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家乡话最难听的骂人话带脏字人主要有一种怎样的心态

一个人没有礼貌到底有多让人讨厌 - 知乎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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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家乡话难听的人主要有一种如何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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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本站文章除注明来源“北京联盟”外的文章均来自网络和网友投稿,著作权归原作者所有。北京联盟不承担任何连带责任!  春运时期的上海火车站,人潮如织,正是外来务工人员返沪的高峰期,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的人们带着大包小包从出站口涌出,暮色下的火车南广场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播放制作精美的时尚广告,而广场上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
  有着古铜色肌肤的农民工总是比较显眼,他们多数是成群结对,带着偌大的红色、蓝色条纹的蛇皮口袋,拖着行李铺盖甚至锅碗瓢盆,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向前挪动,有人出了站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茫然地回头张望,用家乡话大声地招呼自己的同乡,有人累了,就找个角落歇下,倚着行李,或坐或躺。
  返校的学生们背着书包,拎着临行前爸妈硬给装上的特产,匆匆地出了站台,直奔公交、地铁站台。
  工薪一族拉着旅行箱,挟着精致公文包,埋头急走。
  还有许许多多看不出身份,认不出职业的人,面目模糊地编织成庞大的人流,一夜之间,他们便如水滴入海,溶入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出站口不远处就有警车停在那里,红色的警灯不停地旋转闪烁,穿着整齐制服的协管比谁都忙,一边要疏通人群,一边不时地要应答各种口音的询问。不远处,几个穿绿色军装的小伙子站成一排,他们还略显青涩的脸上已经冒出汗珠来,但并没有显出不耐烦来,尽心尽力地维持着秩序。
  更远一点的地方,就会发现人群中散着一些人,他们站定在汹涌的人流中,向每个路过的人凑过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们不停重复的单词是:“发票、发票、发票……”
  冷不丁地,还会有人拿着花花绿绿的图片闪到跟前:“名牌包包,LV的,要吗?”或者“手表,手表要不……”
  再往前走,还会被贩黄牛票的、住旅店的、帮运行李的、开黑车的、发小广告的等等各路好汉围追堵截――火车站是一个城市与外界的接口,引车卖浆,担夫走卒,鱼龙混杂,民生百态,莫不淋漓尽致。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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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0-02-25 07:50
一、抵达上海
  从沈阳开往上海的火车开了整整一天一夜,从车上下来时南方特有的湿润空气挟着早春的些许寒意扑面而来,文嘉鼻翼张开深吸着这熟悉的空气,似乎立刻撇清了肺部在车厢里憋了这么久装满的浊气一般,立刻神清气爽。
  许东阳拉着巨大的旅行箱走在前面,那箱子里满满的都是他妈妈给他们带的东西,东阳爱吃的黏豆包,文嘉爱吃的大榛子,还有过年期间买的一堆新衣服,另有林林总总各类生活用品,但凡他们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全部给拾掇了塞到箱子里,包括一瓶文嘉说味道很香的洗手液。
  老太太对他们在上海未来的生活满怀担心和伤感,她无法想象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就这么义无反顾赤手空拳地把自己丢到了上海那样的城市里,在她的想象中,那是个冷酷、势利并且充满了危险的地方,那里有排外的当地人,有来自全国各地背景不详的外地人,有语言无法沟通并且可能欺负中国女孩子的老外,还有昂贵的物价、潮湿的天气、甜腻的食物和数不清的尔虞我诈坑蒙拐骗,而儿子和准儿媳这两个孩子都那么单纯,没有生活经验也没有社会经验,上海那个遥远的城市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洪水猛兽,可是两个孩子决心坚定,虽然她觉得在东北这个工业城市考个公务员或者去那个养活了大半个城市的钢厂工作更加稳妥可靠,但是还是拦不住孩子们,只能拼命地往那旅行箱里装各种东西,带着一颗母亲的心尽量帮他们在起跑线上打气,即便是那样,送到火车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千叮咛万嘱咐,在孩子们走进检票口的那一刻任有冲动想冲上去把他们留下来,绑在自己身边。
  东阳告诉她说文嘉的工作年前已经落实好了,离他的公司不远,房子已经租好了,家具设备都齐全,房东是个厚道人,这么说着,她依然不放心。
  如果她知道文嘉的工作其实还寄托在招聘广告和人才市场上,不知道更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东阳在人群相对不那么拥挤的地方停下来等文嘉,空出一只手来搂着文嘉一边就吩咐:“把外套扣儿扣上,外面还冷呢,你刚从车里出来,这一冷一热地感冒了可咋整?”他刚从东北回来,口音一时还没有改过来,文嘉就故意拖长了声音应:“肿~”东阳捏捏她鼻子,然后又用力把她搂向自己,说:“那,新生活开始啦。”文嘉偎着他会心一笑,两个人就随着出站的人流走向出口。
  地铁一号线可算是上海最拥挤的交通线路之一,在站台上只看到车厢里黑压压的人,很多人被挤得压在车门上,车门打开,看上去楞是没有一点点空间了,文嘉还在发愣,东阳已经挤上车去,伸手把她也拉了上来,连同那大箱子,全部成功压缩进了车内,文嘉叹为观止,刚想感慨一下,从车门方向传来巨大的推力,推得她向后又挤了一点,刚才在站台上排在她后面的那五六个人居然也挤了进来,车门在滴滴的警报音中合上,车继续向前开去,文嘉被直直地压在人群中,连腰都弯不了,周围也没有抓手的地方,随着车厢的颠簸东倒西歪,只是人群密度太大,所以也倒不了,东阳见状伸过来一只胳膊给她抓住,这才踏实了许多。
  到了后几站,又是陆陆续续地上人,下的却少,每次都好像车厢里再也塞不进来一根针的时候,偏有大侠有本事挤上车来。
  到人民广场站的时候,下客不少,车厢里稍微宽敞了些,文嘉刚想舒口气,却见紧接着,更多的人涌了进来,有人被挤到他们的行李箱上,投来责难的目光,文嘉脸上一阵发热,赶紧把原本已经紧贴自己的箱子又拉了拉,车门尖叫着关上,却又哗啦打开来,如此几次都没有关上,文嘉踮起脚来张望,只见站台上跑来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奔过来在门口的那个乘客背上用力推了一把,车门终于关上。
  广播里一个公事公办的女声在说:“欢迎乘坐轨道交通一号线,本次列车终点站莘庄,下一站……”文嘉才想起来问,“我们到哪一站啊?”
  东阳回答:“终点。”看了看她,柔声问,“怎么,累了么?”
  文嘉摇头:“不累。”
  “地铁很快的,再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过了十几分钟,车厢里人渐渐少了,东阳给文嘉找了个座位,又过了几站,地铁从地下转上地下,文嘉趴在窗口看外面,从窗口掠过的是车水马龙的高架,各种户外广告牌和亮着无数窗口的居民楼,还看到一座商场,到后来,一个摩天轮由远而近,上面缀着的彩灯在夜幕天空下给它勾勒出绚丽的轮廓,她想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仰望摩天轮就是仰望幸福。”她不知道摩天轮和幸福有什么关系,可是那一刻她看着那静默的高大建筑,心里确实有一种别样的情感,些许期待,也有些许忧伤。
发表于:10-02-25 07:50
下了地铁已经近八点了,在地铁北广场又转乘公交车,十几分钟后下车往前走,走了十来分钟还没到,这时候文嘉已经饥肠辘辘,在火车上因为不断吃零食,没怎么吃正餐,到这会儿没吃晚饭自然是饿了,肚子一饿,情绪便有点烦躁起来,她拖着东阳不停地问,到了没有到了没有,东阳只说快了快了,路过一个小饭店,有外卖糕点的,卖了两个饼,然后转入一个小区,东阳就说到了。看得出来这是个很老的小区,小区里人很少,昏暗的路灯下,只见小区的路面坑坑洼洼,显出几分破败来,房子也很老旧,文嘉他们吭哧吭哧爬到五楼,楼梯上每个拐角口都堆着很多杂物,各家的防盗门新旧不一,到他们租的房子门前东阳掏出钥匙开门,文嘉打量着这锈迹斑斑的老式铁条防盗门和脏得看不出颜色来的木门,心情暗淡起来,打开门后一股陈腐阴湿的气息扑来,屋路的日光灯也很旧了,蒙着厚厚的灰,灯光昏暗,照着屋里老旧的家具面目模糊,一个老式装修的影壁横在进门的地方,上面一只野鸡还是别的什么禽类的标本,在昏暗的光下像活得一般,文嘉脑子里立刻跳出来一个词“干尸”再看那标本便显得更加诡异,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东阳没有发现文嘉的异常,他放下行李就开始整理东西。屋子里常用的家具都有,一张床靠墙放着,一个大衣橱,一面梳妆台,还有床头柜什么的,家具在房间里随意地靠墙放着,没有布局可言,窗户上没有挂窗帘,即使光线暗淡也能看出来玻璃上厚厚的灰,再看那床,一张简单的床板,下面用凳子之类的东西支撑着――文嘉最在意的就是床,白天再累,只要晚上有一张舒服的大床,睡个好觉就可以舒解疲劳,所以看这那简陋的床,她的心情终于差到了极点,东阳还在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吩咐文嘉赶紧把床铺上,文嘉没好气地说:“我饿死了,要吃东西。”拿起刚买的饼咬了一口,又干又硬,去包里找来水杯,却发现一滴水都没有,赌气地把杯子丢到一边,心情更加烦躁。
  东阳停下手里的忙活,过来抚着文嘉的肩膀问:“怎么了?”
  “饿了。”
  “饼不好吃么?”
