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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麦穗(十五)_中国作家网
红麦穗(十五)
作者:史霄(史德泉)
  红麦穗(十五)
  包家屯的民工集结整齐,打着红旗出发了。恍惚间,似乎眼前这支队伍不是去修水库,好像似当年从瑞金出发开始艰苦长征的红军。送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唏嘘不已。队伍最前面走着包永福和包小豁,队伍后面跟着村里的一架马车,车上装着做饭用的大铁锅、水缸、蒸笼以及其它一些必须用品。车上除了车把式赶车,还坐着残疾民工包大筐。出发前村里曾向公社请示留下一位村干部主持工作,看包大筐能否留下。公社薛书记答复是,当前你们的工作主战场都移到了水库,家里边已无什么大的工作需要主持。至于包大筐上工地,他是一位残疾干部,对其上工地的民工的精神鼓励作用不可小觑,我们赞赏有这种精神的干部冲到一线去。”水库工地位于疙针屯西南三公里处一块平整的土地上。待包家屯民工赶到的时候,水库规划的白线已划好并打上木桩、划好界线。四周彩旗猎猎,疙针屯的民工按照公社要求先期抵达,并用土坯在水库工地正北方东西走向垒起一排干打垒房子,房子顶端是不知道从哪调来的旧篷布,哪村民工住哪,都已划分好。工程地段也做了明确的分工。民工到齐后,薛书记亲自主持召开了全体民工动员大会。会上他慷慨激昂的做了动员部署。他讲话以后,隆重推出工程总指挥苗草叶,并请苗草叶讲了话。苗草叶转正后,比过去略显白胖了些,头发也上了头油,兰列宁装领口外翻雪白的衬衣领,人显得精神也洋气许多。经过这一段时间历练和薛书记的热心帮助,言谈举止上也有了些干部模样,跟过去那个农村接生婆的形象大相径庭。奇怪的是工程开工十多天后她突然离开了工地,临时由公社派来一位干部负责工程。当然薛书记也抽空偶尔来检查一下工作。这苗草叶离开工地,是因为她怀孕了,而且妊娠反应特别强烈。她把这个喜讯想告诉家人,可思来想去她没有,这肚子里的孩子她可以肯定100%是薛书记的“劳动”成果。因为她跟老旦睡了十几年,要怀孕的话早就怀上了,况且自从她跟薛书记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极少跟老旦亲热,反而和薛书记只要逮着机会两人就会深入一番,且薛书记让她培养的特别馋,这苗草叶结婚多少年没开怀,这下怀孕了,可不受公婆的白眼和旁敲侧击指桑骂槐了,她此时此刻多么想把这一喜讯告诉家人啊。可是她不能,因为是薛书记的孩子,将来生出来或多或少肯定带点薛书记的影子,甚至有的孩子看上去就跟父亲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相象。这种现象在农村苗草叶见多了。若是那样,背后嚼舌根、戳脊梁骨的肯定少不了,况且还会影响到薛书记的前程。薛书记可是她依靠的大树啊,大树不能倒,大树一倒,她苗草叶靠什么?由于妊娠反应加之工地的生活跟不上,苗草叶病倒了。公社协助她工作的副总指挥不敢怠慢,把她紧急送回公社卫生院。当晚薛书记去卫生院看望她时,她告诉薛书记说:“你要当爹了。”薛书记一愣,问:“你说啥?”苗草叶羞答答的半低着头斜着眼看着薛书记:“我怀孕了。”薛书记说:“那、那、那好事啊,你不正好没孩子吗?婆家也不期盼你能为他家添丁增口吗?”苗草叶说:“我何尝不想啊,可问题是,”薛书记打断她说:“可问题是什么?”苗草叶说:“可问题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啊”“这、这。”薛书记停顿一会说:“这是谁的你能确定吗?来公社工作后你也没少回过家呀,回家不同床吗?要说不定是你丈夫的呢”苗草叶惊讶的看了看薛书记,低声细语地说:“薛书记,他,他要是有那本事,我十几年咋不怀孕?再说,他那功能跟没有差不多了,我敢拿命给你保证,我怀的是你的骨肉。”说着竟抹起眼泪来。薛书记走过去用手捧着她的脸蛋说:“别哭别哭,别哭啊,说着玩呢,我咋会不知道是我的,你早就跟我说过你跟他之间多少年没弄过了,我这都信。那这个事就得慎重了,你先考虑个意见,然后我可以为你参谋参谋。”苗草叶扑到薛书记的怀里说:“我倒想生,农村有句老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可想想不敢贸然生啊。”薛书记说:“那你说说理由。”苗草叶说:“孩子象爹的特别多,你想啊,若是生出来象你,别人咋看我?咋看你?我更怕影响到你的前途。”这句话说的薛书记脊椎骨发麻发凉,他想想是这个理,为一个女人,为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影响了前程那可就不划算了。起先他还真没想那么多,他打心底感激苗草叶为他想的这么深,这么远,他搂紧苗草叶说:“那你说咋办?”苗草叶泪汪汪的说:“为了他爹的远大前程,也只能委屈他再回去吧。”薛书记说:“那好,那就赶快流产,时间越长越难办。”苗草叶说:“就在公社卫生院?”薛书记说:“不能在这,我联系好,去县医院,那里条件好些,也免得碰到太多熟人,人多嘴杂。”
  苗草叶顺利的做了引产手术,终止了妊娠,同时下狠心做了结扎手术,以免回来跟薛书记亲热时再怀上。当同时在工地上战天斗地的丈夫老旦获悉妻子苗草叶因病住院时,他请假去看望妻子,可等他赶到公社卫生院时,人家告诉他,苗草叶已经出院回公社了。他赶到公社,公社把门老头对他说:“苗主任到县上开会去了,得几天呢。”既然好了,又到县上开会了,那老旦也只好回到水库工地。待苗草叶排除“障碍”重回工地时,人整整瘦了一圈,但工作热情不减,仍在工地上风风火火,跑东跑西,指挥协调工程进展。
  水库工程上马以后,公社才觉察到民工数量严重不足,修筑这么一个中型水库,就当时那个生产力水平,没有几万劳力,那是拿不下来的。苗草叶几次向公社报告,向县水利局报告,后经领导现场考察,决定再增加三万名民工上阵。那时哪有先进的劳动工具啊,就是靠人海战术,几万人分批轮流作业,靠手工、用锄头、撅头一下下往深处刨,用铁锨、钢锨一锨锨往下挖,把掘出的土石装箩筐,由壮劳力一筐筐,一批一批往岸上担、抬,四周岸上的土再由4、5人一组抬起的巨石一下一下夯实,上面再堆土夯实。这最原始的劳作最讨苦力的劳作,使得水库在艰难地一寸寸加深,使得岸上一寸寸增高。工地上的食粮按照公社规定严格定量,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粮食可吃。早饭一干二稀,午饭二干一稀,晚饭二干一稀。干的是用少量的玉米或高粱或红薯面,掺进去大量树叶、干菜叶或红薯梗粉等做成,还有时掺的是叫不上名字的所谓的干粮。稀饭那简直创造世界吉尼斯记录了,汤里可以照见人影,多少有点米或面,但盛到民工碗里,喝到底绝不会看到多少粮食类东西沉淀下来。民工每人每天能平均到八两粮食就不错了。不少民工骨瘦如柴、面如土色。每天都有人累倒在工地上。到后来,劳累加上饥饿,几乎每天都有劳力累、饿而倒下再也没有起来。包家屯已有几名民工长眠于工地南侧公社临时规定的坟场。公社当时提出的口号是:“累死也要修水库,修好水库利万代。”硬性规定,民工们倒下不能用劳力送回村安葬,就地安葬在工地南侧,等将来水库全部完工了,要把坟场当成陵园来修缮好,供子孙后代参观教育。如此繁重的劳动,如此少量的粮食,如此因饥饿、劳累而造成的减员,使得民工见了总指挥苗草叶,都恨不得咬上她几口。民工们开始有到附近田野、草地、树林里去挖捡草根、野草籽、野菜枯叶,甚至捉地鼠充饥的。苗草叶还制止过几次,丈夫老旦找到她说:“你行行好吧,再不让民工们自个想辙找点吃的,你这水库修不成人都倒下了。你有能耐向上面再要些粮食给民工吃,那才叫本事呢。”老旦犹豫了一会又说:“再一个我对你说句不该说的话吧,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别在这逞英雄了,你想过没有?这水库再修下去,人又没有那么多吃的,活又这么重,劳累加饥饿,不死人才怪哩,现在已经有几十个倒下了,倒下百人以上你想想啥后果?县上、省上、中央知道了,人命关天呀,你是总指挥,不拿你顶罪拿谁顶?……”老旦后面又说了什么,苗草叶已没心思再听了。但就这几句话已让她不寒而栗。老旦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几句话居然让苗草叶在对民待工的态度上有了一个180度大转弯。首先,有病的民工不再被强逼着上工了,其次,工间休息时间明显加长,其三,民工出去寻找吃食替代品不再作为违反工地纪律去斥责、制止、处理了,而是睁只眼闭只眼。向上要粮报告打了好几个,都没啥下文。每天一听到有哪村干部报告死人了,她就打颤。一次她偶尔发现了疙针屯向北与雍州之间有块菜区的白菜地收完了白菜,地上留有些白菜根,她把这个消息悄悄透给了包家屯的村支书包永福。当天晚上,除了包大筐看家之外,包永福率领全体民工,扛着修水库用的工具直扑那块菜地而去。借着月光,他们把那块面积不大的菜地翻了个遍,刨出不少白菜疙瘩。