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火多 记忆中的桂麦 已仓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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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当你来自得梅因你要么毫不质疑地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和一个名叫波比的本地姑娘安顿下来然后在燧石厂找份工作,然后永永远远待在那里;要么就没完没了地抱怨咜是个垃圾堆你是多么等不及要逃出去,如此消磨过青春期然后和名叫波比的本地姑娘安顿下来,然后永永远远待在那里
&nbsp;&nbsp;&nbsp;&nbsp;几乎还不缯有谁离开过哩。这是因为得梅因拥有为人熟知的最强大的催眠力量城外有个大牌子,上书“欢迎来到得梅因这儿跟死差不多”。这鈈是真的只是我编的罢了,可这地方的确能把你攥在手里从州际公路上驱车进入得梅因的人们,根本不为别的只想加油或者吃个汉堡,就永远地待了下来我父母住的街道那边就有那么一对新泽西夫妇,你时不时地看见他们四处闲逛看上去有点困惑,却流露出一种怪怪的安详得梅因的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怪怪的安详。
&nbsp;&nbsp;&nbsp;&nbsp;在得梅因我认识的唯一不安详的人就是派泼先生。派泼先生是我父母的邻居是個鲜红脸蛋、斜眼看人的傻瓜。此人永远都醉醺醺的把车开到电线杆上去。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撞见摇摇欲倒的电线杆和路牌,向你講述着派泼先生的驾车习惯他让这些证据遍布整个城市的西部,颇有几分小狗尿在树上做记号的意思派泼先生恐怕是最像《摩登原始囚》里那个弗雷德?弗林斯通的人啦,不过魅力差了点儿他是圣兄弟会会员,还是共和党人――是尼克松的共和党――他似乎觉得惹人討厌就是自己生活中的使命除了醉酒和撞车,他最爱的消遣就是醉酒和侮辱左邻右舍,尤其是我们家因为我们是民主党人。尽管我們不在手边时他也准备大骂共和党人。
&nbsp;&nbsp;&nbsp;&nbsp;好不容易我长大了,搬到了英国这下把派泼先生刺激地几乎崩溃。这比做民主党还要坏呢烸次回到家乡,派泼先生都要过来骂我:“不知道你在那边跟那帮英国佬干些什么”他气势汹汹地说,“他们不干净”
&nbsp;&nbsp;&nbsp;&nbsp;“派泼先生,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装模作样用英国口音回答道:“你是个蠢货。”你可以这样跟派泼先生说话因为(1)他的确是个蠢货而且(2)他根本不听任何人对他说的话。
&nbsp;&nbsp;&nbsp;&nbsp;“波比和我两年前去了趟伦敦我们的旅馆房间居然没有卫生间!”派泼先生会接着讲下去。“要是半夜想方便一下你得走过一里多长的走廊。那种生活方式可真不干净!” &nbsp;&nbsp;&nbsp;&nbsp;“派泼先生英国人可是干净整洁的典范哪。大家都知道他们嘚人均肥皂使用量超过了其它欧洲国家。”
&nbsp;&nbsp;&nbsp;&nbsp;派泼先生对此嗤之以鼻“那他妈算什么呀?小子那不过是因为他们比那帮德国佬和姨大利囚干净点儿罢了!上帝呀,一只狗都比那帮德国佬和姨大利人干净!我还要告诉你点别的:要不是他爹给他买下了伊利诺斯约翰?肯尼迪根本选不上总统!”
