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喜良茶西瓜喝绿茶能一起喝吗桶好不好喝?谁知 道

我成了皇后,而她做了贤王妃。听到这一消息时,我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十八年了,姓苏的,这回可是我赢了。我与苏锦画的较量,可以说是打娘胎里便开始了:苏府与常府两位夫人同日里诊出怀胎两月的消息,而最后她偏偏比我早生了一日。从我记事起,她更是处处压过我一头,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我似乎什么都比不过她。而到了及笄之时,我们又偏巧都喜欢上了那位京城有名的翩翩公子——贤王。可即使她不久后便要嫁与贤王又如何?夺嫡之战,他终究不还是输给了恭王。从新帝登基到帝后大婚足足两月的时间,直到封后大典结束,我正襟危坐等在坤宁宫之时,我都始终沉浸在「战胜」苏锦画的喜悦里,每每想起,都是十足的得意。直到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眼前的光线一下子亮起来,刺得我眯了眯眼,下意识抬手去挡。「皇后,你今日便果真如此欢喜吗?」对面一位身穿正红色暗龙纹长袍的陌生男子直直地盯着我,从他的表情和语气来看,他大约是真的好奇。「欢喜。」我努力克制着,可嘴角仍然止不住地上扬,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地补充道:「我终于赢过苏锦画了。」话说出口,我突然感到后背一凉。完了,实在是昏了头,我竟全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谁。「你是说贤王那未过门的王妃?」他微微皱着眉,似是在努力回忆着。我本在考虑是否要跪下求饶,却鬼使神差点了点头。「那不错。」他说着,随手将方才掀下来的盖头放在一边,挨着我坐下。「朕也终于赢过萧逸之了。」萧逸之,是贤王的名字。我心下纳闷得很,一时不知该回他什么,便在他肩上拍了拍:「恭喜你啊。」时间似乎在那瞬间停滞了,我呆呆地看着自己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默默盘算起律法上是否有「大婚之夜不得杀皇后」这么一条。从小到大,我读过不少史书典籍,却从未听过哪朝哪代的帝后在大婚之夜彻夜聊到天明,从这一点来讲,我与萧邈之,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例。我本以为他会发怒,未承想,他却与我讲起了他这些年来是如何与贤王斗智斗勇、拼得你死我活的。说来也实在让人感叹,原本恭王是唯一的嫡子,偏偏先皇后去得早,独留下他一人面对那野心日渐膨胀的贵妃与比他还大上一岁的贤王。先帝宠爱贵妃,爱屋及乌,对贤王愈发青眼有加,眼看着都有了废嫡立长的念头,却突发恶疾,未过几天便驾崩了。「你是不知道,萧逸之此人心思多得很。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偏在父皇检查时,不是侃侃而谈,便是百发百中。」我看着对面的萧邈之越说越激动,忽想着自己许该尽一尽皇后的职责,便站起身来,倒了杯茶水。偏头一瞧,窗外的天色已然是蒙蒙亮了。一旁端着合卺酒、子孙饽饽等候良久的嬷嬷略有尴尬地插话:「皇后娘娘,您看这……」「别打岔。」我正听得认真,颇有些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快意,抬手止住她,捧着茶杯又坐回榻上。「你继续。」萧邈之许是确有些口干,便停了下来,接过我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摸着下巴说道:「我与贤王至少也算不分伯仲,为何听你描述,仿佛你事事都比不过苏锦画?」看着我点头如捣蒜,他扶了扶额,语气中多了些许嫌弃和怀疑:「朕是不是娶错人了?」论起诗词歌赋,我确不如姓苏的,但有一点,她却学也学不来——我会哭。暗暗在大腿上一拧,我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婆娑的泪眼正对上萧邈之,只微微眨了一下,将坠欲坠的泪水便顺着脸庞滑了下去。「别,朕错了。」果然,百试百灵。那一晚,不,那天清晨,我与皇帝陛下达成一道协议:从即日起,联合对敌,誓将贤王夫妇收拾得心服口服。旁人许会纳闷,我与苏锦画这些姑娘家的小打小闹也便罢了,堂堂一国之君,何故与亲兄弟过不去?起因全在那去世的老皇帝身上。临了临了,他偏偏下了道遗诏:「贤王辅政,若君王昏庸,可取而代之。」听听,这是亲爹能说出的话吗?先皇驾崩第二日,父亲顶着黑眼圈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向我们交代这透着几分诡异的安排,听完当时我便有些坐不住了。平民百姓尚且期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却非要看着两个亲儿子继续厮杀——昏庸有何标准?弄不好,一个不小心,贤王就能打着一清朝纲的旗号,让如今的天子人头落地。看着一旁神情复杂的萧邈之,我不由回想起这件事,因而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多了三分同情。好一个孤家寡人呐。萧邈之瞥了我一眼,显然并不知我这暧昧不明的神色是何含义,却也懒得与我计较,打了个哈欠,一甩袖子站起身来,说道:「更衣吧」。我盯着对面双臂半举的人,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学会,只得硬着头皮上。只不过我常思活了十八年,除了幼时与族中兄弟们玩闹,实在未近过陌生男子的身,此刻情景,非「窘迫万分」不可形容。心下一横,我闭上眼睛向他腰间探去,试着解开那条一看便知烦琐无匹的腰带,结果指尖刚刚碰到那丝质的衣料,我便下意识地躲了三尺远。深呼吸了几次,我撸起袖子,厚着脸皮狠狠一拽,谁知萧邈之正不知神游何处,反应不及,重心不稳,一下子便重重摔了过来,而我同样没能躲闪,不曾幸免于难。在春心萌动的年纪里,我也读到过风流郎君与娇俏佳人「一摔生情」的桥段,如今看来,统统都是唬人的。我后背结结实实磕在床沿上,下巴又撞上了萧邈之的肩膀,疼得两眼发黑。萧邈之虽有我垫着,似乎摔得也不轻,而更硌硬人的是,我头戴的凤冠与钗环,不偏不倚缠上了萧邈之的发冠。一整夜都在一旁赶都赶不走的嬷嬷,刚刚被我们敷衍走,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纠缠不休」。「你别动别动别动疼疼疼疼。」「放开,我来,别乱动,越动越疼。」「啊啊啊啊轻点轻点。」在我们两人都姿势十分别扭的情况下,萧邈之也足足花了一刻钟才解开。待我们终于分开时,他和我都已经是满头大汗,瘫坐着靠在床边。「皇后。」他突然叫我。「嗯。」「朕发现,男女之事上,你就是个木头。」我想了片刻,最终确定这也并非是什么十足的骂人话,便回答:「没事,我们可以做兄弟。」【二】宿敌觐见为着新婚的贤王夫妻入宫觐见一事,我与萧邈之足足准备了一整月。这一月里,我们二人间出现最多的对话便是:「皇后,你的琴练了吗?」「陛下,你对近来冀州城灾民哄抢救济粮一案怎么看?」「皇后,近来书法可有长进?」「陛下莫忘今日要去练习骑射。」历史上贤后的故事我儿时听过不少,皆是诸如什么长孙皇后入谏、窦太后劝进,如我百年后能在地下见到这些前人们,定要问问她们是否也需如我这般事无巨细,且要时时与皇帝互相督促。不得不说,这般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日日催促,效果的确立竿见影——别误会,书法可有精进,我并无甚感觉,但我对萧邈之的畏惧,确实一日甚过一日。这日清晨,我兴冲冲出门放风筝,恰巧遇上方才散朝的他。