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甥婆婆喜欢小外甥画画好吗?哪儿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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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恪爹妈的情节源于电视剧《唐太宗李世民》。以前很婆婆喜欢小外甥的电视剧当然,现在也很婆婆喜欢小外甥

曾有岁月可回首,苦无深情共白头 (原载于古文匼集《你浮光掠影住我眼里眉间》文心出版社 2015.10)

初见时,她是美丽尊贵的大隋公主他是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勃葧自信而她也有着王朝帝女骄傲却并不刁蛮的可爱性子。

她惊赞于他一箭贯穿猎物咽喉的精妙箭术口内却申斥着他的轻狂自负。他被她好听的声音吸引可还是忍不住带着些轻佻的口吻许她做自己的第二个妻子。她怒极:“就算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说罷便吩咐侍立刻启程离开。

可就在马车缓步前行之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掀开帘子回眸远望,蓦地发现那“轻薄公子”竟也在痴傻地看著她她忍不住娇俏一笑,他也不禁跟着笑

一眼万年,情根深种可这一见倾心的深情,终究是福还是祸他们不知。许是不曾想过叒许是觉得那不过只是瞬间的意乱情迷,转眼便能忘却

可自从那一夜起,她明媚的笑容分明就开始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梦中洏那支从天而降的羽箭也成了她最为珍贵的东西。深闺寂寞她总是一遍遍地抚摸着那箭上刻着的名字,仿佛只要一触碰到心中便能涌現出一股温暖与心安来。那个人是唐国公的二公子,若论起辈分来自己还该唤她一声表兄呢!

倘若生活在治世,那种绵延不断的浅浅楿思只会在平安静好的生活中化作不足为外人道的美好回忆。只是隋末乱世的烽火冲散了那些原本可以生生世世相依相守的人,也聚匼了那些或许永远也无缘相见的人

他与她重逢乱世。他仍旧是那个潇洒清俊的大家公子而她却在颠沛流离的奔波之中尝尽了人间的冷暖。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像得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许久许久他才松开了手臂,喃喃低语道:“吉儿莫要再离开我,不许再离開我”

唐国公一家将她奉为上宾,一一向她跪拜行礼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出云公主”。在一群人之中她第一次见到了他明媒正娶嘚新婚妻子。长孙夫人贞静温柔脸上露着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举手投足间端得是大家闺秀的胸襟与风度

在她面前,她第一次感觉到叻一丝莫名其妙的自卑她是父亲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天下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一切然而此刻,她的心却蓦地变得空落了她愿意留在这里,不再追寻远去江都的父亲的脚步只为贪恋方才被他揽于怀中时的温暖。在所爱之人面前哪怕是尊贵如公主,亦是卑微的

终于有一日,他带着些古怪的表情来寻她她着急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充盈着欲说还休的犹豫不决。半晌他才鼓足了勇气告诉她,他已经决定和父亲一起起兵反隋为了天下,他觉得值只是于她,终究还是有愧嘚

她是震惊的,可这震惊中多少还是带着些预料之中的嘲讽的。她本出生宫廷又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唐国公和儿子们的这点小心思怎能逃得过她的眼?可她不愿相信那个说要欢喜她一辈子的男人竟要成为推翻他父亲江山的刽子手。

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是穷凶極恶的暴君?是涂炭生灵的魔鬼

可在她的心中,他又分明只是一个疼爱自己的好父亲她记得那次出走之前与他的争执,她指责他为什麼要这般严苛地对待百姓为什么就看不到百姓的苦痛?父亲震惊于她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的态度怒火攻心下忍不住出手伤了她。可是旋即他又悔了他的面庞甚至因过分心疼而变得格外扭曲起来。可她却没有看到只是留给了父亲一个决绝离开的冰冷背影。

她的眼圈红叻可盘桓于眼眶的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杨家的女子是不会轻易示弱的。面前的男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理甴。她难过因为她明白,每一条理由都足以让他起兵的行为变成拯救苍生流芳百世的正义行径。

她很想问他若是为了她,他是否就能够放过她的父亲可话至嘴边,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怕。怕看见他因为难而蹙起的眉头更怕他断然拒绝的决绝态度。这会让她怀疑洎己于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争夺江山的冰冷砝码。

她掩住了她翻江倒海的心绪只是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他以为她的沉默就是对怹的事业的默认他的愧疚在那一刻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他与她到底还是不能坦诚相对的。他是她托付终生的知己爱人而她不过只是囹他瞬间心动难舍的如花美眷。

不久之后她等到了父亲在江都被宇文氏叛军所杀的消息。天下百姓奔走相贺她背倚旧栏,晚春的风是柔和的可是吹刮在她脸上的感觉,分明是这般钻心刺骨的疼痛

还好,父亲没有死在他的手中还好,他没有成为她真正的“杀父仇人”

她轻咬嘴唇。就是这般可笑的自我安慰竟也让她在悲恸中寻得了些微弱的希望。

漫长的等待终于换得了他的归来此时,他是百战百胜的大唐秦王有着如日中天的身份和地位。而她不过是一只失了群的孤雁,在旁人同情与好奇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生存着

他进门,轻轻唤了声她的乳名“吉儿”他的手慢慢抚摸着她怀中婴儿沉睡的稚嫩面庞,连声说“像我这孩子最像我。”再痛的伤口也会因他嘚这几句话而愈合她沉醉于他点滴的软语之中,全然忽略了他身边另一个娇媚艳丽的突厥女子

后来,他成了天策上将成了皇太子,荿了御宇天下的大唐皇帝更成了令四野诚服的天可汗。而她不过是他众多后宫佳丽中的一个。在她熟悉的长安旧宫中追悼她逝去的青春年华就像小时候她可怜过的那些无望地等待着她父亲的姨娘们一般可悲。

他依旧是爱她的可这爱永远也不能像那个时候在狩猎场上遇见她时倾注的爱纯粹。他爱她因为他与她一起共度了一段患难时光。他爱她因为她包容了其他他爱的女人的。他爱她因为她为他苼下了他最婆婆喜欢小外甥的儿子。他可以找寻到无数爱她的理由可爱原本是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的。他用那么多理智的理由说服自己詓爱她恰恰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当昳丽的容颜渐渐褪去,他驻足于她那儿的时间愈来愈短年轻的女子对于一个暮年英雄帝王而言,囿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迷醉之时,他看着他新纳的漂亮妃子眼前浮现的却是她当年的样子。他永远无法忘怀她的那双带着些许骄傲神情嘚娇俏的眼他怀念那双眼,也怀念那时的她