有饿极了的民工,刨出几个,把泥往锄把上一摔打,就往嘴里塞了起来,边刨边吃。到后半夜两点多,整个地段全部刨完,布袋、箩筐、抬筐都装满了,依然带不完,大队长包小豁说:“咱挖个坑埋好,明天夜里来运走,今天太晚了,大家也累的不轻。”包永富眼一瞪:“你说梦话吧你!埋在这?这年月埋在这你还想隔天再弄走?到时候不知已进谁的肚皮了!这样,你带人往回运,我在这看着,再运两趟保准运完。”包小豁说:“天亮了叫人看见咋弄?”包永福说:“我心里测算过了,腿脚利索点,完全来得及。别说了,赶紧运!”民工们吃些白菜疙瘩身上有些劲了,再说在他们眼里这白菜疙瘩不亚于握在手里的金元宝,到手的金元宝再让别人弄走,那心里会是啥滋味?所以,一个个腿脚麻利着呢。运完最后一趟,地上剩一些,被民工们塞进口袋、衣兜、怀里,一个都不剩下,全部运到了工地的包家屯伙房内。为防止被外人发现,他们连夜在伙房内地上小心翼翼地挖了个大坑,将白菜疙瘩埋藏起来,上面盖上些柴草伪装好,已经凌晨五点了。民工们这才回去休息。他们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可还是被霍庄起夜的一名干部发现了情况。包永福指挥干完这一系列活,自以为大功告成,正准备躺下休息一会,霍庄有个干部走了过来,拦住包永福要借一步说话。他说:“包书记,咱明人不说暗话,我都看见了,之所以没去报告、没去嚷嚷,是因为怕坏了你的好事,引起工地骚乱对谁都没好处。但好处你不能一个人得了独享不是?”包永福说:“你想咋着?说吧。”那干部说:“不说见面分一半,那样对你不公平,你看给我三分之一咋样?论民工数量,我比你多,论倒下的弟兄,我比你多,现在工地上人都饿成这样了,这个条件不为过吧?”包永福想了想说:“能不能再少一些?大家都不容易。”那干部说:“我要一嚷嚷,不说全工地民工都来抢,就是来五分之一,你想想你能留多少?包书记,差不多就中,同时我也保证,以后我们村遇到类似的好事,一定也和你们屯共同分享,说到做到!咋样?”包永福说:“你狗日的咋恁眼尖?这咋让你看到了呢?”那干部说:“撞见了咱就是兄弟,有缘分。你说呢?”包永福说:“这事不是件小事,让我和大队长商量商量。”“甭商量了,我都听到了,就这么办吧!”随着说话声走来了包小豁:“其实你一叫包书记,我这心里就定一家伙,想着坏菜了,我就悄悄的跟在后边,怕我们包支书有个闪失啥的。”最后双方商定,现在天已渐亮,民工起床、吃早饭、准备上工,人多眼乱,等到晚上交货。这包永福、包小豁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咋不派个观察哨之类的,这现在到手的货,硬生生得送给他们三分之一。还真凑巧,这天村里马车来工地送东西,在伙房的包大筐私自做主,把白菜疙瘩刨出来装了几麻袋,悄悄地装上车让马车赶紧离开了工地。而后他指挥伙房人员迅速把土坑又恢复原状。利用中午吃饭之机,他悄悄向支书包永福报告了这一情况。包永福拍拍他的肩膀说:“干得好!这下好了,就是捎回村让村上人吃进肚子里也不能太便宜了霍庄这帮鳖孙!”当晚按照约定,霍庄悄悄来了几个人,双方挖开大坑,将白菜疙瘩弄出来分成三堆,霍庄人弄走一堆,剩下两堆仍由包家屯人埋入土坑。尽管霍庄那名干部觉得不对劲,但他也说不出啥来。一是他们拾了人家包家屯人的便宜,二是双方人都在场刨出来的白菜疙瘩,也不好说啥,就这样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包家屯喂牲口的车把式把马车赶回村去,按照包大筐的吩咐,组织在家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把白菜疙瘩数了几遍,得出准确的数据,然后依据留守在村的人头,把白菜疙瘩大小分配开,给各家各户分发了下去。这白菜疙瘩尽管有些疙丝,但多少带些甜味,煮煮、蒸蒸,甚至生的都能吃。在那个年月,这就算好东西了,而工地的包家屯民工们因为有了这些白菜疙瘩,着实让肚子好受了一段时间。这件事也让包永福受到了启发。从此他就从工地抽出一名瘦弱的民工不再干活了,整天贼一样等民工们出工以后,他迅速溜出工地,在附近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搜寻食物或打探食物讯息。当然这样做的好处是,他们隔段时间就会有一些或多或少的收获,所分工段的工程量进展不比别的村差不说,从此以后,包家屯民工们再也未出现过饿死在工地上的现象。但其他村的民工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中间水库工程总指挥苗草叶曾向公社薛书记提出来说,身体越来越差,看能不能派个更合适的人选把自己换下来,让自己回归原本应该抓的妇女工作岗位。说的相当婉转含蓄。但薛书记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于是他鼓动她说:“你工程已抓的有成效了,半途而废,这时候让别人上去摘桃子,你不心疼吗?再者说,你想过没有?这水库修成功了,你苗草叶大功一庄啊,说不定凭借这一政绩工程,上级会再提拔一下你什么的,岂不更好吗?”因为在苗草叶看来,能靠自己红门洞开走到这一步,当上国家干部,吃上国家饭,已相当不错了,不敢妄加奢想,的确没想到尽快再让上级提拔一下。经薛书记这么一说,煽乎的她的确有点动心。她点点头说:“我听你的,你就是我的领导嘛。”薛书记抱住她说:“上了床你比我大一圈,你是我的领导啊。”苗草叶迎上去吻了几下,就直奔主题而去。
  水库工地上发生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让苗草叶不敢继续再担任总指挥了。这天上午,同样出去寻觅食物的霍庄伙房的霍不登在疙针屯附近的黎家坟地边,看到一妇人哭哭啼啼地抱着一个小布包卷走近坟地,哭了一阵将布包卷扔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村去了。见那妇人渐渐走远,霍不登便慢慢走进布包卷一看,布包实际是一个小而薄的小褥子,褥子里包裹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死婴。霍不登犹豫了一会,还是抱起那布包卷回到了工地附近。把包布卷解开放在一堆枯草上,唉声叹气一会,他几乎是半闭着眼把那孩子的死尸收拾了一下,把他认为没用的东西用柴草盖好,把他认为有用的东西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就回了工地伙房,他心里狂跳着喘着粗气,恐怕别人看见,把布袋里的东西倒进菜盆里简单洗了洗,就倒入大铁锅内,快速放些干菜叶、枯树叶以及一些工友们挖来的草根,就煮了起来。霍不登做梦也不会想到,那妇人走回一段路突然想起装在衣兜里的孩子的长命锁忘给孩子戴上了,人已经饿死了,给孩子戴上长命锁,让他再托生后愿长命百岁吧。于是妇人又悲悲凄凄地原路返回来了。远远看到霍不登好像抱着个什么东西疾步往工地方向走去,但她没想那么多,继续走她的路。当她赶到刚才放孩子死尸的地方,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她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多寻思,就直冲霍不登疾走的方向狂奔而去,快接近霍不登时,霍不登已进入工地了,她毕竟一个人身单力薄,怕追不回孩子死尸反尔遭到不测,她蹲在那里盯着她霍不登走进了一个窝蓬,她记住了那个窝蓬,正准备返回村里叫人时,她一扭脸发现了刚才霍不登“操作”的地方扔着她熟悉的那个破棉小褥,她走过去一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苏醒过来。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恶心想吐,但又吐不出。她慢慢爬起来想回村叫人,可没走几步,一想,本村的民工不也在工地吗?返回村子干嘛,直接找疙针屯民工所在地不就结了!她拖着两条沉重的腿,面无血色的找到了疙针屯民工的窝蓬所在地,见到了生产大队长黄杉球,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黄杉球上去一把扶住了她:“这不是黄花花她娘吗?嫂子你这是咋了?咋到这来了?”停了好一会,缓过点劲来的黄花花她娘用颤抖的手指着霍庄民工的伙房,有气无力诉说着事情的经过。从她的讲述中,黄杉球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她的外孙,即黄花花的孩子病饿而死之后,她抱来坟地边扔到坟地后遇到了这种前所未闻的惊世骇俗的事件。当时黄杉球一听就火冒三丈,他想这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就带上刚下工正准备吃饭的十几个黄姓民工,搀着黄花花她娘,让她带路,去看了霍不登的“操作”现场,当黄杉球用手一掀那堆枯草,眼前呈现的让他目不忍睹的东西,差点没让他瘫坐在地。