远远看到被十数人簇拥着的那抹明黄色身影,我耳边顿时响起「皇后今日可曾研习宴席礼仪」的声音,连所谓的「皇后仪态」都再顾不得,提起裙摆拔腿便往反方向跑。这回,我长了个教训:往后出门千万别带如此多人,太惹眼。因此,带着碍事的一群侍女,我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一道声音喝住:「站住!」在冷冰冰的御书房,我如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立在书桌前,听着萧邈之对我训话:「身为一国之母,言语行为皆应持重端方。而这琴棋书画虽不求精,却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之法,更何况,即便你对此兴致不高,也当懂得朱子存天理灭人欲之理……」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起话来如个老头子一般?我全然无听下去的耐心,眼神不住乱瞟着。地板上青色大理石中细细的白色纹路、地毯上面目凶恶的蟠龙图案,都被看了个仔细。「常思。」这连名带姓的称呼令人猝不及防,我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等待着被他劈头盖脸臭骂一通。他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注视着我的眼睛:「你忘了苏锦画了吗?」「陛下我错了,我这便回去学习。」他们入宫那日,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梳洗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我揽镜自窥,前前后后看了数次,又来回调整方才满意。花髻高盘,梅英采胜、日月升恒一应钗环熠熠生辉,甚至平日里舍不得戴的陪嫁七宝点翠头面都招呼到了头上,想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后这回是下足了功夫。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重视此次会见方才如此大费周章,我却单纯是为了炫富。甚至连精工绣制的委地冕服,都是我早在出嫁前便悄悄托人定下的。装扮费了好些时候,又因颇为累赘使得行动不便,因而待我行至大殿时,萧邈之已然等在那里了。「皇后,你是把常国公府全部家当都穿戴在身上了吗?」我无视他语气里的嘲讽,觍着脸回答:「陛下治国有方,国库丰足,臣妾自当上承天意,彰我皇家气度。」「花言巧语。」他不作声了,我只当他是说不过我认了输,得意扬扬地于他下首就席。到了入朝的时辰,为显天子亲厚,实际也为向贤王示好,萧邈之不情不愿地起身至大殿口等候。之所以说他不情不愿,实在是因为他的面色已然是黑得如我房内的乌木花盆座一般了,脸拉得老长,吓得旁人大气也不敢出。我跟在他身后,暗道此人实在不懂事,你起码面子上也该装一装不是?随着通传声近,我反倒有些紧张了。冕袍繁复,一出汗愈发裹得发紧,我努力维持着表情,却实在难受。萧邈之奇怪地瞟了我一眼,我只好小声说:「陛下,臣妾有些怂。」他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了想向我伸出一只手来:「那你握着朕的手。」我看着那只手迟疑。这,不大合适吧?从他的声音听,他已是极力忍耐着,才没有直接揪着领子把我丢出宫去:「常思,你需不需要朕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是夫妻?」我立马把手递过去:「陛下教训得是,教训得是。」许是因为冷风吹久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凉,我却恰好热得厉害,一碰到他,仿佛是炎炎夏日里得了块上好的凉玉,触感怎一个爽快了得?再加上他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指腹上又有常年提笔练剑磨出的茧,我竟不由得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常思,你别乱动了。」这回他的语气里透露着些无奈,我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微昂起头直视前方。人影由远及近,我才终于看清了些。一两年不见,贤王生得愈发好了。他的模样与名字十分相称,颇有些风流俊逸、翩翩少年郎的意味。彼时京城的一众闺阁女儿们少有不倾心者,就连我对这副好相貌也是喜欢得紧。可惜,偏偏便宜了苏锦画,真是……看着苏锦画与他无比登对的精致容颜,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坏词。罢了罢了,常思,你如今可是皇后,拿出些国母气度来。「臣贤王携王妃拜见陛下、皇后。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即使明知这不过是朝堂上流传千年的敬语,我还是对「比萧邈之少活九千岁」的说法有些不满。苏锦画随其后行了大礼,却在「平身」时一不小心,微微闪了身,所幸贤王搀扶及时,动作并不大。看着他们二人相视一笑,苏锦画微微红了脸的画面,我……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转身回席时,萧邈之在我耳边轻轻说:「皇后,你咬牙的声音都快要被他们听到了。」【三】夜宴之争如果说,接见他们是个十足的挑战,那么,那晚的夜宴才是我真正的噩梦。万幸如今萧邈之初登基不久,后宫尚仅我一人,无什么妃嫔座次之分,倒省了不少麻烦,否则朝中重臣、皇亲贵胄再加上一大群莺莺燕燕,往后操办宴席事宜怕不是要烦死人。单从这一点来说,日后我也要劝萧邈之少纳新人,「修身养性」「色即是空」。不出我所料,歌舞升平中,有个已然喝得酣畅的亲王,提出要「一观新王妃风采」:「久闻贤王妃琴瑟俱佳,文才绝伦,却从不曾亲眼得见。恳请陛下今日便赏臣体面,以得偿夙愿。」实在碍于那位亲王是萧邈之的叔叔,否则我定给他一记眼刀。萧邈之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随后回应道:「这似是该问贤王与王妃的意见。」苏锦画与贤王对视一眼,轻轻在他手上搭了一下示意他放心,微微福了一福:「锦画自当从命,以恭贺陛下登基之喜,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我别过些头,稍站起身,皱着眉向萧邈之说:「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行……」「休想。」我愤愤地坐回原位,心里不住地嘀咕着:好你个萧邈之,你不让我痛快,你自己也休想白看笑话。苏锦画的琴声一响,适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人们立时安静下来。她垂着眼,表情柔和,无半分紧张神色,仿佛已然将周遭的一切都屏蔽了。手法如行云流水收拨流畅,曲声清新自然,如芙蓉泣露、昆山玉碎,将女子的情致、优雅表达得淋漓尽致。在场人的神情皆是一般的如痴如醉,我于是假装饮酒,偷偷向萧邈之看去,似是要寻得一个「天下男子一个样」的结论来。谁知,他竟在专心致志地剥橘子。我险些被一口酒呛住。演奏完毕,苏锦画婷婷施礼,在众人的赞赏声中回到原位。贤王似乎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却也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以示肯定。风头又全是她的了,我气鼓鼓地喝了满满一盅。酒壮人胆,我仿佛忽然有了勇气,站起身来,向萧邈之说道:「陛下,今日贤王夫妇新婚觐见,也是陛下登基以来头回家宴,贤王妃适才恭贺臣妾与陛下,臣妾岂有不还礼的道理?