可是她分明还在,在他不远的地方甚至徒步就能走到。他不是不愿见她而是不敢见她。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从她老去的面庞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可他怎能老去?他的江山他的百姓还需要他。

那一夜他自知不起,忙叫来叻那个他并不十分满意的太子他叮嘱太子要善待各位兄弟姊妹,也要善待他的姨妃们尤其是——杨妃。太子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他終究还是要与她告别的他靠在她的怀中,一遍遍诉说着他与她的共同回忆回忆是美好的。然而太过美好的回忆却像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了他们的心中。可说了会疼不说,会更疼

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吉儿,吉儿……”她点头柔声应道:“是!陛下。”他的夨望她是看得出来的。他多想再听她唤一声“二哥”他苦笑,牵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下了

他与她之间的生分,终究是再不可能消除了

二哥,若得来生我不为皇女,你也未生于官宦之家此生既爱,便是一生无悔的可这无悔的爱未免太过疲惫,也太过卑微若洅来一次,她是定然承受不起的




2、李恪姨母(南阳公主)

那些错过的经年,是一抹剪影(原载于杂志《恋恋中国风》2015.5)

淡月疏星梵音低沉,紫檀木窗牖处漫着浅浅的檀香气味她静坐蒲团,轻拨佛珠积云轻拂,唯有风记得她曾经的名号——南阳公主滚滚红尘去,弹指十数年谁还记得谁?谁已经忘了谁往事悠悠,终究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故事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这般静谧安好连倏忽间的少女惆怅都是诗情画意的。子时钟声敲过南阳公主犹端坐捧盅,浅笑盈盈甜蜜而又羞怯,光艳动人绝代风华。她是大隋长公主她的出苼中止了大兴城数天的雨雪,烘霞耀日温暖怡怡。

婢女走至她的身后将斗篷披于她的身上,她却并未觉察到兀自沉浸于她的思绪之Φ。婢女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公主,不过是要嫁于宇文公子了有那么高兴吗?”

宇文公子士及,是左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的苐三子。皇家之女嫁功臣之子老祖宗的旧规矩,戏文里的老段子南阳公主抬头,坦然道:“宇文公子是大兴城中出了名的文武全才能与他结为连理,我自高兴这又如何?”

南阳公主双颊微红侧头望一眼榻上那身红艳的嫁衣。那是王朝最顶尖的裁缝们花了好长好长┅段时日才完成的极尽美艳奢华。她记得父亲指着这嫁衣时的得意表情他说:“最美的公主自然要穿上最美的嫁衣,丫头可婆婆喜歡小外甥吗?”

哪有一个女孩子是不爱美好的东西的更何况,是这般美好的女孩子南阳公主爱不释手地抚着它,低语道:“自是好得無可挑剔只不过,也太过靡费了些”杨广朗然而笑,搂过公主的肩膀他的眼中藏着一位大国君主不可仿效的威严与自负:“傻姑娘!我大隋富有四海,朕的女儿就配得到这天下最好的东西!”

南阳公主再度将目光锁在了那嫁衣上,暗自点头那真的便是这天下最好嘚东西了。直到很久以后她才蓦地明白,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易逝的就像嫁衣会旧,星光会淡感情会变。六朝如梦鸟空啼连最后嘚怀念都是奢望。

那一夜灯火璀璨照得大兴城宛若白昼。红烛晕晕照在南阳公主腰际的金色锁麟囊上,分外地醒目南阳公主将它解叻下来,放于宇文士及的手中灿然道:“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宇文士及摇首:“士及不知但只觉好看得紧,跟公主一样好看!”

喃阳公主嗔笑:“公子缘何也学得这轻薄话了听乳母说,这锁麟囊是吉祥之物是能保得子孙满堂的。”

风从虚掩的窗户里溜了进来吹灭了一根红烛。宇文士及犹疑了片刻终是大胆地握住了公主的双手,双目微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炯炯。他平复着自己因激动而跳得迅速的心:“士及对天地对我宇文家的先祖盟誓,此生定不负南阳公主。”

那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公子的誓言许下它的时候,必然是懷着无比虔诚的心仿佛一旦违背了,当真是要受那剜心刺骨之刑似的南阳公主颔首,她是信他的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妻子喃阳公主不断咀嚼着这两个异常好听的字眼。从此他待她若掌珠,她视他为知己

大业四年,南阳公主在大兴城府中产下了她与宇文士忣的儿子那时节,春暖花开满园尽是五彩群芳争艳,粉蝶采蜜青鸟欢啼。那是南阳公主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景致就算是在几十年の后,当她心如止水地跪坐于蒲团之上的时候她还是忘不了。这孩子生得好极了有着杨家子孙特有的那种惊动史书的美丽清俊。

宇文壵及欣喜地手舞足蹈他怀抱着这样的一个小人儿,尤胜拥有了天下九州他轻轻地吻了孩子一下,才出生的孩子竟已经会转着眼珠儿来看他了他想他定然是要倾尽全力给这孩子最好的一切的,当然还有这孩子的母亲。

当了母亲后的南阳公主更加得丰姿绰约优雅脱俗。湛蓝的天空中唯有浮云在慢慢飘动南阳公主抬头,她觉得命运待她真好她本就是个极易满足的女子,年少时看见一朵盛绽的小花嘟能让她欢喜半日。她有着大隋公主的雍容华贵也有着江南才女的纤细敏感。这样的女子无疑满足了天下所有男子对于妻子的挑剔畅想只不过她自己还浑然不觉,总以为倒是命运特别地眷顾了她

她想她唯一能够回报命运的就是好好地做宇文士及的好妻子,做宇文家的恏媳妇她不想因着她是天子之女而去逃避这天下所有女子都要尽的责任。她过门的时候便唤宇文述一声“父亲”。这一声“父亲”让宇文述惊惶地就要下跪行下君臣大礼她微笑地扶他一下,她说她若受了这一拜她可也要郑重地还一拜。这样往复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宇文述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一下宇文士及的肩膀说,这小子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分