  “太干,没水。”
  东阳就去行李箱里拿出火车上吃剩的牛奶来,捂在手掌心里捂得不那么凉了才递给文嘉,文嘉默默地接过来咬开封口喝了一口,东阳在旁边,好半天才带着几分歉意说:“这房子是破了点哦,年前房子难找,而且时间又仓促……”
  文嘉本来是不耐烦的,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便又有点不忍心,低声说:“没有啦,挺好的,我只是累了。”
  “累了早点睡吧,来我给你把床铺上先睡,现在也没有热水,明天咱得去买水壶和热水瓶,今天晚上就先将就一下不要洗了吧。”
  文嘉点点头,帮东阳把床铺好,他们的大部分行李从文嘉的原公司快递过来,现在还在路上,行李箱里只有一床被芯和一条毯子,他们把被芯垫在身下,铺上毯子,没有被子就盖大衣,毛衣卷了做枕头,南方的早春还是很冷的,东阳找出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那空调少说也用了十年了,一开开来就发出一阵轰鸣声,但房间里到底暖和了些。
  两人脱了外套躺下来,东阳帮文嘉用大衣把文嘉包得严严实实地,贴着她说:“那,老婆,咱现在困难点,不过没关系,咱会越来越好的,我明天上班,银行卡给你,你去超市买些生活必须品,还有信用卡,大超市可以刷卡,这周围菜场超市都有,你自己熟悉熟悉,要不咱将要买的东西列个清单?”
  “不用了,我自己知道,咱不是商量好的嘛,先买必需品,有什么事我会发短信给你。”
  火车上颠簸了一个昼夜,两人都累了,团在一起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发表于:10-02-25 07:51
二、柴米油盐
  文嘉是被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照醒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整个房间在阳光下一览无余,金色的阳光下有细碎的灰尘在漂浮,地上铺的实木地板也反射出柔和的光,显得很是古朴。文嘉重新打量整个房间,各种家具虽然有些旧但是还算整洁,只要重新布局一下,稍作装饰就能挺温馨,一束阳光投在床上,给被子上制造出一小块温暖来,阳光让她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确实,不管有没有准备好,新生活开始了。
  东阳在桌上留了银行卡、密码便条和钥匙,文嘉起床来洗刷过决定先把房间收拾一下,这一收拾就是整整一早上,房子是东阳在年前和一个同事合租的,两室一厅的老公房,1500一个月,付三押一,虽然据房东说已经打扫过,然而家具上还是落了不少灰,厨房里不管是厨具还是碗柜都厚厚地积着油,擦也擦不干净,好在原来的住户留了一瓶快见底的洗涤剂,文嘉用旧毛巾沾着将厨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狠狠擦洗了一番,卫生间的地板也拖了两遍,直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地,屋里看起来便整齐了许多,文嘉看这那个标本还是觉得}得慌,想这等东阳回来一定让他拿去丢掉。
  中午文嘉的快递也到了,老大的一个箱子,快递在楼下打电话让下去拿,文嘉请他送上来却被断然拒绝,一个中年男人在电话里不耐烦地嚷嚷:“侬要不要啦要不要啦,不要我拉回去。”文嘉没办法,只好让他暂时拉去小区门岗那里放着,好等东阳回来一起搬上来,这是她来上海后第一次与本地人打交道,算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好在门岗还算客气,只是强调寄放可以,丢失是不负责的,文嘉已经是感激不尽了,陪着笑脸道谢。
  午饭是在小区楼下的沙县小吃吃的,三元一碗的飘香拌面。从现在开始,文嘉决定一切开销都要精打细算了,她现在还没有工作,单凭东阳一个月税后的两千多块钱,单房租就要八百块,文嘉之前工作的一年也有几千块积蓄,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文嘉找工作主要是通过网络,那么他们就需要一台电脑,然后还要装宽带,那样的话5000快就花掉了,刚开始住下来要置办一堆生活用品,七七八八肯定不少,再有平时的水电煤,稍一算算,简直是睁眼就花钱。
  所以文嘉买日用品的时候是比较了又比较,附近最大的超市是世纪联华,里面用品是全,但是也贵,光一只水壶就要好几十块,文嘉看了半天,挑了最便宜的,那也要45块了,还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热水瓶、洗衣粉、电饭锅、菜刀、菜板……这么一算,文嘉发现要买齐这所有东西,肯定会远远超出了预算,考虑再三,文嘉觉得暂时只买非买不可的,其他一些留着以后再说,比如菜刀需要,菜板暂时就不买了,随便什么东西垫一下就可以,油和盐要买,醋和辣椒、鸡精什么的先不买,电饭锅也可以省了,试验一下没准汤锅也可以煮饭呢,文嘉早上收拾厨房的时候发现钱房客留下的一个搪瓷锅,洗洗应该还能用,以此类推,需要买的东西就少了很多。
  可是转了一圈,文嘉发现尽管压缩的种类,但是还是不行,拿饭碗来说,在家的时候,文嘉记得妈妈买的碗顶多一块钱,可是放眼看这货架上,各种各样的碗是有,价格却是几十甚至成百上千,什么骨瓷的、雕花的、彩陶的,她只是想买两只吃饭的碗而已,越便宜越好,花十几块钱去买一只碗实在太造孽了;还有菜刀,居然就没有30块以下的,他们都不大会做饭,平时也不会切什么复杂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什么超薄不锈钢刀刃。
  转了一圈,文嘉购物筐里只有一个水壶和一只钢丝清洁球,文嘉看着那一块钱的单只装清洁球,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它丢回了货架上,用抹布就好了,能省则省吧。
  可是有些东西毕竟省不了,比如热水瓶,没有否则难道一要用热水就去烧,那岂不是更浪费煤气?文嘉出了超市的大门便开始犯愁。
  这时前面一个老太太手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搓衣板,很老式的那种,木头做的,钉着铁定,她确定刚才在超市没有看到这么古老的东西,脑子里一个激灵,不及多想,赶上前去拦住那老太太,几乎有点失礼地问:“这个,你从哪里买的。”
  好在老太太没大在意文嘉的冒失,挺热情地告诉她:“二元店买的。”
  “哪里的二元店?”
  “前面,往前走,到红绿灯小拐,走不远就到。”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比划。
  文嘉不确定她说的小拐是往哪里拐,不过看她的指向应该是往右拐,高兴地道了谢就顺着她指点的往前走。
  果然不出所料,这二元店里的东西确实便宜,虽然不全是单价二元,但是与超市比起来,确实是半价都不到,而且只要是日常生活用品这里都有,包括1元钱的饭碗和8元钱的热水瓶,看来任何地方都有穷人,有穷人就会派生出适合穷人的市场。文嘉把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多块,又跟老板砍砍价,50元拿下,还蹭了一只围裙,现在她有点后悔刚刚买的水壶了,她在这里看到水壶才15块,虽然看起来质量确实不如她在超市买的好,但是对于他们目前来说,价格是应该第一考虑的因素。
  在二元店的旁边,文嘉还意外地发现了菜场,她转了一圈,决定做她唯一拿手的萝卜炖排骨,那还是在大学的时候跟学校的外教学的,然后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打道回府。
  到晚上东阳回来的时候,萝卜排骨汤已经在锅里咕咚咕咚地沸腾,整个厨房里都是香气,东阳还带回来一个男孩子,他叫孙祥,是东阳的同事,他们的室友,于是这套两室一厅的住房房客就全部到齐了。
  文嘉的萝卜炖排骨得到了两位男士的一致好评,东阳说如果能在炒点蔬菜就好了,文嘉就拿眼睛白他:“炒蔬菜,你会不?”
  东阳讪笑:“呵呵,不会咱可以学嘛。”
  孙祥就说:“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学了。”
  吃完饭东阳帮忙洗碗,孙祥去房间看电视了,文嘉还沉浸在萝卜排骨汤首“烹”告捷的得意里,冲东阳显摆:“怎么样,你老婆厉害吧?看俺烧的汤,喝得见底了。”
  “是不错。”东阳说,“不过,这个菜成本花了多少钱啊?”