打了个趔趄,好一阵才站稳。冷静了一会,黄杉球大手一挥:“走,回工地叫人,操家伙!”众人知道要干什么,就随着他和黄花花她娘又返回疙针屯住地的伙房前,他简短地动员了几句,众人搁下碗筷,怒火中烧地提起手边能操起的铁锨、锄头、扁担、抬杠等,快速扑向霍庄伙房,当霍庄民工正纳闷这天菜咋真香,争相多吃一口时,一阵黄旋风般“刮过来”的疙针屯民工扑向他们不由分说地就打架起来,还有几个民工冲进伙房将他们的大铁锅砰地一声就砸破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霍庄民工毫无防备,当有人发现事态不对拔腿想跑时,已经有几个民工被打翻在地了。在附近吃饭的总指挥苗草叶及其他公社干部看到这一情况,撂下饭碗就跑了过来。霍庄民工已四散逃奔,对打倒在地的民工,已打急了眼又追不少逃散的霍庄民工的疙针屯人还要挥舞手中家伙再打之时,苗草叶大喝一声:“住手!”连苗草叶也不知从哪来那么大声音,疙针屯民工猛然听到她的断喝,停下了手中的家伙。她看到了领头的疙针屯大队长黄杉球,便厉声喝问:“黄大队长,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人?!”这时披头散发的黄花花她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向苗草叶哭诉了事情的经过,并带她及其他公社干部去看了现场,黄杉球还从刚才被砸烂的霍庄伙房的大铁锅下的锅台里找出了人指甲等物证。看到这一切,令苗草叶倒抽凉气,深感事态严重,她没想其他更多的事情,就直接给黄花花她娘下跪那了。她说:“大娘你在上,请受我一拜,这个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是这里的总指挥,我先以这种咱这里最高的礼节给您道歉,并保证以最快的速度缉拿罪犯,从严惩处!”其他两个公社干部见机赶紧上去一左一右搀扶起黄花花她娘,嘴里随着苗草叶的话也不停的道歉。疙针屯人见苗主任都下跪了,也不好再动手打砸了。苗草叶起身对黄杉球说:“立即组织你们村民工返回吃饭,安抚情绪,午饭后照常出工,记住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天塌下来,由公社干部,由我苗草叶承担!听见没有?”黄杉球小声说:“听到了。”他招呼民工陆续返回到了工地伙房吃饭,霍庄村支书吴粪杈见事已平息,一路小跑到苗草叶身边问个究竟,苗草叶简短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当时就反胃呕吐了出来,胆胆怯怯地赶回的霍庄民工听到了苗草叶的述说,也有几个开始呕吐起来。人们心里是个啥滋味,谁都清楚,吴粪杈问都没问,就派人把做饭的炊事员霍不登五花大绑起来,还愤怒地上去一拳打得霍不登鼻嘴蹿血。苗草叶说:“住手吧,一切由组织、由法律来处理他。”苗草叶让人叫来疙针屯和霍庄的村干部开会,会上她强令霍不登跪下给黄花花她娘磕头,并下令必须连磕30个!而后,她在会上严厉地训了话,命令一名公社干部率领包家屯三名民兵把五花大绑的霍不登押往公社。黄花花她娘追上去扯了霍不登几个耳光,遂坐到地上又哭天喊地起来。苗草叶好一阵安慰,并当场命令霍庄村支书从公社定量供给他们伙房的黄玉米面里装出3斤赔偿给黄花花她娘。这招实在还算管用,加之疙针庄村长黄杉球也好言相劝,黄花花她娘才慢慢平息下来。苗草叶趁机让黄杉球连人带那3斤黄玉米面送回村里黄花花她娘家中。当天下午工间休息时,苗草叶召集所有参加水库工程的各个村庄的支书、大队长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她用低沉的语气通报了事情的简要情况,要求各村干部对所有民工,尤其是炊事员,要搞好教育,严加管理,明确制度,决不允许类似事件在水库工地再次发生。公社接受了她此事从速办理的建议,黄不登很快被送往县里,事实就摆在那里,法院从速判处黄不登一年有期徒刑,霍庄村支部书记吴粪杈受到党内警告处分。这些结果在工地干部会上传达之后,疙针屯人才算真正平息下来,工地基本又恢复了往日的状况。
  这次苗草叶是真的病倒了,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被紧急送往公社卫生院,又速转县人民医院治疗。公社无奈只得由书记薛智奎亲自挂帅,兼任水库工地总指挥。他到工地后,比苗草叶严厉多了,上下工时间,出工人数,工程进度,他较真的很。民工的劳累,饥饿和“牺牲”的数量,明显比苗草叶时期要严重的多。民工们只要趁他回公社开会或办事时才能稍稍放松一下。包大筐不久也病了,他不是腿部又出了毛病,而是精神恍惚,神志不清,这主要是听说霍庄伙房的事之后,胆小怕事的他晚上整夜睡不着觉,稍微迷糊着了就作恶梦,别说晚上不敢出窝蓬,就是白天也不敢单独行动,每当有事不得不经过坟地时,他不由自主地浑身筛起糠来。久而久之,他连伙房基本的工作也丢三落四的,常常出错。村支书包永富和村大队长包小豁商量让包大筐回村治病休整。包永福去请示薛书记,薛书记跟着包永福来到包家屯伙房,薛书记问包大筐话,包大筐张着嘴,两腮塌陷的厉害,唯有瞪着两只呆呆的大眼还知道看着薛书记,浑身微微颤抖着。薛书记没说什么,扭头走出窝蓬,问:“送回去可以,可你们村少个民工咋办?”包永福说:“我们村尽快想办法补上吧,包大筐这治病要紧。”薛书记看了一眼包永福:“那就赶紧办吧。”包永福说:“好,我们这就办。”
  大队长包小豁帮着包大筐扛着行李卷,包大筐拄着拐杖跟在后边,慢慢的往包家屯走去。到了包家屯,包大筐拐杖一扔扑到村头地上捂着脸呜呜呜的大哭起来。包小豁把行李卷放在地上,他也累得不行了,就势坐在上边歇息起来。包大筐哭了一会,慢慢的爬起来,拄着拐杖往家走去。包小豁起来提起行李卷跟在后边。包大筐走到自家门口,抬头看了看门,犹豫了一会,抬手敲了敲,不一会,麦穗走过来拉开大门,当包大筐骨瘦嶙峋地出现在她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她不禁倒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这个令她一时认不出来的男人惊愣在那里。包小豁赶紧走上前去:“麦穗啊,别怕,这是大筐啊。大筐,到家了,赶紧进家。”包大筐这才抬脚走了进去。来到上房屋,麦穗让包小豁和大筐坐下,她眼泪就哗哗的流了出来:“大队长,大筐、大筐咋会成这样啊?”包小豁嗨地长叹一声说:“这一言难尽啊,他自从出了……”村长包小豁简要的说了说事情的经过,最后说:“麦穗哎,那水库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这幸亏你们家让大筐去了,要是让你去啊,那罪你可真受不了啊。这么着吧,你操点心,让大筐在家慢慢歇着,恢复恢复,一会我拐到八爷家,让八爷来给大筐看看咋个治治,好尽快让大筐恢复常态。”麦穗问:“那大筐回来了,我是不是得去呀?”包小豁说:“你不用去,要是那样做,俺跟永福还有点人性不?你只管放心在家把大筐和孩子们照顾好,啊,水库工地上没你什么事,你只管放心啊。那、那我先去趟八爷家。”送走包小豁,麦穗问了大筐几句话,大筐有的答上来了,有的不予搭理。这让麦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于是,他赶紧烧好热水,帮大筐洗洗,换上衣服,又为大筐做了饭,盛好端到桌上,大筐看到念刚还知道笑笑,又把头转向麦穗:“跃进还在睡觉呢?”麦穗向他点点头。吃完饭,八爷拎着药箱就走了进来,麦穗让坐问候之后,八爷就为大筐诊治起来,捉了捉脉,翻了翻大筐的两只眼上眼皮看了看,对麦穗说:“没有啥大的问题,打几针,我再留下几服药给他吃吃,让他好好睡几天,营养跟上,这些日子你有空就跟他多说话,尤其多回忆过去的事情,这样的话有个月儿四十就可能完全恢复过来了,麦穗你也不用太担心。”麦穗说:“八爷,你说的营养是指……”麦穗欲言又止,八爷说:“这年头营养还能指啥”麦穗点点头:“我懂了,可八爷呀,家里就那么点粮食实在少的可怜了呀,是照顾孩子还是照顾大人?按说都得照顾,可看这样是没法顾啊,这大队长、支书都上了水库工地,也没人在村里替咱想想法子,你说可咋办呀?”八爷说:“麦穗呀,就是他们在村里也没啥好办法,现在到处都遭灾,哪里都缺粮,没办法啊,只有自己省着点了,我回头让你八奶奶看看家里的情况,看能不能接济你一点。”麦穗赶紧说:“八爷别、别那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八爷说:“天灾这咱防不了,可你说这领导们要是头脑发热,胡说蛮干,这上头应该看的很清楚啊,上头应该及时出面制止,批评啊。现如今却看不到上级有哪些措施来制止啊。”麦穗说:“八爷,大道理俺不懂多少,俺总觉得共产党领导咱们穷人翻了身,绝不会让咱一天到晚过这种担惊受怕、忍饥挨饿的日子吧?”八爷说:“麦穗啊,你说的对,不会是这样的,我相信这种日子不会允许它继续下去的!”