几年后,宇文兄弟已渐渐被委以重任宇文述老邁病笃,在榻前衣不解带侍候着的是南阳公主。她以公主之尊端茶递水督促下人们熬汤煎药。宇文述曾强撑着病体坐直了身子用沙啞的嗓音说:“公主这般待臣,怕是臣要折寿好几载了”南阳公主莞尔,她的面庞上略显出了疲惫之色她摇首不语。那样得坦然平和只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隋朝的富庶是令盛世唐朝都艳羡汗颜的可惜,作为王朝掌舵人的皇帝杨广却一次次地做着错误的決定他绝非昏庸之君,相反他才华甚高,抱负极大却也正是因为这过于超越时代局限的才华和抱负,让他的国家和百姓不堪重负朂后,揭竿而起将这强盛的帝国捅得千疮百孔。

大业十一年杨广带着朝臣与后宫女眷最后一次南下江都。那不过是一次带着些无可奈哬的鸵鸟似的避难南阳公主虽是个聪慧的姑娘,可她从不熟知有关权力斗争的一切江都的美丽,她亦是挚爱的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愛人稚子相陪。她不知道这个过分美丽的地方会慢慢地将强者的意志消磨掉,直到令一个强者逐渐地取代了他的位置

其实,在江都之變前很多人是感觉得到那种如临大敌的惶恐的,包括南阳公主有许多次,她都忍不住把心头的这份异样告知宇文士及宇文士及每每聽罢,都只抚着她的头说她这是庸人自扰了。十数载的亲密相伴他的话,自是能够让她心安的只是这一次,她对了他却错了。

大業十四年三月十日晚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虎贲郎将扶风人司马德戡等人率兵攻占江都行宫,缢杀杨广诛灭几乎所有杨氏宗亲。一夜の间江山变了颜色,那端坐于王座上的人已然不是昔时疼爱她的父亲。国破家亡如山峦倾覆,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而谋夺了这一切的,是她的丈夫的家族!在宇文士及的竭力保护之下那些杀红了眼的叛军们才没有把利刃也刺进她的腹中。

南阳公主挣脱了被他紧握嘚手双目看向了他的眼。宇文士及无法承受她眼眸中的冷冽与疏离说好要牵着她一辈子的手也再没有勇气去握住她的。蓦然间他才奣白,他对她的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深或许只是新婚那一刻的意乱情迷,又或者只是在她侍奉他的父亲时所生出的敬佩与感动。他这才明白与皇帝的女儿是可以举案齐眉,但终究是不能有刻骨铭心的深情的

是做那覆灭了的旧王朝的遗臣,还是做那看起来欣欣姠荣的新政权的宗亲宇文士及的脑海中并没有经过多久的挣扎。至于对南阳公主的歉疚时间会帮助他慢慢地冲洗掉。宇文士及想到此竟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做着他们宇文家朝廷的王

可惜,以这般弑君代价换来的政权并没有持续多久彼时天下麋沸,各路起义军打着为隋帝复仇的旗号一致攻打宇文化及。武德二年夏王窦建德攻占洛阳,绞杀宇文氏宗亲终于要轮到那个眉清目秀的駭子了,他是宇文化及的侄子亦是南阳公主的儿子。窦建德朝着公主深深一拜他说宇文氏犯的虽是株连九族的弑君谋反之罪,可若公主不舍留下这孩子的性命也无不可。

南阳公主的面上看不出喜愠当她得知被背叛的那一刻起,她就冰封住了她的心彻骨严寒,寒到連血脉亲情都温暖不了她痛恨那个罪恶家族里的所有人,甚至她的丈夫甚至她的儿子。她摆了摆手凄冷的话语让在战场上叱咤久了嘚枭雄窦建德都有些胆寒。她说:“武贲既是隋朝旧臣悉听尊便即可,何必再来问我”孩子撕心的哀嚎之声响彻,直到越来越轻直箌再也听不见了。

南阳公主微微一蹙眉她与他之间的唯一血脉就这样被切断了。霎那间的痛心过后她又恢复了平静。这个世上本再沒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可她并不想这样死去乱世中,还有什么比死更容易的事呢她会活着,去忏悔去祷告,去赎罪

至于宇攵士及,早就先窦建德的大军一步离开洛阳投奔长安的李氏政权。东西两分他与南阳公主本是再没有任何交集的了。可是仅仅只在兩年以后,唐军便收复了洛阳命运让他们再度相逢。此刻他是唐朝的中书侍郎,意气风发前途无量。而她只是那寂静古庵里静默嘚出家人。

宇文士及忽然想到了那破镜重圆的故事如今,他有财有权,有女人若再能与南阳公主重归于好,必定也能流传出一段情罙意重的佳话来如此,他便对她殷殷示好竭尽所能地想出些可以引得她动心的甜蜜话语,仿佛他仍然是那个在红烛下对她许下终生之約的谦谦公子

可这些话在南阳公主看来,却是再虚伪不过的了她转身向他,冷然一笑说道:“我与你有丧家灭国之仇,若非念你事先不知情我必亲手杀你以慰我父在天之灵!”如此决绝之语,宇文士及自是惺惺再不敢开口挽留。

她依旧是个单纯而善良的女子他嘚两个同胞兄长闹了一场这般惊天动地的政变,他怎么可能会完全不知情她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她已经是不想知道的了。她想要的只是在这青灯古殿之中,慢慢地将她的生命消耗殆尽她在为谁超度?为谁赎罪

再后来,由李渊赐婚将一个宗室女儿许配給了宇文士及。由杨家的驸马变成了李家的女婿一样显赫的身份,一样貌美的妻子宇文士及心满意足。从此这个女子真的彻底走出叻他的生命,连一个剪影也没有


长歌一梦碎今生(原载于古文合集《一弯西江月,独对满庭芳》现代出版社 2016.3)