  文嘉算了一下,排骨九块,萝卜两块多,十一块多的成本,东阳沉默了半晌,说:“有点贵了,老婆,咱要省钱啊。”
  文嘉黯然垂下眼帘,想起白天里精打细算的憋屈,心里禁不住便有些委屈,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洗完碗孙祥来参观他们的房间,赞不绝口地说这一个家有个女主人就是好,看这收拾得真是温馨啊,夸得文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孙祥又四处看看说:“不过这家具的布局得改改,如果能把床搬到房间中央来,组合衣橱放到现在放床的地方,整个房间会看起来更加宽敞,文嘉一琢磨,好像确实是这样的,立马招呼东阳动手搬,东阳笑着说他得瑟,三个人一起出力,把家具轰隆隆地移动位置,折腾了大半天,房间里果然大气很多,文嘉拍拍手上的灰,相当有成就感。
  这一夜两人睡得很舒服,被褥白天晒过,带着太阳的香味,东阳和文嘉团在被窝里相拥着,像大雪封山时在温暖的草窝里紧紧依偎的一对小老鼠,文嘉给东阳列这白天买东西的经过和各项开支,特别显摆了去二元店的聪明之举,东阳就表扬说:“恩,不错,真勇敢。”
  “真勇敢”是他们两个间特有的表扬语言,并不是真的勇敢,而是用这个词囊括了所有的褒扬,可以是“真聪明”、“真机灵”、“真勤劳”、“真能干”等等。
发表于:10-02-25 07:52
三、求职前的准备
  好不容易,总算勉强安居了,接下来就是争取“乐业”,东阳周末才有时间去买电脑,这个星期里,文嘉就买了招聘报纸在家研究,文嘉毕业一年,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民营家纺企业的市场部,那公司在苏南的一个小镇上,从家庭式样作坊发展来的,所以各方面都不完善,一年的时间里,文嘉顶多是完成了从校园到社会的初步过渡,要说有什么工作经验,也就比应届毕业生强那么一点点,这一点文嘉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寻找职位的时候也都是找比较基层的职位,她大学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堂皇其实等同于万金油的专业,好像任何职位都适合,事实上又几乎任何职位都不对口,市场部这样的部门又是一个很含糊的部门,在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公司、不同的管理体系下定义又不同,这诸多的因素,注定了文嘉上海求职之路必定不那么顺利。
  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东阳说:“给你,也就是给咱两人三个月的时间来找工作,所以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就从容一些,努力争取,但是咱不急躁,不放弃。”那么三个月之后呢?何去何从?文嘉不敢问这个问题,也不敢去想,所以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文嘉去移动营业厅办了一张上海神州行卡,16元月租,接听免费,市话也便宜。还记得刚从学校毕业到那个小镇上去工作,在那里呆了足足一年,她都没有换手机卡,哪怕一直支付漫游花费,因为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是必定要走的,那里她待不久。而如今刚刚投身大上海,她就换了手机号,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白天的时间,东阳去上班,文嘉睡到八九点钟起来,一天的事情除了给自己做点吃的,就是穿着睡衣翻看招聘报纸,一家家筛选,然后将打印好的简历通过邮局寄出去――每家的招聘广告上几乎都留了通讯地址,邮局也不远,小区里就有,可是文嘉实在是很难让自己相信,在网络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还真的会有公司会认真去阅读邮寄的简历,但是聊胜于无,在电脑和网络还没有落实之前,只好寄希望于这样的方式,文嘉每天傍晚将当天的简历丢进那深绿色的邮筒,听着信封落到邮筒里空洞的声音,心里便也空落落的。
  这些天文嘉也尝试着给自己变着花样做点菜吃,她从小到大没有下过厨房,对厨房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是也许女性天生对某些方面存在着天赋,她连蒙带猜也可以把米饭煮熟,把茄子炖烂,油盐掌握不好的时候就一点一点地放,放一点尝一下,直到咸淡适中为止,到最后她发现最好做的莫过于鸡蛋类食物,炒鸡蛋、荷包蛋、鸡蛋炒饭、鸡蛋面,换着花样来,一连吃了好几天,直到看到鸡蛋就想吐的地步。很久以后文嘉才知道,原来天下刚学着做饭的人,都是先拿鸡蛋开刀的。
   这时候文嘉无比感激东阳妈妈给她们行李里塞了那么多东西,让他们省了不少花销,那瓶香香的洗手液,文嘉有时候甚至会拿来代替洗涤剂,洗一些油渍顽固的锅碗瓢盆。
  如此生活每天在希望和失望交织中度过,从周一到周末,文嘉始终没能等来一个面试电话,来上海后的第一个周末,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买电脑,要安装宽带,要熟悉周边的环境,最好再做一顿像样的饭菜,文嘉发现自己对东阳的依赖不小,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有经验的缘故,所有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着进行。
  电脑是去徐家汇配的,还特意叫了东阳一个懂电脑的同事帮忙看,花了三千七百多,完了还请人家吃了顿饭。
  宽带比较了好几家,还是问东阳的同事,都不是很懂,推荐了几家,比较下来,都不便宜,一兆的一年1300块,包括了网络费和初装费,半年800,但是平均到各个月的话显然不如包年划算,东阳和文嘉商量了一下,反正房子也签的是一年,这后半年的费用,早给晚给都是要给的,还不如咬咬牙一起付了划算。
  宽带安装公司的效率很高,上午打电话,下午就上门装好了,傍晚东阳和文嘉手拉手去菜场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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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第一顿大餐
  东阳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进菜场,被那些中年大叔大妈摊主吆喝得浑身不自在,人家越是热情,这边越是不敢停留,拉着文嘉逃难似了在菜场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文嘉拽着她停下来,指着一把青菜问价钱,卖菜的是个中年胖女人,大嗓门:“2块钱一斤。”嘴上应着,手里已经拿个塑料袋往里面装,文嘉其实脸皮也嫩,问都问了,装也装了,不好意思不要,眼看着袋子都撑满了才鼓足勇气说:“多了。”
  “多啥,这点不多。”摊主瞟了她一眼无比果断地说,说话间手不停又塞进去一把,往电子秤上一丢:“5块4。”文嘉付了钱,拎着袋子就走,走出去老远才长舒一口气说:“怎么我觉得买个菜倒像做贼样的。”
  “你还别说,我也觉得。”东阳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文嘉想想也好笑,抖抖袋子说:“你看,给咱装了这么些,一锅怕炒不下了。”
  “一顿吃不了就吃两顿吧,总之别浪费了。”
  接下来两人对中年大妈更是敬而远之了,挑了一个年轻的摊主,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这才自然了些,买了青椒、土豆,准备做青椒土豆丝,还买了点香干炒青菜,荤菜暂时还没那技术和勇气挑战,总不能又吃萝卜排骨吧,合计了一下,在卤菜店六块钱买了四分之一三黄鸡,三个菜,齐活了。
  两人做菜的兴致都很高,回家放下菜,东阳就寄上围裙,架势摆得相当专业,掏出土豆来才问:“老婆,你知道青椒土豆丝怎么做吗?”文嘉一楞:“我以为你会做。”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禁扑哧一笑,东阳挽起袖子来说:“不管了,尝试一下呗,失败是成功他妈,不会可以学嘛?怎么做不得先切嘛,不切怎么能成丝呢?”
  “是啊是啊,老公真聪明,你就坚强勇敢地开切吧,老婆支持你。”
  切之前得先削皮,东阳左手土豆,右手拿把老大的菜刀,对着土豆比划半天,嘀咕着:“下次咱可得买点大个的土豆,这么小一玩意,技术含量太高了这。”
  文嘉挽着袖子说:“我来,看你笨手笨脚的就不是干细活的料,有的活啊,还得女人来,你去把拿两个青椒洗了先切。”
  等东阳切好青椒的时候,文嘉才削完一个土豆,东阳拿着拿已经被削成了多边形的土豆作默哀状:“可怜的土豆,这身板本来就不大,谁料又落到了文嘉女侠的手里,这回变桃核咯,阿弥陀佛,早点转世,投个好人家。”
  文嘉就跳起来作势要去扭他耳朵,回头看看自己削下来的土豆皮,确实是厚得可以。
  两个土豆削好,费了老大劲,东阳拿土豆按在菜板上哆哆嗦嗦地下不来手:“你说它怎么滑不溜秋的啊?”
  “你可小心着点,慢点切,当心手。”文嘉说。
  东阳一刀下去,土豆应声成两半,然后拿其中一半再切成薄片,边切着还边炫耀:“跟你说,就我爸那切土豆丝的技术,人家都不带看的,就嚓嚓嚓,切的那丝能穿针孔。”
  “你爸厉害。”文嘉撇撇嘴说,“那他怎么没传授点给你呢,看你切的那丝,还穿针,穿定海神针吧?”
  东阳看看菜板上快赶上自己小拇指粗的土豆丝,赶紧扒拉过来补了两刀,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咱这不是革命初级阶段嘛?组织上要求不能太高,要给年轻人成长的机会不是?再说了,咱讲的是实惠,粗的细的,只要弄熟能吃就成,整那虚的干哈?”
  说话间文嘉已经开了火,东阳切好土豆丝就凑过来拎起油壶要倒油,文嘉赶紧拦住:“等等,等锅里水里干了再放油,否则会炸油星。”
  “你怎么知道的?”东阳很好奇。
  文嘉豪放地把袖子一挽:“那,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你今天的幸福生活。”只见她细细的胳膊上,一溜深深浅浅的烫伤,“都是这星期在家实践,油星给溅上的。”
  东阳默默地摸摸她的胳膊,默默地从后面抱住她,把头搁在她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还疼不。”
  “不疼啦,你看着这样子吓人,其实也就刚溅上的时候有点疼,现在早不疼了。”文嘉回头在东阳脸上亲了一下,“没事的,看你。”
  倒过油之后先炒土豆片,炒了一会儿之后就把青椒一起倒进锅里,青椒土豆丝嘛,还不就是青椒土豆一起炒,文嘉负责炒,东阳就在旁边端碗清水候着,一旦看着锅里没水了就补一点进去,防止糊了,炒了一会儿,文嘉说:“估摸着该熟了吧,我手都酸了。”东阳用筷子夹起来一块尝尝:“没熟,来,换我继续炒,盐呢,还没放盐。”文嘉吐吐舌头,捞起盐袋来放了一点,东阳卖力地翻炒,有几片被锅铲带这飞出锅来,眼看着锅里青椒的颜色由绿变黄,颜色越来越暗,土豆丝却还是有一股青涩味道。东阳纳闷地说:“怎么就是不熟呢,看人家饭店里的大厨好像也没炒多会儿啊。”
  “我也不知道。”文嘉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咱炖会儿吧?”
  “只能这样了。”
  东阳就盖上锅盖开炖,两个人守着锅虔诚地等,东阳抄着锅铲大义凛然地说:“我就不信了,咱俩重点大学本科生呢,还能搞不定这小小的土豆丝?”
  文嘉抽抽鼻子,迟疑地说:“老公,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糊味啊?”
  东阳举着锅铲呆滞地看看她,大叫一声:“完了。”
  5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前,对着桌上的两盘菜大眼瞪小眼,那一盘据说是青椒土豆丝的不明“物件”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材料,黏黏地黑黑地粘在盘子底上,里面还参杂着可疑的黑色渣滓,飘着一股焦糊味,还有一盘青菜,模样倒是青翠可人,因为下锅后几乎就没敢怎么翻炒,直接就捞了上来,菜根还是脆生坚挺的,文嘉已经是第三次伸出筷子又缩回来:“老公,要不,你先上?”