臣妾自请献舞一曲,一贺贤王与王妃新婚燕尔,更祝陛下江山永固,万寿无疆。」萧邈之显然没料到我此举,诧异的神情仿佛在问我吃错了什么东西,却在众目睽睽下不好拂我的面子,只得点头默许。在偏殿换毕舞服、改化妆容后,我微提着裙摆步入正殿。我寻来一身正红色绸质长裙,裙摆用金线绣了大片牡丹,庄重大气而全无丝毫妖冶。殿内霎时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下一刻,钟鼓声鸣,磬箫合奏。那是一支流传至久的古时祭礼所作的独舞,且非为嫡为长、非正宫不可舞。原本过于正式,流传至今倒反而没了太多讲究,用在今日的场合,恰如其分。甩袖、点转,一切动作我早已烂熟于心,曲调也了如指掌。突然,我隐隐听到舞曲中似是加入了什么别的音调,似乎是埙,呜咽、绵长,使乐曲多了分如泣如诉的韵味。一舞结束,我向座上的萧邈之颔首。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良久,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起身,祝陛下娘娘福泽万年。至于萧邈之,从表情看,他傻了。所以我满意了。我常思如今可不打没把握的仗。就连苏锦画都并不知晓,虽然我论起琴瑟琵琶,样样不如她,学起舞来却是天赋过人,还特意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毕竟母亲曾说,你至少要有一样拿得出手。我沉浸在自得中,在就座时悄悄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吧萧邈之?傻了吧?」「是没想到。」他的声音在旁响起。这回换我傻了。【四】欺君之罪回到凤藻宫,又费了好些工夫,我才将一应金玉钗环卸下,洗去脂粉,单穿了件薄衫子瘫在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西瓜。入宫时,为了省事,我只带了捧云、揽星两个贴身丫鬟。只不过这二人一者持重识大体,另一则机敏懂变通,且随我一同长大,侍奉自然十分周全。西瓜是捧云用特制的小勺挖好的,一颗颗赤红色小球如玛瑙珠子一般,煞是可爱。她还特意拿去冰鉴里藏过,冰凉爽口,实在深得我意。她在一旁为我轻轻扇着扇子,揽星则熟稔地为我揉着腿。「娘娘,贤王殿下果然好生俊俏呀。」比起捧云,揽星与我性子相像几分,却是比我更加口无遮拦。不过此时我也劳累多时,难得偷闲放松,便也不与她计较,答道:「不然我那时候怎会心仪他?还不是为着那张脸。」捧云有些不悦地向揽星使了个眼色,压低了些声音说:「娘娘,慎言呀。」「无妨无妨,就咱们聊聊天,又无旁人在,怕什么?」揽星仿佛得到了首肯,愈发来了兴致:「不过奴婢如今看来,贤王的模样倒是不如陛下呢。」我想了想,摸着下巴答:「这倒也是……不过这个不好说,贤王是白狐狸一般,修仙之人似的气质。至于萧邈之,不对,陛下呢,则是如话本子里的将军那样,剑眉星目类型的,看着比贤王多上几分英武,倒是颇有男儿气概。」随后揽星一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连捧云都不由得扇子扇得快了些许。「好了好了,你们兴许也累了,今日便许你们早些回去吧。」听着她二人欢欣鼓舞地谢过恩跑了出去,我悠悠然阖上眼,摸来一边的扇子怡然地摇着,享受这须臾的清净。入宫许久,还真是难得能好生休憩片刻。「什么叫作『不好说』?」熟悉的男声响起,我登时吓得寒毛倒竖,僵直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皇后,朕在问话。」儿时先生教我做的算术题曾令我头疼不已,却也比不上此时的万分之一。我拼命思索着,也未寻得一个好的解释,只得摆出一副温良无害的面孔,歪了歪头假装没听懂。「你还心仪过贤王?」我此刻彻底慌了神,一骨碌从贵妃榻上翻起来,「扑通」一声跪在萧邈之脚下,拉着他的衣角便哭:「臣妾年纪轻不懂事,深居闺阁不见世面,比不得陛下游历四海见闻广袤。故而坐井观天,仅得见贤王便自以为窥得天家尊容,而不知世间有陛下这般玉树临风、品貌非凡的人物,如今是三生有幸方得陪王伴驾,旁人已然是再入不得眼。陛下乃一代明君,定不会听得女儿家胡言乱语便要治臣妾的罪……」「行了行了。」我悄悄抬起些头飞快瞟了一眼,见他神色稍霁,放下了些心,又听到:「朕依稀记得大婚那晚,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的如今反倒油嘴滑舌起来了?果真是因在宫中待久了的缘故吗?」「臣妾所说,倘有不实之言,便——」我想了想,似乎方才所说的确昧了良心,便接着道:「三日不沾荤腥。」萧邈之离开后不久,宫里便起了传言,称「皇后近来躁郁严重」,起因是「陛下下令,为助皇后沉心静气,特命其斋戒三月」。我发誓,倘若有一日我得以凌驾于萧邈之之上,定要把今日的屈辱百倍奉还,让他日日只得吃清水煮菜。谁知,更过分的是,在旁人开始揣测是否「帝后不和」之时,他偏每日来我宫中,不为其他,只是与我「一道」用膳——他的桌上是海参牡蛎、牛羊鱼脍,我这边则是绿油油一片。「陛下……」在如此持续半月有余后,我实在忍不住,在晚膳时开了口。「食不言,寝不语。」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得不说,萧邈之模样生得好,再加上举手投足都是多年浸淫下的皇家气派,连简单的咀嚼吞咽都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只不过,想到他连日来的卑劣行径,此刻我除了「道貌岸然」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陛下,我错了嘛。」他终于从面前的精致菜肴中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哦?说来听听。」「臣妾不该说贤王样貌好,失了国母风范。」「还有呢?」「臣妾不该在陛下问话时顾左右而言他,胡诌乱道。」我想了想又继续说。「若是平日里,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边说边拾起手帕,在唇边拭了拭。「也罢,萧逸之那厮也的确长了副好面孔。」他又扫我一眼,「朕只是想听你解释何时与贤王有旧的。」「啊?」我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没有没有没有,我那时不懂事,不过看他好看罢了。」看着我极力撇清,他将信将疑,却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也对,你就是块木头。」我自认为无须跟一个傻子废话,便索性表现出一副乖顺模样,微垂着头等候发落。「那如今呢?」「如今……如今陛下更好看。」这回我斟酌着用词,生怕再将这位天王爷爷得罪,尾音却因心虚稍稍上扬了些许。听我这般回答后,他拿起方才放在手边的折扇,站起身来,同时将扇子「啪」地一打,准备向外走去。「肤浅。」说我肤浅,倘若有本事,把你脸上的笑遮得再严实几分,尚且有些许可信。还真以为有扇子挡着,姑奶奶便看不到了吗?我翻个白眼,无暇与他计较,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估摸着他走远了些许,向门外喊了一声:「捧云!本宫要吃肉!」我似乎依稀听得有谁摔了一跤。【五】并非吃醋当听说贤王为皇帝进献了两名美女时,我想打人。真的,若非捧云与揽星一个死死拉着我不放,一个拼命堵着门,我早已冲到御书房与萧邈之拼个你死我活了。开玩笑吗?帝后成婚不到半年,你就开始给我往宫里填女人,麻烦事多暂且不提,让本宫脸面往哪里搁?你怎么不直接指着本宫骂我不得圣心?「娘娘,娘娘,息怒啊。」「放手!」「娘娘三思啊,这番进献本非陛下之意,娘娘贸然去与陛下对质,岂不是要伤了夫妻情分?