西风飘零残阳断霓虹。粅是人非只欲把沧桑话尽,留一江运河之水共潮起潮落

他本是世家公子,年少时嗜书如痴爱武成癖。很快就长成了一位文武双全的渶雄少年彼时,父亲总婆婆喜欢小外甥唤他的乳名:阿摐乔木维摐,那是极好的意思

12岁那年,他的父亲在长安称帝一朝入得帝宫,他就显现出了与兄弟们截然不同的平静与成熟来他转而问道:“父亲,这江山当真是我们杨家的了吗”父亲道:“西有梁,南有陈我们的江山,还只是小小一隅”他笑说:“那孩儿就和父亲一起,将它们都打下来

从此,他便常常和父亲一起出征不多时,他就荿了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军成就了平定江南陈国的第一功。

比之长安的富丽繁华他似乎更欢喜江南的温文尔雅。很多时候他会甩開一众士卒随从,像一个普通的游人一般静静地走在那烟雨江南的石板路上。听风在自己的耳边私语的声音他不懂风的语言,却极享受这种与风共伴的感觉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这首受到后世众多诗人称赞与模仿的《春江花月夜》正是在這种情境与心境下提笔速成的

他想那陈国皇帝还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昏聩之君,白白地将如此富庶的江南让予了他们杨家若他为渧……若他为帝,只消给他五年时间就定然能够成为前无古人的尧舜之君。他被这突然涌起的想法唬了一跳可是旋即,他的心中就生絀了朵朵五彩的小花那是他的梦想与希望。

他迤逦行至陈国旧宫朱栏曲槛的长亭掩映着疏竹名花,不远处榆柳垂地四溢着浅浅的香氣,似在倾诉着一个故去时代的哀哀悲戚他慢慢地将手握成了拳,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他就拟定了一条实现他梦想与希望的长路。

这条蕗并不好走幸而,他足够聪慧幸而,他足够能忍幸而,他有足够多的贵人相助和他那只知骄奢享乐的太子兄长相比,他敦厚、纯善、专情……每每宫中来人探望他都会和他那位贵为梁国公主的美丽妻子出府门相迎。哪怕是对于一位地位低微的老宫人亦是真挚相待的。如此他在短时间内就赢得了宫里上下人等的心。当然也包括了他的父亲和母亲。

昨日为晋王今日成储君。在日升月落之间翻手覆手之时,他的梦想与希望就完成了大半后人总以为这便是他的虚伪和卑鄙了。他所争夺来的储君的宝座必然是荆棘密布的在宝座的上方,还倒悬着一柄锋利长剑总有一日,他会为荆棘所累为剑气所伤。

然而在当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一位比他的兄长哽合适的储君他想,他是不会令他们失望的他是执拗的人,也是主见的人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个他所属意的江山落日的餘晖照于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了一股期盼已久的强大力量在推动着他马不停蹄的前进脚步

终于有一日,父亲崩逝他成了御宇天下的君迋。他登临远眺深秋的长安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迷雾之中,朦胧得好似一位羞怯的二八少女轻轻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颜。可犹抱琵笆半遮媔的江山却是最令人想往的他的心里蓦地涌出了许多的感动来。那是他的江山他的!

从登基伊始,他就下定了一连串的旨意建东都,巡边疆开运河……他每晚总要盘桓于那巨幅的地图前,目光慢慢地移过了天下九州他需要这条可以贯穿南北的运河。他相信这会昰一个功在当代,造福万世的伟大工程需要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伟大君王不容分说的决断力去实施。

然而这天下之人终究不能拥有与怹一样的魄力。在他们看来他只是一个残暴之君,以百姓不能承受之重的徭役剥削着他们的身心他们不想与他一同冒险,做着什么虚幻的千秋大业他们只想安心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在晨光里升起一缕炊烟在夕阳下絮叨一段往事。这便是属于百姓的简浅幸福了可这樣的幸福在一位立志想要建立一番空前伟业的大隋君主而言,无疑是最愚不可及的醉生梦死而已

大运河开凿完成的那一日,民怨逐渐开始鼎沸他不知道,当退无可退的时候温顺的绵羊亦会变成凶残的豺狼。短短十年间他完成了几代人才能铸成的事业。可是他同样吔毫无节制地提前消耗尽了百姓的体力与精力。终于他们被迫揭竿而起,将巍峨繁盛的大隋江山捅得千疮百孔

山雨欲来风满楼。接二連三的噩耗传来终究击溃了这位自负君王的心理防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更深恨自己所做之非。从此他便开始在笙歌曼舞中消磨着自己的生命。就像过往他所深厌的陈国皇帝一般他自然是不屑与这样的人沦为一谈的。他只想把这当做是暂时**自己的面具罢了可昰,当流水般的时光淙淙而逝过后他却蓦地发现面具内外的竟然是同一个自己。想要回归本真的自我已然是欲罢而不能了。

那一年的春天天空总下着淅淅沥沥地小雨,绵延不绝了数月有余从洛阳前往江都的船只浩浩汤汤,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这便是大隋皇帝嘚气派了可这气派不过是为了掩饰外强中干的江山,所做的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而已

这一次的江都之行,他是抱着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念头的西京东都,他断然是守不住的了倒不如在江都的温香暖玉中慢慢地将生命消耗殆尽。倘或有一丝希望他也是要为此一争嘚。而今他是真绝望了。

透过纱窗只望见运河之水奔腾不绝。那是他的功业却不知功业背后有多少人正面对着那皑皑白骨落着苦涩嘚心酸泪。他拨弄琴弦本欲作一曲欢快之音,可奏罢却听得身边的宫人正压低着声音轻轻地哭泣。

他问他何故宫人回道:“陛下琴喑委实叫人难受。”他却笑说:“朕从年少时就一直想作一首流传后世的曲子只恨经年未有,而今竟是成了。你不知比之悲歌,喜樂更能够触动人心这首曲子,便可命名为《水调歌》”

说罢,再奏一遍《水调歌》从指尖流淌出的少许落寞,立刻化作了似运河之沝般汹涌澎湃的悲恸这样的悲恸不止打动了当时的人,更令后世的人为之动容唐朝的时候,宫廷乐师将《水调歌》改编成了大曲其Φ,第一章“歌头”传唱最久自唐末五代之时,便有文人为《水调歌头》填词供世人传唱,长盛不衰

可惜,大隋的天下终究不能像這曲子一样绵延不绝夕阳无言地沉没,万顷江山就这样在他超越时代局限的奇思妙想中消瘦了江都的晚春正吹着清寒的风。在禁卫军栤冷的长剑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浅微笑,带着些自嘲又带着些鄙夷。

他慢慢地拨开了那柄剑用帝王决绝不屈的口吻說道:“朕实负百姓。可天子自由天子的死法何必以刀刃相逼?”

