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把监控3D放大了从小屏幕放大就不动了

监控显示画面不是全屏的原因及解决办法

问题描述:画面非全屏显示或者图像偏左、偏右。监控显示画面不是全屏的原因及解决办法如下:

1、监控画面偏左或偏右解决办法

通过显示器的“AUTO”按钮自动调整。AUTO是显示器自动调整功能。找到显示器上门“AUTO”按钮,点击一次,显示器自动调整。

2、监控画面非全屏显示解决办法

方法一:可以通过调节硬盘录像机界面输出分辨率改变。

进入硬盘录像机界面,在录像机“设置”>“系统设置”>“界面输出”界面选择分辨率大小,找到适合自己显示器的分辨率。

方法二:通过调整显示器的横向和垂直位置让监控画面铺满显示器。

点击显示器“MENU”按钮,进入显示器设置。找到“水平位置”和“垂直位置”选项,调整选项直到画面铺满显示器。

成都万全电子,又称成都万全安防,成立至今已有13年有余。专注安防监控工程施工、维保服务。用过硬的技术实力和高品质的服务,为客户打造靠谱的安防弱电系统。如有需要,欢迎来电咨询。(以上文章来源于成都万全电子技术服务有限责任公司(),13年专注安防监控工程与服务.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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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照片是监控屏幕,它的右下角的各个图标分别表示什么?我要回放监控视频,要怎么放?
不同的监控软件有不同的功能,没有一定的。
    
自左至右大概是密码状态是打开的,多屏浏览状态,循环播放,放大观看,声音打开或静音,录相,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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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未来向/破镜重圆

*谢绝考据,全部乱编,必然OOC,请勿上升

爱过的来合唱与万人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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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命由天定,二位注定各走各路,无法同行,切莫强求,方为正路。”

从那日起,命运一一验证。

分手后王源过得并不算太如意。

今年刚过去一半,已经发生许多大事:比如他因工作推迟学业后,终于在今夏顺利毕业;再比如所在组合解散头一年,他与王俊凯决裂的消息不胫而走,两家粉丝间的关系也随之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还比如他已接到康文署通知,计划筹办的个人演唱会成功申请到香港红磡体育馆八月档期;以及,几个月前,他发现自己喉咙里长了个东西。

其实本来不算很严重,自从发现发声不适后,王源高度警惕,已经做过多项检查,证实那只是个良性的病变。

他特意在毕业音乐会结束后才独自去MGH复诊,原本他信心满满,然而拿到报告,才发现那个东西在他精心调理饮食和作息后,依然没有任何自行消失的趋势。医生还是同样的建议:需要做手术拿掉它,否则有癌变的可能。

当然,做手术的话,风险也和几个月前说的一样,有很高的几率会永远改变他的音色,甚至有可能让他终生无法继续唱歌。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不能再保守治疗和随访观察,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并不多。

王源一个人坐在医院里,看着白花花的墙壁,有几分钟的呆滞。手术当然是最稳妥的选择,可他没有办法面对未知的风险。只要发生了那就是百分百,王源想,如果不能再唱歌,如果连这个“出口”都失去——他很难想象以后的人生要如何继续。

波士顿的气候四季分明,夏天十分炎热,然而室内却非常阴冷,冷得王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到重庆的夏天,只要不下雨,马路都升腾着热气,阳光透过黄桷树洒在坡坡道道上,空气中全是麻辣火锅的辛香。

算了,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一切等回国后再说。

从医院回公寓的路上,王源顺便去银行取了点现金备用,然后注销了他的账户,到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他东西不算多,但其中很多都是要带走的大件,各种音乐设备又比较精细,不太好搬动,一个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打包到夜深,他把这些与音乐有关的东西都堆在门口,独自呆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最后也只是用手指又摸了摸他的midi键盘和麦克风。

他还能唱多久的歌?王源从没想过这会成为令他怀疑和恐惧的问题。

房间慢慢变得很空,如同刚刚入住的时候。

那时他还没和王俊凯分手。来美国的头几天,时差没倒过来,还突然发烧,但是身体上的难受不足以浇灭他对未来大学生活的热情和兴奋。王源还记得,自力更生地采购完生活必备品、将房间简易布置后,他还拍了个简易room tour给王俊凯。结果那人一收到,反手就是一通视频电话打来:这个公寓周边治安怎么样?交通方便吗?门窗锁有没有检查过?水压力怎么样?你要做音乐,房子隔音效果好不好?你时差倒过来了吗?新环境能适应吗?

“很好很好都很好,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但是我很适应。”王源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回答,“唯一问题就是实在很想你。”

王俊凯这么多年依旧听不得他的情话,被这一记直球搞得突然语塞,耳朵倒是很显眼地红起来。然而他却说:“你脸怎么那么红?”

王源很吃惊:“脸红的是你才对吧!”

王俊凯轻轻皱了皱眉,一双眼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你发烧了?”

“啊?有吗?”他这才后知后觉摸自己的额头和刚刚剃出青皮的脑袋,“怪不得我头这么晕……”

哪怕王源再独立,王俊凯仍然很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不是没有理由的。

往事的突然侵袭让王源感觉有些疲惫。窗外车灯川流不息,与霓虹互相拉扯,他坐在床与落地窗的缝隙间刷了下手机,发现自己毕业演出的视频已经被人上传到了微博,评论转发疯涨。

在那场各路神仙各显神通的毕业音乐会上,王源与他在校内组建的乐队一起第一次现场演绎了他新发行的单曲《山顶》,将气氛直接带到了最高潮。

即便那是一首很悲伤的歌。

这首歌的音源在上个月释出后,反响就极其热烈,甚至是远超王源意料的程度。虽然投入很多心血,但这首歌完全出自随心所欲,他写的时候没有考虑任何经验中能让大众容易入耳的和弦编排,歌词更是非常“王源”——个人色彩过于明显的作品通常很难引发广泛共情,因此它并不符合王源以为能够“爆火”的标准,只是一贯按自己的喜好写出来,只期待懂的人听懂而已。

但从他年初第一次将这首的demo拿给熟悉的制作人听时,对方就连弹了三四条语音过来,夸赞连连,最后还忍不住问:“你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写出这么一首歌?”

王源回他:“这么明显吗?”

“太明显了。”对方说,“但不管那是多么不好的经历,至少你现在可以感谢它了。创作者梦寐以求拥有痛苦。”

创作者梦寐以求拥有痛苦。

他最初也笃定这回事,盼望人生再多些动荡波澜,如果痛苦才是浇灌才华之花的最大养分,他愿意身滚荆棘,让经历都成为音符和词句,堆砌成最完美的作品。

可后来走过人生很多路口,十七岁,十八岁,再到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他一路不断闯关,也不断失去。

那些经历的确重塑了他,又在他的钢笔下、琴键里、喉舌间,变成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好歌,播放在大街小巷,播放在许多人的耳机或音响中,用真实的力量打动了无数颗陌生的心,让全世界重新认识了歌手王源。

他斩获多项大奖,以年轻的锋芒数次打破纪录,似乎已经如愿,但某些深夜,依旧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偶尔也会埋怨年少不识愁滋味的自己,对痛苦曲折领略太有限,才敢对命运口出狂言。

《山顶》这首歌虽然今年才发行,但王源写下第一句歌词其实是很久之前——那时,他和王俊凯刚刚彻底分手。

其实没有意外。命运在年少时便已被清楚提点,人生境遇也时时告诫他们人难胜天,这段感情从开始就是一座危楼,所以两人对分开都早有准备。遑论人生一向诸多生离死别,王源年纪不大,却早已习惯。

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他们的恋爱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仿佛一个噩运应验的诅咒,从年少时发现爱意滋长的那天开始就是甜蜜中夹杂恐惧,熬过青春期痛苦的性别认同,过后的日子也没有顺利起来。实在太累了,王源不想活得这么累,他一向自由,不愿提心吊胆、惶惶度日,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是种难得。

分开是让一切回归正轨的最简单的选择。

那天是王源提的分手,王俊凯没有反对,也没有显露出明显的伤心,他好像已经知道王源的决定,只是很平静地回答:“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就算这条路走不到底,曾经爱过也很好。我们爱得很好,很完整,很尽兴,我们已经很努力过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那就走到这里吧。我们都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王俊凯这番话说得倒很像是王源嘴里会说出来的,也的确完全符合王源心中所想,他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王源是很满意这场分手的,没有眼泪,没有崩溃,足够体面。

可突如其来的痛苦是在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他喝了一点酒,独坐空窗,望着灯火长明的街道,一个个光点变作他熟悉又恐惧的摄像头,他想起那些镁光灯下万人簇拥的时刻,又想起很多个深夜的练习室,想起拥挤的机场,想起重庆凌晨无人的马路。从今往后,台上台下,都不再有人并肩。他一瞬间心空,好像这一刻才意外了悟,一路走来,终于空空荡荡,只剩自己。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失去,他经历的也不是一点普通的伤心。

他失去的这个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是他一生挚爱。

他失去了生命的一部分。

这一瞬间的知觉,就是创作者的“梦寐以求”吗?王源想起从前,有个一起玩音乐的同学曾半开玩笑地问他:“你都没分过手,怎么写情歌?”