  东阳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上就上,这可是咱自己的劳动成果,意义不一样。”说着夹一口土豆丝塞嘴巴里,又呸呸吐出来:“太咸了,得装点米饭。”
  文嘉呆呆地看看他,咬着筷子含糊地说:“脑共,吾们好像忘记煮饭了。”
  于是,预计中来上海的第一顿大餐宣告失败,两人最后还是在沙县小吃解决了晚饭问题,东阳一边捞着小馄炖还一边对文嘉说:“早知道咱应该把那盘青菜带下来,就着这小馄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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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不算面试的面试
  在来到上海后的第二个周末,文嘉终于接到了第一个面试电话。
  这两个星期来,文嘉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且从不离身,哪怕是在厨房做饭、上厕所以及洗澡都带着并且把音量调到最大,生怕错过面试电话。这天是星期六,接到电话的时候文嘉和东阳刚从二元店出来,电话里是一个刻板的女声,通知她明天到正大广场某大型卖场面试,文嘉激动得手在发抖,却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问了具体的地址――没有问怎么去――回家网上查吧,否则会显得自己太没有主观能动性。挂电话前猛地想起来对方还没有说具体时间,赶紧问,对方的声音挺不耐烦:“随便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挂完电话满腹狐疑,问东阳:“现在面试都不说确切时间的吗?明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东阳也很纳闷:“可能各公司不一样吧,你明天早点去就是了。”
  文嘉点点头,虽然疑惑,但是这到底是第一个面试,心里还是欢欣鼓舞的,不管结果怎么样,总要去了才知道,就当是练兵咯。
  第二天一早文嘉就起来了,仔细地梳洗完毕,还化了个淡妆,穿上年前专门为面试准备的一件比较正式的外套,都准备妥当了看看时间才7点多钟,又检查了一下包:简历、证件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带了。这时候东阳才起床,睡眼惺忪地看到文嘉全副武装的样子就乐了:“小样,看来势在必得啊。”
  文嘉冲他做个鬼脸,被他这么一说,原本有点忐忑的心情放松下来。来上海找工作,虽然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说不定运气好到一击就中呢。
  七点半,和东阳一起下楼,走到小区门口,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东阳文嘉的面颊上轻轻啄一下:“加油!”
  到正大广场的时候已经九点了,第一次在上海乘这么远的地铁,文嘉在换乘的时候稍微有点晕,问了好几个人,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出了地铁口就是东方明珠,上海的标志建筑,地球人都知道,以前文嘉无数次在电视和书报上看到过,上学的时候有次来上海玩,在外滩隔江也看到了,那是晚上,整个对岸灯火辉煌,给文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却是第一次,在东方明珠的脚下,文嘉才发现这个雄伟的建筑其实也有一点陈旧了,表面蒙着一点灰,像一个疲惫的中老年人。
  这天风很大,早春的气温还是很低的,文嘉掏出自己像素不高的手机来和东方明珠的一只脚合了张影,照片上头发被吹得凌乱,两腮各一陀高原红。
  可能是早晨刚开门营业的缘故,商场里冷清得很,偌大的楼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影,精美的橱窗、装饰各异的商铺,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这一切都高傲地沉默着,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文嘉在商场同样豪华的厕所里仔细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循着保安的指点找到了顶楼办公的地方,这里有是另一番景象,从门口看进去,不大的办公室里,闹哄哄的挤着刚来上班的人们,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手上还拎着早餐的豆浆包子。文嘉好不容易找到贴着“人事部”纸牌的窗口,跟窗口里一个女孩子说明了来意,女孩冷冷地说等一下,埋头捣鼓了一阵,丢出来一张纸:“这个表格填一下。”
  文嘉拿了表格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桌子,好在她带了笔,就走到旁边趴在墙上填起来,表格很简单,就是姓名性别住址电话等基本信息,她很快填好,交回窗口,女孩子收了表格说:“好了,你回去等通知吧。”
  文嘉一愣:“我……是来面试的。”
  “我知道你是来面试的,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会再通知你的。”女孩子的口气很冲,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文嘉怏怏地离开,心里从沮丧到愤怒,搞什么,大老远地跑过来,就填这么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表,收集一点简历上明明都有的信息,也太不尊重人了吧!直觉告诉她,不会再等到什么通知了。
  来上海的第一个面试就这样草草收场,文嘉想到了那句很有名的电影台词:“我猜到了这开始,却没有猜到这结局。”
  东阳的电话打来时文嘉已经快到家了(他们已经习惯地把租住的地方叫做家),东阳估算着时间,还以为她的面试刚刚结束,文嘉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就觉得特别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声音也带着哭腔,东阳赶紧柔声安慰:“没关系的,还有机会,咱面试嘛,得失心不能太重啊乖。”
  文嘉吸吸鼻子说:“我没事,你说得没错,还有机会的。”她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来,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大家都行色匆匆,都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唯有自己,像走丢了的小孩一般,前人说得没错,上海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漂泊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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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只差一点点
  接下来,文嘉的生活与之前是一样的重复,每天早晨起来,先开电脑,进入招聘网站,把简历更新一下,搜索相关职位,发简历,然后一整天几乎就窝在电脑前,蓬头垢面地在网上闲逛,饿了就给自己找点东西吃,一碗泡面,一个饼子或者鸡蛋炒饭什么的,一开始买了一点零食,后来发现零食的开销也不小,也就省了。
  整个人也就很快地颓废下来,东阳提醒文嘉说这样不行,一早起来的时候,就应该将自己一天要做的事情列个计划,可是文嘉除了等电话,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正经事情做,有时候她连续一两天都不下楼。
  东阳所在的台湾公司,类似传说中的血汗工厂,他虽然不是最基层的操作工,但是加班也是常事,公司在松江,晚上下班乘车到家都十来点了。所以往往早晨东阳出门的时候文嘉还没起床,他回来的时候文嘉又睡下了,几天下来,居然就说不到几句话,只有东阳在工作之余会打电话给她。
  这天早上文嘉起床照镜子,无意中发现自己舌头的四周居然有牙齿的压痕,像荷叶边一样地,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如此下去,岂不是连语言功能也要退化了?于是她给自己定了硬性计划,一天至少下楼一次,去社区小花园坐坐,或者去超市转转。
  尝试了一两天,她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小区花园里,人是很多,但是不是学龄前的小孩子,就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文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这一群人中间显得特别不协调,虽然没有几个人看她,但是文嘉却感觉好像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坐了一会儿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超市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因为要买东西就要花钱,如果不买东西,漫无目的地在超市里闲溜达,实在索然无味。文嘉看到鸡蛋特价,很多人围着买,她本想着也去买一点,可是她还是抹不下脸来去跟一群老人家抢,而且那一群平时看起来腿脚颤巍巍的老头来太太,在抢起鸡蛋来居然出奇地生猛,把文嘉远远地挤到人圈外。
  在之前的那家民营企业里,因为薪水单薄,所以工作上文嘉也不大提得起精神来,没少混日子。可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份工作对一个人的意义,不仅仅是每个月打到卡上的那个数字那么简单,它是将个人与群体相连接的载体,事实证明,人是群居动物。
  这样过了个把星期,就在文嘉对着招聘广告几乎绝望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是一家油脂公司的,打电话的还是个女孩子,但是温柔客气,通知了详细的时间和地址,并且很体贴地提供了交通线路,那温温婉婉的声音在文嘉听起来简直是天籁一般,郁闷了好几天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这家公司在漕河泾,离文嘉她们的住处不远,文嘉早上掐着点,提前了五分钟左右到,据她在网上查到的前人的面试经验,去面试迟到是肯定要不得的,但是也不能太早到,太早到可能会打乱用人单位的计划,也显得自己很没有时间观念。所以文嘉留了五分钟的余地,到了前台就有一个女孩子迎过来讲文嘉领进一个会议室,并且端来一杯纯净水,文嘉喝了一口,温的,心里对这个公司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先面试的是人事部门的,自我介绍姓杜,听声音像是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无非是什么之前工作的主要职责,为什么会离职,对新的岗位有什么期待之类。这些问题文嘉早就准备了标准答案,所以回答起来轻车熟路,从容不迫。
  大概聊了半个小时左右,杜小姐说:“好了,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了,我挺看好你的,你请在这里稍等以下,过一会儿会有部门经理过来跟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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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嘉面试的是市场专员,她所说的部门经理就是市场部经理了。没有等太久,进来一个中年人,第一眼的印象是很儒雅,一身西装一看就做工精良,领口和袖口露出的衬衫雪白,从他的口音听起来,应该是台湾人,嗓音低沉带着尾音,和善的微笑让人很容易就放松开来。
  他先介绍了一下公司和部门情况,文嘉虽然也有从网上查这家公司的信息,但是了解得很少,只知道这是一家食品油脂公司,经他介绍,才知道这是一家台资公司,在国内食品油脂行业居前几名,长年供应那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跨国快餐企业的烘焙用固体油脂,业绩比较稳定。而文嘉应聘的这个职位,主要工作则是处理数据,具体怎么做他没有说,却说:“这个工作,初期可能非常地枯燥无味,你能不能坚持。”
  文嘉赶紧表决心:“可以的,完全没有问题。”事实上她当时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这家公司看起来还不错,工作枯燥一点有什么关系,再说只是“初期”。
  可能是文嘉应得太过爽快,市场经理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希望如此哦,不过之前的几位都已经阵亡了呢。”