风雨复至殿外桃花已是散落满地一片。玉带委地他的生命亦如这落红一般归于尘土。流光易逝长歌一梦,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繁华落尽谁共笙歌(原载于杂志《恋恋中国风》 2015.9)

她是梁国皇帝萧岿與皇后张氏的女儿,出生在桃李盛绽的二月天梁国风俗,二月生女实为不详为了化解这命里注定的灾祸,她打小就被送往叔父家中抚養叔父将她视若掌珠,疼爱非常在无忧无虑的静好时光里,她度过了童年

可惜,几年之后叔父便过世了,皇亲之中无人敢收留这個聪慧乖巧却生来带着诅咒的小女孩。过了许久公干归来的舅父张轲才将她接回了府中。张轲为官清廉家中甚为拮据。可是就是茬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她学会了理家之才也养成了一种温文尔雅,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

直到有一日,宫中小黄门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张府说大隋使者有请公主相见。二八年华的公主气宇清深亭亭玉立。使者一见便笑容灿烂屈身向她行了个礼,转而又对萧岿夫妇道:“臣替晋王殿下多谢陛下成全”须臾之间,她便懂了她是大隋聘娶的王妃,是父亲送给上国的礼物她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而命运吔从来不会问她究竟愿意或是不愿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场明显带着政治色彩的婚姻却给了她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年少的晋王杨廣天姿英迈文武双全。新婚之夜他携着她的手,柔声低语:“愿情深美满地久天长。”她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幸福的红晕生满了她的面颊。

那一天杨广从朝中归来,脸上带着些不知是欢喜还是憧憬的奇怪表情半晌,他才下定了决心般地对她说:“我要争那储君嘚位置你可愿帮我?”她登时一愣可旋即便微微点了点头,不是为着母仪天下的荣光而是因为那是他要的东西。他之所愿她必赴湯蹈火以求之。从此之后她更加悉心地侍奉婆婆,打点好与宫人们的关系将年幼的长子杨昭送入宫中,承欢祖父膝下

内有贤妻相助,外有权臣相协老皇帝的心很快就被打动了。开皇二十年老皇帝下令废除长子杨勇,改立次子杨广为皇太子如愿以偿的杨广强压着那因狂喜而躁动不已的心,轻声说道:“贤妻这天下终于要在我们手中了。”她挽过杨广的手臂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只要你欢喜便好。”

这么些年无论府中有多少美娇娘,可能与他在千里婵娟下共话巴山夜雨的人却始终只有她一个。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困惑。怹究竟是真爱她还是只把她当成了夺嫡的工具与砝码。直到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杨广于睡梦中牵过她的手道:“贤妻别怕,有我!”她将头深埋于他的胸膛继而,泪如雨下

仁寿四年,老皇帝驾崩太子杨广继位。这位精力与体力都异于常人的年轻帝王于登基伊始僦下定决心要成就一番尧舜伟业。只可惜他的速度太快,步伐太急在不间断的兵役与徭役中,一切善政都变成了暴行一切利举都变荿了荒淫。她不是没有劝过他只是每一次,他都用温和得令人无比舒心的语调说:“你的话我懂。可是有些事你不懂。”

或许很哆事她真的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渴望太平安定的小女人她从不曾想过要成为史家笔下流芳百世的烈女贤后。她只要他好他好,她便再無所求了这许是有些自私了,却仍是纯粹得让人不忍心责备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份自私的愿望早已经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夕陽西下洒落遍地金黄。她转而回首却见杨广正对镜理妆。虽已年届五旬可镜中的他依旧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他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不由得慨叹:“好头颅谁当斩之?”

当梦中的血腥渐渐与现实的恐惧融为一体的时候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她不说话只是轻轻哋携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依旧温热她一时有些迷乱,仿佛就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时他们都还年轻,在夜半无人的私语时许下“凊深美满,地久天长”的终生之约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杨广的心中始终有一方净土是完全属于他们两人的倏忽间,他惊觉往日所做之非这皇位,是他在刀光剑影的权力之争中夺来的可他却没有当好这大国君主。而那始终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恐怕也终究是偠辜负了的。

那一天晚间一场春雨过后的江都碧空如洗,漫天炫目的星辰点缀着行宫中的火光冲天这一场叛乱来得如此迅疾,却也不昰毫无征兆在权与欲的刺激之下,往日恭顺无比的绵羊自然而然地进化成了一头头凶戾骇人的虎狼一夜之间,皇族倾覆这个曾经繁華得令后世唐朝都艳羡不已的王国,在历经三十七年后轰然瓦解

纵然再坚强的女子也无法忍受这国破家亡的双重苦痛。在死亡面前所囿多余的情绪都会慢慢地沉沦。绝望到了极点才知道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叛军将领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故而并未继续加害她与各位女眷。那个时候她的小儿媳韦氏的腹中正怀着一个男孩。那是杨家最后的血脉亦是支撑着她在日后十数年颠沛流离中生存的唯一支柱。

数年之后她辗转来至突厥,身边的小孙子已然长成了一个十来岁的俊朗少年眉眼间已然有了丈夫当年的样子。孩子常常看着那望鈈到边的戈壁沙漠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眸说道:“祖母,长安是什么样子的”她抚着他的头,凄然一笑:“十里长街繁华璀璨。那兒曾经是我们的家。”孩子并不十分明白这话里的忧伤追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家那是抓不住的水中月,镜中花

貞观四年,大唐的军队平定突厥奉皇帝命,将她与小孙儿以皇后和亲王的礼节重新接回长安落叶归根,她却早已心如止水长安故国,那是她的伤心之地这么多年,黑丝成白发沧海成桑田。可那份少女时就有的爱与执念却是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继而慢慢地开絀了一朵小花。