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却有点明白了。痛苦有时候不止是痛苦。

他在那天晚上喝多了,发疯一样给地球另一端的王俊凯打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和我说说话?”

王俊凯说:“不是都说好了吗?那就不要再回头了,王源儿。”

“别挂,”王源怕他走,“我只想问一件事。”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问吧。”

“当时我说要出国读书,你一点也没有反对,除了你说的‘会尊重我的想法’以外,是不是那时就已经做好了会分开的准备?”

王俊凯沉默了很久,才说:“是。”

意识到的下一秒,他握紧拳,堵住了即将涌出嘴边的呜咽。

“……我需要时间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王俊凯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很容易做到。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渐渐地,手也捂不住王源的哭声了,他只能将手机拿得远一点,拼命压抑,肩膀不停抖动。

对面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声音也哽咽起来:“王源,你不是很理智的吗?不要再为我受委屈了,走你想走的路吧。”

他听到大洋彼端的王俊凯也哭了。

挂掉电话,王源避开满世界关于王俊凯的消息,整日窝在房间,拉上厚厚的窗帘,将自己反复剖开再剖开,从血淋淋的伤口里,逐字逐句提炼他的“痛苦”。

他心痛万分,也的确灵感不断。

这些痛苦会变成令他满意的作品,变成他的“梦寐以求”,如此,所有命运馈赠的千锤百炼,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那么和王俊凯分手也终会变成一件好事——

到头来我还是在利用这些心情,王源一边写着最伤心的词,一边努力不带感情、置身事外地这样想。

可如果不妥协,没法活下去。

几年前,作品还稚嫩时,王源也曾剖开自己的心,写了一首在众人前把自己唱哭的歌,真挚的歌词和旋律胜过任何技巧,打动了很多人,后来那首歌也成为了他的代表作之一。

其实这首歌是他和王俊凯聊天聊出来的灵感,当时写完后王源就第一个将demo给他听,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答说好听。

他问王俊凯为什么犹豫,是不是其实不喜欢,那人却立刻摇头。

“我只是觉得,经历太多、想法太深,就会容易难过,但是这些东西才让你写出这首歌。”王俊凯好像很艰难才能继续往下说,“我有时候真希望你写不出这样的歌,但这太自私了,我不敢那样想,我还是希望你得到你最想要的那种快乐。”

那一秒王源仿佛被窥探到心底幽微,低头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说出话来。

他最想要的快乐,最想走的路,自己也未必知道。

王源在六月中旬低调回国,没让任何人来接机。北京的初夏热归热,但不似重庆那般闷,他自己驱车回住所,戴着口罩墨镜,压低帽檐,熟门熟路地从地下车库进电梯,按楼层,开密码锁。好一段时间没人住的房子,依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提前寄回来的行李归置在客厅,冰箱里已经被助理细心塞好了满满的蔬菜肉类、酒水饮料,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只不过塞得很乱,王源胡思乱想,如果是王俊凯来放,一定把所有东西码得整整齐齐。两人同居时期就是如此,那时这台冰箱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收拾好纷乱思绪,王源随便拣了几样菜来炒,填了下空空如也的肚子。

胃疼就是从吃完晚饭开始的。不知道是因为炒的菜有问题,还是吃得太晚了消化不了,反正他最近总是身体欠佳,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犯毛病。翻遍抽屉没找到胃药,王源只好捂着肚子掀开被,把自己裹成蚕蛹,企图压制痛感,逼迫自己立刻睡着。

时差还没倒好,人本就难受,他在这回国的第一夜无法沉睡,只断断续续浅眠了几小时,又满头大汗地被胃里的翻绞给疼醒。王源昏昏沉沉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忍着痛哆嗦着给被设置为聊天置顶的助理发微信,让他买点胃药来救命,又扯了个抱枕放在肚子上,咬着牙把自己蜷成一团,期盼救兵赶快到。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也有了点困意,半梦半醒间,耳边终于隐隐约约传来门锁密码被按响的声音。

王源疼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阖着眼,一边抱着枕头发抖,一边听对方的脚步声从玄关到房间逐渐靠近。

“快给我药。”他哑着嗓子,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胳膊,“你再不来,我感觉我都快死了。”

站在床边的那个人开口,说了句重庆话。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却万分熟悉的声音,王源浑身一激灵,霎时困意全无。他诧异地看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对方正好拆了包装,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又递来一杯温水。

王源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很听话地撑起身子,背靠上来人给他垫好的靠枕。喝了几口温水,他才稍稍觉得缓过来一些。

卧室灯光昏黄,气氛尴尬至极,王源抱着杯子,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转过脸,只能用余光悄悄打量坐在床边的人。

不做造型时过分柔软的头发,浓密的眉毛,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浅色的薄嘴唇,不是那漫天流言中与他“仇深似海”的前男友,还能是谁。

如果不是做梦,这也实在太荒唐。

不请自来的前男友叹了口气:“有好点吗,你以前吃这个药见效都很快。”

“你……不是,你啷个过来了?”王源喉结吞咽两下,神情不太自然,他瞟向床头柜的闹钟——此刻竟已是凌晨两点多。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还有什么东西忘拿走了吗?不可能啊,都这么久了。”他兀自猜测,又低下头喃喃,“之前不是你说,没有事就不要再私下见面了吗?”

王俊凯好像被气笑了,很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让我来救你的命?”

“我?”王源十分夸张地抬高语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忍着胃里的不适,手忙脚乱去翻手机。

自从他把王俊凯的聊天置顶解除,彼此就鲜少再有联络,上一次还是春节那会儿,两人在春晚后台碰上了,回休息室后礼貌性地互发了一个“新年快乐”,再无其他。照理来说,王俊凯的聊天框早不知沉到哪里去了,而助理设置的是置顶,怎么可能手滑发错人?

他满腹狐疑地解锁手机:“你晚上是不是给我发消息了?”

刚问出口就知道答案了。

的确如此,在他发的“救命”上方,是王俊凯发来的信息,只有四个字。

手机在掌心里微微发烫,王源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故作镇定,只直白道:“谢谢。本来我以为你不会发的。”

“之前的确犹豫了,”王俊凯很认真地回答他,“但我想了想,就算晚了一点,这句祝福还是应该给你带到。”

没错,真是他万事妥帖体面的小队长——虽然已是曾经的。

若还未分手,他们每一个人生节点都必然有彼此陪伴。当初王俊凯毕业,王源还写了一首很浪漫的歌去弥补他的某些遗憾,并在一场毕业歌会上唱给了所有毕业生听——那其中当然也包含某人。

“剩下的药放这里了,明天你记得吃得清淡点,最好喝点粥。”王俊凯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那我就先走了。”

还是王俊凯派作风,让王源不爽却无法发作的作风。

“所以,你来就只是为了送药?”他盯着眼前这个万分熟悉的人,好像在寻找什么破绽,“……在凌晨两点?”

王俊凯脸色不是太好,眼下淡淡乌青:“是你让我来的,我总不能不管你吧。”

“我发错人了,本来要发给助理。”

“好。”王俊凯皱了皱眉,还是揽下这个责任,“下次我先问清楚。”他应该明白,王源不是不独立,也不是无法照顾好自己,只是自己总爱管得多。

他们总有矛盾,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是分开。可能就是真的相克,以前有人这么说,他们还不相信,明明从小就在一起,也一起取得了奇迹般的辉煌,说是天作之合都不为过,怎么可能相克?谁知道最荒谬的预言,偏偏一语成谶。

王源垂下眼睛,手指抓着被子,慢慢地收紧,指尖泛起白色,手背上青筋凸显。他沉默了片刻,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间愈发明显的不适感让他心神不宁。

“王俊凯,”他喊他的名字,声音很轻,有一点抖,“我生病了。”

王俊凯愣了一愣,眼神也软下来:“我知道。”

你以前都能精准发现的,这次失灵了吧。

或许是身体太难受,又或许是王俊凯的出现太过始料未及而夜色又太温柔,导致了他一时冲动,总之下一秒王源就开始后悔示了这个弱——因为没有意义。

其实他犹豫很久,喉咙里长东西这事目前只有他助理知道,他也明白一旦将病情告诉朋友、家人或是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大概所有人都会劝他尽快手术,即使癌变和手术风险一样也是概率问题,但后果显然严重得多。

可他还没有想好,他还没能做出决定,不想被任何人所影响。他知道,即便是他认为最了解自己的王俊凯,如果知道这一切,一定也会劝他去手术,哪怕以让他余生放弃唱歌为代价。王源甚至有做过很幼稚的假设,假设王俊凯真的这样劝了,他一定要理直气壮、歇斯底里地质问他,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不行,你为什么也这样替我选?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哪怕我们已经分开,哪怕你不再爱我,但你不会不懂我。

当然这是很傻的设想,他不会不惜命,更不会逼迫关心他的人谅解他的执拗,他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和一点思考。