  转眼间到了小寒节气,水库工地一夜之间被鹅毛大雪披上了洁白的银装。骨瘦如柴、饥寒交迫的民工们窝在窝棚内挤在一起取暖。下雪之前,大地已开始上冻,公社的粮食供应已出现了时断时续的状况,水库工地除了四周的彩旗在狂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有些生气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机,连人的眼珠都懒得多转一下。衣着单薄、褴褛的民工们,不少仍打着赤脚,有人的脚后跟裂开的血口子跟小孩嘴似的。民工们盼望着停工回家,这水库工地一天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了。可面对逼债似的薛书记,没有一个村的村干部敢站出来提出停工的要求。这终于让上苍天看不过眼去了,没膝深的大雪别说出工了,人就是出门也较为困难。多数人都以为这下薛书记会放他们回家去了吧。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不仅没让他们回去,反尔大雪刚停,工地大喇叭里就传来要求出工的号令。民工们的心已凉到了极点。就这样,工程一直持续到大年二十三祭灶这天,公社薛书记才宣布放假,允许民工们回去和家人团聚。路途近的村寨,民工们卷把卷把行李捆好,穿在铁锨或锄把上,扛着就三五成群地回去了。留下看着伙房锅碗瓢盆的炊事员,等待村里派车来把东西拉回去。路途远些的村寨则收拾好行李,多数人也用工具挑着行李卷就回去了,留下少数较瘦弱的人挤在窝棚内等待村里马车来拉炊具的时候顺便把他们拉上,期盼着坐马车回去好省些气力。整个工地到处都是衣着褴褛、头发枯黄、l如干柴的民工们忙碌的身影。有的还不忘到水库工地已逝工友的坟地前向逝者磕个头或鞠个躬以表哀思。也就半天功夫,往日彩旗猎猎、万众筑库的喧闹场景突然变得空旷、落寞与沉寂起来。
  包家屯民工回到了村里,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村落多少带来些生机。包永福,包小豁回村安顿好后,把伙房上剩的几斤玉米面交给村里保管,交代他一定要保存好,待年后水库工程复工后带到工地上,还要吃到民工们的肚里,补到民工们的身上。这一切办妥之后,双双来到包大筐家看望大筐。包大筐已比先前好了许多。只是看人的眼神还有些发直,说话、反应还算可以,但比过去要慢一些。麦穗说:“多亏八爷给他精心治疗,恢复成这个样子实在不易,这病就是这样,来如猛虎,去如抽丝,没啥法,慢慢来吧。”包永福说:“大筐是个好同志,人老实、忠厚,病了也不说,要不是别人发现,还不定发展成啥样呢。麦穗你辛苦些,这病恢复的就会快些。”包小豁说:“麦穗你看有啥困难,我跟支书都在,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的决不推辞。”麦穗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了看支书和大队长,轻声说:“困难就是粮食太少了,家里两个孩子两个大人,现在只能照顾孩子,大人多少吃点能活命为标准,过了年,这春长大日头,家里要一粒粮食也没有了,您说让我该咋办呀?”说着抹起眼泪来。包小豁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说:“麦穗啊,我跟支书都知道你不易,要不然也不会家都没回先来看你跟大筐,这是三斤玉米面,我跟支书商量好了,包家屯这么多民工其他人一两都没有,唯独只给包大筐照顾这三斤,东西不多,但这是村里一点心意,收下给大筐补补身子吧。”“这、这……。”包小豁硬塞到麦穗手里:“快收下吧,别推让了”包永福说:“收下吧麦穗,村里实在是没有更大的能力了。”麦穗收下来放到桌上说:“那谢谢两位领导了。”包永福说:“谢啥?说起来惭愧啊,这几斤玉米面是公社发给咱包家屯民工伙房的,说要让大家喝上一顿热乎玉米粥身上热着再回村,我跟大队长商量了一下,就留下几斤,给大筐三斤这理所当然,大筐虽然是残疾,但在工地上为包家屯伙房可是操碎了心,我们都感激他啊。当然还有几斤我们让保管存起来了,不瞒你说麦穗,真大个村,万一谁家遇到啥事好应个急不是?嗨,不说了,不管谁和你说起话来,你可贵贱不敢提这茬啊?”麦穗含着热泪点点头。送走大队长和支书,麦穗把这三斤净身玉米面金疙瘩似地放入东里间的面瓮里。到了晚上,她才舍得拿出一点搅了半锅玉米面糊糊。看着孩子们和大筐香甜地吃着,她心里多少有点慰藉。后来锅里剩下几口饭,她又把每个人的碗筷用水涮涮,然后将涮碗水倒入锅里热热,麦穗就这样也算吃了一顿。这样的苦日子硬生生让麦穗从一个苗条俊俏的少妇变成一个黄皮寡l、面无血色的小老太太。
  眼看就要过年了,却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和味道。大年二十五,公社妇女主任苗草叶回到了包家屯,都以为她是回家过年来了。谁知她回村后找到支书包永福说:“公社有重要文件要传达。”包永福说:“啥重要文件?”苗草叶说:“中央关于农村政策的调整,上级要求先干部后群众,原本打算先集中村干部传达的,后来决定公社干部分头下去。文件只有一份,公社就复写了出来,让尽快传达,年后就可以落实了。”包永福接过文件一看,上面主要是毛泽东主席在看了李先念、陈国栋关于粮食工作的报告之后的批示:“一是农村多种粮是上策,田间地角谁种谁收,不征不购,要恢复私人菜园,酌留自留地;二是农民要恢复糠菜半年粮,有稀有干,粮菜混吃,要多储备,少食用,以人定量,粮食归户,吃多吃少,节约归己;三是发展饲养牲口、家畜家禽等肉食动物。”里边比较重要的莫过于:“田头地角谁种谁收,不征不购,要恢复私人菜园,酌留自留地。”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指示是号就发出的,为什么到现在才传达到包家屯农民当中?这中间怎么就耽搁真长时间?这个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好说。但现在传达到农民当中为时仍然不晚,只要抓紧落实,1960年春季生产就能落到实处,初见成效。这个文件不亚于在包家屯上空炸响了一声春雷,让饥饿中的农民又看见了希望。包永福找来村干部传达文件之后,包小豁竟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但此时需要冷静下来,而不是头脑发热。有人主张立即传达到农民中去,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过个年。但包永福却有自己的想法,他说:“这是一件大好事,但配套政策制度必须完善,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一切准备妥当,才能全面展开。譬如:田头地角是指的哪?菜园每人多少?自留地留多少?要有人开荒种田允许不允许?如果允许,集体生产咋弄?若出现人人都光顾种自留地而荒了集体的田,那我们这样的好政策不仅不出好结果,还会出乱子。”苗草叶说:“这话在理啊。公社知道这个文件的分量,同时也想到了它一旦实行之后给公社给生产大队带来的冲击。所以,几次开会,定下了个原则,菜地每人不超过二分,自留地每人不超过三分。至于开荒地,每家每户不超过一亩,可利用业余时间打理自家农田,但必须保证集体土地的生产和保证公社各种农田水利工程的出工。在这个框架下,您再商量好包家屯的具体规定,一切准备稳妥了再展开工作,这样以不至于被动。不瞒大家说,公社干部当中也有同志对这个文件有自己的看法,认为这属于倒退行为,甚至还有些同志有些抵触。但有中央的文件,有毛主席的批示,有上级关于贯彻落实的意见,所以必须落实,可以肯定,落实之后,群众的生活会略有改善。大方向没错,所以必须落实这没啥说的。只是在最基层的村镇落实的过程中,要严格掌握政策和界限。这些我们相信包家屯的村干部有这个水平。”
  村干部连续开了一天的会议,吃透了上级文件精神,制定出相当具体的措施,具体到菜地要好地段,种粮自留地要中溜地,开荒地的具体位置,以及集体土地边边角角不许任何人开作自留地去耕种,房前屋后种瓜豆的位置与界限,私人宅基地空闲位置的利用,集体水渠水井等设施附近不得私人耕种等等。总之,能想到的都做出了规定。待一切准备妥当,包家屯这才召开了群众大会。会上原原本本地传达了中央文件精神,传达了上级关于贯彻落实文件的具体政策,宣布了包家屯村的具体规定。这项政策如一股巨大的暖流在包家屯人们心里淌过,掀起了一波又一波巨澜。有些百姓自发的说出了“包家屯有救了,老百姓有救了”的肺腑之言。包八爷激动而动情的说:“还是共产党伟大,毛主席英明啊,终于对百姓的疾苦开始采取措施了。”村里原来打算过了年再分地,可百姓们坚决不干,强烈要求年前分田到户,让他们心里踏踏实实的过年。顺应百姓呼声,菜地、自留地分好打了界桩,一些有壮劳力的人家就已开始到自家土地上去劳作。至于开荒种地,由于村里不大提倡,所以没有人敢站出来去第一个吃螃蟹。然而,刚刚过罢年,正当包家屯百姓们期待着开春后大干一场之时,公社通知,正月初六,各村民工必须准时到达公社水库工地,水库工程复工。这些民工出发之前反复交代家人:到了下种时节,想尽一切办法把种子种下,种下了种子就种下了希望。到了工地上,心里还系着家里的土地,但繁重的体力劳动很快使他们成了在工地上晃动的躯壳,极少、极差的伙食,使他们依然时常处于饥饿状态。公社书记提出了一个响亮而坚决的口号:“奋战六十天,修成大水库,向党献厚礼,造福于人民。”工程量明显加大了。