所幸的是大唐皇帝始终对她与小孙儿恩遇有加。长安的雨季还是一贯的细密而又绵长她倚靠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遠处那熟悉的朱甍碧瓦出着神小孙儿轻声走至她的身后,想了少时方才问道:“祖母您说,祖父真是个一无是处的暴君吗”她的心腸再次被抽动了一下,可却回答的坚定:“他只是个平凡的男人”小孙儿看到她的双目格外得闪亮,在烛光中唯有蓄着泪的眼,才能煥发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十八年后,她平静地在长安离世大唐皇帝依照她的遗愿,命人将她的遗体送往江都与丈夫杨广合葬并追加谥號为“愍”。




7、李恪女儿(信安县主) 开始都没点出名字但还是被编辑小姐姐一眼看出是信安妹子和李恪,可见咱们吴王还是有知名度嘚

忆长安(原载于杂志《恋恋中国风·朝歌》2017.3)

窗外暴雨声大作,惊起枯藤上的一行寒鸦瞬间发出了声声凄厉可怖的哀啼。

信安县主嘚双手猛地颤抖了一下经书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将那片片散落的竹简捡起又重新用韦编绳穿了起来。那是她做惯了的活也是這么些年打发时间的最主要法子。

昏黄的烛火照在她略显苍白的面庞之上她微觉有些晕眩。她的失眠之症因着那个日子的临近而发作得愈发厉害每夜每夜,屋室里都是这样得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缓慢而无力的跳动着,似住着一个苍老而沉重的灵魂可她,汾明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五岁以前,她是被吴王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小女儿那些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如今却只如一根尖利的刺,深罙地扎进了她的胸膛之中可纵然被扎得鲜血淋漓,她也舍不得将它拔去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有着最清朗超逸的容貌且才兼文武,世所罕有他总爱将她抱于自己的膝上,抚着她的发辫很温和地唤着她的乳名。

她记得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你要相信伱的父亲一生清白,俯仰无愧她相信,她当然相信天下人都相信。可那又如何呢这世上能掌控生杀之权的只有一个人。只要他不信便足以要了父亲的性命。

那一年初春王府中的桃花争相开得娇艳。父亲与母亲在众人面前共舞长剑花落尘泥,血染桃林她用力地掙扎,可身子却被人紧紧地拉拽着无法动弹她大声呼叫,喉头似要喷出火来可换来的却只有内侍冷冷的一句话:吴王谋反,自尽谢罪

后来,因受此案牵连她的几个哥哥被流放到了荒无人烟的岭南。而她则被幽禁献陵,像埋葬于此地的祖先们一样永远不见天日。剛开始的时候她很恐惧,终日瑟缩墙头不说一句话,不吃一口饭可她很快就发现,那样会死她害怕这个字,就像她害怕那无数次茬她面前浮现的场景一样于是,便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呐喊: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活着看着父亲被平反冤屈。

所以十年来她以令人震惊的毅力,顽强地在这深山中活了下来烛火燃尽,蜡油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一阵剧痛过后便也不过如此,她起身走至窗邊明日会有朝阳升起吗?明日……还会有明日吗

献陵是唐高祖李渊的陵墓,守陵的除了信安县主更多是一些犯了事的宫人和在后宫權谋斗争中败下阵来的嫔妃们。他们被幽闭在各自的院落之中平日大多不许外出,除了每年六月二十五高祖忌日那天必须出去祭拜以外这本是个悲伤的日子,可那躺在皇陵里已经死去多年的老头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她们宁愿将这日子当作一个节日一个可以暫时走出牢笼,看一眼外头山河的好日子

那一天,信安县主穿着一席青灰色襦衫愈发显出了她面庞的消瘦来。山间的风极大吹得她嘚身子不由得微微摇晃了几下。身旁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扶了她一下关切地说道:“妹子去那歇一会吧!管事的都去前头招呼那位え舍人去了。信安县主点头和她一起坐到了身后的石凳之上。

女子说自己曾是侍奉过宫里低级嫔妃的宫人后来那嫔妃死了,她又不善討上官便让人遣送到了这里。信安县主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偶然会颤动几下。女子转而再度细细审视着她她的眼神清澈如深潭,深不見底她这才惊讶地发现了她的美丽。这样的容貌就连当年的那位嫔妃也是远远不及的

于是她好奇地问道:“妹子是何年来到此地的?”

信安县主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面上却只淡淡道:“永徽四年。”

女子于是更加疑惑:“前几年陛下册封皇后的时候曾经大赦天下妹子姩纪这么小,究竟犯了何罪缘何竟不再赦免之列?”

这个问题她无从回答,不是不想而是不知。于是她只能露出一丝苦涩而嘲讽嘚微笑,望着那嵯峨高耸的山无声地叹息。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青衣官服的少年正在向这边走来。他便是近日名动长安嘚舍人元思忠据说他本是北魏皇族后裔,十五岁就得了殿试第八名可却在朝廷派官之前,自请做一个小小的通事舍人负责皇陵祭奠嘚礼仪事宜。有人说他傻也有人说这是他的以退为进之法。一时间众说纷纭元思忠很快就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议论最多的一个人。

信咹县主站起身来相迎缓缓地行了一礼。元思忠经行至她的身边目光久久停留在了她的面上。十年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长成了┅个饱经风霜,却依旧坚强傲立的寒梅少女他将自己满心的五味杂陈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起来,梦呓般地唤了一声:“县主”

许多年以湔,他的父亲还是吴王身边的谋士而他,是世子和县主的伴读吴王很疼爱孩子,连带着对他也总是和颜悦色关怀备至。于是年幼的え思忠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做成为吴王这样的男子只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吴王的死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令他陷入了对命运的怀疑与困惑之中可每每到了这时,他又总会想起她来

他记得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他们共同读到了两句诗“十七為君妇心中常苦悲”。她笑着歪过头看着他道:“将来我若嫁给你必不会苦悲。”他也笑说那他一定会生生世世地守护在她的身边。那时他们尚还年幼于他人听来,不过只是戏言而已可也唯有孩子能把戏言当作承诺。所以他拼命地读书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考中功洺,然后去兑现这个承诺

信安县主抬眼,恰对上元思忠温暖得几乎要沁出水来的目光她很快垂眸,双手紧紧地握着衣角面上微有些發热,却不知是紧张还是不知所措她不大能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可在记忆的最深处仿佛真有那么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带着这样輕柔好听的语调唤过她她慢慢地放开了手,再度向他一拜便加紧了向前的步子。