况且陛下一国之君,选秀纳妃也是早晚的事,娘娘万不可落人话柄,说娘娘不能容人呀。」捧云好样的,果然是天生的谈判好手。她不过寥寥几句话,便说得我失了去大闹一场的兴致,挫败地垂着头,缓缓坐回原位。「那我该怎么办啊?」捧云站在我身侧,轻轻为我按揉着太阳穴,我闭上眼,虽心烦依旧,倒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揽星沉吟片刻开了口:「他们此番不过是为分娘娘的宠,我们便偏要牢牢抓住圣上的心,让他们白忙一场。」我睁开眼,疑惑地瞅了她一眼:「你是说让我去色诱萧邈之?」揽星微皱眉,扶了扶额,面露尴尬:「您大可不必说得如此直白……」小时父亲常说我性子急躁,「听风便是雨」,如今却也并无多少改变。在急匆匆梳妆打扮了一番后,我站在了御书房门前。守门的侍卫显然也并未见过我这般装扮,脸一红,慌忙低下头,为我让开道。我愈发信心倍增,昂首走了进去。萧邈之正专注地练着字,因未曾通传,因而连我站在他身边都无丝毫察觉。我清了清嗓子,他手一抖,临了一半的《兰亭集序》平白多了一道狰狞的斜杠,实在看着可惜。这个开场似乎有些不大理想。他黑着脸,伸手将我的坦领向上拽了拽,直到腰线都快要到肚脐处,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以防他干脆把我勒死。他看向我身后的揽星:「皇后今日是不是没吃药便出门了?」不消转头,我便已然能想象到揽星此刻的窘迫,挥了挥手让她先出去。揽星如蒙大赦,立时消失在了门口。接着,我扭过头,「含情脉脉」注视着萧邈之,未及他反应过来,便伸出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我听到一旁的椅子似乎被不小心踢了一脚。「陛下,臣妾想您了嘛。」这声音甜腻得仿佛能滴出蜜来,我顿时一阵恶寒。「朕昨日才去陪你下了棋。」「臣妾久不见陛下,便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我不搭理他此番拆台,继续「撒着娇」,「况且陛下每每只是在臣妾宫中用膳下棋,再便是读书作画,那凤藻宫与养心殿又有何异?」我假装啜泣了两声,捎带装模作样地抬起手帕拭了拭泪。「好啊。」我一愣。萧邈之揽过我的腰,迫使我面对着他,顺手还在我腰际掐了一把,接着把我下巴一勾,低头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今晚等朕。」我有点想哭,现在我该怎么办?索性豁出脸面,我伸手在他胸口一捶,一脸娇羞:「讨厌。」「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回到宫中,我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蒙着头,闷着声喊。揽星的声音朦朦胧胧的,透露着无奈:「奴婢也没想到您的做法会如此……直截了当。」「娘娘,其实今晚陛下来我们宫是天大的好事。大婚已近半年了,您与陛下在一起不是品茶下棋便是聊天,再不就是蹴鞠投壶,偏偏到如今还未能圆房,这若被夫人和老爷知晓,可是交代不来的。」「我把他当兄弟。」我仍然蒙着被子。「可您与陛下无论如何都会是夫妻呀。」「我不管我不管,我下不了这个手。」由于良久得不到回复,我将被子一掀,坐了起来。接着与萧邈之面面相觑。「陛下,你不会又听到了吧?」他一挑眉毛,摊手道:「朕也没想次次都这么巧。」接着他坐到我床边,看着我的眼睛。「今日这是闹的哪一出?」我低头躲过他的目光。「是为着贤王给朕送美人的事?」「你还好意思叫美人!」他看向我的眼神颇有些不对劲:「你竟然会吃醋了?」我把头摇得太过剧烈,以至于停下来时甚至有些微微晕眩。思索片刻后,我斟酌着开口:「我只是想告诫陛下要洁身自好,修身养性……」下一刻,萧邈之突然靠近,双手捧着我的脸颊,在我嘴唇上落下一吻。看我捂着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却忍不住笑了:「给皇后直言入谏的奖励。」当晚,萧邈之头一次留宿在了凤藻宫。待屏退外人后,他站起身来说道:「替朕更衣吧。」与先前比起,虽是同样的话,此时却似乎又多了几分不确定的意味,仿佛这并不是命令,而是一个问题。看我面露难色,他轻叹口气,随即提高些声音:「来人。」几个太监立刻应声出现,他却迟疑了些许,又说:「罢了,你们出去吧。」房间内再次只剩我和他两人。他看向我,招了招手:「过来,学着点。」我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手把手教自己的妻子如何为自己宽衣解带,真不知不正常的究竟是他还是我。【六】兄弟之谊不出我所料,那两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保贤王的面子,萧邈之封了她们二人最低品的选侍,吩咐我找个屋子把她们填进去,我也着人日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谁知才十日出头,她们就吵闹到了我门口。「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我听着那娇滴滴的嗓音,心道,本宫果然还是修为太低,怨不得萧邈之不着道。「有事说事。」我不耐烦地用盖子刮了刮茶盏口,随后悠悠品了一口。「臣妾入宫已过旬日,却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到,宫里奴才如今都已不听使唤了,求娘娘恤下,给臣妾二人面圣之机呀。」我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半月都不到,下人便不听命令了,你当宫里的管教嬷嬷都是白混日子的吗?这样的话说出去,自己也不掂量掂量有几分可信。况且你们宫中的侍婢都是捧云亲自挑选,倒是长了几个胆子,敢跑到我这里来告状?「见陛下面有要紧事吗?」「虽无要紧事,可是……」「不知道陛下近来为蜀地地震正忙吗?」「臣妾知道,因而才……」「你们照顾得能有内务府周到吗?」「……」「那着急添什么乱?!」两位选侍闭上了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手中死死绞着手帕。算了,何必这般欺负人呢,她们也不容易。我看着她们有些心软,便吩咐道:「揽星,去从本宫新得的苏绣料子里挑几件好的来赠予两位选侍,另外遣些人去查查她们宫中是何人怠慢。」她们一听此言,忙连连摆手称无须调查,随后捧了衣料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那几件衣料美则美矣,却是轻薄得很,如今寒冬腊月,估计穿在身上也要费些时日。晚膳后,我斜靠在茶几边回忆白天之事,为计谋得逞暗暗偷笑,而后喜滋滋地捧起《资治通鉴》继续读着,正看到兴头上,忽听门外通传「陛下驾到」,赶忙一把将书塞到身后,将一旁备好的《列女传》打开。「陛下万安。」「免礼。读的什么书?」他接过去,狐疑地扫了我一眼,问道:「你竟会读《贞顺传》?」我闭口不答,他又翻了几页,合上书问道:「看得如何了?」「臣妾读到贞姜留于渐台,因使者无符不与之同行,宁守义死节,没于台崩。」「哦?有何见解?」见解?为着使者迎接时未持符节便宁可等着发大水死在渐台,若是个男人必要被后世诟为不懂变通,偏是个女子就成了忠贞守节的榜样,这都是什么歪理邪道?「淑人君子,其仪不忒,此之谓也。」他看都未看书内容一眼,反而将其卷了卷,在我额头上轻轻一敲:「朕问你的见解,是要听你背原文吗?」「陛下您怎么知道的?」被我一问,他反而有些局促,眼神不自在地飘向一旁。「用你管。」没想到啊没想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有闲来无事看《列女传》的雅好。想及此,我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罢了罢了。」