卧室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照在王源脸上,好久没剪的头发显然是过长了,半遮住眼睛,因为疼痛而泛白的嘴唇还没有恢复血色,一向单薄的背脊更不用说,好像一折就会断。他的确是生病了,窝在被子里如同一只雨天里脆弱的蝴蝶。

王俊凯难以克制地闭了闭眼,在床边坐下:“你睡吧。如果胃还疼就告诉我,我等你睡着再走。”

这一觉王源睡得并不沉,中间醒来几次,但难得的踏实安心。

王俊凯一向守信,果然没走,半夜王源惊醒,他立刻察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到被子里给他揉了揉肚子,掌心蔓延的暖意让胃里的不舒服消失殆尽,也让王源很快又睡了过去。

早上睁开眼,王源下意识地看向床侧,王俊凯果然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窗帘有一条缝没有完全阖上,阳光漏进来,在他精致的脸上落下一道亮线,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泛着金光。

从小到大,王俊凯什么样的睡相他都见过,还热衷于拍下来——躺在床上的,坐在车里的,飞机上的,练习室地板上的,后台休息室的……然而仔细想来,上一次看到他睡觉,竟已是非常久之前的事情了。

没想到长大会让这么稀松平常的事都变成奢侈。本来王源以为,就算有一天会和王俊凯分手,他们也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的——以同事或是朋友的形式,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事实并非如此,甚至还未熬到分手,他们见面的日子就变得屈指可数了。年少时那个让他和王俊凯都嗤之以鼻又惴惴不安的“命数”,正如愿操控着他们、引领着他们越来越远。

他放轻动作,悄悄支起身体,可被子只稍微一动,王俊凯就醒了。

“……你醒了。”王俊凯似乎对不小心留宿在王源家这件事感到尴尬,只好问,“胃还疼么?”

他嗓子还是哑的,脸上被压出红印,头发乱了,身上也因为不适的睡姿而万分酸痛,不像平时理智体面的他,好像是被突然塞进这个时空一样。

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一些最平凡的日日夜夜。

王源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分手了还要对他这么好,最后却只开口道:“我没事了,你……你昨天就这样睡了,得多难受。我起来了,你在我床上再睡会儿吧。”

“不用,”王俊凯说,“我也起来了,我去洗漱……方便我洗个澡再走么?”

王源知道他有轻微洁癖,昨晚就这么睡了,现在肯定浑身不舒服,于是点点头:“好,抽屉里有新牙刷和新毛巾,你直接用,我给你拿衣服。”

王俊凯前脚刚进浴室,助理后脚就打来了电话:“源哥,你楼下一直有好几个人在偷偷摸摸蹲着,估计是知道你刚回国,想挖点猛料,看那架势大概凌晨就来了。你好久没跟他们打交道了,可能应付不来,这几天你正好休假,要不还是别出门了?正好也倒一倒时差。我买了点日用品放你门口了,早上来得太早了,我怕你还没醒,就没进来。有什么需要的,你再叫我。”

王源愣了一愣,目光投向浴室的方向,门好像没关紧,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沐浴露的清香。助理见他没反应,又询问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他不能出门,意味着王俊凯这个不速之客更不能出门。如今网上有关他们的谣言甚嚣尘上,虽然大多是关于他们如何决裂,如何从队友变成仇人,但要是突然传出王俊凯深夜留宿他家的消息,必然不会有所缓和,还会起到反效果,到时候他们的粉丝会闹成什么样,又会波及到多大的范围,简直不敢想象。

王源到门口将助理送来的东西搬进来,然后找了条新内裤,又翻出不常穿的衣裤,一起送到了浴室。玻璃里隐隐透出王俊凯的影子,他看了一秒,别过了眼睛。

等王俊凯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王源才叫住他,把助理说给他听的情况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暂时走不了了。”

王俊凯只是短促地皱了下眉,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理应平静的,这种事他们都经历了太多次,只不过这一回他们的身份大不一样——和前任被迫共处一室,多少会有些尴尬。

“会影响你工作吗?”王源问。

“没事,”王俊凯摇头,“上部戏刚杀青,最近正好在休假。”他顿了一顿,继续说,“不然昨天晚上我也不会自己过来。”

两人的休假时间撞到一起,要是放在从前,这可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如今他们什么也没做,只三言两语略过。

“对了,”王源突然想起了什么,“昨晚你来的时候,有发现谁在拍吗?”

王俊凯回忆了一下:“没有,当时我还特意看了。”

“那就好。”王源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王俊凯一向很谨慎。

接下来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刻。不是夜晚,没有病痛,连觉都是刚刚睡好,再无任何理由冲垮理智,两人在同一屋檐下面面相觑,头一次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我去写歌了?”王源指了指工作间的门。

“你忙吧,不用管我。”王俊凯在沙发上坐下,头发上未干的水滴甩下来,顺着脖子滴进T恤的领口里。这件衣服他俩各有一件,不同颜色,是华伦天奴在某年7月15日发售的七夕限量款,王俊凯此刻穿的是王源那件,背面印着“In your eyes, I can see an eternity.”

王源不动声色地转过脸,有点后悔刚才拿衣服时没仔细看清。但王俊凯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似乎并不在意。

过期的情侣装对他而言已不再有杀伤力。

王源家有一间房是专门用来写歌录音的,声卡、监听音箱、电容麦等等设备都俱全,算是个简易工作间。过去他和王俊凯常常在这里一起玩音乐,他写着词,王俊凯抱着吉他给他唱歌,或是他弹着键盘,王俊凯用合成器给他调制叠加一堆炫酷音色。他们一向有绝佳默契。

王源走进房间,犹豫片刻,没有关上门。其实他最近都是休息期,并未准备写什么新歌,只不过是想逃离刚才的氛围才以此为借口,但坐下来的一刻,却真的有灵感探头。王源拿起脚边的吉他,弹了几个音。

王俊凯总是有办法让他产生灵感,即便他只是做些很普通的举动,甚至即便他什么都不做。

回忆起来,他和王俊凯的分手非常风平浪静,唯一的插曲只有那通略显失控的电话。但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消弭海底的暗涌。王俊凯不止是他分了手的前男友而已,他还是他的同事,朋友,兄弟,竹马,是陪他走过一半人生的人。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从他十一岁开始,王俊凯就陪在他身边了。他曾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将他们分开。

都说爱得越深,分手后的仇恨就会越大,可是王源想,他应该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恨王俊凯的,否则几乎是对他一半人生的否定。

如今外界都传言他们彻底决裂,仇深似海,无非是因为分手后被某些敏感的粉丝嗅出蛛丝马迹,又大肆渲染的结果。本来两家粉丝就已积怨多年,更容易借题发挥。战火一朝点燃,双方的“黑料”都被挖个底朝天,两个人都是顶级流量,营销号岂能不分一杯羹,造谣和假图满天飞,工作室下场控制更是他们“撕破脸皮”的铁证,各平台都是“长大后果然就走散了”“养成系的感情也敌不过利益”“解散后真是连装都不装了”的唏嘘言论。

出道这么多年,王源已经习惯被舆论曲解,对恶评更是向来不屑一顾,唯有这次,他很想解释一下。可事到如今,早已无法开口,和王俊凯的分手又是既定事实,他没法证明更多,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

也许那些话没有错,他和王俊凯的确已经彻底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就像那个“算命的”曾经说过的一样。

王源抱着吉他,明明是想创作新歌,不知怎么,手指就弹成了《山顶》的和弦。

这首歌的伴奏采用了钢琴和吉他的合奏,他原本应是弹钢琴的那个人,在毕业音乐会表演时,却站在最前面弹吉他。这个位置应该是某个人的,从这首歌诞生伊始就该如此——他心里有这样疯狂的念头,却不能被点破,点破了会崩溃,会后悔,会遗憾终生。

他没用麦克风,只是和着吉他醇厚的音色,安安静静唱完整首歌,没发现自己已经眼圈通红。最后一个音落下,王源抬起头,看见有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没打扰你吧。”王俊凯说,“你没关门,我听到声音,就过来看看。”

“我吵到你休息了吗?”王源问。

“没有。”王俊凯走进来,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拿起刚被王源放下的吉他,随意拨弄了两下,就弹出了《山顶》的前奏,“这首歌很好听。”

“我说,你这首新歌很好听。”王俊凯想了想,又补充,“《山顶》。”

“当然。”王俊凯笑了,“这么红的歌,我怎么会没听过?你写得越来越好了。”

他现在不再会说“我真希望你写不出这样的歌”这种幼稚的话了。

“这是我在分手后写的。”王源看着他的眼睛,很突兀地说,“就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之后。”

“所以,我能写出这首歌,要感谢我们的分手。”

王俊凯怔了一下,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我能听得出来。”

因为字字句句都是他们。

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清楚王源是如何卸下他的骄傲、理性、成熟和自尊,如何用最锋利的刀刃一片片切开自己的心,才写出这一首歌来。