  阵亡一词用得颇为惨烈,文嘉稳一稳心神,想了想说:“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请相信我会会坚持到实在不能坚持为止。”
  如果从面试本身来说,这一次的面试经历堪称完美,文嘉甚至拿到了市场经理的名片,人事杜小姐一直送她到门口,还贴心贴意地说:“看起来经理对你的印象不错,我会在一周内给到你消息。”
  文嘉由衷地感谢,出了门来只觉得春风得意,赶紧打电话给东阳报告好消息,东阳也很高兴,说定下来了咱好好庆祝一把。
  油脂公司的面试是一个好兆头,接下来文嘉颇有点峰回路转的意思,一连接了三个面试电话,而且时间居然互不冲突,文嘉一下子觉得生活简直充满了希望,整个人精神起来,整天穿着正装,蹬双小皮鞋赶场子。
  几天下来,虽然公司有大有小,地址有远有近,面试却都是大同小异,问的问题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文嘉每次接到面试电话都很兴奋,抓住东阳乐呵半天,面试回来心里却又忐忑,除了反复回想面试过程外,心里就空空的,惘然若失。东阳说文嘉这情绪化太严重,怕是患了传说中的面试综合症了。文嘉也觉得自己这心情大起大落太厉害,患得患失的。
  有了面试,时间过得也快,转眼一星期过去,文嘉掐算着那油脂公司也该给电话了,上次是周二,等到这周二的下午,文嘉有点沉不住气了,等来等去,终于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她没敢直接找市场经理,让前台转了杜小姐,杜小姐一听她的声音就说:“啊,文小姐,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文嘉心里一喜,但是杜小姐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是这样的,就你个人来说,我们认为很优秀,本来就要发Offer了,但是总公司那边突然有通知过来,说由于部门结构调整,所以你所应聘的职位暂时取消了。”
  杜小姐说得委婉而满怀歉意,文嘉压抑住内心的失望,保持着风度:“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挂了电话,文嘉呆呆地坐着,她突然觉得很累,懒懒地不想说话不想动,这就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强大的心理反差让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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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手机发出悦耳的短信提示音,文嘉木木地拿过来,打开一看,立刻坐直了身体,这居然是一条面试短信,通知她下午四点钟面试,落款是 “洛神礼品有限公司”。文嘉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那公司在锦江乐园附近,还好,赶过去还来得及。她顾不得多想,匆匆地收拾东西就出了门,锁门时听到手机的蜂鸣声,原来是快没有电了,现在充电也来不及了,只能晚上再说。
  洛神礼品公司在锦江乐园后面一个居民小区内,小区内的楼房是那种高层,公司在19层,文嘉按响门铃的时候注意到门上挂了一个很独特的风铃,一个一个小紫砂壶串成的铃铛,非常别致。
  一个年轻男子来开的门,微胖,白净,很清爽的样子,他自称姓宋,办公室不大,看起来是三室一厅的民房改装的,厅里坐着一个文员模样的女孩子,里间还有一个姓李的,宋先生介绍说是业务经理,此人黑瘦且矮,并且剃着光头,看起来有点阴沉的样子。
  落座后宋先生就问:“文小姐带简历过来了吗?”文嘉一愣,想起来出门匆忙,忘记带简历了,心里暗恨之前那些企业没要求带简历她都带着,唯有这家要了,她居然没带,真掉链子,脸就微微有点热。
  宋先生微笑着说:“没有关系,那么文小姐你就填一下我们这里的简历样本,不过您需要交纳10元的工本费。”
  文嘉不及多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十元钱来,宋先生示意她交给文员,然后让文员给她一张表格。这张表格的内容跟第一次在正大广场填的一样,文嘉很快填好,宋先生收下后,客气地请她到里面的办公室。
  宋先生的面试方式有点独特,他没有向文嘉提问,首先却是介绍起自己的公司来,这是一家经营紫砂壶作为礼品的公司,专门经营正宗宜兴高档紫砂壶,文嘉应聘的这个职位是市场助理,处理一些案头工作,薪水是3000起,视公司的业绩,上不封顶,并且公司车餐补贴,需要的话还可以提供住宿,公司自己的房产,两人一间。
  文嘉听得简直心花怒放,这家公司,不管是薪水还是福利,看起来都不错,而且好像进入门槛不是很高的样子。
  宋先生介绍完了公司情况,话题一转,说:“另外我们对新进来的员工多会有系统的培训。”文嘉点点头,心想还挺规范的,这也是一个学习机会啊。
  “我们对员工的培训,除了一些文本资料外,还有实物观摩,这样更有效果嘛。”
  文嘉连连点头称是,宋先生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来,里面是一套紫砂壶:“这个就是公司提供给你的样品,待会儿你到文员小姐那里拿文本资料回去学习,一周后考试……不过呢,公司的样品只此一套,为了防止你保管不周导致损坏,所以你需要支付300元押金,你放心,这个钱你通过考试后是会退给你的。”
  文嘉听了这话,心里便有点迟疑,300块对于目前东阳和她来说不算小数目,她嗫嚅道:“我……可不可以考虑一下。”
  “可以的,没有问题。”宋先生爽快地说。
  这是外面的文员敲门进来,把一张纸放在桌子上,说:“宋经理,这个是上周通过考试的人员的名单。”
  文嘉偷瞄了一下,上面至少有二三十个人。宋先生说:“好的,你先电话通知他们过来取押金,但是是不是录用再等一等,我看这位文小姐也挺优秀的,我希望能给她一个机会。”
  文嘉冲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大脑却在高速运转:要收钱的,会不会是骗子呢?可是看眼前这个宋先生文质彬彬地,不大像,而且这么大一个办公室,还有门上的紫砂壶风铃的细节,如果是骗子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周密吧?
  文嘉太需要一份工作了,所以潜意识里,她宁可相信自己运气好,碰到了一家福利和待遇都很好的公司,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请问,如果我交了钱的话,有没有相关的协议呢?”
  “有的。”宋先生立刻回答,“我们会跟你签订正规协议并且加盖公章,这一点你放心。”
  在文嘉的概念里,协议加公章就具有了法律效应,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这时候又有敲门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进来说:“你好,我是来拿押金的。”
  宋先生立刻打开抽屉拿出三百块钱给她,女孩道谢着离去,这个时候文嘉彻底放心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果断地从包里掏出钱来,签了协议,领了紫砂壶和文本资料就告辞了。
  紫砂壶还挺重,文嘉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休息,小区的门岗是一个上海中年大叔,他看看文嘉,打量她手上的礼盒,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文嘉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大叔踱到跟前来,才投向他疑问的目光。
  “小姑娘,你是不是刚从1902下来?”大叔开枪问。
  “是啊。”文嘉纳闷地点点头。
  “来面试的?”
  “恩。”
  大叔摇摇头,叹了口气,文嘉一头雾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问:“师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大叔四处看看,然后一把将文嘉拉进门岗室:“小姑娘,你被人骗了,这个公司一直都打着招聘的名头骗你们这些学生,他是不是收你钞票啦?”文嘉点点头。
  “你这个钞票,算是丢到水里去咯。”
  “可是,他说这个钱还会退还的。”文嘉呐呐地说。
  “退什么退,没得退的,啊吆钱给了他还能拿得回来?他是不是说考试通过了就能退啊?侬想撒,他会让你通过嘛?不可能的嘛!”
  这个时候,文嘉渐渐也醒过神来了,对啊,怎么没有意识到还有这个前提呢,出试卷的是他们,评分的也是他们,要让她不通过,太容易了。
  “可……可是,我刚才还看到他们给一个女孩子退钱呢。”文嘉不死心地说。
  “你还不懂啊,那个是托。”
  到现在,文嘉完全相信了大叔的话,她被骗了,省吃俭用的三百块钱,就这样一去不回了。现在在回想起来,这个骗局其实是漏洞百出的,比如哪里有招聘企业上来就要交钱填简历的,还有一个办公室总共才三个人,说到要交钱,文员就进来了,也太巧了。最后来退钱的那个女孩子最可疑,明明刚刚才拿到要退钱的名单,还没有通知,那女孩子就来了……
  大叔还在旁边絮絮叨叨,你这套壶啊,在路边摊买买也就二三十块钱,唉,小姑娘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没看到你,否则我还能提醒你,这下好了,报警也没用,警察不管这事的,下次长点记性吧。
发表于:10-02-25 07:55
  文嘉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门岗室的,她的脑子里像塞满了浆糊一样,傻傻地沿着马路往前走,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她想着要给东阳打个电话,掏出手机来却发现已经关机了,她尝试着开机,看残余的一点电量够不够发条短信,没想到开机后有一条短信进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是李经理,你被骗了,你上来,我帮帮你。”短信刚看完,手机又自动关机了。文嘉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李经理应该是刚才那个公司的,她心里又重新燃起一点希望,飞快起冲了回去。
  1902房间里,刚才那个姓宋的和那个文员都不在了,光头李经理给她开门的时候神色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刚才开机看到你的短信息,这不,刚看完,又关机了。”文嘉解释道。
  “哦,是这样。”李经理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然后招呼,“进来吧,我们到里间说话,外面怪冷的。”
  文嘉依言进去,李经理随后进来,顺手带上了门。然后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他并不提刚才短信的内容,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文嘉聊天,问了老家是哪里的,家里人都做什么,来上海多久了,有没有亲戚朋友……文嘉一一老老实实地作答,看他兜兜转转半天,都没有说到正题上,她有点着急:“那个,李经理,刚才你短信里说……”
  “你看你,都这个时候了,还叫什么经理,叫李哥。”对面的男人突然探过身来,一把抓住文嘉的手,“我嘛,是真心想帮你的。”
  文嘉的手被他捏住,滑腻腻的,心里一阵恶心,她慌乱地挣扎着:“李……哥,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着什么急啊,跟李哥好好说会儿话。”光头淫笑着绕过桌子,一把搂住文嘉,“乖乖地,我不会亏待你的。”
  文嘉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避坑落井,遇到流氓了,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去掏手机,可是摸到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关机了,刚刚还傻乎乎地告诉了对方,更让他有恃无恐,眼看一只脏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胸口,情急之下,文嘉大声呼救,但是刚喊出声音,就被对方捂住了嘴,顺势按到办公桌上。
  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瘦弱,力气却比文嘉大得多,文嘉一时没有了反抗之力,只能拼命地推他。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咚咚咚砸防盗门的声音,趁对方愣神的一刻,文嘉使劲推开他,拉开房门冲出去,直冲到大门处,猛地拉开门。
  是那个门岗大叔,他看着文嘉不说话,只拿眼神示意她快跑,文嘉头也不回地冲到楼梯口直跑下去。听到身后大叔在问:“1901吗?挂号信。”
  还有姓李的气急败坏的怒吼:“这是1902,看清楚!”