他一挥手,我坐回原位,一不留神碰掉了方才的书本。萧邈之眼尖,抢在我之前一把捡起。「果然,朕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不知为何,相比于方才,他此时的语气中我倒听出些许欣喜。「说实话吧。」「读到汉王以鲁公礼葬项王于穣城,亲为发哀,哭之而去……还有封项伯等四人皆为列侯,赐姓刘氏。」说完,我又想起方才心中疑问,看着他张了张口,终是没问出来。「你想问朕刘邦何来如此气度?」「若是旁人,难道不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吗?」他看着我,目光微微闪烁,良久,牵了牵唇角,浅浅一笑,回答道:「别忘了下一句,诸民略在楚者皆归之。成王败寇,项羽已死,余者受封者多为有功之臣。且不说他是否为猫哭耗子,单凭此一事,他便大大收买了人心。另则是因刘邦称帝,当朝史官自是为其歌功颂德,称圣上仁义。」萧邈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霎时高大起来,我颇为狗腿地学着捧云往日的样子绕到他身边给他捏起了肩:「陛下您真棒!」「读史是好事,方才为何要藏起来?」我摇摇头:「自小在家中时,母亲便说女子以柔顺为德,不以博闻广识、文韬武略为美。这样的书,是不准读的。」他向肩头探了探,轻轻拉过我的手:「在朕这里,以后你想读什么书便读什么书。」看我眼睛一亮,他又一脸无奈地补充:「但是话本子少看……」「好的好的好的,陛下英明。」我继续卖力地捏起来。「住手。」我不解地眨眨眼。「太痛苦了。」他扶了扶额,把我拉到他身侧挨着他坐下。「听闻你教训了那两个选侍一通?」完了,问罪的来了。我暗说不妙,接着又酸溜溜地想道:先前说着不愿,这会子还不是心疼上了?谁知他往我肩上一靠,闭着眼说道:「干得漂亮,烦死朕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一惊,僵了几秒,随后战战兢兢地将靠近萧邈之的那只手往他那侧移了移,揽到他肩上轻拍了拍。果然,我们以后便是兄弟了。【七】生辰风波裕敏贵太妃的生辰,无疑给我与萧邈之原本平静的生活添了不少烦扰。原因无他,这位先帝在世时风头无两的宠妃,正是让幼时的萧邈之无缘无故染上宫中本无的时疫、无人看护时数次落水,以及遭遇坠马、走水,甚至宫中横梁无缘无故塌落等等诸多「意外」的罪魁祸首。就这样他都能活到现在,真是个能人。听说这些时的我对他由衷感到敬佩。只不过,眼下——「啪嚓」一声,象牙精雕的御笔砸在地上碎成两截,揪着我的心一阵抽搐,而萧邈之显然并无停手的意图。「朕未在先帝驾崩时命她陪葬已然是大发慈悲,她如今还敢要操办寿宴!」萧邈之抓起桌边的茶杯,举起便要砸。「陛下使不得使不得!这个更贵!」我慌张地拦他,情急万分下手脚忙乱万分。他这种不持家的人怎会懂得后宫内务开销有多大?他朝我翻了个白眼,却好在终于放下了茶杯。我如在家中安慰祖父那般,慢慢搀扶着他坐下,轻轻在他背上拍着以示安抚。「陛下何必为犯不上的人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没人能替,您不妨说与臣妾,臣妾即便不能分忧,也愿听您倾诉一二。」他神色稍缓,闭上眼睛由着我给他按太阳穴,我松了口气,取过书案上搁着的茶杯饮了一口。「若是后宫中女子都能如你这般便好了。」「噗——」含在口中的茶水被尽数喷到了萧邈之的脑后与脖颈间,而我则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着:「咳陛……咳咳……下……咳咳咳……恕……咳……恕罪……」「闭嘴吧你。」他柔声说。不过他这回实在是一等一的有耐心,不仅没有立刻唤人来取我首级,还耐心地给我拍着背顺气,实在值得夸上一夸。直到我终于缓过气来,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头发上仍在滴水。「给朕你的帕子。」「啊?」「朕说把你的帕子拿来!」「哦哦哦哦哦。」我忙不迭一阵翻找,才寻得那叠成四方的丝帕给萧邈之递过去,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我。时间似乎停滞了分秒,我才猛地一拍额头:「抱歉,忘记了。」赶忙上前给他擦拭。擦干净后,我一不留神,帕子便被他眼疾手快抢了去。他将帕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天下第一绣?」那是我一时兴起绣上的,本是藏在花朵图案中,并不显眼,奈何他眼力太好,我只得点点头。「好一个不害臊的。」说完,他将帕子一折:「既然已有这般名号,那这天下第一物自然当归天下第一人,朕便勉为其难收下了。」我嘴角不由抽搐两下,只道这般厚颜无耻怕也是天下第一,伸手从他手中拽了拽,奈何帕子被他捏得太死,只好作罢,心中狠狠记了他一笔。「说回生辰,」他仿佛没事人一般,一边将其藏回袖中,一边坐回了原位,「那老妖婆而今不过四十出头,依朕看,也无须大操大办。」话虽如此,可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萧邈之如今根基未稳,贵太妃即使母家并非显赫之辈,近年却也广结人脉,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加之贤王这一倚仗,实在马虎不得。至于萧邈之,只是因实在压抑过久,如今才不吐不快。「陛下,贤王此患,迟早都是要除的,对吗?」我压低声音问道。他显然不意我说得这般直接,垂下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虽常言『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然少有人能有越王卧薪尝胆之能。臣妾心知陛下本是容人之人,奈何对手太过放肆,步步紧逼,才导致今日之势。」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却马上别过头去:「朕当然知道如今贤王势盛,无论如何都当给三分薄面,只是许氏如今太过猖狂,倘若一再纵容,只怕愈发使外人觉得朕太过窝囊,转投贤王麾下。」「可再怎么样,陛下您都是当今唯一名正言顺的皇帝。」我轻轻执起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陛下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荣辱兴衰,全在陛下一念之间。凭他如何势盛,只要陛下说半个不字,都能顷刻灰飞烟灭,陛下能给的,也能拿走。」他沉默片刻。「你听说许禄当街杀人一事了吗?」我们二人异口同声说道。萧邈之突然笑了。与他在宴席上虚应矜持的假笑、提起过往时的苦笑不同,此时他的眼睛仿佛闪着光,眉目也显得舒展柔和,连那笑声也分外爽朗悦耳,我登时才明白什么叫作「如沐春风」。我似乎听到了心底花开的声音,胸腔内隐隐一悸。我被这奇怪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摇摇头,暗骂道:「这败家皇帝真是会迷惑人。」他屈指在我额头上一敲:「聪明。」我脸上似乎有些微微发热,方要开个什么玩笑,又想起自己似乎在坏他兴致这方面是天赋异禀,只得作罢,唯唯诺诺地福了福身子,道声:「谢谢。」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顿时凝固了。按道义讲,我理应在大婚第二日即拜见太妃的,只不过萧邈之与她不睦已是公开的秘密,便一拖再拖,直到了今日。我端着彬彬有礼的假笑,冷眼瞧着席间那些久不离南苑先帝嫔妃居所的太妃太嫔们争先恐后向寿星献媚的场面。至于贤王夫妇,作为今日的重要人物,他们自然也早早到场,一番浓情蜜意羡煞了身后那些年轻守寡的深宫夫人们。苏锦画拈了颗葡萄,用帕子就着托到贤王嘴边,贤王看着她宠溺一笑,握住她的手将葡萄送入口中,苏锦画脸红地偏过头,手却连嗔带怯地轻轻搡了贤王胸口一把。