音乐在此刻并不治愈他,而是一场非常残忍的凌迟。

这首歌叫《山顶》,因为十四岁的王俊凯曾对王源说:“等我们一起爬到山顶,就什么也不用怕。”

为了这句话,他们拼命努力过,不分昼夜地训练,一刻不停地跑通告,事业一路蒸蒸日上,可最后发现,即使站得越来越高,向往的一切还是那么遥远,甚至越来越模糊了。他和王俊凯就好像推着巨石上山的人,巨石太大太重,越是靠近山顶,越是临近坠落。他们无数次亲眼看着石头从原路翻滚而下,回到山脚,只能跟着一次次地无功而返,重新出发——好像一个充满恶意的诅咒。

原本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一点,但偏偏有人将一切点破。

很多年前,在组合迅速蹿红的时候,公司老板专门从外地请了位“高人”,来给三个“摇钱树”算命。

听起来很诡异,但当时他们一点都不觉得离谱,毕竟搞房地产出身的人一般都迷信,老板一向信奉风水,遑论现在正是组合和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期,每一步都可能牵动大局,算一算也没什么不好。

那时他们还是三个小孩,高人仔细看了他们的手相和生辰八字,说了很多话,王源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他指着王俊凯和自己,长长叹了口气,说:“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命由天定,二位注定各走各路,无法同行,切莫强求,方为正路。”

站在一旁的老板脸色大变,王源和王俊凯对视一眼,心中觉得滑稽又可笑。拜托,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弟伙,多少孤独的日夜都是对方陪伴的,好不容易熬出头,取得了奇迹般的成绩,我们依然亲密无间,怎么可能“弃对方如遗迹”,怎么可能无法一路同行,并肩走到山顶?

山顶明明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们对“高人”的话嗤之以鼻,但改变还是发生了。从那天以后,王源发现,他和王俊凯录节目玩游戏总是分不到一个组。再后来,工作人员时不时会给他们看网上的一些评论,状似无意地提点他们要适当保持距离。周年演唱会时,王俊凯坐在灯光暗处看王源solo,手里被塞进一瓶水,让他等会儿在台上递给另一位队友。

到最后,不仅是他们自己,就连一路陪伴的粉丝都看出了端倪。

王源心里知道,一定是有人信了算命的话。可他是不信的,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呢?他找到王俊凯,伸手去拉他的手,难过地抱怨:“小凯,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很好,为什么要假装不好?”

王俊凯出乎意料地、慌乱地从他掌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我也不知道。”

王源诧异地看着空空的手,然后下意识地往周围望了一圈——很熟悉的公司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他心里有点苦涩:“王俊凯,你真的要疏远我吗?为了你的未来?”

就这一瞬间,王源那颗懵懂青涩的心,第一次猛烈地疼了起来。

他们开始了一场很持久的冷战,也就在这一次冷战里,王源第一次发现,“高人”的话可能是真的——他的确不应该和王俊凯同行,不该与他形影不离,因为非常可怕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发现自己喜欢王俊凯。

这对一个青春期的男孩来说,无疑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而当王源意识到这一点时,才突然明白王俊凯当时从他掌心抽出的手是因为什么。他一点点确认着对方小心躲闪的眼神,若即若离的触碰,忽冷忽热的话语,最后发现,这场灾难不是只降临在他头上,也降临在了王俊凯的头上。

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自我认同的时间。

他站在聚光灯下,站在世界的中央,也站在无边黑暗里,站在世界的边缘。

他开始看很多书,从里面找寻被验证过的真理,反复开解自己。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他无法自渡。

邱妙津在《蒙马特遗书》里写:世界总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心灵的脆弱性,我们不能免除于世界的伤害,于是我们就要长期生着灵魂的病。

他很不解,同是人类,为什么只有他们,要承受这样的伤害和折磨。

为什么他会是那个异类,是那个要努力伪装成人类才能活下去的异类。

少年之所以为少年,在于总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当初先抽出手的人是王俊凯,后来先拉住王源,不让他往深渊下坠的人,也是王俊凯。

在重庆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们惊心动魄地甩开一路尾随的私生,躲进黄桷树的阴影下。十六岁的王俊凯冲动地摘掉黑色口罩,第一次wen了他。

“我会害了你,你知道的。”

王源额角都是汗,绝望地抬头,嘴唇湿漉漉的,眼里也含着泪光。

“你不会的。你不会害我,我也不会害你。”王俊凯抱紧他,把脑袋埋进他瘦削的肩窝里,“王源,我承认了,我敢爱你,你敢爱我吗?”

也许只有少年人才会略过“喜欢”,轻易说“爱”这个字。王俊凯心跳加速,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王源把手臂环上他的背。

“我敢。”王源小声说,“就算这条路走不到底,曾经爱过也很好。”

王俊凯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安慰般亲了亲他的头发。

夏天茂密的黄桷树下,嘉陵江的风轻柔吹拂,王俊凯的拥抱温热坚定。那一刻,王源想,世界还没毁灭,他还有王俊凯。

随着年岁增长和关系的变化,他们渐渐不需要公司的明示暗示,开始熟练且主动地与对方避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在台上有多生疏,在台下他们就有多亲密,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几年,两人事业迅速发展,他们分别成立工作室,追逐自己的目标和理想,能够见面的时间虽然被压缩得寥寥无几,但只要回北京,晚上就能回到同一个房子里,吃饭,睡觉,打游戏,唱歌,zuo爱,过他们的生活。

在极少数的亲近好友眼里,他们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一对。不是谁都有这份幸运,和从小陪伴自己的人成为爱侣。这该有多么踏实、多么令人安心,时间能给他们底气,让他们百分之百笃定,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谁超越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这份独一无二,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从在一起的那天起,他们没有哪一秒不在恐惧。两人越是亲密,就越对小时候算命先生说的那句话产生恐惧。

“二位注定各走各路,无法同行。”

这仿佛是一句咒语,一颗种子,时时悬在他们头顶,埋在他们心里,然后在每一个快乐的时刻出来迎头痛击,在每一个悲伤的时刻出来落井下石。

他们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王源偶尔甚至会很自虐地假设,如果自己是个女生,是不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这种问题几乎是对他精神的瓦解,可这个荒唐的假设没有意义,如果他是女生,他就不会和王俊凯相遇,更不会一起唱歌,一起长大。

故事的开头早已落笔,他们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处,只能看到脚下咫尺,于是诚惶诚恐,步步惊心,就这样踏过薄脆冰面,斩落荆棘,历经千辛万苦,翻过万水千山,最后发现,一切还是在按“命运”的方向发展着——他们做了一个又一个“为未来好”的慎重选择,结果都是在不断践行着“各走各路”。

因为这就是事实,是铁律,是不可撼动的命运——他们要各走各路,眼中的世界才会宽广,未来的道路才能充满希望。

无知无觉不会痛苦,清醒着才会,两个人心里都很清醒,因为这份清醒而惶恐不安。王源在以王俊凯控制不了的速度迅速长大;而用“稳重周全”一层层包裹自己的王俊凯,又让王源觉得越来越触碰不到。

渐渐地,他们习惯了装作不熟,习惯了走不同的路,习惯了独身一人。

原来他没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他们都无数次这样想。于是山城中那两个分不开的小小人影,轮廓逐渐变得模糊。

王源心中燃起去伯克利读书的念头时,一度以为两人的关系就要走到尽头——因为王俊凯会有一万种理由劝说他留下,可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愿意被任何人事牵绊。他恐惧这场战争,因此提前数日便在脑中模拟,想好了应对和安抚王俊凯的说辞,希望能竭尽所能,不让这件事影响他们的感情。然而事实上,那个一向喜欢管着他的人根本没有犹豫,很轻易地就对他说:“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王源惊讶万分,然而被理解的惊喜只存在了片刻,便被浓重的不安冲散了。

他们终归是要越来越远的。这是他们无法抗拒的命运。

但他也知道,这样才是王俊凯,这确实是他会给出的答案。

王源不是傻子,和王俊凯的多年默契也不是形同虚设。他们是两株长在一起的植物,历经过同样的阳光普照和同样的雨打风吹,顽强地彼此依存,如今他像朵蒲公英要飘向远方,他当然感受得到王俊凯的难过和不舍。他明白王俊凯只是很害怕自己会绊住他,担心自己一句话、一个字就会影响他的未来——就像他也一直很害怕自己会成为王俊凯爬上山顶的障碍。

王俊凯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其实王源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被王俊凯的挽留动摇,只是这个人没给他动摇的机会。

临行前的那个暑假,只要有一起吃饭的机会,王俊凯都会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给王源做好吃的,一边看他吃还一边唠唠叨叨:“你到了那里可吃不到这些了,趁现在赶快多吃点。”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就算那样,你也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你不能再瘦了。”

王源“嗯嗯”应了两声,赶紧低头扒饭,狼吞虎咽。这水煮肉片怎么会这么好吃啊,好吃得他都想流眼泪。

时隔多年,王源终于再次吃到了王俊凯亲手做的水煮肉片。

助理买来的菜种类丰富,营养均衡,王俊凯只用几秒就在冰箱里挑出了午饭的食材,却又皱着好看的眉,花了十分钟把乱糟糟的冰箱整理整齐。

“……还得是你。”王源看着俄罗斯方块般摆放整齐的蔬菜肉蛋奶,由衷赞叹,“你不当明星还可以去做家居收纳师。”

“过来吧,你不是说要学这道菜吗?”王俊凯一边围上围裙,一边叫他。

“你做不辣的版本,我还学什么呀,你这是侮辱水煮肉片。”

王俊凯很无奈地看着他:“这么快就忘记昨晚喊救命的时候了?”