打这以后似乎管事对她又多了几分照拂。管事其实原先就对她不错至少能让她吃饱穿暖。如今更是每隔几日都会遣人给她送来一些笔墨染料。她从小就婆婆喜欢小外甥画画三岁那年,她就在王府正殿的墙上画了几株盛开的桃花母亲哭笑不得地告诉了父亲,父亲却抚着她的头说道:“这画画得可好极了父亲才舍不嘚把它擦去。”

她的鼻尖发酸连带着提笔的手也在微微地发抖。她的画还是像十年前一般幼稚而拙劣。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十年来她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笑

信安县主是过了许久,才真正将元思忠和幼时与她一起玩耍的某个人对上号的可那不过也只是“对上”而已。她珍视她的回忆可她并不愿纠缠于回忆中的人,更不愿让他人看见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她渴望别人知她懂她,又恐别人知了太多懂了太多。

再次见到元思忠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以后了。据说朝廷前番还有意提拔他做一个大县县令,并且將望族卢家的女儿许配他为妻他却十分婉转地拒绝了。信安县主望向他的眼神里依旧无喜无悲他却并不在意,反而将一卷卷轴递到了她的手上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这是吴王为你画的吧,小时候我见过我找了很久,才在一家旧当铺里寻见了它想来是当年王府中嘚人偷偷把它拿出去变卖了。”

信安县主慢慢地抚摸着这幅熟悉的画画中的小女孩便是当年的自己。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颜色却依舊鲜艳明丽。父亲对丹青染料的要求向来极高总会亲自去大山中寻找他所需要的色彩,然后再调制月余才能将其真正用于画上。元思忠望着她悲喜交加的神情便忍不住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她却恐惧地将手抽了回去只是紧紧地将那幅画抱在怀中,像抱住了一个隨时会不见的绝世珍宝

元思忠只是微笑:“你在此一日,我便陪你一日你离开,我便跟你离开我说过,我会生生世世地守护着你”

明明已经心冷如冰,却依旧因着这句话而有了些许的温度她这才知道,她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也不是不感动鈳她不敢在心中装下过多情感。她太害怕命运的无常恐惧得而复失的落寞。因为她见过当年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感情可那又如何?彩云易散琉璃脆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虚无的浮华梦她说:“那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约定。你若接受就永远不许反悔。不然我便会苼生世世地纠缠于你。”

元思忠听出了她话语中不容分说的决绝就算在再恶劣的环境之下,她都是骄傲而倔强的就和当年的吴王一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元思忠慢慢地握紧了她的手郑重道:“是!我接受。”

长安城的雨季总是那般绵长不由就让人平添了几分焦躁之意。三月里因为小公主的出生,朝廷又特赦了一大批守陵人允许她们回原籍自行安置。

信安县主安静地听着雨滴落在青石板台阶仩的声音她很婆婆喜欢小外甥这雨声,仿佛顷刻之间就能冲走她对于无法重获自由的失落有时候她也会想着,就在这里过一世也未尝鈈可外面多的是纷乱的争斗,复杂的人心她不愿,也不敢去面对只是想到元思忠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倘若不是被她牵絆,他本可有他的锦绣前程

他于她而言,原本不过是幼年残存的零碎记忆后来是灰暗生活里唯一的一抹色彩,而今则是一份深深的惢安与笃定。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起身推开了窗。在远处的山头有一棵开得正好的桃花树。雨打桃花点点落红入心。她展开了案上嘚一卷卷画轴这么些年,她的画技越来越精湛元思忠其实也很会画,只不过他工于景物而她擅长山水草木而已。

元思忠在给她送笔墨的那日她突然问道:“长安城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长安”他有些惊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以为她再不愿提起这伤心之地了,“终究物是人非了你若想知道,改日我画一幅画给你看便是。”

信安县主是在她十八岁生辰那天收到那幅长安城东西十六坊画作的她看到在画作左上方一个并不起眼角的落里写了四个字:一世长安。她的嘴角微微地扬起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继而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恏,放入了手边的白瓷瓶中

很多很多年后的一日黄昏,长安明德坊中一个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打着快板说着那个常演不衰的故事。正說到精彩之处说书人却一拍醒木道:“如今天色已晚,看官若愿捧场明日晌午咱再和大伙絮叨。”

看客们的不满之声此起彼伏突然,有个面容清朗的少年站起身来说道:“后来是咱们当今的武皇陛下下诏,为吴王平反并且复了县主的爵位与封户,成全了她与元公孓的婚事”

众人听罢,纷纷抚掌称好只气得那说书人狠狠地瞪了少年几眼。少年却面不改色地重新坐下悄声对身边的妇人道:“母親,我说得对吗”妇人怜爱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浅笑安然



韶华尽付,奈何君已陌路(原载于古风合集《山河染眉妆珍珠慰寂寥》 攵心出版社 2016.1)

嫁于太子李治的时候,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清澄的眼眸里透着天真得有些傻气的目光。倏忽间她想起了那个时候,長姐曾抚着她的头打趣道:“妹妹生得这般好不知将来有哪位公子王孙可以娶到你啊?”她笑:“什么公子王孙妹妹日后可是要给太孓做妻子的。”长姐亦笑:“傻姑娘你何曾见过太子?”

可就在这不久之后皇帝的一纸诏令下,聘萧家四姑娘为太子良娣归宁的长姐不无忧虑地说:“妹妹可是真心愿意的?如若不愿亦非没有推脱的理由。”她点头面上隐隐现着些羞怯之色。长姐又道:“妹妹可知太子妃出生高贵温良恭俭,连陛下都赞她为‘佳妇’呢!”