我努力地扯着嘴角维持着方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向一旁侍立着的揽星偏了偏头,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陛下怎么还没来?」揽星刚向我比了个「快了」的口型,殿外便通传「陛下驾到」,紧接着一阵呼啦啦桌椅挪动、衣裙扫动、钗环摇动的声响,我随众人一道行礼迎接步入厅内的萧邈之。他目不斜视,如平时一贯地板着脸,无视掉周围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群径直向我走来,伸出手扶我起身,才对众人说道:「平身」。我本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着抽不出,抬眼诧异地看他,他却莞尔一笑,抬起另外一手,用拇指在我嘴角拭了拭,接着又用手背蹭蹭我脸颊,甚至流连片刻才收回。不仅我自己,周围所有人都对皇帝陛下这一公开的亲昵举动瞠目结舌。我反而瞬时明白过来他在耍的是什么把戏,就顺着演了下去。我侧过些身子面对着他,仰头与他对视,并「不由自主」地伸手抵在他胸膛,浅浅一笑与他对视,又为他整了整衣领,一如平常人家的妻子般。我向来知道萧邈之样样出色,如今才见得他演技同样当属一流。此刻连他的目光都带了万般柔情与痴缠,搅乱了我心中一池春水。我反复告诉自己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却隐隐生出一种「此时只有我和他两人」的希冀。我忍不住脸一红,慌忙别过头拉他坐下,以掩饰自己的心虚。那晚,我表情凝重地送走了太医,屏退旁人后,来到萧邈之身边:「陛下,人走了」他睁开眼,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我坐过去:「如何?」「先大加封赏,用越级封号令贵太妃为千夫所指,再宴饮装醉,伺机处斩许禄,陛下,好计策。」「朕演得如何?」「有点过,反正是挺丢人的。」他一挑眉,我赶快转移话题:「罪己诏写了吗?」「早就写好了。」接着是短暂的沉默,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只穿着中衣的他:「臣妾先告退了。」同先前一样,这一回的吻仍是来得猝不及防。不同的是,这回仿佛又浓烈、炽热了几分,裹挟着酒气,带了些意乱情迷的刺激。我意外地没有逃开,反而有些享受这缠绵温度的包裹,闭上眼睛,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胸前,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良久,我们才分开。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低低地说道:「别走了。」我红着脸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听起来你嗓子似是有些干,你等我片刻,我去给你取两个橘子。」在回他寝殿途中,我的心跳特别快,手因兴奋而微微发着抖,脑中思绪纷杂,便不留神自己手上的动作。进入房门时,他用许久以前才有的那种看傻子一般的神情盯着我的手:「你给我带回来一堆橘子皮?」晚上,橙黄色的烛光摇曳,我坐在窗边拆卸首饰,不时瞟一眼对面低头读书的萧邈之。他神情专注,眉峰微蹙着,时而放下书,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这男人严肃的样子真有魅力,我心想。谁知我却又随即想到今日只剩我们两人时的场面,脸一红,对着萧邈之狠狠瞪了一眼。他察觉到我不友善的目光,扫我一眼后关注点又回到书本上,想了想,又起身到了我这边,亲自为我拆起了钗环:「想到先前的事了?」 我扭过身子不看他:「陛下日理万机,臣妾这些小事怎敢劳烦陛下亲自动手?倘若得了闲,就去看看近日里又得了相思病的溪选侍吧。」「谁?」「溪选侍。」「还有姓这个的?」「对吧,我也觉得不大正常……喂!」我愠怒地转过身去,却见萧邈之含笑看着我,没好气地说:「你如今越发是坏透了。」「你也愈发没规矩了。」看他神情,倒不似是生气,我便索性顺着他,委身行礼,乖觉道:「臣妾僭越,望陛下恕罪。」「无妨。」他嘴角牵了牵,「朕就喜欢你这副没规矩的模样。」我想了想,三下五除二把头上的簪子全拆掉,使得一头如瀑青丝泻落于肩,转身跑到外间,转眼抱回厚厚一摞奏章放到床上,接着蹬掉鞋子爬上床。看到萧邈之诧异地盯着我,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臣妾理解陛下有宏图之志,也愿意陪陛下缔造一个太平盛世,可好?」他哑然失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啊。」「哦对,等等。」他停下脚步。「我应该学会了。」无论是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是作为过门半年有余的新妇,此时才展示自己「如何正确地为夫君更衣」,似乎都算不得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事。不过萧邈之很高兴,以至于他甚至又亲自重新穿好,让我「再来一次」。我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找太医给他看看。总之,那晚红烛微微,为明黄色的床帐蒙上一层暖暖的柔光,龙涎香的气息隐隐萦绕,我和他和衣窝在帐中看了许久的奏章。我像曾经缠着爹爹那样没完没了地问他问题:职务升降、赏罚奖惩、税收几何……他却不似爹曾经那般不耐烦,不仅是有问必答,时不时还引经据典,又或是引述前代的帝王伟绩。我趴在他身边,杵着下巴听着。他的嗓音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如那双手一般,温柔地将我的心包裹起来。这座巍峨庄严的宫城突然有了种家的感觉。晚上的他也似乎没了白日里的距离感,仿佛只是邻家风度翩翩的郎君。「一个不过二十岁的人,本当是血气方刚,硬是被你祸害得如八十老翁。常思,你该当何罪啊?」批完了奏章,我正准备起身去熄了烛火,他却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邈之,清心寡欲、克己复礼也不赖。」我剪了烛芯,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你唤我什么?」「陛下,不早了,休息吧。」他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便也挨着我躺下:「以后就这么叫。」「邈之?」「嗯。」我闭上眼,不动声色地把被子往自己这边揪了揪:「在家中与兄弟们便是这般没大没小,在宫里岂不是僭越?」感觉到他翻过身来,我睁开眼,恰对上他那双黑眸子,不禁吓了一跳。「我是你夫君。」「好好好,都随你。」因实在困得厉害,我一着枕头便睡了过去。只是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得个声音:「朕迟早把你拿下。」吵死了,我心想。「闭嘴。」【八】初会贤王这日用过早膳后,我拉着捧云去御花园散步。天阴沉沉的,一片雾蒙蒙的灰白色,似是要下雪的样子,御花园中的树木花草早已尽数凋零,此刻只有嶙峋的枝丫,显得了无生气。冷风一吹,我不禁一哆嗦,裹紧了些袍子,拉拉身后的捧云:「要不咱回去吧?」这时我方才注意到了捧云手中提着的小茶壶,指了指,歪头看着她。「奴婢备了些牛乳茶,也是防娘娘畏冷或是口渴,娘娘若想此刻回宫也无妨,奴婢这便去遣人寻轿辇来。」「不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们安静了片刻,从她的表情来看,她显然也听到了那阵乐声。