  19楼,文嘉一口气跑下来,跑到底楼差点要虚脱,但她不敢停留,直冲到门岗去,才觉得安全了些,这个时候她全身都在发抖,两条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门岗大叔才回来,看到文嘉吃了一惊:“小姑娘你怎么还在啊,快点走快点走。要死了,我今天又管闲事了,回去老婆又要骂我了,你快走吧,那帮人不晓得什么来路,你再在这里要给我找麻烦的。”
  文嘉抹了把眼泪,深深地给大叔鞠了个躬,默默地离开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路灯亮起来,文嘉抬头可以看到不远处锦江乐园高大的摩天轮上那华丽的灯光,这个就是刚来上海的那天在地铁上看到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当时新鲜憧憬的心情。
  晚上地铁一号线上的人不多,文嘉扶着栏杆站着,眼泪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无声地掉下来,两边的的座位上,有人在看报纸,有人在聊天,大多数人在发呆,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默默哭泣的女孩子,但是没有人上来安慰,都市里的陌生人,大家都习惯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文嘉不需要安慰,她只需要一个人恣意地痛哭一场,内心里,除了屈辱,还有悔恨,为什么那么傻,明明是漏洞百出的骗局,却还是上了当?又为什么那么轻信别人,一个单身的女孩子,在天黑之后独自上楼,她刚离开校园一年,虽然也有听人描述过社会的种种险恶,但是他一直觉得那离她的世界很远,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多,坏人都被夸大了妖魔化了存在于影视作品中。
  这个时候,如果真的有一个热心人上来安慰几句,文嘉也会满怀戒备。此时的她如惊弓之鸟,想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也不出来。
  回到家,东阳照例加班没有回来,文嘉丢下包,没有开灯,一个人在黑暗中呆坐着,无边的黑暗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她又累又饿,不知不觉就歪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摇醒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灯光亮得晃眼,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辨认了半天才看到面前东阳焦急的脸:“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沙发上睡着了,你眼睛怎么了?哭了?”
  文嘉被他一连串的发问砸得昏头转向,头痛得像要裂开,揉一揉眼睛,一手泪水,终于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泪眼朦胧地看看东阳,猛地扎进他怀里,哇地大哭起来。在地铁上文嘉一直在犹豫今天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东阳,怕他担心,想让这事从此烂在心里,她甚至还在心里重新编造了今天的经历,可是她睁眼看到东阳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涌了上来,她抓住东阳,感觉他是全世界唯一的倚靠,像一个伤心的孩子找到了信赖的大人。
  东阳一直抱着文嘉,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哭够了,慢慢平静下来,抽抽搭搭地说完今天的事情,然后摸摸她的头说:“不怕了,没有事情就好了,不幸中的万幸。”
  然后问:“你报警了吗?”
  “没有。”文嘉摇摇头,“咱不报警了吧,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管,反正我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也好吧。”东阳想了想说,“就当时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提高警惕就好了,这次就当时破财消灾,人没有事就好了。”
  东阳的沉稳性格,总是会让他在关键时候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他的从容,总是会给文嘉安心的力量,这时她突然也觉得自己还没有倒霉到家,如果不是那个门岗大叔,今天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样,会被强暴,甚至会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她闭一闭眼睛,那像恶梦一样的一幕,让她还是止不住地后怕。
  知道文嘉还没有吃饭,东阳下厨去下了一包方便面,里面放了几根青菜,还卧了个蛋,面端上来,那浓郁的香气不管是对文嘉的胃还是对她的心都是很好的慰藉,东阳看着她吃完,又打了热水让她洗漱后躺下,自己就调暗了灯,在床头坐着陪她,被窝里温暖温暖干燥,文嘉渐渐平静下来,有东阳在身边陪着,她慢慢地睡着了。
发表于:10-02-25 07:55
九、我就是我自己的背景
  那天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文嘉心里的阴影,但是工作还是要找。
  来上海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又是用周来丈量的,因为每一次面试,最后都被告知一周左右给消息,于是日子便过去一周又一周。
  手机依然是不离身,也会不时地有电话或短信过来,但是大多数都是广告,要么就是什么什么英语学习中心,还有乱起八糟的类似“我要离开了,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你拨打******可以听。”,“某某公司为了答谢广大消费者的厚爱,特进行了顾客大抽奖活动,恭喜你获得了现金*****元大奖……”“那张卡磁条坏了,请把钱打到以下帐户……”,文嘉这个时候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骗子是很多的,有太多的人想着要不劳而获,吃一堑长一智,她从网上搜索别人的经历,才知道像洛神礼品那样的骗子真的是最低端的了,只有她这样全无社会经验的才会上当;她也学会了筛选面试,发短信来的不去,手机打过来的不去,保险公司不去,没投过简历的不去,通知周末面试的有选择地去,遇到面试要交钱的,不管什么名目,扭头就走。
  文嘉觉得上海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快,明明刚过春节,按说还会再冷上一段时间,可是似乎一夜之间,小区里的树就都爆出新芽来,浅绿的,有一种潜在的张力;有急性子的,一阵春雨过后,就咋咋呼呼地开花开得满树满眼,张扬得让人心慌;阳光也不再似冬天那般吝啬,一天天地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热切的趋势。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但是这无限的春光,对于文嘉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眼看着花一天天开,草一天天绿,树叶一天天郁郁葱葱,似乎全世界都在春光中生机勃勃,只有自己日日浪费大好时光,有时候文嘉简直怀疑,是不是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现在她有点后悔当时辞职的草率了。
  文嘉之前的公司规模其实挺大的,业绩也不错,当时是校园招聘投了这家公司,然后公司用一辆大巴把所有的参加面试的同学一起接来,流水线一般地面试,一天搞定,中午还管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那是文嘉投的第一份简历,也是第一个面试,最后被录用,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也正因为太容易就得到了,所以不知道珍惜,公司给她们这群大学毕业生专门安排宿舍,两人一个宾馆标间,还有阿姨定期打扫卫生,逢年过节还会组织他们聚餐,不可谓不重视。但是民营企业的弊端也是难免的,比如每周单休,比如当月工资总要拖到下月月底才发,比如一些“险”啊“金”啊的不规范,刚毕业的大学生,多多少少总是眼高手低,对哪怕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总是会腹诽无数,慢慢地就累积起来――其实还是因为心不在,总觉得民营企业难成大气,总觉得窝在这个小镇上实在太憋屈,总觉得外面的大世界会有无限机会。
  小镇虽然富庶,但是到底是小镇,离最近的市区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平时想要消费,只有路边的小超市和脏兮兮的餐馆,而公司的本地员工提起大城市时总透着一种太明显的景仰,有一次公司外贸部来了一个老外,一时间引起轰动和围观,这大大刺激到了文嘉,她始终都认为,一个人的见识和阅历,对这个人的前途有很大的影响,虽然在小镇的工作生活稳定舒适,她不能容忍自己年纪轻轻地就这样磨砺掉锐气。
  另一层原因,是因为异地恋实在太辛苦,文嘉和东阳在大学学生会认识,到文嘉毕业的时候,已经认识四年,相处两年,东阳高文嘉一届,原本毕业后已经分隔了一年,结果文嘉毕业,机缘巧合,分离又是一年。东阳几乎每两周就要去找文嘉一次,辛苦挣来的工资多半奉献给了沪宁铁路线和文嘉公司旁的那家宾馆。
  所以在那家公司,文嘉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她就知道自己是要走的,因为东阳在上海,她要奔着东阳去,也奔着上海去,就是奔向了无限广阔的天地。
  来上海的事情,文嘉没有告诉父母,告诉了他们也没什么用,只能让他们担心。再说,结婚之前就住到一起,她怕父母心里总归有芥蒂,她打算等工作定下来再告诉他们。眼前的文嘉和东阳,只能靠自己。
  在地铁换乘的时候,文嘉的视线曾匆匆扫过两侧的广告,有那么一句话:“我没有任何背景,我就是我自己的背景。”当时心有戚戚焉。
  一个不算很重点的重点大学本科文凭,一年不算很出色的工作经验,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除此之外,文嘉剩下的,可能就是那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还有东阳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爱人
发表于:10-02-25 07:56
  那个周末的晚上,东阳难得地不用加班,两个人简单地吃完晚饭就手拉手在住处附近散步,这里是老的居民区,人气很旺,即使是晚上,马路上也是车水马龙。经过一家KFC的时候,文嘉来了兴致,说老公给俺买个甜筒吧。
  东阳想都没想,说不行。
  也许是他拒绝得太生硬了,文嘉一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东阳没说话,拖着她往前走。其实文嘉也不是那么想吃甜筒,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是被东阳这样生生拒绝之后,她的倔脾气就上来了,“为什么啊?你说为什么?”她不依不饶,赖在原地不走一叠声地追问。
  “没有钱了,我这个月工资才发了2000多一点点,咱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吃什么甜筒。”东阳闷闷地说。
  文嘉怔了怔,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是心里却不禁涌上来一阵委屈,一个甜筒而已,两三块钱的甜筒,他们的日子已经过得这么凄惶了吗?文嘉从小到大,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勉强也算小康,像KFC和麦当劳,在大学的时候高兴也会买一点吃,很自然的事情,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连一个甜筒也变成了奢侈,瞬间她便有种落魄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这一切是怪不得东阳的,她目前没有收入靠东阳养着,在物价昂贵的上海,东阳那么一点微薄的薪水,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说不艰难那是假的,更何况这样的状况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文嘉的工作像天边的飞鸟一般难以触摸踪迹。
  这么想着,文嘉从一开始的随口戏言到伤感到自怨自艾,同时自尊心又不合时宜地发作了,她赌气地丢开东阳的手,头也不回起走在前面。
  东阳哪里知道女孩子那九曲十八弯的敏感心思,只知道她是生气了,急步赶上来拉住她的手,问:“怎么了啊?”