王源脸上有点挂不住,“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乖乖站在王俊凯身后。其实他本来也有很久不吃辣了,为了他不省心的喉咙和唱歌的嗓子。

“如果是正常的步骤,这里应该放豆瓣酱……或者火锅底料也行。”王俊凯一边做,一边给他讲解。

“这么简单啊。”王源笑了笑,“我还以为多复杂呢。”

“是啊。”王俊凯翻动着锅铲,沉默了一下才说,“试一次就知道,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不辣的水煮肉片的确不伦不类,但这是王源指名要吃的菜,上桌后,他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肉。

“怎么样?”王俊凯问。其实不问也知道,白水煮肉,能是什么味儿,最多带点咸。他不明白王源为什么非要吃这道菜。

“比想象中好吃哎。”王源咀嚼了一番,然后惊喜地挑起眉,“真的,你也尝尝。”

“……是吗?”王俊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是带着点期待,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嗯,果然,白水煮肉味儿。

他看着王源在对面大快朵颐,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想不到我们还可以像这样坐在家里一起吃饭。”咽下一块肉,王源突然说,“之前你都一直不想和我说话,连在春晚排练的时候都是我先和你打招呼。”

王俊凯用筷子戳着饭,没有反驳。

他突然觉得心里很疼,昨晚送药时的心疼都没这么强烈,可现在,他居然有点呼吸不过来。他想起王源坐在工作间里唱《山顶》的样子,那么孤独,落寞,好像全世界只剩他一人在荒野行走。

过去的王俊凯怎么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呢?他又怎么会让王源笑着看他,却说和他一起吃饭是种奢侈呢?

王俊凯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质疑过分手这个决定的正确性,时至今日他也不觉得那是错,可此时此刻,他实在心痛难忍。

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静,事实上,他没有办法和王源正常相处,尤其在这间房子里。

他身上的衣服是相爱过的证据,卧室的床是相爱过的证据,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更是他曾经、现在、甚至可以预见的未来,都在爱着的人。

但越是如此,他越应该克制。

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王俊凯想。他一直确切地知道,人生一定不会很圆满。

“听说你要在红馆开个唱。”王俊凯摸摸鼻子,转移了话题。

“对!”听他说起这个,王源眼睛都亮起来,“你知道我很久以前就梦想去那里开一次演唱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实现了,这真是今年最好的事了!只是……”他顿了顿,“只是对很多粉丝来说太不方便,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支持,到时候会不会场子很空?”他一向很照顾粉丝感受。

“不会,她们会为你骄傲的。”王俊凯说,“……我也是。”

在红磡体育馆开个唱是无数歌手的目标,王源能实现这个梦想,他很为他高兴。

王源一直坚定地走在他选择的路上,并且越走越顺,这真是太好了。

被迫住在王源家的这两天,他们过着非常普通的日子,吃饭,打游戏,看书,唱歌,看电影,晚上王源睡主卧,王俊凯睡客房,十分克制,从未逾矩。

中间有一次助理来送零食,他知道门锁密码,但无特殊情况不会擅闯,当时王源正在刷牙,于是是王俊凯过去开的门。助理见到这张帅脸登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以为自己穿越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拎着袋子进门,跟在已经从浴室出来的王源身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源哥,你俩复合了?”

王源瞥了眼正在往冰箱填饮料啤酒的王俊凯:“没有,这是个意外。”

“好吧……那、那……”助理想了半天,还是提醒道,“那你俩千万别被拍了。”

“我知道。不然我会留他住在这里吗?”

“对哦,”助理回过味来,“有道理。”

“那群狗仔还没走呢?”王源问。

“是啊,不过这都好几天了,应该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吧。”

“这两瓶我不给你放冰箱了,等会儿你要喝就喝常温的。”王俊凯朝王源举了举手里的易拉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王俊凯身形颀长,成年后骨架逐渐舒展,只是随便站在那里都很好看。此刻他头发蓬松,穿着普通的T恤,没有化妆,没有打扮,依然很耀眼。王源在这个人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常常会一看到他就移不开眼,更何况他那张脸一向是离得越近越惊艳。

王源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狗仔快点离开,还是希望他们永远蹲守在楼下,好让眼前这个人寸步不离,合情合理地囿于他的视线范围内,无需编造借口自欺欺人,也不用遭受心魔来回拉扯。

晚上的闲暇时光,王源抱着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给王俊凯看他个人演唱会的视觉设计。

他一直很有想法和创造力,也很有自己的坚持,有关个唱的各项事宜都要亲力亲为,严格把关。

他让王俊凯给意见,王俊凯没有给,因为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完美。

“在这一块我想设计成把布掀开就是城市夜景的感觉,有路灯,有霓虹,有车灯,还有灯火通明的写字楼。”王源拿着笔比比划划,“像这样。”他探过身子去拉窗帘一角,正好露出楼下路灯,在雨中氤氲出柔和的光晕。

为了躲避狗仔和私生的窥视,王源家的窗帘二十四小时牢牢紧闭,杜绝阳光,整间房子如同一座密不透风、四面围墙的牢笼。

只这拉开的一角,好像也能成为喘气的出口。

“和你的歌很搭。”王俊凯肯定道。

“是吧!”王源有点小得意地皱了皱鼻子,把笔扔下,“你等我会儿啊,我上个厕所。”

王俊凯放大了屏幕上的设计稿查看细节,大腿边有什么震动了一下,他随意一瞥,是王源的手机。

本来他也没想管,但那信息一条又一条地蹦出来,他只好拿起它,想往边上放放,然而当手里的屏幕随着新信息亮起时,他的表情也僵住了。

“源哥,不能再考虑了,手术吧。”

“退一万步,就算不能唱歌,还可以转幕后,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啊!”

王源从卫生间出来,顺路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半个切开的大西瓜。想了想,又顺了几罐啤酒。

他心情挺好地将勺子塞进王俊凯手里:“咱们边吃边聊吧,解决掉它。我看的科普说切开的西瓜放在冰箱里太久会长细菌……你怎么了?”

王俊凯脸色有点不对劲,审视般盯着他看了两秒,还是转过了眼神,淡淡道:“没什么,觉得有点热。”

“是吗?最近确实升温了。”王源也没多想,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空调,又顺手捞过沙发上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助理发来很多条消息,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加上数日没有成果,楼下蹲守的人已经离开了,应该明天就可以出门了;以及他想尽快帮王源在医院挂专家号,问他明天早上方不方便;最后还是老生常谈,劝他赶紧做手术。

王源皱了皱眉,回了句:“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他放下手机,看向茶几上果香诱人的无籽西瓜,朝迟迟没有动作的王俊凯疑惑道:“怎么不吃啊?还是很热吗?”

王俊凯看他一眼,说:“你吃第一口。”

很多年前网上营销“真正爱你的人会给你吃西瓜中间的第一口”,他们虽然不至于相信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但平整的果肉中央那一口,的确会显得特别爽脆好吃,所以自从见到这个说法开始,王俊凯就执意要把第一口让给王源吃,这么多年下来,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王俊凯习惯性照顾他,习惯性要给他一切最好的,只要他可以做到。

“我吃了好多次第一口了,这次你先吃。”王源说。

王俊凯还是没动作,仿佛有心事,眉头紧锁。王源叹口气,片刻后,自己挖了一大勺红色多汁的果肉,直接送到王俊凯面前,固执地要让他吃这最好吃的第一口。

西瓜清香扑鼻,碰到唇边,王俊凯一愣,被迫张开了嘴。这一勺太大,汁水太多,差点没能塞下,有淡红的西瓜汁从嘴角流下来,王源知道对方洁癖,生怕汁水滴到他衣服上,只好着急地用手指去擦。触碰到柔软唇瓣时,他整个人僵住了,好像这一秒才突然意识到,他和王俊凯并不是可以如此亲密的关系。

他猛地将手缩回去,抽了几张纸递到王俊凯面前:“你……你擦一下吧。”

王俊凯眼神暗了暗,默默接过了纸巾。他擦了擦下巴,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擦到王源的手指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那个,”王源清了清嗓子,“听说楼下的人已经散了,明天你应该就可以走了。”

“好。”他一向冷静,此刻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嗯……”王源想了想,又说,“今天是最后一晚了,我拿了啤酒,你要不要喝?”