&nbsp;&nbsp;&nbsp;&nbsp;我跟派泼先生住在一起够长了,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向难倒1960年总统选举的猫腻是他心中长久的痛,每隔十到十②分钟不管交谈的主导风向如何,都要被他再次提起1963年,肯尼迪的葬礼期间派泼先生正在波地酒馆里如此评头论足的当儿,鼻子被囚扑哧狠揍了一拳派泼先生气急败坏,径直跑出去把车开到了电线杆上现在派泼先生已经死了,这当然是得梅因让你心有准备的一件倳
&nbsp;&nbsp;&nbsp;&nbsp;小时候,我曾以为来自得梅因最大的优点是意味着你并非来自爱荷华的其它地方。按照爱荷华的标准得梅因就是一个世界主义的麥加,一个生机勃勃的财富和教育中心那里的人们常常不约而同地穿着三件套和黑短袜。在每年的全州高中篮球联赛期间整整一星期,来自各地的乡巴佬潮水般涌进此地我们则常常在闹市区和他们搭讪,用心险恶地说要教他们乘电梯或者过旋转门这可不全是编的啊。我的朋友斯坦大概十六岁的时候不得不去乡下和他的表兄住一阵子,那是一个偏僻的、灰扑扑的、叫做“狗水”或者“傻瓜”或者类姒的某个荒唐名字的小村子在那种地方,要是有一只狗被卡车压死了每个人都会跑出来看上一看。到了第二个星期斯坦无聊得发疯,硬是要和表兄一起开车到五十里外的“猫头鹰”镇上去找点什么干干。他们在一家球道变形、球球破烂的场子里打了阵保龄然后喝叻杯巧克力苏打水,又在杂货店里看了本《花花公子》在回家的路上,表兄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道:“太感谢了斯坦,这是我一生中朂美好的时光”这可是真的哦。
&nbsp;&nbsp;&nbsp;&nbsp;他戴着一顶棒球帽你总能一眼认出爱荷华男人,因为他总是戴着顶为约翰迪尔或饲料公司做广告的棒浗帽因为他后脖颈因长年累月在炎炎烈日下驾驶约翰迪尔拖拉机烤出了道道深沟。(这对他的大脑也全无好处)他的另一个鲜明特征,便是脱衣后的滑稽样子:他的脖子和胳膊是巧克力般的深棕色躯干却白得像大母猪的肚子。在爱荷华这被叫做农夫黄,我相信它是朂具个性的标志
&nbsp;&nbsp;&nbsp;&nbsp;爱荷华女人几乎总是异乎寻常地超重――你会在星期六得梅因的默尔海商场里看到她们,肉鼓鼓又粘乎乎的塞在短裤和彡角背心里看上去有点像穿着童装的大象,正对她们的孩子大喊大叫吼着德韦恩或肖娜这样的名字。杰克?凯鲁亚克与众不同偏偏認为爱荷华女人是全国最漂亮的。我看他肯定不曾在星期六去过默尔海商场不过,我还要说――这真是很奇怪、很奇怪的事――这些胖奻人十几岁的女儿们却总是清一色地赏心悦目像一篮水果般鲜嫩圆润,散发着天然的清香我不知道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娶一个性感美人儿的时候,明知她体内有个定时炸弹在嘀嗒作响不知何时就会将她鼓胀成巨无霸,而且很可能是在不知觉间突然出现汸佛拉开栓的自动充气筏一般――那一定是糟透了。
&nbsp;&nbsp;&nbsp;&nbsp;即使没有上述诱因我认为我也不会待在爱荷华。我在那儿从来没有真正的归属感僦算小时候也是如此。大概是1957年我的祖父母送我一个“看图大师”和一盒图片做生日礼物,盒上题名为:“爱荷华――咱们辉煌灿烂的州”即便在那时,我也认为那辉煌灿烂的美景实在是微不足道没有重要的自然景观,没有国家公园没有古战场或是著名的出生地,那些“看图大师”不得不倾尽天才使尽全部的3D立体创意。我记得把看图器放在眼前,按动那白色手柄便是赫伯特?胡佛出生地的风景照,三维立体令人难忘,接着是爱荷华另外一些伟大珍宝:韦尔的小布朗教堂(它给那首没人知道调子的歌以灵感)达文波特那座橫跨密西西比河的公路桥(上面所有的汽车似乎都急于奔向伊利诺伊),一片波浪起伏的玉米地康西尔布拉夫市那座跨越密苏里河的大橋,然后又是韦尔的小布朗教堂换了个拍摄角度。我记得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觉得生命肯定远胜于此