  “没怎么!”文嘉恨恨地说。
  “没怎么是怎么了啊?刚才还好好的。”
  “哼,你!”文嘉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你嫌弃我了,怪我拖累你,我没有工作要你养,我不要你养就是了,我……我一点都不稀罕。”她没头没脑地甩出几句,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地,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从哪里说起来的,什么嫌弃不嫌弃啊?”东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自己心里清楚!”文嘉大吼一句,兀自跑回家去了,留着东阳一个人在马路上接受路人的注目礼,又纳闷又气恼。
  当天晚上谁也没理谁,背靠背各自睡去。
  第二天早上文嘉很早就醒了,看镜子里自己眼睛肿肿的,眼神伤心而茫然,头疼欲裂。她早起是要赶去上海体育馆的招聘会,文嘉听人说每个周末那里都会有招聘会,所以决定去碰碰运气,东阳还没醒,文嘉用冷水敷了眼睛,强打精神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天色还早,小区里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枯萎的玉兰花瓣在晨风中无声地坠落,文嘉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她知道昨晚自己多少是有点无理取闹的,可是倔强的性格让她开不了口道歉,一腔压抑的情绪更是无处排解。
  平时都是在家里一个人对着电脑投简历,出来之后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需要工作的人太多了。上海体育馆门口,求职的人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排队,队伍绕着体育馆,文嘉沿着队伍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队尾,那已经完全到了体育馆的背面,就差要排到马路上去了。排队的大多数是和文嘉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家手里拿着简历,默默地随着队伍往前挪动,也有人买了招聘报在看,几乎很少人交谈,这种场景很安静又很诡异,这么多的陌生人,被同一个欲望支配聚在一起,文嘉突然觉得有一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队伍慢腾腾地往前移,排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体育馆正面来,其间她只吃了几片随身带的饼干,包里有水却不怎么敢喝多,怕抽不开身来上厕所。
  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天空飘起毛毛雨来,队伍里一阵骚动,有人用包、报纸什么的顶在头上,谁知道雨越下越大,人们身上很快淋湿了,这时队伍前面一阵喧哗,原来是门口解禁了,文嘉就和一群人一起飞快地冲进体育馆大门。
  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来的后果就是体育馆大厅内被挤得水泄 不通,文嘉陷在人堆里进出两难,只能随着人流艰难地移动,尽量找一点点缝去看两边挂着的各单位的招聘信息。可是好不容易一圈看下来,她还是失望了,这个招聘会没有什么针对性,从公司高管到水电工都有,但是大部分还是以中小型企业的底层职位为主,业务员、销售专员、拓展专员、医药代表、保险经纪人,都是低底薪甚至无底薪、靠业绩提成的工作,对学历什么的都没有要求,不少还注明了男性优先,还有就是文员之类的职位,但是动辄就要两年工作经验,还有招店铺营业员或服务员的,需要本地户籍。虽然文嘉对这个招聘会也只抱着看看的想法,没有寄予太大希望,但是看下来还是很受打击,一圈转下来,带的十份简历一份都没有投出去。
  文嘉挤出人群出了大门,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很多和文嘉一样失望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文嘉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却发现有一条短信,东阳发来的:“老婆,不要生我的气了,头还疼吗?我知道你一哭就会头疼,招聘会的情况怎么样,得失心不要太重,找工作咱慢慢来,咱虽然现在难了一点,但是相濡以沫,总会看到明天的。”
  一句“相濡以沫”说得文嘉的鼻子发酸,她紧紧握着手机抬头看天,突然觉得天色不那么阴霾了,原本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想一想,又回头进了大厅,这会儿大厅里人少了很多,文嘉得以将那些招聘信息一一重新仔细看过。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招聘信息,招的是企划专员,它的招聘方式很奇特,招贴上贴了一个告示,说是如能按此要求写出策划案,于一周内发到某某邮箱,则有机会被择优录用。文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的要求详细地抄了下来,这样的招聘方式,不排除骗稿的可能,骗就骗吧,就当是自己锻炼一下文案功底,再说万一对方真的需要人呢,是机会,就不应该放过,文嘉告诉自己。
  这家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很年轻,看起来顶多20岁,很漂亮――是那种让人过目难忘的漂亮。在文嘉抄写的这几分钟里,她一直端坐在那里,冷着一张俏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发表于:10-02-25 07:57
十一、合租的郁闷
  孙祥和东阳一样,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比东阳回来得更晚,周末的时候常常加班,偶尔在家,也是闭着房门睡到下午才起,所以同住一个多月,文嘉和孙祥打的交道很有限。
  因为他们两个都加班,所以交水电费、换灯泡、添置小家用之类的杂事都是文嘉来做。孙祥内蒙人,人挺爽快,每次要交什么费用,都是文嘉说什么数就给多少,从不查看账单,但文嘉每次还是会仔细地计算清楚并告诉他,孙祥总说:“你说个数就好了,那么麻烦算它做什么。”刚住进来的时候,他还掏钱买了一个大电饭煲,但是实际上他很少在家吃饭,所以电饭煲一直都是文嘉他们用着。
  作为一个合租者,孙祥是比较好相处的,不过爽快人也有让人郁闷的地方。
  比如他爱开着空调睡觉,北方人,不适应南方湿冷的天气,这个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他上班后空调还开着,2匹的老式空调,开起来呼啦啦地简直是一个电老虎,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分一秒那用的是电、费的都是钱啊,文嘉粗略算了一下,一个小时能用将近一块钱,想起来她就肉痛,跟孙祥提过两次,他每次都答应得挺好,但是过后还是我行我素,上班门一锁,房内空调轰鸣。
  这倒也罢,只是费点钱而已,但是孙祥每天早上要开热水器洗脸,但是总是不记得关燃气,十几年的老房子,燃气管道肯定都老化了,阀门不关,难保不会漏气,他们7点多就出门上班去,文嘉有时候睡到九点十点才起来,如果这期间漏气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文嘉贴了个友情提醒在燃气阀门旁,但是收效甚微。
  这些事,文嘉跟东阳抱怨过,东阳说算了,一个公司的同事,能住到一起来也是缘分,总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感情。文嘉想想也是,合租类似麻烦总是难免的,她听东阳说,孙祥单身,在公司宿舍原本住得好好的,租出来住只是想体验一下,万一弄得不愉快,体验得不爽了,他退租回宿舍住去的话,那他们少不了要重新找合租的,那时候对方完全陌生,是什么样的人就难说了。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能安慰一些,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跟东阳嘀咕:“你说咱一个钢蹦儿一个钢蹦儿地省着,都还不够他空调开一天的呢。”幸好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孙祥才渐渐不开空调了。
  让文嘉真正郁闷的是另一件事,有次周末,孙祥下班回来带回来一个女孩子,介绍说这是她的远房表妹,叫芊芊,大学毕业了来上海找工作,要在这里住一阵。
  既然是妹妹,就不能和孙祥住一起,问文嘉可不可以和她住,东阳和孙祥住。
  人都带回来了,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睡大街去,大家都是来找工作的,都不容易,而且文嘉平时一个人在家挺闷的,有一个人能做做伴也好,所以虽然对孙祥的先斩后奏有点腹诽,但是文嘉还是欣然应允了。
  芊芊比文嘉小两岁,穿着朴素,性格看起来也很腼腆,不爱说话,晚上睡下来,文嘉跟她聊天,她就只是问一句答一句,白天她一个人在孙祥房间里看电视――很老的电视,只能看9个台,文嘉有时候做饭或者出去吃饭,叫她她也不去,文嘉真心实意地叫了她好几次,见她看起来是真不想跟她一起吃饭,也就算了,心想小女孩子可能是怕生,就随她去了。说是找工作,但是文嘉从来没有看到芊芊买招聘报纸一类的,文嘉就说你我们房间有电脑,你可以来上网看一些招聘信息,怕她不好意思,有时候出门会知会她:“我电脑开着,要用的话不要客气。”每次芊芊都只是笑一笑不说话,也从来不用电脑。
  腼腆到这个地步的女孩子,倒确实很少见。
  芊芊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东阳一直都和孙祥住一个房间,他们平时下班晚,回来的时候她们都睡下了,因为芊芊在,他就不方便进来和文嘉说话,所以两人这一周来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即使东阳要来房间拿换洗衣服,也总要先敲敲门,要说不方便,确实是挺不方便的。
  到了周末,东阳难得下班早,两人就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意思,商量着晚饭出去叫两个小炒,喊了芊芊,依然是笑笑婉拒。没有勉强她,两人就出了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文嘉接到孙祥的电话,语气很不好地问:“你们在哪里呢?”
  文嘉说:“我们在外面啊。”
  “在外面做什么?”