  包大筐家没出民工,这成了村上部分村民的咬嘈对象。麦穗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受不了别人的咬嘈和指戳,她找到了八爷家,对八爷说:“八爷,央求您跟八奶奶多操些心关照一下大筐和孩子们,我明天就扛起行李上工地去。”八爷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你不想让大筐和孩子们活了?你现在就可以走!”麦穗抽泣着说:“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八爷说:“你家不出民工,不是村上批的,是公社批的,公社特批要照顾好大筐的,你受不了?听几句闹言碎语就受不了了?舌头长在人家嘴里,愿怎么说让他们说去!管他们干啥?咱没做任何昧良心的事咱怕啥?退一步说,人家公社批准您不出民工自有人家的道理,大筐有病,孩子们都需要照顾,你走了咋办?俺跟您八奶奶能包办了他们的一切?眼下啥也甭想,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心心地照顾好大筐和孩子们才是正事,做好自己的事情,管他外人咋说,咱一不违法,二没坑人,咱就能站的直,走的正,怕啥?啥也不用怕!”麦穗说:“那赵小眼媳妇昨天还到俺家门口骂那话都拉不起舌头。”八爷说:“又是赵小眼媳妇!去年秋天她偷村里的玉米让我碰到,我饶了她,没报告,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她下身长了个疮,这两天正在我这看病,她这头你尽管放心,等她再来换药时我说说她,让她不能胡乱咬嘈。”
  春耕大忙季节来了,谁都清楚春华秋实的道理,人耽误地一季,地耽误人一年。水库工地盯得紧,壮劳力回不来,好在分到农户的田大都是集体已播下冬小麦的土地,但麦田管理,早秋作物种植,菜地的种瓜点豆等活都也不少。有些活是一家一户的留守人员难以完成的。所以这麦穗就挑头把妇女、老人、儿童组织起来,把各家各户干不了的活统一干好,集体的农田管理她也操了不少心。人们看到麦穗真心带领大伙为大家办实事办好事,原来个别抱怨她家不到水库工地出民工的人家也渐渐改变了看法。不仅不再找茬,反尔心疼起麦穗来。人心都是肉长的的啊,人家麦穗这么干图什么呀,还不是觉得大筐是个治保主任而不能为大家办事,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趁一个天高月明的夜晚,生产大队长包小豁受支书包永福委托,带领一部分民工偷偷跑回家里,想趁这皓月当空的夜晚好帮家里干些活。可回到家一看一问,情况令他们欣喜不已。包小豁到麦穗家表示感谢,问候了大筐的情况,天不亮就带着民工又回到了水库工地。回到工地,包小豁给包永福一讲村里麦穗善良的举动,他俩都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苗草叶提升到公社之后,包家屯至今妇女主任空缺,原本还真有瘸子里拨将军,想让赵小眼媳妇干,可赵小眼媳妇的为人在村里那是马尾提豆腐,根本就提不起来,后来又有人提议让水儿媳妇干,可水儿媳妇是大马哈,怕她将来耽误事。现如今麦穗这个人选跳入了他们的法眼。俩人商量好后,又征求了一下在工地的其他干部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推举麦穗任包家屯妇女主任。在水库工地利用出工间隙,包永福就给公社打了报告。可公社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批准这一报告,但这些麦穗她并不知,她心里想的简单也质朴,那就是大筐不能为大家做事,俺家又没出民工,那就尽俺的所能为乡亲们办点事,她实际上成了不是妇女主任的妇女主任。过了一段时间,公社妇女主任苗草叶见到包永福时说:“薛书记让通知你们一下,公社决定任命水儿媳妇为包家屯妇女主任。”包永福惊诧地看着她,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算表态知道了这个事,扭头就到工地去了。
  毛主席、共产党的政策好,谁知天公不作美,1960年春季大旱,大旱到在土路走一趟就会扬起一溜黄黄的尘土。大片大片的庄稼硬生生由绿变黄,再由黄变枯。尽管水库工地破天荒的放假三天,让民工们回去抗旱。然而河里水已干涸,井水水位往下降,不少水井已见底。那么一点点的水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反尔因为浇地问题水少地段引发了争吵和斗殴。三天后,民工们不得不无奈而失落地回到了水库工地。
  经过所有民工的拼命奋战,以一百多名民工的生命为代价,霍庄公社疙针屯水库总算胜利完工了。经地区、县两级水利部门验收合格。然而,水库工程完工了,却因天大旱而暂时出现无水可储的尴尬局面。眼下要抗旱,这水库是指望不上了。民工们先后离开了他们为之奋斗了几个月的水库工地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村寨。老天大旱,回天无力,这么多青壮年回到了农业生产的第一线,面对龟裂干涸的土地,他们同样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包家屯村干部还是明智的,他们让这些民工们休整了三天,又重新在村东头包家祠堂集结,支书包永福说:“现在我们已无路可走,但我们不能束手就擒。地下水位深,我们也要打井!老天爷不给水,我们向地下要!乡亲们,我们现在是能多打一口井就说不定能救活自己的庄稼,我们每一滴汗水都是为自家洒的,每一口井都是为自己打的。从今天起就开始吧。”包家屯没有盲目蛮干,他们又让麦穗到雍州民政局去请罗科长帮忙,经他协调,请来地区水利局两名工程师,对打井位置做了测量和勘探。就这样,包家屯人累死累活,硬是打出了三眼深水井,吃水没啥问题,还解决了水井附近集体耕地的灌溉问题,一家一户种的菜地,村里鼓励到集体的水井挑水去浇。有些勤快的人家还挑水浇了自家的庄稼。但毕竟是大旱之年,夏收基本上无法统计数字,少的令人汗颜。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大旱欠收之年,上级强征抢购粮食的任务仍然没减少。公社民兵征粮队在薛书记的带领下来到了包家屯三次,强搜民家,吊打农民,连过去农民忍饥挨饿从牙缝里省下来的一点点粮食也要抢走,赵小眼家存的几十粒豆种子被发现,赵小眼眼看就要拼命了,也没能留住。包大筐家要不是把一点点粮食藏入地道,那怕是根本留不下来一粒粮食了。公社征粮队第三次离开包家屯第五天,包家屯开始出现饿死人的现象了。首先是包雪梅和她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家里没什么可吃的了,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什么可供充饥的也没找到,一儿一女已奄奄一息,她也被饿的神志恍惚,实在无法可想了,她从院墙跟挖了些土放进锅里,又从锅台里扒拉些黑草沫又放到锅里,用热水一冲一搅,盛到饭里端给孩子们说:“今天敞开肚皮吃吧,咱有了,有粮食了啊孩哎,快把肚子吃饱饱的好去玩。”孩子们喝不下,直塞牙,她也盛了一碗呼呼地往嘴里喝了起来:“闭住气,别品味,一过喉咙,到肚子里就能顶饥。”孩子们见娘如此大口大口的喝进去,认定那是能吃的东西,也跟着闭住气大口大口往下喝。肚子倒是灌饱了,可不一会儿,娘仨就一起倒在屋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紧接着就是曾在地主包石碾家扛长工的柜柜的三个儿子三个小家,没几天就活活地被饿死八口!那些天支书包永福整天心惊肉跳的,不敢见有人来找,一有人找,多数进门先磕头,请求村上帮忙安葬被饿死的亲人。他和村干部想遍了办法也没解决粮食问题,他觉得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村里有人已做好准备,要去逃荒了。有人来找包永福开证明,包永福不愿给开,因为公社对这个问题强调的特别严格,说谁要出去逃荒要饭就是给共产党、给毛主席、给社会主义抹黑,各村要派出民兵把住各主要路口,公社还要用霍庄民兵全公社巡逻,抓住哪村有外出逃荒的,先打三十大板,然后由哪村村干部领回村去。当时外村还真有人被巡逻民兵抓回去挨了打、被村干部领回去的。所以这包永福不敢开这个口子,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查出来公社绕不了他。那这些村民走就是了,还要开啥证明?因为虽然已经是和平年代了,但村民一旦走出去没有证明,要求严格的地方会把他们被当作盲流或坏分子抓起来。所以他们权衡再三还是觉得手握一个村上的证明出去好些。包永福不开,他们也没法,因为他们知道上级不允许出去。但不开证明当然也没能挡住饥饿百姓外出逃荒求生路的步伐。有人不要证明了,趁黑夜偷偷逃出村,逃出公社地界,沿着官道往东走去逃荒去了。但有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公社巡逻兵抓住打了板子的也有几个,被村干部接回去之后,仍然没啥吃的,肚子饿的咕咕叫,所以没多长时间就接着往外逃。有村民就说:“只要打不死就坚决往外跑。”
  包大筐家的情况也开始恶化了。粮食已无一粒,过去能找到的食物替代品也吃完了,两个孩子已饿的只剩下骷髅般的脑袋了。大筐的腿、胳膊、脸开始出现浮肿,麦穗的两只眼睛陷凹进去看上去特别吓人。跃进最终没有顶住饥饿,在这天黎明时分离开了他来到不久的这个世界。麦穗的眼泪已哭干,大筐瞪大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麦穗和念刚。麦穗哭都没有泪水啊。她倒也想去找雍州民政局领导看能不能帮她家度过难关,但最终还是没去。因为她亲眼看到城镇人来农村地里寻找吃食物,她由此断定,城市比农村好不到哪里去。怎么办啊?跃进已经走了,难道其他人也要跟着走吗?万一将来土豆回家来了,连爹娘都没有了,那他多伤心啊?再说,麦穗心里一直自责土豆是在自己手上弄丢的,这到现在连孩子面都没见上,就这么走了,心里能安心么?大筐那个样,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念刚绝对听她的,她说等,他就偎在她身边在家等,她说走,孩子二话不说就会跟着她走的。思来想去,麦穗觉得旧社会兵荒马乱,恶霸横行,穷困潦倒,逃荒出去还能留下几条性命,这现如今新社会了,起码没了兵荒马乱,恶人横行也不敢明目张胆,这逃出去肯定会比在家等要强一些。于是她横下一条心,开始准备带着大筐和儿子念刚重踏逃荒路。