那悠长幽咽的音色令我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熟悉感——似乎是数月前贤王觐见那日献舞时依稀听到的那段和声。我拉着捧云向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绕过重重假山亭台,才看到了在堆秀山一隅闭目奏埙的贤王。「昨日夜宴后贵太妃做主留贤王夫妇在宫中小住。」看着面前之人,我心下疑惑,不由得一挑眉,捧云便心领神会,悄声说道。「谁给她的这个权力?」萧邈之一点没错,这老妇果然无法无天,在宫中私留外男已是大过,连派人知会我一声的自觉都没有吗?心头无名火起,我怒气冲冲走上前。「贤王殿下。」即使我语气中已然是满满的不善,他仍是一副带些调侃,似笑非笑的表情。「见过皇后娘娘,逸之近日行事多有不妥,还望娘娘恕罪。」「哦?贤王何罪之有?」我微微昂着头,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私自留宫,此乃罪一,未及时禀报乃罪二,于此扰娘娘清净乃罪三。」「所以贤王是知法犯法了?」我回想着萧邈之训人的样子,试着模仿他那般倨傲的神态,只不过却实在不确定收效如何。「母妃昨夜哀恸至极情不能已,臣与锦画操持惶急,一时疏忽犯下大过,臣甘愿受罚,只求不连及妻母。」意思就是我们气着了你娘,所以没道理罚你呗?想得美。「待本宫与陛下商议后再作发落,现今念贵太妃不适,暂允你留下。」说完,我转身欲走,打算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不料却被贤王叫住:「娘娘,臣有些话想单独说与娘娘。」今日本宫是给你脸了吗?「捧云是本宫的心腹,贤王有话可以直说。」捧云此刻却显然未能领会到「我不想与他独处」的信号,十分「知趣」地退避到一边。我无奈,捎带上捧云的牛乳茶,示意贤王到附近的一处凉亭中,待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心满意足喝一大口后,方才想起他来:「赶紧说。」「臣也并非有要紧之事,只是偶然听闻皇后娘娘与陛下似乎并无琴瑟之睦,体娘娘独处深宫寂寞,念及与娘娘母家旧交,便特来略表关切。娘娘不会嫌臣唐突吧?」我警惕地向后撤了撤凳子:「是挺唐突的。」他似乎被噎了一下,不过那尴尬转瞬即逝,随即转头向四下里看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人托我将此带给娘娘。」我狐疑地接过来拆开,薄薄的纸张上是父亲熟悉的字体,短短八个字的内容却令我顿感浑身发凉:「风向有变,扶持贤王。」我再三确认那字迹,不禁怒从心起,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指着贤王骂道:「你当本宫是傻子吗?父亲有要事与本宫相商,不寻了熟人来递消息,却平白找了你来?且不说内容究竟是否属实,单凭你这诡谲行事,本宫便不会信你半分!」「娘娘息怒。」他仍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不得不说,单从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而言,萧邈之许是比不了他这位哥哥。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凑近了我些许:「阿思,多年前我就与常府私交甚密,彼时你一门心思扑在舞乐礼法上,从未注意到我,殊不知我从偶然窥得你倩影之时便早已倾心。我本早已与常国公许下诺言娶你为妻,谁承想却阴差阳错……」「胡说。」想及他与苏锦画亲密的样子实在不似伪装,我微微动摇的心又重新坚定了些许。「父亲一直都是拥护陛下,何来的与你有了纠葛?况且如今你与苏锦……苏太傅之女情深似海谁人不知,又何必编这般说辞来哄本宫?」「娘娘,良禽择木而栖。」贤王垂眼说道。停顿片刻,又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直视着我,仿佛竟能看穿我的心思。「至于锦画……娘娘,恩爱的戏码,您与邈之演得也不错。」我心下一震,忽然有想逃跑的冲动,强装着镇定,站起身背对着他:「本宫与陛下情投意合,由不得你这般编派造次,这回本宫只当你是哀伤失言,再有下回定不轻饶。」「臣与娘娘自然还会有交集的。」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带着捧云回宫的路上亦是一言不发,那张折成小块的信纸已经被我手中的汗水浸湿。回到宫中,刚下朝的萧邈之正悠闲地倚在我那张贵妃榻上读书。周围侍奉的人显然早已被他尽数遣散,此刻他连明黄色的朝服都还没更换,愈发显得那嗑瓜子的模样十足地突兀。看着他一副闲云野鹤的自在模样,加之我此刻心中仍压着「父亲与贤王有不臣之心」这巨石,莫名就烦躁起来。「萧邈之,你近来很闲吗?」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身后的捧云显然也着了急,慌忙跪下,悄悄拉我裙角示意快道歉。萧邈之轻轻一扬手,捧云赶忙退了出去,也未曾忘了把门带上。「何出此言?」「你最近天天往我这儿跑,怎么,是朝中那些事都解决了?」「我什么时候有过怠政的样子?」「那只当臣妾是多管闲事,烦请陛下近日里多留意些许朝臣的动向,多做些实事,也免了与贤王争那一时意气,好好想想如何清除了他在朝中那些势力吧!」临了,我又气呼呼地行了一礼:「臣妾恭送陛下。」「常思,我跟你已经说过多次了,你不必时时强调作为皇后的职责,你也是我的妻子。」「但陛下要首先谨记自己是皇帝。」他「啪」地把书往桌上一扣,我一惊,站起身时,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紧接着,他突然靠近,一手托着我的脸颊,狠狠吻了上来。先前的吻,似乎都是温柔而缠绵,如夏日的一阵太阳雨一般酣畅,这一回,则仿佛是压抑许久的暴风雨终于迎来第一声雷,又有种在宣示主权一般的攻击性。我的唇瓣被他咬着,舌尖隐隐约约竟然尝出一丝腥甜。羞愤交加中,我一把将他推开,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我此时的表情是如何地写满了反感,因为我分明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受伤。「朕……不打扰你了。」他经过我时,轻轻说了一句。【九】这般侍疾一天,两天。萧邈之始终没来看过我,也没派人传过什么话。我心中开始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些什么东西一般。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熬得人心痒痒。我忍不住想向捧云打听,却又开不了口。第三天,我寻了个由头翻看敬事房的记档,试图找出他这两日「流连别处」的证据,好让自己死了心。可看着崭新纸张上的留白,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另一件怪事则是,我多次派人给家中寄信询问,但却从未得到一字半句的正面回应,只有简简单单的「安好」二字,想召人入宫,又碍于情面,放不下身段去找萧邈之请示,只得暂时作罢。曾听人说宫中长夜漫漫,是个磨人的地方,我此前一直不信,此刻方才有了体会。第五日上午,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先前萧邈之练笔的字迹,门外忽急匆匆来一个太监,连通传都未来得及,闯进来便猛地跪倒:「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晕倒了!」我扔下手中的物什便往外跑。沿路的人中,眼力好的尚且还记得行礼,有的则是看热闹般盯着我,许是在想「皇后竟这般仪态」。