  “吃饭啊。”
  “你们吃得倒爽啊。”孙祥撂下这一句就把电话挂了,文嘉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她问东阳,“你今天在公司和孙祥闹什么矛盾了吗?”
  “没有啊?”
  “那他怎么好像很生气地说什么你们吃得爽的。”
  “不知道啊,可能他就问问我们在哪里吧,你是不是多心了。”东阳说,男孩子总是大大咧咧的。文嘉能感觉到孙祥刚才语气里的火气,绝对不是自己多心。所以吃完饭她就拉着东阳匆匆回家。
  回到家看到孙祥在厨房里煮面,看到他们回来什么也没有说,脸阴沉得像锅底,端着面就进了房间。
  文嘉探询地看看东阳,东阳朝她摆摆手,也跟着进了他们房间。
  东阳问过才知道,原来孙祥回来的时候,看到芊芊一个人在房间哭,她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好好吃东西,就啃点饼干喝点矿泉水什么的,胃病就犯了,疼得受不了。
  东阳也埋怨文嘉:“你比她大,怎么不照应着她点,小姑娘一个人远离家乡,估计心里也挺难过的。”
  文嘉真是百口莫辩,她不是没有关心她,但是热情付出去得不到回应,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又不是知心姐姐,难道还要去促膝谈心,给她做心理开导啊?
  更何况,又不是多熟悉的人,就算她对她关心是情分,不关心――好像也没有那义务吧,凭什么啊,倒搞得自己好像成了罪人一样的。
  这么想着,文嘉也委屈起来,赌气进房间关上房门,爱咋咋地。
  晚上东阳开了门,芊芊进来轻手轻脚地在文嘉身边躺下,文嘉背对着她,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文嘉醒来的时候,芊芊已经离开了。住了一个星期,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样走了,自己还落得了埋怨,文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那个憋屈!
发表于:10-02-25 07:57
十二、柳暗花明
  文嘉如期把策划案发到了那家广告公司的邮箱。
  这个策划案是她一个星期的心血,虽然她知道想凭一个方案就得到一份工作的机会不大,但是既然决定动手写了,她就全力以赴,一周来,她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包括行业和所涉及公司以及产品的详细背景,开始写前仔细地列了提纲,每天辛勤码字,有时候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就赶紧起床开机,写完后又反复看,改了又改,甚至还发给好几个同学看让大家提意见――做这一切的时候文嘉在心里苦笑,以前工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心过,看来人总是要受一点打击才能成长。
  邮件显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文嘉心里突然空荡荡的,这一周都在为这个策划案忙,所以过得很充实,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血在专业人事的眼里值几分,一会儿她对自己说,怎么着我也是重点大学毕业,又踏踏实实地花了心思在写,肯定会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会儿她又有点妄自菲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自己那点水平,也许人家瞄几眼就看到底了吧。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这样折磨着她,让她坐立不安。这样过去好几天,当文嘉以为这次又要和之前无数次“等通知”的面试一样不了了之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上来就说:“这里是腾原广告,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我有发策划案给你。”文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笃定地说。
  “好的。”对方的语气明显地友好起来,“请你下周一上午10点到公司来一趟,带好你的个人身份证、毕业证书和其他相关证件。”
  挂了电话后文嘉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能得到一次面试机会,这一周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算起来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面试了十几家公司,足迹也遍布了上海各个区域,刮风下雨也好,艳阳高照也好,她从一开始面试前匆匆忙忙收拾打扮如临大敌,提前N久出门,到现在的溜溜达达看着风景掐着点到,文嘉觉得自己现在心态是相当好。
  文嘉把QQ签名改成了:“我不是在面试,就是在去面试的路上。”上海的交通错综复杂,不要说她本来就是个路痴,就算是本地人,从这个去到另一个区也会犯迷糊的。不过她有个必杀绝招――问路,鼻子下面就是嘴,问警察,问交通协管,问车站工作人员,问过路人以及路边的大叔大妈,一般穿制服的都是最好的问路对象,尤其是上海的交通协管,文嘉非常佩服,不管是问路线还是乘车方式,他们都有问必答,而且十有八九都很熟悉;中老年人也对当地的情况比较了解,并且相当热情,比较极端的情况是有一次一个老太太送了她两条街,她拼命婉言拒绝,才打消了老人家送到目的地的念头。
  其实人是有思想惰性的,要对陌生人说话,很多时候要开口之前总还是有那么一点迟疑。 但是,一方礼貌地问,对方热情地答,再诚恳地道谢,不管对于问者还是答者,总是个愉快的经历。
   问路的经历,让文嘉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上海人排外”的传闻,更没有遇到传说中的指路要收钱这种情况;有时候她觉得,对问路者的帮助体现了人性中最原始的善良,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一般情况下,人们对他人给予帮助,是能得到自身的愉悦的,就是人们常说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但如今人与人之间隔阂太深,太多的教训让大家不敢相信陌生人。而指路,是机会成本最小的帮助方式,所以大家都乐意为之。何况在一般人眼里,一个小姑娘,是不会构成什么威胁的。
  面试的公司大部分是民营企业,也有个别外企和合资企业,有像正大广场那家一样填个表,或者简单问几句就没有下文了的,也有诚心招人但是第一次面试就没有通过的,最可惜的莫过于那家油脂公司和另外一家做衬布的外资企业,文嘉闯过了两轮面试,却在最后一轮被刷下来了。文嘉觉得自己基本上也快赶上传说中的“面霸”了,每一次面试,尤其是首面,问的问题都大同小异,面试官好像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每一次面试,同时又是一次历练,像强迫症一样,文嘉在每次从对方公司出来之后,都要反复回忆面试的每一个细节,想得多了,就会发现其实各家公司根据行业特征、产品、所招职位的不同,所问的问题侧重点也不一样,比如同样是招市场专员,一家展览公司比较重视她之前工作的现场活动经历,而一家图书发行公司则比较看重她对当前纸质媒体的熟悉程度……每一次面试失败,其实都是有原因的,也就让文嘉一次次发现了自身阅历和能力的不足。
  总结下来,文嘉认为,从用人单位的角度来说,招的也许不是最优秀的人,但一定要是最合适的人;而从求职者的角度来说,你不能苛求自己八项全能满足每一个用人单位的要求,但是亡羊补牢,在面试前多做功课,多多掌握与其有关的信息是绝对有必要的。
  文嘉在网上查到,这家公告公司全称是“腾原国际广告有限公司”,看起来像日资公司,实际上是台资的,是那种集团企业下面自带的广告公司,负责的大多数是自己人的业务,所以比较稳定。而集团公司是主要做时尚行业用品的,所以腾原网上贴出来的作品时尚气息非常浓。
  公司在中山公园附近,从文嘉的住处过去要先乘一号线转三号线再转一班公交车,所以周一文嘉起了个大早,七点出门,天下着大雨,再加上是周一,公交车堵得厉害,到腾原公司所处的产业园时已经九点五十了,文嘉甚至来不及找一个洗手间整理一下,就直接进了公司,裤脚湿答答地粘在腿上,那样子少不得有点狼狈。
  接待她的就是那天在招聘会的那个女孩子,今天她高高地盘了个发髻,打了一点银色的眼影,越发地冷艳。让文嘉没有想到的是,女孩子直接带她去见了老板,老板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也是一个台湾人,蓄着长头发,往后梳了个大背头,留了两撇小胡子,但是因为其高挺的鼻梁和白净的皮肤,所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清爽,文嘉注意到他搁在桌上的手指雪白纤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文嘉在之后的工作中跟很多台湾人打交道,他们在职场上共同的特点是给人的第一印象都很好,整洁、清爽、注重细节,说话轻言慢语,有时候还带一点小幽默,待人接物温文尔雅,给人的感觉非常有教养。
  可惜,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不可以貌取人。
  老板让文嘉叫他的英文名字,Peter,然后问文嘉证件带来了没有,文嘉从包里掏出证件,Peter简单看过,便对文嘉说:“你今天开始上班吧,待会儿让Grace领你去你的座位。”文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就上班了?
  看她在愣神,Peter微微一笑,说:“看起来你还没有考虑好?”
  “啊……不,我考虑好了,马上可以上班。”文嘉这回反应得飞快。
  “关于薪资待遇和其他问题,Grace待会儿会和你谈。”
  “好的。”文嘉起身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她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我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这么快就决定用我吗?”
  “我看过你的策划案,虽然不太成熟,但是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想法的人,试看看,稍作磨砺应该很有潜力。”
  就这样,文嘉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阴错阳差地得到了她在上海的第一份工作。
发表于:10-02-25 07:58
十三、上班第一天
  文嘉应聘的职位是文案企划,试用期三个月,月薪两千,不交社保,只交外来人员综合保险,每天十元车餐补贴,朝九晚五,做六休一,没有加班费,转正后月薪视试用期表现再定。除此之外,公司还有一个补充条件,在报道后一周内离职的,公司将不发薪水。
  Grace冷冷地交待完以上内容,就拿出一张纸来让文嘉签字,文嘉不假思索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她知道这个薪资待遇不算高,做六休一、免费加班等条件也苛刻了一些,但是这个时候,随便一根稻草就能救命,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签完了字,工作就算正式开始了,Grace领文嘉到一个空位子上,办公室众多格子的其中一个,一张椅子,一个桌子下面的柜子,一台电脑,一部电话,还有文件夹和笔筒什么的是前人留下的,在文嘉座位的后面,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性,他是文嘉所在的企划二组的组长,叫Tony
,Tony皮肤黑黑的,一头乱发支棱着,看起来就让人想起那个词“怒发冲冠”,他戴着一副老大的茶色眼镜,遮住了半边脸,看不出表情来。Grace介绍他们认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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