  当她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告知八爷一声。没想到八爷一听说她要拉家带口出去逃荒,哇地就哭出声来。哭完了,他捶着自己的腿:“造孽啊!这解放都十多年了,从逃荒路上逃回家的人咋如今被逼到又得走上逃荒路啊,这到底是咋回事了呀!”他帮不了麦穗,包永福帮不了她,那只能看着她拉家带口重新踏上逃荒路了。包永福破天荒地给麦穗开出了村上的证明,并派了两个关系较好的民兵一路护送,逃过公社巡逻民兵的巡查,帮他们顺利逃出霍庄公社地界,去寻找生路去了。对于往哪逃,麦穗没有具体确定,出来只管沿着往东的方向走去,见村就进,见人家就去讨,落黑了就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好说歹说留在人家门楼下、院落里或柴房什么的地方过夜,遇到好心的人家,不仅给吃的,而且把闲房收拾好让他们住下,遇到稍好讨要的村落,麦穗就会多住几天,遇到好说话的人家,麦穗还会帮人家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以博得人家的欢心。就这样漂泊流浪讨要在外,起码三个人的性命是暂且保住了,这对麦穗来说就是胜利。当然遇到查的严格的村镇,麦穗会拿出村上给她全家开的证明,鼻一把泪一把的给人家诉说自己家的遭遇,以求得人家同情。当然遇到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人,她会带领全家巧妙躲开,以求平安。她还有个原则,那就是决不让大筐或念刚单独外出讨要。一般情况下都是集体行动,遇到特殊情况,也是她找个她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把大筐和念刚安顿好,她自个出去讨饭去。麦穗现在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和多少年前全家人逃荒在外有了很大的不同。相对安全多了,和平的年代让她省操不少心。她给自个默默的定下了个标准,那就是不能饿肚子,不能冻身子,不管好烂要穿暖,尽量不要因为冻饿而得病。至于睡觉,她想的较多的是安全,荒天野地、茅草庵、桥洞、山脚下、涵洞等地方,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去的。就是如此小心,还是差点出事。有一次路过一个村庄,一个满头秃疮的中年汉子对她们挺热情,不仅给她们馍吃,还熬了稀饭给她们喝,当晚把磨坊打扫了一下铺上柴草留她们住宿。麦穗心里觉得遇到了好心人,因为那秃子四四方方的脸庞,中等敦实的个头,一说话脸就红,看上去好像极为善良、本分、老实的那种人。麦穗这就稍稍的放松了警惕。就是这个看上去善良、本分、老实的秃子,凌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的摸进磨坊,看清麦穗睡觉的位置,上去就掀开麦穗盖的破被子,手就去拽脱麦穗的裤子,麦穗猛的惊醒尚未反应过来,秃子把他那硬撅撅的东西已顶到麦穗的小肚皮上了,麦穗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边大声喊大筐,边伸手胡乱抵挡,谁知右手刚好碰到了秃子的蛋囊,麦穗两手迅速死劲的拽住秃子的生命之根,痛得他猛地要挣脱弹跳起来,怎奈麦穗拽的太紧,他一时挣脱不了,疼的啊啊大叫。大筐被惊叫声惊醒,借着月光一看到这种情况,起来顺手操起拐杖啪地一下打在秃子后脑勺上,他猛的向前一栽,麦穗松手顺势把他推到一边,大筐扑上去双手卡住他的喉咙,卡的他上不来气,手脚扑腾一会就不动了。大筐还未松手,麦穗从后面拽拽大筐,大筐这才松开了双手。麦穗说:“大筐,他、他不会死了吧?”大筐摇摇头说:“不会。走!”麦穗知道大筐的意思,赶紧叫起念刚,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她立即摸到衣服准备穿上,手碰到下身,粘乎乎腥臭的东西弄到手上,把麦穗恶心地抓起一把身边的麦秸草就擦了起来,又用布包里的一块破布擦拭干净,这才穿上衣服,照顾念刚也穿好衣服,待把行李卷卷上捆好,收拾好讨饭的其它用具,一切收拾妥当,大筐弯下腰还不放心地去用手试试秃子的鼻息,谁知秃子顺势猛地起来抓住了大筐的衣领,这大筐是个瘸子,脚下哪站得稳?被秃子这么一拽一放,往前本能的跳了一下,那条好腿实实地就跪到了秃子的胸口,只听秃子啊的一声,大筐双手迅疾又卡住了秃子的喉咙,这次足足卡了有三分多钟,感觉秃子四肢都伸展开了,他才松开了双手。他担心再醒过来的秃子会给他们制造更大的麻烦,把麦穗捆好的行李卷背在身上,麦穗背上小包袱,手拉住念刚,借着月光赶紧走出这秃子家的磨坊,出了院门,朝东方走去。出村走了好远,来到一个打麦场的一垛麦草堆前,看天仍未亮,放下行李,三人偎依着草垛坐了下来,大筐把念刚拉到中间,他与麦穗紧紧地挤住念刚,就这样等待黎明的到来。
  时间过得快与慢看对谁来说,对于吃穿住用都不愁的人来说,觉得时间飞快,但对于麦穗她们一家逃荒在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她们不记得日期,也不管季节,只管一路逃荒向东走去。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她们来到当年包木杠走失的破砖瓦窑这。那天上午,一家三口正在路上前行,包大筐忽一抬头看到了这座破败的砖瓦窑,愣了片刻,就不顾一切的跑过去,麦穗拉着念刚也跟在后面走了过去。包大筐到了砖瓦窑里,撂下行李,扔下拐棍,扑到地上嚎啕大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哭到喉咙沙哑,哭到哭不出声来。坐了好一会,大筐竟奇迹般的神志完全恢复了正常。这让麦穗喜极而泣。望着眼前这座破砖瓦窑,十几年前全家逃荒住在这里所经历苦难的一幕幕就如同过电影般从麦穗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想起公婆及土豆饿的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浑身虚肿,想起公公出走以后,婆婆那悲凄的表情,麦穗不禁潸然泪下。解放都真多年了呀!咋如今又拉家带口地逃荒来到了这个地方?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他们从此就在附近讨要,麦穗既想回磐石村看看,又不想回到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包大筐想起他和李大妹的那档事,也没有去的意思,就这样他们一直讨要到荡县。麦穗本想去见见梁局长的,可就眼下这副狼狈样,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去。
  1962年春天,包大筐竟在要饭的路上碰到了同村的赵小眼。不管两家关系如何,这在外地遇到了同乡,彼此都极为高兴。赵小眼告诉他们说:“俺一家也跑出来逃荒到现在,没想到在这遇到您了。我这准备再讨要些东西就往回返呀,前天碰到了咱雍州的一个老乡,听他说咱那日子比过去好些了,听他说公社那个阎王爷薛书记被一撸到底,唐书记又官复原职了,说上边已意识到强迫虚报产量、强征粮食的错误,国家返销了一些粮食让农民吃,说这阎王爷官一倒,没人给农民过不去了,咱又可以安心种地了。那咱不回去,还在外头受这苦弄啥哩?您一家也回吧!”大筐说:“那你说的都是真的?”赵小眼说:“咦咦,这还有假?您走不走?要走一起走,路上也好互相照应一下。”麦穗说:“要不您先走也中,俺这残的残,小的小,走得慢,路上拖累您不得劲。”赵小眼说:“那中,那中,那咱包家屯老家见啊。”麦穗说:“那好。”包大筐还想问赵小眼那话是否真的,但终于未问出口,再问就好像怀疑人家赵小眼在说假话了。麦穗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得去见一见梁局长,证实一下赵小眼说话的真伪。因为仅凭赵小眼的话要是回去,那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咋过日子?到那时后悔,还不如今天去证实一下。
  麦穗与大筐商量,去荡县民政局找梁局长一趟,他毕竟是县里的局长,见多识广。再说,雍州地盘上的事他会不知道?她原本想留下大筐,自个带着念刚去见梁局长的,后来想想不妥,索性带上大筐,三人一起去。可没想到,当她跟大筐商量时,大筐却率先提出:“自己不去较为合适,也没必要去。再说我现在这个样,也不愿去见人家。”麦穗说服不了大筐,三人就先进了县城。麦穗一下也想不起了民政局的具体位置了,边走边问路。来到民政局门口附近时,大筐说:“您娘俩进去吧,我在下边等一会。”麦穗看了看他说:“那俺问过话就出来,你别扯急啊。”大筐说:“不扯急,您去吧。”麦穗把讨饭要用的东西都留给了大筐,大筐也把行李卷从身上取下来放在那,他坐在旁边。麦穗给念刚抹拉抹拉脸,整整破旧的有些显短的衣裤。然后自己捋了捋头发,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回头看了看大筐,大筐坐在地上扬了扬头,麦穗拉着念刚朝民政局大门内走去。把门老汉问明来意,带她们上到三楼,在一间办公室见到了梁局长。梁局长眨眨眼睛不敢认她们,看了半天才问:“您是?”麦穗嗫嚅着说:“俺,俺是麦穗呀。”梁局长吃惊不小,抬眼又看了看,才点点头:“噢,那,那你咋会变成这样?这么说这一定就是念刚了?”麦穗说:“是念刚。”梁局长赶紧走上前去捧住念刚的脸看了又看说:“像,太像了!念刚也有十几岁啦!”麦穗说:“周岁15岁了。”梁局长说:“快、快坐快坐。”说着让座倒水,问麦穗:“真多年不见,麦穗你咋变成这样了?咋瘦成这样了?”麦穗揉揉眼,边流泪边讲述了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目前的处境,诉说了逃荒出来的原因、经过和不易。听得梁局长唏嘘不已。当听说大筐还在下边时,梁局长赶紧招呼通讯员,让他把大筐接进来。大筐不肯进来,还是梁局长亲自下楼请他,他才不好意思地跟着梁局长走在后边,通讯员及工作人员帮他拿着东西,来到了局长办公室。怪不得他不肯进来,看到两鬓苍苍十指黑,满面灰尘烟火色的大筐,梁局长也不禁落泪。梁局长留他们到招待所住了一天,安排一家人去洗了个澡,自掏腰包为每个人买了套像样的衣服。