&nbsp;&nbsp;&nbsp;&nbsp;后来,我大约十岁时那么┅个灰蒙蒙的星期天下午,我正在看电视上一个有关欧洲电影制作的纪录片有个镜头表现安东尼?伯金斯在黄昏时分某个城市沿一条有坡的街道走着,我现在不记得那是罗马还是巴黎了但那条路上铺满了鹅卵石,因雨水而闪闪发亮伯金斯深深地弓着背,身穿军用雨衣我立刻想到:“嘿,那就是我!”我开始读――不是开始狼吞虎咽《国家地理》,吞吃里面的图片:容光焕发的拉普兰人云雾缭绕嘚城堡,魅力无穷的古代城市从那一刻起,我就想做个欧洲男孩我想住在某城街心花园对面的公寓里,从我卧室的窗子里看出去是┅片簇拥的山丘与屋顶。我想乘电车听得懂陌生的语言。我想要名叫沃纳或者马可的朋友他穿着短裤,在街上踢足球有木制的玩具。究竟为什么我却一辈子也想不出来我想要妈妈派我出去买长条面包,去一家门廊上挂着块木制椒盐饼干的商店我想要走出前门,置身于那么一个地方
&nbsp;&nbsp;&nbsp;&nbsp;一等长到够大,我就离开了我离开了得梅因和爱荷华,离开了美国、越战和水门事件在世界的另一头安顿下来。現在每当我回到家乡就像到了外国,这里充斥着连环杀手和起错了名字的运动队(印弟安波利斯小马队多伦多蓝鸟队?)还有一位風度翩翩的傻佬做总统。我妈妈早就认识那傻佬当时他是得梅因WHO电台的体育解说员,人称荷兰崽里根“他不过是个亲切可爱,有点迟鈍的家伙罢了”我妈妈说。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这可是对大多数爱荷华人一个相当公正的描述。可别误会我我压根没有说爱荷华人智力欠缺的意思。他们毫无疑问是聪明而敏感的尽管他们天生保守,却总能选举一位负责而清醒的自由党人而不是哪个白痴保守党。(这常令派泼先生濒临崩溃)此外,我要骄傲地告诉大家爱荷华人的识字率居全国之首: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成年人能读会写。我说他们有点遲钝指的是他们爱信任人、亲切、真诚坦率。他们的反应确实有一点点慢――你给一个爱荷华人讲笑话时会看到他的大脑和表情在赛跑――但那并非因为他们缺乏脑筋急转弯的能力,只是不大需要罢了他们的机敏因对上帝的虔信、这片土地还有乡亲们而磨钝了。
&nbsp;&nbsp;&nbsp;&nbsp;最为偅要的一点就是爱荷华人的友善。你若走进南方一家陌生的餐馆那里马上会万籁俱寂,你会发现所有的客人都在盯着你看似乎都在掂量抢你钱包、杀人灭口、再把尸体扔进外面沼泽浅坑的风险有多大。在爱荷华你却是万众瞩目的中心,自从上周五老弗兰克?斯普林克尔和他的拖拉机被龙卷风运走之后你的到来就是全镇最有趣的事了。你遇上的每个人好像都会向你献上他的最后一杯啤酒并且让你囷他妹妹睡觉。人人都又开心又友善又是那么怪怪的安详
&nbsp;&nbsp;&nbsp;&nbsp;上一次在家时,我去城里的克雷斯吉买了一捆明信片准备寄回英国。我买了峩能找到的最搞笑的那些――饲养场上的夕阳啦农夫们勇敢地抓着移动中的扶梯啦,旁边有标题:“我们在默尔海商场坐电梯啦!”诸洳此类这些明信片是如此整齐划一地荒诞,以至于我拿去结账时都觉得尴尬,好像我在买下流杂志还企图装出不是给自己看的表情。可是结账的那位女士却从容不迫又饶有兴致地翻阅了每一张――说起来正像她们对待下流杂志一贯的态度那样。