虽然这样问了,其实他心里其实觉得王俊凯一定会拒绝,因为这个人并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不好。但他想,如此舒适的、下着雨的夏天夜晚,不喝啤酒实在有些辜负。

可没想到王俊凯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王源呆呆地看着他拿过易拉罐,拉开拉环,啤酒冒出白色的泡沫花。然后王俊凯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

他喝酒很容易上脸,才刚开始喝,脸颊就已经红了,脖子也透着粉。

王源心下有点困惑,但他能陪自己喝,也是好事。

或许因为这是最后一晚了吧。过了今晚,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彼此,那个时候,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地坐在一起聊天吗?

其实自从生病,王源已经很少喝酒,但偶尔放纵一下也没有太大影响。此时此刻,他并不想保持清醒。

他很快也开了一罐。两人一边喝啤酒、吃西瓜,一边继续聊个唱的舞美设计,看完舞美,又开始交流选曲。

啤酒瓶空了好几罐,西瓜也渐渐见了底。王源手撑着脑袋,突然说:“其实我还没有邀请演唱会的嘉宾。”

“是吗?”王俊凯酒量的确一般,此时已经有点微醺,他缓慢地眨着眼,“你想请谁?”

王源脑子一热,张口道:“你会来吗?”

他看向王俊凯的眼睛,那双桃花眼真是漂亮,此时浸透醉意,更是动人万分。王源想,坏了,他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王俊凯迟迟没有回答,王源不知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他仓皇移开目光,却在下一刻听到对方说:“当然。”

“你说什么?”王源感到不可思议,刚才的问句显然是他一时心血来潮,并未顾及太多,王俊凯拒绝才是正常,可他偏偏答应了,不仅答应,他还说“当然”。

王源神色复杂:“你是开玩笑吗?”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网上是仇人的关系吧?”

王俊凯轻笑一声:“知道啊。”

“那你还答应?该不会是已经喝醉了吧?”王源瞪大眼,凑过去看他,“你刚才喝了多少了?”

他一凑近,专属于王俊凯的那些温暖的气息就向他涌来,让他一时间天旋地转。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正缓缓眨动,长睫毛投下小片的阴影。

“那你觉得我们是仇人吗?”王俊凯问。

“不是……但,”王源犹疑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但你知道,我们是不可以绑在一起的,对吧?”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绑在一起。”王俊凯应该是真的醉了,他重复道,“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应该和你分开,我们要选不一样的道路,要回到人生的正轨上来。”

“没错,一直以来我都是相信这些的。”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往前面走,往未来走。也许会有一天,我们可以到达那个曾说过的山顶——但王源,你知道,那不是同一座山,我们可能没有在山顶相见,甚至可能再也不见,但这已经是最优解,是最不痛苦、最不会出错的一条路。”

“我们的未来正在被创造,被分开的我和你,被再也不能一起唱歌的我和你,按照我们心中所期望的那样去创造。”

“可是你知道吗?我总是在想,总是在想——当我们的未来在被创造时,我们的过去正在被毁掉。”

“难道那些过去,真的毫无意义吗?”

“王源儿,”他用熟悉的、亲昵的语气叫他,“难道你不会这样想吗?不会不甘心吗?”

“你会的。”王俊凯根本没有等他回答,就替他给出了答案,“我知道你也不甘心。”

电脑里还在播放着刚才讨论的选曲,后海大鲨鱼的歌。

有故事关于我们,我们要去那群星深处。

王源沉默着,胃里的酒在沸腾,烧到了心,让他整个人也恍惚了起来。

梦中的山顶,繁花盛开,美不胜收,抬头得见漫天星辰,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而那些蜿蜒崎岖的来时路,那些必须要有人搀扶才能越过的陡坡,变成记忆里非常无用非常模糊的东西,轻轻一擦就会被抹去。

可那并不是我们约定过想去的山顶,王源想。那只是我们的边界,是我们终其一生,拼尽全力,唯一可能触摸到的顶点。

加缪说,一个人,倘若意识到荒诞的存在,从此后便再也无法摆脱它。

他们是知道的,巨石永远在到达山顶的那一刻滚落。

“你说得对。”王源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但你也说了,这就是‘最优解’。我们都很清楚,清楚了很多年了。我说分手的时候你没有反对,难道现在要来说后悔吗?!你不觉得你……”

他没能说完,因为王俊凯wen住了他。

他只闻到浓烈的酒味和淡淡的西瓜清香。

忘了是如何从客厅走到卧室,衣服裤子逐渐散落一地,像一场末日前的逃离。

王源睁着眼睛,认真地看着正在专心wen他的这个人,嘴唇很软,鼻子很挺,睫毛很长,甚至能刷到他的脸颊。他用两只手臂搂住了王俊凯光luo的脖子,整个人迎了上去,回应他的热wen。

王俊凯又比之前瘦了很多,王源摸着他的肩胛骨,心疼地想。前两年王俊凯有过一段低谷,精神折磨很重,那时也像这样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但当时王源人在美国,隔着一万公里,只能从屏幕里看着他,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他,其余的,根本无能为力。

那种让人发疯的无力感,时至今日都刻骨铭心。

至少现在可以抱着他,抚摸他,感受他的心跳和体温。王源想,哪怕这可能是一个错误。

“你想我吗?”喝醉了的王俊凯在他耳边问,热气都喷洒在通红的耳垂。

想念太汹涌,他实在无法说谎。上一次与王俊凯zuo爱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清了。

真的太久了,从来没有这么久过,久到每一次触碰都变得陌生,让王源浑身战栗。可是为什么明明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对王俊凯的喜欢却分毫没有减退?

时间根本不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他一直都在心里说,来爱我,别不要我,别放弃我。

苦意从心底蔓延而上,堆砌在喉咙口。王俊凯说的那些话都没错,王源当然也这样千百遍叩问过自己。难道过去毫无意义,分文不值吗?难道那些在练习室一起洒下的汗水热泪,那些在广场街头唱过的歌曲,那些头靠头飞过的数万公里,那些日日夜夜的相守和相伴,那些依靠彼此才能抵抗孤独、捱过漫天咒骂的艰难时刻,都理应被束之高阁,变成不能再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可那不是醒来就能忘记的梦,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略过的“黑历史”,更不是盒子里被封存的诅咒。那是真真实实从他们身上走过的十年,是被无数瞬间见证的十年,是贯穿了一半人生的十年。嘉陵江的风,南滨路的落日,小小自习室里的上课铃声,还有拥挤的江北机场里彼此的衣角。这些瞬间组成的漫长时光,拼接成通往山顶的一级级台阶,载着他们一步步长大,越走越高,又载着他们离开重庆,来到北京,看到梦想大门正式开启。他们依然一起走在这条被光环笼罩的天梯上,一起怀念小时候住过的如家,一起遗憾错过了家乡第一场雪,一起参加各种各样的音乐盛典,再一起开天辟地般举起一座座象征荣耀的奖杯,成为大街小巷无人不知的少年偶像,有名到随便向谁提起其中一人的名字,就必定会说起另一个。

这条通往山顶的天梯,这条能容纳两个人的天梯,曾经那么趋近于地久天长。

怎么在人生巨轮前,它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浪花,变成行驶后毫无痕迹的水面。

命运如同一座牢笼,他们虽是困兽,也尝试过逃跑。

去年年初,组合彻底解散的头一年,某个很冷的凌晨,北京下着大雪,两个人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从地下车库出逃,一路开到首都国际机场。

那是王俊凯和王源第一次去冰岛。

这个被称为“世界尽头”的地方,是在他们每一次被问到有关“最想去哪里旅行”的问题时,都不约而同脱口而出的答案,可直到这么多年后,才有机会真正抵达。

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机场,从舷窗俯瞰,是一片白色和蓝色相交的拼图。

这里的确如同一个梦境,在世界的边缘,似乎什么也不必想。他们租了车,在崎岖而无人的公路上驰骋,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两个人。茫茫白雪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他们白天去看冰湖,看间歇泉,看钻石沙滩和雪地里孤独的小马;晚上去看飞流而下的瀑布,看夜晚的海鸥在雪花间穿梭,看银色的海,看漫天耀眼的星辰;凌晨挤在酒店的床上,倚着能看见雪地的窗口zuo爱,听对方压抑的低喘。旅途中偶尔遇到路人问他们从哪里来,就一起笑着回他:“Chongqing.”

最惊险的一次,路上遇到暴风雪,租来的车在半路快要没油,而方圆几里没有看到一个人。他们坐在温暖的车内,如同两个约定好要一同赴死的人,心中竟然也不觉得害怕。车窗前根本看不到除了风雪以外的任何东西,他们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朝前开,车里放着热烈的歌。

如果暴风雪永远不停,如果这辆老旧的SUV一直驰骋,如果这一刻永恒……也许就能逃离命运的怪圈,走进新世界。

那天的最后当然还是有惊无险,他们找到了一家加油站,还在边上的小店喝了一碗浓汤,雪停后继续上路,终于抵达辛格利维尔国家公园。

那是留在冰岛的最后一个夜晚,王源查了极光指数,又时刻关注云层变化,确信今晚一定能看到心心念念的极光。

这大概是冰岛人最多的地方,无数旅客蹲守,无一不穿着厚厚的防风大衣,戴着帽子口罩,裹得密不透风。

王俊凯正忙着给王源身上贴暖宝宝,突然听到周围人群骚动,王源拍拍他,手指向天空:“快看!来了来了!”