我却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路跑到养心殿中,方才大喘着气停下。寝殿内的人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认出来人后才松了口气。太医院院令,那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向我行礼问安,接着低声说:「陛下暂时无碍,只是操劳过度,疲惫所致,将养几天便好。」我点点头,问萧邈之的贴身侍奉太监:「陛下为何如此?」「回禀娘娘,陛下自五日前散朝起便……便没完没了地批折子、召见大臣,整夜整夜地不睡,一忙起连饭都不吃一口……」「这等大事你们连向本宫通禀一声的自觉都没有,当真是不想要脑袋了吗?!」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皮肉中,掐得生疼。那太监膝盖一软跪下:「娘娘饶命!是陛下……是陛下不许我们说,但凡有人敢吐出一个字,便要我们的命。」当奴才怎么这么难啊?在焦灼至极的当口,我竟然还有空这么想。「罢了罢了,这回是唬你的。不过你给本宫记着,往后陛下倘若再犯傻时,你不来知会凤藻宫,本宫定不饶你。」确认萧邈之无须外人照顾后,我把其他人全都遣了出去,只留下我与他两人。我端起药来,尝了一小口,眉毛顿时皱在一起。呸,好苦。轻轻坐在萧邈之床边,我忍不住细细端详起他来。只见他睡颜安然,眉目难得的放松而舒展,浓密的睫毛垂着,呼吸平稳均匀,许是睡得正酣。看着他这般模样,我嘴角微微上扬,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娘娘,陛下往日便是夙兴夜寐,常趁娘娘睡着后仍要阅览公文,实在是伤身。奴才们劝进不得,还望娘娘体恤陛下身体,千万嘱咐陛下万不可操劳至此。」回想刚刚太监说的话,我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苦涩。萧邈之,你就是个老混蛋。因害怕压着他,我一直坐在床沿上。约莫半个时辰后,我的腿实在酸痛,支撑不得,便打算起身稍做活动,不料我刚一站起,却腿一软,便直直摔到萧邈之身上。被人砸醒也许不是一个皇帝最理想的起床方式。他大呼一声,眉头因吃痛而紧锁,面色都白了几分。门外久候的太监宫女一听到声音,乌泱泱跑进来一大群,看到面前的场景后,则无一例外地一脸尴尬。「出去出去出去。」萧邈之见是我,眼睛先是一亮,后又慢慢暗淡下去。我上前给他调了调枕头,好让他能靠着坐起些来。「对不起。」我与他同时出声,接着又不约而同地一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该平白便指责你怠政,对你平日里的操劳一无所知,未能体谅,更未能分担。」他伸出手,我向前探了探,好让他能够得到。他倾身将我额角的碎发拢到耳后,说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低下头,拉过他方才那只手,将自己的手置于他掌中。他合拢手指,拇指贴着轻轻摩挲,良久才出声:「我不该强迫你。」「原谅你了。」说完,我朝他一勾唇,接着一头扎进他怀中,靠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时,听觉总是分外灵敏。我与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密集的鼓点,却分外动听。他环着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们就这样静静待了许久。「本以为你还生气呢。」正准备否认,我却突然有了个新念头,直起身子转过脸去看他:「气,怎么不气?你不给我机会报复回去,休想就让我这般罢休。」他扶额:「你说便是。」我起身去取了一旁桌上重新煎好,尚有余温的药,灌入口中含着,接着回身上前,搂过萧邈之,吻了下去。那苦涩至极的药不知为何,竟好似有了种甜味。待擦净嘴角残余的药汁,他微皱着眉苦笑:「不想皇后竟有这般爱好。」「夫君怎的如今才知道?」我笑道。那天晚上,我又一次留宿在了养心殿,只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回却不是在陪萧邈之批奏章。养心殿又一次燃起了红烛。成对的龙凤雕刻得栩栩如生,在灼灼烛光中,仿佛下一刻便会腾跃而起。萧邈之甚至命人将明黄色的床帐都撤了下来,换上了我们大婚那夜的红绸。泡在撒满花瓣的挹清池中,我不免有些紧张。捧云凑近我悄悄说道:「娘娘莫慌,您与陛下如今感情甚笃,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无须担忧。」「换你试试!」「奴……奴婢不敢。」我闭上眼睛尝试让自己平静些许,谁知愈发浮想联翩起来,脸上不由得一阵燥热,我赶忙撩水拍了拍脸,想以此清醒。旁边伸过一只手,在水中探了探,似是在试水温,我只当是揽星或捧月,并未在意。谁料一转头,却与仅搭了一件薄袍子的萧邈之面面相觑。「啊!」他迅速蹲下身子捂住我的嘴:「喊什么!旁人听去,还以为朕对你做什么了。」你没做?因嘴仍然被捂着,我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不喊了?」我赶忙点头如捣蒜。他慢慢松开手,却不料我一把拽住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臂。「扑通」一声,平日里威严无匹的皇帝陛下一个猝不及防,就这样摔入了水池中,溅起的水把不少花瓣带到了池沿上。他此时衣衫都已湿透,狼狈不堪的模样惹得我「扑哧」笑出声来。「皇后。」听到他突然这样称呼,我一怔,定定地看着他,这时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泡在水中,除了水面上漂着的花瓣外别无遮蔽,脸愈发变得滚烫,忙转过身背对着他。「没想到,娘娘的癖好这般独特。」他的嗓音带了些沙哑,莫名让人心痒痒。「你别胡说,我没有。」他向我靠近了些许:「哦?没有吗?」突然感受到他的手揽上我腰间,我顿感浑身如被什么击中一般,仿佛是被咬住了颈子的猎物,再没了抵抗之力。「阿思。」「嗯?」}
养生于我而言,是现在的职业和工作。因为我已退休,把家人和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就是创造了最大的财富,赚到了健康,就是比以前上班工作还赚钱。养生,比不得治病,不会立杆见影出成效,但一定是会从根本上让你恢复健康状态。我已经从养生中获得了成效,这里分享一二,供大家参考:一、针对多年便秘,脾胃消化①每天早起空腹温开水冲蜂蜜,再一支益生菌,然后回床再揉腹推腹各200下。饮食上保证粗纤维,早餐蒸苹果,黑芝麻粉,麸皮燕麦,葛粉,藕粉;主食黑米,小米,糙米掺大米煮饭,蔬菜是我最爱。以前我最长便秘有一周,现在最少2天会排解。二、补气血,防脱发晚上20克黑豆+3克枸杞+3颗去核红枣(有时也+胎菊),放保温杯,滚水冲泡焖一晚(第二天早上冲蜂蜜的水就是这个)。早上喝完再泡一次,下午喝。我习惯用一次性玉米纤维茶袋,这样喝水就不用担心这些配料随水倒出来,很方便,也很便宜。一包有100个,够用三个月了。喝了一周左右,头发掉的真的少了。当然,想效果好,不仅仅是喝黑豆水,早睡也很重要。三、保温驱寒驱寒湿每晚泡脚,一定至少要泡到小腿。普通水桶不好泡,我用的是折叠泡脚桶,用起来很方便,还有盖子保温很好,边泡还喝温热黑豆水发汗。所以我家人一般不会感冒,跟这泡脚习惯一定有关系。今天就先写这些,我还有很多养生的实践经验将陆续写出来,希望能对大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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