  梁局长在聊天中还告诉她们说:“现在形势不一样了,你们那里的情况省里通报过了,那个姓薛的公社书记已被双开,即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全省因打骂逼迫百姓强征强购粮食、甚至拆房、打死人的问题,不少地区都有啊,处理他们,那是罪有应得啊。干部问题,加上极左路线,这三年的自然灾害,让老百姓吃了不少苦,好在中央发现并及时制止了一些问题。而且现在正在着手解决问题,设法恢复生产、恢复生气。省委领导的一些问题,中央正在调查处理,目前至少我是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前途。还听说你们村有个叫包贵祥的老人?”麦穗摇摇头,包大筐说:“有、有。人称包八爷,包贵祥就是老人家的官名。”麦穗说:“光知道他是八爷,我真不知道他的官名。”梁局长说:“这位老人真不简单啊,他几次给党中央、毛主席写信,反映你们公社和村里的问题和百姓的困难,对于全省问题的及时解决,他老人家的仗义直言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中国有这样的老百姓,不愁没有希望啊。这位老人不简单,我若有机会去雍州见到这位老人,一定当面表示我的谢意和敬意。”麦穗说:“老人在村上几代行医,为人不错,威望也高,村上不管男女老少,都管他叫八爷,以表示敬意。”梁局长停了一会看了看念刚说:“出来前念刚上学没有?”麦穗说:“在村小学读书。”梁局长摇摇头说:“这出来一两年耽误孩子上学,可惜了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送孩子去上学,一天也不能再耽误了啊。”大筐和麦穗同时点点头说:“好好好,放心吧。”梁局长说:“回去有什么困难直接找雍州民政局,我给他们再打个电话。”麦穗说:“已经找过人家好几次了,老找人家,有些不好意思。”梁局长说:“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以后有困难解决不了还可以直接去。此外就是你们一家三口要多保重,回去把生产搞好,把家里生活搞好,这就什么都好办了。噢,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您说,那就是土豆已经有些线索了,至少证明孩子还活着。”听到这,大筐、麦穗竟不约而同地说:“太谢谢了!太谢谢了!”梁局长说:“不用谢,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找着,我和公安的同志内心都很惭愧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麦穗说:“快别说这话,我知道,您帮俺为找土豆操了不少心。”大筐说:“您的大恩大德我包家多少辈都不会忘记的。”梁局长笑笑说:“不再说了啊,现在是但愿公安上能尽早找到土豆,这样咱就都放心了。”
  梁局长为他们买了车票,还塞给麦穗一些钱要他们路上用。包大筐和麦穗带着念刚,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回家路。由于有了土豆的信息,一家人这一路上心情都相当愉悦,说话、办事、走路,浑身是劲。当他们第二天赶回家后,由于出发前门锁钥匙交给永福一套,所以麦穗这就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家里的院地西侧青喧喧的麦苗绿的诱人、绿的可爱,院落靠东厢房屋门口这边留有两米多宽的硬地面路,由上房屋门口通往院门处。看上去这里并不像未住人的样子。但当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推开上房屋屋门时,模样还是逃荒走时凌乱的模样,东西还是逃荒走时的那些东西。桌上、灶台上、炕上以及地面上,到处是厚厚的尘土。房顶上,墙角里,各种用具上,被蜘蛛挂起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的蜘蛛网。猛一看,就象一座多少年封闭的古刹一样。放下行李及东西,大筐和麦穗就操起扫把和拂单开始清扫,念刚也拿起抹布跟着打扫起卫生来。简单打扫归整了一下,麦穗把路上带的干粮拿出来,又把讨饭积存下来的一点玉米面取出来,打来水,把锅碗瓢盆清洗一番,熬好稀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罢饭,大筐和麦穗带着念刚这就去了包八爷家。八爷、八奶奶,永福媳妇及儿子,正围在桌子旁边吃饭。见大筐一家进来,都热情地起来迎接。八爷说:“可把您盼回来了,再不回来,永福说准备派人出去找您哩。”八奶奶说:“不到两年功夫,这念刚就蹿真高?”永福媳妇赶紧搬凳子让座。麦穗说:“哎呀,不好意思啊,真是的,打搅您吃饭了。”八爷说:“这话说的,看见您全家回来高兴还来不及呢,啥叫打搅啊?”八奶奶说:“来来来,您三口子也坐这,一起吃点妥了。”大筐说:“俺吃过饭来的,您快吃吧。”八奶奶说:“刚回来,家里灰锅冷灶的,咋吃?吃啥?甭客气了,快来吧。”麦穗说:“路上带回来有些馍,有点面,真的刚吃过,您快吃吧。”
  正说着话,包永福从公社开会回来了,一进门看到了大筐一家,高兴地说:“哎呀,大筐麦穗回来了?”大筐麦穗几乎同时站立起来:“回来了,回来了!”永福还上前亲切地握住了大筐的手抖了几下,而后看看麦穗:“麦穗咋又黑又瘦?”他看着念刚:“这念刚个头长了不少。”轻轻摸了摸念刚的头说:“哎呀真快呀,一转眼出去都快两年了。中了,您这一回来,咱村这外出逃荒的人家只剩下赵小眼一家了。”大筐说:“赵小眼还没到家?”永福说:“没有啊,咋?你见过他?”麦穗说:“见过,见过,在荡县附近,还是他告诉俺说家里的情况好了,听霍庄熟人说的,好几天前的事了,也该到家了呀。”永福说:“他一家要从地上蹦Q往回走,慢着哩。”大筐说:“那倒是,边讨边走那慢多了。”
  待包永福吃完饭,八奶奶和永福媳妇带着孩子去了东厢房,永福说:“顺利回来,命保住了,这就是胜利。咱这情况您也听说了吧?”大筐说:“听说了,说情况好多了。”“您走这近两年,家里情况有了不少的变化。原来那可恶的薛书记,被一撸到底回家种地去了。唐书记官复原职,上来后抓工作实际多了,再没有过吊打捆绑百姓、强征强购粮食,拆除百姓房子这些法西斯做法,反尔是让百姓安心生产。他还向上级为百姓争取返销粮吃。产量是打下来多少才报多少,谁虚报一斤谁负责,用他的话说就是安民固本,才能国富民强。主要是党中央、毛主席英明,发现了咱这下边的问题,及时纠正了。要不然,发展下去可不得了。”八爷捋捋山羊胡子,转两圈小黑豆眼,说:“去年1月份,中央八届九中全会就决定对国民经济实行‘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帮助百姓度过难关。让百姓高兴的是,要求各地彻底纠正共产风、浮夸风、命令风、生活特殊风和瞎指挥风,坚决清理和退赔对农民的平调账。这可是中央自1958年大跃进以来经济工作指导方针上的重大转变呀。您想想啊,这上边清醒了,有个好政策,这下边咋能不好呢?”大筐说:“八爷您懂得咋真多嘞?俺一点都不知道?”永福说:“老爷子自从给中央写信被转发后,特别关心政治,村上定的《人民日报》他比我看的还认真。还买了台小收音机,好听新闻。”八爷说:“知道这些有好处啊,起码咱老百姓心里清楚往哪走,咋样干。你比如说,军队上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央也为党政干部颁发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从实际出发、正确执行党的政策,实行民主集中制。这三大纪律干部们做好了就会少犯或不犯错误。那八项注意你听听更实际,更贴近百姓。同劳动、待人和气、办事公道、买卖公平、如实反映情况、提高政策水平、工作要同群众商量,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听听您听听,这干部们都这么去做,那天下就都成了清官,都成了黑老包不是?”麦穗说:“啧啧,八爷哎,俺要是早听说这些,俺早就回来了。”永福说:“这还不算,去年三月中央还推广了安徽农村试行田间管理责任制的做法,咱公社唐书记带头拥护,要求各村向人家学习呢。”大筐问:“这政策听着老过瘾呀。那咱村有啥变化嘞?”八爷说:“多鼓励村民房前屋后、田间地角、荒地草坡种粮种菜,收获归己,您院里西边去年冬天前,我跟永福也给您种上了小麦,收一点是一点。”麦穗说:“那太谢谢您了。”永福说:“还有个变化就是去年党中央决定全国减少城镇人口两千万以上,主要是压缩城镇粮食销量,减少城镇压力和减轻农民负担。咱村去年到现在,复员转业安排工作的军人,大学毕业在城镇就业的,有六个同志都拉家带口回村来了。人家响应国家号召回来,咱得欢迎呀。村里给他们每家每户均出了住房,分了菜地和自留地。”麦穗问:“支书,村小学恢复上课了没?”永福说:“早就恢复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亏不能亏教育。建设国家未来靠谁呀?还不得靠孩子们吗?所以呀,您既然回来了,明天就赶紧把念刚送到村小学去上学,把耽误念刚这两年的时间赶紧补回来吧。孩子耽误不起呀。”麦穗说:“说的也是啊,那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送孩子去学校上学,学校不会说啥吧?”永福说:“说啥?孩子逃荒外出是迫不得已,已经耽误了时间,既然回来了,就一天也不能再耽误了。我跟小学校长说过了,凡是逃荒回来的孩子,随到随上,放心,没人敢说个不字。”麦穗说:“那俺就放心了。”八爷说:“让您放心的事还多着嘞,那地里您以后就可劲下功夫种,集体的地打下来粮有您的份,您自留地里打多了您自己多享用啊,这天大的好事啊,能不爽心吗?”