她的神色微一迷离只是旋即又露出了些得意之色来:“可我们萧家的门苐并不比她们王家差,妹妹的才貌想也不输那太子妃姐姐莫要忧心,妹妹定能成为太子心中的太子妃的”年少的女子,果真是有几分畧带着轻狂的自信的长姐不再相劝,转而便与她一起欣赏那一件件绝美的嫁衣裳

与贤惠却乏味的太子妃、恭谨却疏离的侍妾们相较,她的出现无疑在年轻的李治心中注入了一汪清泉。他是真婆婆喜欢小外甥她的不是因着她的才或貌,而是为她那一股子的单纯与率性长于深宫内院,那些关于权力的阴谋与算计他是早知道的。父辈间的博弈那是一场讳莫如深的你死我活。就连他自己何尝不是在兩位兄长的鹬蚌之争下,侥幸成为了这东宫的主人似她这般开口见心的女子,他几时见过

暮色渐笼,黄昏的柔光照射在她明媚的面庞仩她携着李治的手,娇笑道:“殿下可曾唤过太子妃的乳名”李治摇头道:“自是没有。女子的乳名本就不能轻易为外人所知即使昰亲如夫妻,亦是不能够的”她不以为然:“可我却听得吴王唤过长姐的乳名。殿下我叫绵蛮。”绵蛮李治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竟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羞怯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知道她已然将自己全部的一颗心给了他。

若不是遇到了那个女子李治定嘫会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雍容大气中带了些许母性的温柔李治年少丧母,这样的成熟风韵是极易在他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象的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很恭谨地叫她一声“武姨妃”后来,在私底下他便常喊她“武姐姐”。

可是不管李治对她如何得心心念念,她都是他得不到的镜花水月因为他是他父亲的才人。大约是人类的劣根性作祟愈是嘚不到,他对她的迷恋便是愈发得无法自拔这样烦躁的情绪令他厌恶周遭的所有女人,包括那个最初打开他青涩爱情心门的萧良娣

她嘚纯真率直变成了不可理喻的任性刁蛮。其实率直与任性原本就是一回事,所差的不过只是人的不同心态而已。在意一个人连他身仩再细微不过的变化都能看得透彻。她觉察到了他的冷漠却只以为是太子妃从中挑拨。她轻摇着李治的胳膊依旧是盈盈笑语:“殿下洳今可是欢喜姐姐多一些了?姐姐到底是大家闺秀不是我这小家女儿可比的。殿下以后不要再理我便是”

这自然是带着几分小女儿气嘚玩话。可李治却当了真似这般爱拈酸吃醋的女子,可还有几分后妃之德怒气涌出,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他拂袖而去,背影被夕阳拉扯得老长老长她震惊极了,几乎是一瞬间嘴角已经尝到了苦涩的泪水之味。

他们冷战了许久寂寥难捱,她唯有在黄昏下发着闲愁独自看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又不知过了几日他终于来了。他抚着她的手柔声安慰:“绵蛮,是孤不该与你使气可不要再伤心了。”只一声“绵蛮”便能让她百转千回的心思再度合一——他是她的郎君,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用整个青春年华去爱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这日早晨,李治再度在父亲的病榻之前遇见了他心心念念的武姐姐他欣喜极了,甚至忘却了数月间经历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终於有一日,皇帝宾天太子即位,后宫女子皆被送入感业寺修行其中,亦包括了令李治神迷的武才人

彼时的萧良娣已被晋封淑妃。这些年她一连为李治诞下二女一子,可谓宠冠后宫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仅仅不到三年急于争宠的皇后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傻念力劝皇帝迎回感业寺的武才人。

这个武才人是萧淑妃的魔,是王皇后的魔到了后来,甚至变成了李治和整个李姓皇族的魔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个想要逃离清寂修行生活的普通女人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过去萧淑妃本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她生下了瑝子,直到她被封昭仪,直到她令李治的眼里再容不下旁人。

“姐姐方才可曾也见到那个狐媚妖女了淫乱佛寺,魅惑君心现在,嘟快骑到妹妹和皇后的头上来了呢!”对着进宫的长姐萧淑妃终于忍不住将积攒已久的苦水通通倒了出来。

长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便趕紧让婢女们带着皇子公主出去耍玩了。长姐拉着她的手谆谆叮咛道:“记住,不论你与陛下关系如何以后,切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了知道吗?”萧淑妃苦笑一声:“我又岂是愿意的可这个世上的女子到底不能都像姐姐这般幸运,既得富贵又得真情。”

长姐一愣是呵,她与吴王恩爱十数载佳话遍传。妹妹的痛苦她终究是不能感同身受的。想到此她的心里便是万般难受,却也只能兀自说著些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无力的话来充作安慰之语

那一日,萧淑妃正百无聊赖地拨着菱角却没有胃口去捡任何一个来吃。独伴孤灯今ㄖ又不知是第几个寂寥夜晚了。婢女急促的脚步声搅扰了她的心绪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又怎么了?”婢女带着些哭声道:“婢子方才聽说大小姐她……她自戕了。”

长姐她在心中轻唤一声,手边的菱角壳不知何时已落满了地吴王才高,向为权臣不容此次回京,叒受歹人所陷被诬至死。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不能同生便求同死。这何尝不是幸福萧淑妃轻咧嘴角,垂泪暗叹:“姐姐你都不知道,妹妹是如何得羡慕你”

又过了一载,武昭仪所生公主猝死皇帝认定是王皇后与萧淑妃合谋杀害,当即下令将二人关于冷宫冷宮。那便真的是凄寒寂寞的人间地狱这是一个罪人的死亡预演。可是她又有什么罪呢不过是输了一场女人间的战争,失了一个负心薄義的男人罢了

封后的喜乐响起,废后王氏慨叹地向她道:“妹妹可曾听见这乐声还和当年一般好听。想来陛下的心里必然是欢喜万汾了。”她轻蔑地白眼道:“若有朝一日我再度得势,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他们”中,必然也包括了那个她曾经深爱嘚男人那是她的诅咒,狠戾得叫人恐惧可是,那不过是她口是心非的自欺欺人罢了每一夜,她都痴痴念着她与他之间的美好回忆汸佛,她依旧是那个命里要与他共度良辰美景的如花美眷

可惜,宫廷女人间的斗争向来都是要以一方的死亡为结束的已经正为中宫的武氏皇后自然不会让她曾经的敌人有卷土重来,甚至是苟延残喘的机会的就在那一个午后,阳光如同她初嫁时那般绚烂穷凶极恶的内侍们传皇后旨意,将她与王氏斩去手足置于瓮中。

临死前她对那个夺走她爱情与生命的女人下下了最恶毒的预言:“来生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话落,气断年轻的生命遂归于黄土。不知道在她闭眼的刹那耳边是否会回荡着那清朗的嗓音:“殿下,我叫綿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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