大自然的奇迹在人类的赞叹声中到来。绿色的流动的光带,轻盈舞动,逐渐铺满深蓝的夜空。和照片里无数次见到过的一样,又不一样。它那么真实地展现在眼前,好像带着亿万年不变的漫长时间,从三万米之外而来,赠给他们最真诚的祝福。

口袋里手机震动,王源脱掉手套,拿出来看一眼。是推送信息提醒他,去往北京的航班离起飞还有十五个小时。他仰起头,看着满天的极光,很平和地说:“王俊凯,我们分手吧。”

我们已经如愿逃到世界的尽头,再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舍不得说,就让我来做这个坏人。

没有等很久,身旁的人便回答他:“好。”

哪怕前几分钟他还在无微不至地给他贴暖宝宝。

他们面对着彼此,在冰天雪地里,王俊凯好看的脸被冻得通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王源却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重庆度过的夏天,那个晚上那么炎热,他们跑得浑身是汗,也是这个人,红着脸在茂密的黄桷树下吻他,问他敢不敢爱。

“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就算这条路走不到底,曾经爱过也很好。”王俊凯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爱得很好,很完整,很尽兴,我们已经很努力过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那就走到这里吧。我们都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王源觉得他说得很对,百分之一百的正确,可偏偏此时开始对这段感情残存一丝于心不忍。他问:“真的已经很努力过了吗?”

“是。”王俊凯很郑重地点头,“不管你觉得是不是真的,我已经努力到我的极限了。也许你认为我还可以这样去爱其他人,但我自己已经很难想象了。如果那样——如果我每一次都像对你这样付出全部的爱,我还能活着吗?”

王源确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他剖开自己,对他毫无保留。

“我相信的,”他说,“因为我也是。”

组合已经没有了,他们名字挨着名字的时代已经彻底成为过去时,回到北京,回到波士顿,他们还有大好的人生,漫长的道路,值得去走。

而关于他们的一切,就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留在地球的尽头了。

王俊凯醒来时,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

他慌忙去找手机,看到王源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早上有事,让他不用着急,休息好了再走。最后问他,当嘉宾的事,认真的吗?

王俊凯回:从来没有不认真。

那天凌晨穿来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放在床头。

王俊凯回忆起昨晚做到最后,王源在他怀里小声地叫,他便温柔地吻在他的耳后,说真好听。他是真情流露——无论是什么时候,唱歌、说话,亦或是抑制不住的低吟,他都爱死了王源的声音。怀中的人却突然颤抖了一下,睁着半醉的眼问他:“王俊凯,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的声音?”

“没什么。”王源摇摇头,“你弄得我好困,我想睡了。”

“你先说,为什么这么问。”

王源还是摇头,但是又喊了一声:“王俊凯。”

他喊自己全名的语气很特别,声音清脆,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吐字清晰却又黏黏糊糊,一种不自知的撒娇。

王俊凯摸摸他头发:“我在,你要说什么?”

“王俊凯,”王源打着瞌睡,小声说,“你别忘了。”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天已大亮,窗帘紧闭的屋内却暗得像夜晚。

宿醉的头痛让王俊凯皱起眉,他将放在床头的衣裤穿好,然后重新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王源留下的那条信息,他失神片刻,几秒后,从通讯录里翻出了王源助理的电话。

王源的个唱档期定在八月末,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也是最热烈的时候。

王俊凯作为嘉宾,提前排开工作,秘密飞往香港赴约。

确定这项行程时,工作室所有人都诧异,对他劝说许久,让他务必不要多生事端。他一概没有理会,只说:“能在红馆唱歌,机会难得,为什么不去?”

抵港后,王源的工作人员已为他和团队安排好下榻酒店,依傍维多利亚港,从巨大落地窗能俯瞰香江风景,万千霓虹。

王俊凯一个人在酒店里待到快晚上十点,门才被轻轻敲了两下。一开始他以为是夜床服务,开了门却看见王源的脸。对方神色有些疲惫,脸上还带着妆,身上穿一件薄薄的真丝衬衣,袖口镶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很明显是刚刚带妆彩排完。

“不让我进去吗?”他说,“等会儿可能就有人跟来了。”

王俊凯这才让了一点路,待他进门后,又快步走到窗边,将两层窗帘都拉严实。

两人工作太忙,一直在全国各地到处飞,这还是他们在王源家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上一次的告别实在超乎想象,两人都未理清心中思绪,线上交流时还好,可以只聊工作,理智而默契地对那一晚三缄其口,而如今面对着面,实在难掩尴尬,回想起来,分手时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那个,”王源拿着一张舞台平面图,清了清嗓子,“本来是要安排你一起彩排的,但场馆外面突然来了很多人……”他没有指明,王俊凯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为了神秘感,也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就在这里对一下吧,流程不复杂。”

王源的顾虑显然是很有必要的,王俊凯来当王源演唱会的嘉宾,的确是个大新闻,就算敏感的粉丝已经从各种渠道嗅出蛛丝马迹,至少他还未露脸,一切暂无实证,只能靠猜测。可要是他彩排的影音录像提前泄露出去,情况可就大不相同。演唱会还没开始,任何事端都不是好兆头。

“到时候你会从舞台这里升上来。”王源拿着酒店的圆珠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我是在这个位置。”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仿佛真有特殊气场发挥作用,尴尬气氛渐渐和谐起来。

王俊凯盯着王源低下头时才露出的小小发旋,认真听他一刻不停说着流程,直到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不好……不好意思,”王源表情痛苦地捂住嘴,喉咙里火辣辣的,“被口水呛到了。”

“我联系到一个很好的医生。”王俊凯说。

“啊?”王源咳得满脸通红,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他,“被口水呛住要看医生?”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王源愣住了,好久后才说:“原来你知道了啊。”

他不意外,因为他一直隐隐希望王俊凯知晓这一切。他已摇摇欲坠,急需有人为他分担这座大山。

“我从来不想影响你的决定。”王俊凯看着他,缓缓道,“但这次,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王源张了张嘴:“我……”

“王源,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无私。”

一句话便将王源准备好的质问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别人不懂我的挣扎,你是懂的——这些都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王源说,“你刚才提的那个医生,演唱会结束后带我见见吧。”

王俊凯从不夸大其词,说那是个“很好”的医生,就一定能让他安然度过手术。与其说相信医生,不如说,从小到大,他一向相信王俊凯。

一个人要如何强大,如何坚定,才能让另一个人永远百分百相信。王源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一刻,世界还没毁灭,他还有王俊凯。

畅运道人头攒动,熙来攘往,馆内四面台全开,绿色荧光棒闪烁如萤火虫海洋。

王俊凯站在后台阴影处,目光一刻未曾游移,认真观看全程。今晚的主角身着华服,站在他神往已久的舞台上,上台前的紧张与青涩此刻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天生就要站在中央,为世界歌唱。

王源一只手慵懒地搭着立式麦,食指上一枚银色戒指闪闪发光。背后的屏幕放着小时候的影像,小小的少年穿白色毛衣,眼睛亮亮地唱:“手心里的爱化作源能量。”

那时粉丝还喜欢叫他“奶源”,王俊凯突然想到这个。他的确又奶又软,像一块小小软软的棉花糖,爱黏在自己身边,张口就有甜甜的薄荷音。就算偶尔有发脾气和不听话的时候,他凶两句逗两句,就马上变乖,真的非常好管,也让他越来越爱管。

今天他看着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小朋友,独自一人站在宽广舞台唱他自己写的歌,没有一丝一毫拘束与胆怯。他是舞台唯一的主人。他长高了,肩膀也变宽,饱满的脸颊肉消下去,下颌线精致流畅。这十二年时光的确已经从他身上走过,留下真实的印记。

王源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大人了,王俊凯想。其实他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在他扛起“大哥”这个身份,要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职责时,就发现了王源的成熟。他看起来调皮好动,但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起哄,什么时候耍赖,也知道什么时候要装乖。他小心翼翼包容着自己“中二”时期的霸道和幼稚,维护着他从不服输的自尊心,容忍他的占有欲和操不完的心。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在照顾和宠溺王源的同时,王源一直在回馈他毫不逊色的爱。

所以王源从来不是自己手掌心里那块又软又黏的棉花糖,他一直是一朵自由自在的蒲公英,只在想停留的时候停留。

场馆内,粉丝们大喊着王源的名字,声音整齐划一,仿佛能响彻整个油尖旺的天空。

王源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在舞台上跑跑跳跳,拿着话筒轻轻松松飙了一个又一个高音。要不是知道他生病,王俊凯一定会以为他的嗓子正在最佳状态,可心中却忍不住担心,每听到一个高音都恨不得觉得他在夜莺啼血。

即便如此,他也不忍打断——这样的王源太珍贵了,他珍惜这场演唱会的每一秒,珍惜眼前这个王源。他流着汗,眼睛却永远亮晶晶,他大声唱着歌,又疯又野,他那么快乐,那么放肆,好像要让全世界都听到王源的歌声,要让全世界永远记住这把独特又漂亮的嗓音。

这一秒,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演唱会进行到最后,王源换了一件白色的真丝衬衫,薄薄贴在身上,袖口绣着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他坐在钢琴前,缓缓拿起麦克风,表情第一次流露出紧张,喉结吞咽了两下,才一字一句说:“今天,我请来了一位朋友。”

台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有期待,也有不安,好像整个红馆都在这一瞬屏住了呼吸。

王源知道,关于他这场演唱会的嘉宾,网上已经掀起狂风骤雨般的讨论,只等最后一个答案。

太多人问,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工作室怎么考量的?不是决裂了吗?怎么又捆绑到一起去了?这对他的发展有什么好处?