  就这样聊到了晚上十点多,大筐和麦穗看到念刚直打哈欠,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念刚离别八爷家。永福将八奶奶准备的馍、菜、面等吃食物硬塞给麦穗。麦穗推让着,八爷说:“快拿着吧,刚回来手头啥都没有,明天吃饭得有着落不是。”永福说:“明天村上把返销粮称好给您送家里。从现在到麦口收麦还得几个月,这几个月得有粮食吃啊。”大筐说:“政府想的可真细啊。”大筐话音未落,永福接着说:“只有这样的政府才能取信于民,老百姓才能拥护党拥护政府,只有老百姓拥护了,党和政府才能更好的工作和发展,这叫良性循环。否则,老是和老百姓拧着劲干,不想方设法为老百姓谋福利,不想方设法让老百姓生活好,那这政府,这政党是坐不稳当的。这个道理看上去简单,又经过了血的教训,才使得人们看得更透彻更清楚了。但愿以后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但愿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大筐、麦穗,带着念刚好好过日子吧,照这样发展下去,国泰民安的繁荣景象就会呈现在咱们眼前。”八爷和永福把大筐一家送到大门口,永福说:“大筐啊,你的村保主任一职还留着呢,你既已回来了,这个职务还是你。”大筐忙说:“书记,这可使不得呀,可使不得,一来我是残疾人,二来我这几年也没做工作,三呢,咱能力也谈不上什么能力,千万别介,还是让全或人干好些。”永福说:“咋?咱一没犯啥错误,二没被撤销过职务,凭啥不干?这个事没商量余地,就这么定了。”八爷帮腔说:“大筐,干吧,村上看得起咱,比啥都强啊。”大筐觉得再说什么就不好看了,加之麦穗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他也心领神会,停了一会便说:“那好吧,那既然村上看得起我,我就尽力干吧。”
  上边政策好了,领导头脑清醒了,实干的路子对了,这日子慢慢就好了起来,应该说1962年这一年是近几年来的一个较好年境。粮食尽管不及灾前水平,但相对前几年来说要好得多。为啥说中国的老百姓伟大呢?他们只要有口饭吃、有衣穿、有地方住,平安生活,就已非常知足了。党、国家、政府,说让他们咋干就咋干,连半个不字都不会去说的。
  1963年秋天,当包大筐家院子里的榆树、苦楝树和上房屋后的杏树上的树叶,渐渐由绿变黄的时候,包土豆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家乡,见到了他梦里不知多少次梦到的爹娘。这一年的初秋,荡县公安获得了准确信息,逃匿进深山的最后一批土匪藏身于姚家沟正北三百多里的一条山高路险的野人沟里。当地驻军根据侦查获得的情况,经过慎重研究和周密安排,克服重重艰难险阻,一举端掉了盘踞在荡县大山里、一直和剿匪部队捉迷藏的这股顽匪的老窝,击毙了匪首及一干负偶顽抗的喽钭搅耸父鑫蘼房商拥耐练耍褂屑父龀寐以缭绮厣怼⒌却辛耸被鞫督档耐练耍馄渲芯陀邪炼埂2慷咏钭胶屯督档耐练搜夯叵爻牵鸶錾蟛椤>椋獍炼谷废蹬褪宓刂髁瓮蜃唇嵬练送纷忧雷叩模炼贡磺廊ブ笾饕涸鹱龇埂⒏尚┢渌谠邮挛瘢挥卸嗌僮锒瘢垢呕锷弦蛔龇沟幕锓蜓Щ崃饲弥碚饷攀忠铡A私馑钠渌练硕贾な担炼谷肥得挥胁斡敫晒裁闯龈竦幕凳拢又潜蝗税邓闱雷叩模裕谎到虢逃缶褪头帕恕5聪孛裾秩ソ铀隼矗霉ぷ魅嗽卑才潘戳嗽瑁蛄思讣乱路旨蛞南蛩彩隽怂锏那榭觥5钡弥炼褂姓伊瓮蜃ǔ鸬南敕ê螅壕殖ぶ鞫岳矶郧椋谑率到驳览恚捣炼勾蛳苏飧瞿钔贰C魅犯嫠咚担骸罢苑ㄖ巫镉诹瓮蜃馐翘炀匾澹闼阶哉宜ǔ穑虏小⒅律嘶蛑滤溃悄闶粑シǚ缸镄形刹唤霰;げ涣四悖垂椿挂痛δ悖圆还馐钦饧拢院笥龅饺魏问虑椋家级笮校揽空揽孔橹揽糠桑魏蚊つ柯啥际遣豢扇〉摹!笨吹酵炼谷粲兴颍团扇怂退亓税彝汀4饲傲壕殖ねüね镜缁埃汛讼⒁迅嫠吡寺笏耄笏朐诖灏旃医拥降缁埃咝思ざ鼗肷聿镀鹄矗诘缁袄镏还丝奁裁匆菜挡怀隼础W詈蠡故前栏=庸缁拔柿壕殖ぃ骸坝貌挥萌ビ褐莩嫡窘右唤樱俊绷壕殖に担骸安挥茫乙寻才庞腥怂退丶摇!甭笏肟拮呕氐郊野颜庖惶齑蟮南惭陡嫠吡舜罂鹬螅罂鹁锏鼐醯米约汉孟窀雒我谎汕星凶约旱牧常刑弁锤校獠藕吐笏氡吠纯蕖U庖灰沽┤顺挂刮疵撸诮辜钡氐却哦影炼沟墓槔础K闫鹄矗炼挂丫23岁的小伙子了。被土匪抢走那年还不到10岁,孩子现在会长成一幅啥摸样?个子有多高?是胖是瘦啊?说话口音是咱老家口音还是荡县口音?他还认不认得爹娘?老家的模样他还记得吗?等等等等一些细节问题让大筐和麦穗哪里还睡得着觉啊?再说,土豆从失踪到现在已整整12的时间了,自己的亲骨肉分离十几年之久,如今就要相见了,内心那种激动、期盼、焦灼、等待的煎熬,使得大筐和麦穗根本难以安心下来。好不容易盼来了黎明,大筐早早起床,操起扫把唰唰地扫起了院子,扫一下,拐杖捣地声音伴奏一下,麦穗躺在被窝里也难受,干脆穿上衣服起床,草草洗把脸,拿起抹布擦擦这抹抹那。做好饭,把念刚叫了起来,招呼全家吃完饭,送念刚上学走,洗刷收拾好灶台上这一摊事,边往外抱新被褥晾晒边对大筐说:“大筐你这吧,先去村西头接土豆吧。”大筐说:“要来也不会真早呀。”麦穗说:“还是早点去吧,万一孩子早来了呢?”麦穗说着就把被褥搭在院子横贯南北的一根粗粗的铁丝上,搭好后说:“要不我去,你在家?”大筐说:“你不还得早点到霍庄去少割点肉?”麦穗说:“噢,我把这茬差点给忘了。那这吧,我早去早回,你一会就到村头去接土豆啊。”大筐说:“不老哩就真拢懒恕!甭笏牖簧霞迕娴暮斓咨洗砺溆兄碌仄鹱怕獭⒗肌住⒑凇⒆仙愕愕亩越笊弦拢簧咸跎罾忌阕樱诺帕怂娇诤诓夹淹贩⑼笫岣鲂∽儆孟鹌そ钕底。吧锨嶙鸥鲂〕だ撼雒懦呋糇先ァ3龃逭门錾现榘栏F镒抛孕谐档交糇缛グ焓拢拭髑榭觯腿寐笏胱诤笞贤宰潘蚬缱呷ァ5搅嘶糇栏凰:“你割罢肉先往回走,走大路别走小路,我办完事撵上你,再捎你段路。”麦穗说:“那中。”可谁知到了肉铺,外边排队割肉的人还真不少。因为那个时候生活刚刚有了点好转,加之公社肉铺一星期只卖两次肉,全公社就这么一个肉铺,出现排队现象就不足为奇了。包永福办完事多了个心眼,骑车拐到肉铺,一看到麦穗,麦穗正伸长脖子瞪着前边卖肉的小窗口,额头上急的一脑门的汗,包永福走近她叫她,她居然没听见,左手扶车把,右手推了她一把,她这才注意到包永福已站在面前。麦穗说:“咱平常不咋吃肉,不知道还有真多人排队。”包永福说:“一个公社二、三十个村庄,一星期就卖那点肉,哪村哪户不碰上点事,需要点肉?一个村有三五户这不就几十户吗?所以这排队正常。”麦穗说:“这可咋办呢?可别卖完了呀,土豆被绑架走十几年了终于回家了,进家孩连块肉也吃不上,我这当娘的你说心里啥滋味?”包永福看看前边排队的人,说:“麦穗你帮我看好车,我到里头问问。”说着把车支在麦穗旁就去了肉铺的小窗口前边。不一会包永福回来了,麦穗已向前移动了两个人的位置。包永福走近麦穗低声说:“麦穗咱不买了,走。”见麦穗不解地看他,他又给麦穗使了个眼色,麦穗仍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包永福一把轻轻地把她拽出队伍,把自行车交给她:“你先推着到前边等我一会。”等离开排队的人们,包永福才小声对她说:“快把钱跟篮给我,里面肉不多了,轮到你怕没有了,这肉铺负责人我认得,他正好在里边,我从后门进去,割好肉去追你,割多少?”麦穗说:“割一斤就中。”包永福说:“咋着不割二斤?”麦穗说:“没带恁些钱。”包永福说:“我身上有,先垫上。”麦穗点头默许了,包永福提着竹篮,接过麦穗递过来的被手攥的汗津津的钱,转身向肉铺后门走去。麦穗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就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肉铺,心里担心包永福万一买不到咋办?包永福十几分钟后就出来了,快速走过来,把放有二斤猪肉的竹篮交给麦穗:“咋样?这肉还可以吧?”麦穗说:“这上好的五花肉,我就是排上队也不一定买住真好的肉,太好了,太好了。”怕人看到不好,包永福就扶住自行车把腿翘上去,以极慢的速度前行,扭头对麦穗说:“快上。”麦穗右手提篮,第一次没蹦上,就把篮挎在胳膊上,双手拽住包永福的后衣摆,猛地起跳,由于用力过大,弹跳太高,当屁股敦上后架上时,自行车猛的象蛇一样来回拐了几个弯,包永福很快把正方向,自行车不再摆动,顺顺当当地往前奔去。包永福说:“麦穗你这屁股够重的,砸的我自行车都骑不稳了。”麦穗嘿嘿一笑说:“一个屁股才有多重,可能是我没有经验,坐的猛了些劲大了些。坐几回就好了。”包永福说:“那倒是,不过你没坐过几次自行车,现在能坐上去就已经很不错了。”麦穗笑笑说:“慢慢的次数多了就好了。”包永福说:“那以后你就多坐我几次自行车。”麦穗说:“没事不敢多坐,坐多了怕你媳妇吃醋呀。”包永福说:“坐个自行车她吃啥醋?”麦穗笑笑说:“还是注意些的好。”由于坐了自行车来回,支书包永福又帮着走后门买了肉,所以麦穗这就回来的就快了些。回来一看大筐还在家,麦穗问:“大筐你咋还没去呢?”大筐说:“去站了一会,想着他们不会来的太早,站那也有些凉,我回来喝几口热水,一会再去。割多少肉?”麦穗说:“割了二斤。”大筐说:“咦,咋割恁多?咱老有钱?不是说好了割一斤?”麦穗说:“我说割一斤,正好碰上支书,他去公社办事,他说咋不割二斤?我想着也是,孩子十几年了终于回来了,就是为孩子多割这一斤肉又咋了?再说,没想到公社肉铺一星期就卖两次肉,每次定量卖,还得排队,今天要不是人家支书跟肉铺负责人熟识,走后门买来,等我排上队,一种可能是肉会卖光,二种可能就是即便卖不完,等到我排到跟,好肉也不会有了。”大筐听后,没有再说什么。麦穗是个欠不得别人账的人,欠了就得马上还,否则,心里跟老有个事似的。放下竹篮,洗了个手就说:“大筐你趁这空拿钱去找村支书,把借人家的钱快还了去,还了咱就放心了。”大筐说:“那中,还罢我直接就去村西口接土豆了。”麦穗说:“中,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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