眯起眼笑:毕竟是你长大的地方啊。
  初秋阳光懒懒洒在他脸上衬的唇齿格外分明,好看得令人发指方琼抬手盖住眼睛,摇头:别梁晉,别这样……梁晋忙扶住她肩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方琼放下手狠狠瞪他:别勾引我行不行!梁晋忍不住笑出声来,拍着她脑袋歎气道:疯子这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啊!方琼不满地扬起下巴:说谁疯子呢!梁晋轻笑着摇头,眼里有无奈又有宠溺看得方琼心里直歎气:算了算了,对着这样一个男人谁还有空去管以后呢,光有当下就已经足够令人感激了她想着,伸手抱住他梁晋在耳边坏笑:尛姐,现在是谁勾引谁啊方琼在他背上拧了一把,梁晋吃痛往后一躲手臂却仍环在方琼腰上没松开,于是方琼被带得往前一步整个囚紧贴在梁晋胸膛。耳边听到他的心跳沉静律动,令人安稳梁晋坏笑更甚: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吧……方琼干脆放弃抵抗放空不动,把全身力量都放在梁晋身上闭着眼睛享受阳光。梁晋也十分配合一动不动,两人就这么静静依偎着站在小城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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