“二位注定各走各路,无法同行,切莫强求,方为正路。”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所谓考量,就只是在那个平凡的雨天,在他北京的家里,一起喝着啤酒,吃着西瓜,聊着梦想,定下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们一起唱歌无数次,一起从日月光唱到春晚舞台,如今在他的演唱会上,邀请他合唱一首歌,真的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一件事吗?

新歌《山顶》的前奏响起,是一段吉他solo,做了部分适应live的改编。舞台中间的升降台升起,缓缓出现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

是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又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灯光下,王俊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他还是那个天生就该站上舞台的人,此刻抱着吉他,身穿黑色衬衫,肩膀上绣着一只燕尾蝶,在闪耀的追光下振翅欲飞。

疯狂与不友好的呐喊声中,王俊凯没有回避目光,没有假装若无其事,没有摆出他练习过千万次的冷漠表情。他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在万千人海中,专注地看向王源的方向。

片刻后,王源用漂亮的嗓子唱出第一个音。修长手指在琴键上翻飞,袖口蝴蝶震颤,指尖流淌出泉水叮咚般的声音,独特的编曲与默契的演奏,让钢琴与吉他醇厚饱满的音色相得益彰,宛若天作之合。

《山顶》不是一首快乐的歌,歌名叫山顶,歌词却句句抵达不了山顶,永远只差最末一步。

约定过的地方,还一起去吗?

偌大舞台上,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红着眼合唱副歌。情绪一层一层堆叠,歌词一句一句交错,每一句都好像彼此对话,彼此质问,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相配的声线,他们托着对方,一起去往梦寐以求的美丽山顶,就算清醒地一次又一次滚落,也还是清醒着一次又一次往上爬。

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原来我可以不恐惧。

耀眼灯光下,王俊凯努力看清王源的表情,第一次这样想。

他一直认为在人生里,一段关系应当没有那么重要,人都有自私的基因,就算此刻伤心,他的大脑他的神经都会保护自己,苦痛终会消弭,新世界终会到来。可原来对他的生命来说,重要的不是某一段感情,也不是美好到能支撑痛苦时分的一段记忆,就是这个人而已,这个陪伴在他身边十年之久的人。

你怎么舍得与他割裂,他问自己。他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他,你的人生怎么算得上完整?

地球尽头冰川碎裂,山城的风吹到眼前。

大屏幕上放大了王源此刻的神情,通红的眼蓄满泪水,唱歌的嘴角却在笑。

我不害怕。他在心里悄声说。

红馆内万人合唱,大哭大笑,灯牌闪烁如迢迢星河。

王俊凯此刻目光炙热,眼中只有他。

钢琴落下最后一个音,他拿着话筒站起身,摘下了耳返,一步一步走到弹着吉他的男孩身边。

我知道命运不可撼动,知道爱情终会烟消云散,知道有相聚就有别离,知道人出生伴随死亡。

我接受石头永远从山顶滚落,接受每一天的循环往复毫无意义,接受肉体凡胎终有生老病死,接受人生终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接受日出日落、月缺月圆,终不如人所愿。

升降台落下前,万千双眼注视下,灯光熄灭前一秒,他踩上圆台,在一片哗然之中,用力抱紧了王俊凯。

我不害怕,因为我仍然想要为注定滚落的攀爬拼尽全力,想要用力经受日常的蹉跎与消磨,想要坦然面对生活未知的苦难病痛,还想要继续冥顽不灵,共你同路同行,想要在无能为力的局限下,与你充满尊严地迎接命运,无法无天地尽情相爱。

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一直清醒。加缪说,清醒造成了他的痛苦,但也完成了他的胜利。

如同年少时无数次一起下台那样,王源跟在王俊凯身后,弯腰穿过狭窄通道,往后台走。然而还没走几步,前面那人突然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没事吧?”王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却见王俊凯额头满是虚汗,嘴唇发白,身体也软着往他身上倒。

“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王俊凯缓了一下,才安抚般拍拍他的手:“我没事。”

看起来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见此情景,众人立刻围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搀扶。王源用手隔开聚拢的人群,嘱咐最近的工作人员赶快去弄一杯糖水来,或者含糖饮料也可以。话音刚落,他听见王俊凯助理正用焦急的语气“训斥”老板:“祖宗,都叫你好好休息了。上个月本来就一直连轴转,你还凌晨飞上海七八次,你觉得人可以不睡觉吗?去那么多次到底是干嘛?不累垮才怪!”

王源愣了愣,失神地看向此刻虚弱的王俊凯。

昨晚对流程时,他曾答应这个人,演唱会结束后,就立刻抽空去见那个传说中经验丰富的专家医生,准备接受手术。那个医生在上海。

“我真的没事了。”王俊凯喝下糖水,朝王源笑了,“你赶紧准备你的吧,她们在喊encore呢。”

场馆内的呼喊震耳欲聋,因为方才下台时那惊世一抱,此刻气氛更加疯狂。

王源迟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化妆师帮他擦汗、补妆、整理衣服,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王俊凯,直到那人又开口:“别怕,我一直在那里看着你。”王俊凯指了指之前自己站着看王源唱歌的地方,“等一会儿也是。”

世界还没毁灭,王源再次这样想,他还有王俊凯。

灯光重新亮起,尖叫声划破夜空。

王源选的安可曲目是《黄色大门》。

这是他在红馆唱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粤语歌,他练了很久发音,还专门找香港的朋友帮忙纠正,力求完美。

音乐声响起,馆内再无人喧哗。王源还穿着之前那件白色衬衫,坐在圆凳上,像讲述一个故事一般,安静唱这首歌。

标志盛事落幕的彩带纷纷扬扬,飘落而下,停留在王源的衣领和发梢。

“让那恐龙成群行过台面,衣柜入面藏着花园。”

下一句,他看向舞台侧边,王俊凯站着的地方。

演唱会后,有关他们的热搜沸沸扬扬挂了好几天,粉丝说什么的都有,意外的是倒有不少路人感慨,年少情谊能维持这么多年,旁观者都觉得感动。

最后这场声势浩大的互联网讨论,平息在了“王源住院”的重磅消息中。狗仔在上海某医院拍到模糊照片,公开后引发剧烈反响。王源不愿粉丝担忧,立刻让工作室发布声明,说他之前的确身体抱恙,不过经过治疗,现在已无大碍,正在家中休养,可能要一段时间后再和大家见面,希望大家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过分担心。

无人知晓,那张流传甚广的模糊照片中,也有王俊凯。那日他陪王源办理住院、安排手术,在往住院部去的小路上,他戴着帽子口罩混于工作人员之中,就走在王源身边,被没认出他来的狗仔拍到了半条胳膊。

这位专家的确医术高明,手术很成功。王源身份特殊,只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便办理出院,回到北京继续休养。不过,病灶虽已取出,但术后至少两周不能开口说话,对王源来说,心理的折磨还没有结束。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原来一模一样的音色。

刚坐完一趟红眼航班,风尘仆仆的王俊凯输入熟悉的密码,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王源家的门。

客厅里传来嘈杂的响声,他把行李箱往鞋柜边一放,探头看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播放王源红馆个唱的录像,是他们刚刚结束合唱的那一段,王源踏上圆台来用力拥抱他,两人一起在熄灭的灯光中降下舞台。

这段结束,他看见王源拿出遥控器,把视频又往回调了几分钟,停在他在钢琴前坐下那里,重新播放。屏幕中,王源拿起麦克风,语气不稳地说:“今天,我请来了一位朋友。”

王俊凯站在沙发背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正专注看视频的人听见这声轻笑,立刻回头,王俊凯便温柔地朝他张开手臂:“我回来了。”

王源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很久没说话的嗓子有点干,但这一句依旧脆生生,还是那个千万人夸赞的“薄荷音”,丝毫没有改变。念这三个字时,重音落在最后一个字,吐字清晰却又黏黏糊糊,一种不自知的撒娇。

“我在。”王俊凯笑着说。

有一个没什么意思的彩蛋,感兴趣可戳。

下一首:《最后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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