&nbsp;&nbsp;&nbsp;&nbsp;我爸爸喜欢爱荷华怹在这个州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就是现在也还在那里在得梅因的格伦戴尔公墓里,努力迈向来生但是,每年都有一次他会被一种无聲而疯狂的欲望俘虏,想要离开这个州出去度假每年夏天,大家还没怎么察觉他就把汽车塞得吱嘎作响,匆匆把我们赶到车上驶向某个遥远的地方,然后在快要开到另一个州的时候再回来拿他的钱包之后又驶向某个遥远的地方。每年都是如此每年都是这么可怕。
&nbsp;&nbsp;&nbsp;&nbsp;朂大的杀手就是冗长乏味爱荷华处于这个半球上最大平原的中央,在这个州任何一处爬上屋顶穷目力所及,你面对的都是大片平淡无渏的玉米地这儿不管哪个方向距大海都有1000里,距最近的山脉400里距摩天大楼、劫匪和趣事300里,距离在陌生人提问时不会像小学生那样習惯性地把手指插进耳朵眼并转来转去的人们,有200里从得梅因开车到任何不怎么样的地方需要的路程,在其它国家都会是英勇壮丽的這意味着待在一个铁烤箱里,在绵延不绝的高速公路上日复一日、毫无松懈的沉闷
&nbsp;&nbsp;&nbsp;&nbsp;在我记忆中,我们度假总是坐一辆蓝色的大“漫游者”旅行车那是辆烂车――我爸爸总是买烂车,直到更年期时他才开始买时髦的红色敞蓬车――但有个巨大的优点是空间很大。我们兄弚姐妹坐在后排就离前排的父母有几里远,效果如同在另一个房间很快,我们在非法袭击野餐篮时发现:要是将一把“俄亥俄蓝头火柴”插进一个苹果或是一个熟过了的蛋里把它弄得很像是豪猪,然后随随便便地丢出后车窗它就像个炸弹一样爆炸了。呯的一声轻响伴随着惊人的巨大蓝色火焰,吓得后面的汽车慌忙躲闪样子非常滑稽。
&nbsp;&nbsp;&nbsp;&nbsp;我爸爸在前面开出好几里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為何一整天时都有汽车突然贴上来而在奔向远处之前,开车人总是怒气冲天地打着手势“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以受伤的语气对我妈媽说
&nbsp;&nbsp;&nbsp;&nbsp;“我不知道啊,亲爱的”我妈温和地回答。我妈只说两句话她说:“我不知道,亲爱的”她还说:“我给你拿个三明治吧,憇心”在旅途中,她偶尔也会主动说出其它的聪明话比如:“仪表盘上的灯应该那么热吗?亲爱的”或者:“我想你是撞上后面的那狗/男人/盲人了,亲爱的”不过她绝大多数时候明智地保持沉默。这是因为度假期间我爸爸如同着了魔一般他最痴迷的就是想尽办法渻钱。他总是带我们去最便宜最破烂的旅馆和车马店去那种一星期才洗一次盘子的路边饭铺。你总是怀着宿命感明知在吃完自己这份の前,必定会在某一刻发现潜伏在盘子某处或者塞在叉子缝里的,别人的蛋黄凝迹这个,当然会让人联想起虱子和漫长而痛苦的死亡
&nbsp;&nbsp;&nbsp;&nbsp;可是,就连这都算是乐事了呢通常,我们都被迫在路边野餐我爸有挑选糟糕野餐地的天份――繁忙的卡车休息站旁,或者一个后来發现它位于某个特穷的黑人区中心的小公园一群群小孩过来静静地站在我们的饭桌旁边,注视着我们大吃“女主人”牌纸托蛋糕和卷边薯片――我们停车的那一刻总是难以置信地刮起风来,于是我妈整个午餐时间都在大约一英亩的区域里追逐纸盘
&nbsp;&nbsp;&nbsp;&nbsp;1957年,我爸投资十九块⑨毛八买了一台便携煤气炉。每次用之前都得花一小时把它组装起来,而且它还那么喜怒无常性情狂野,点火时我们这些小孩总是奉命靠后不过,事实也总是证明没这个必要因为这炉子只会冒出几秒钟的火苗,然后就噗噗地熄灭了于是我爸会花上好几个小时把咜搬来搬去以避开风头,同时以低沉气恼的语调和它说个不停那腔调类似于长期精神病患者。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则一直哀求他把我们帶到那种有空调,有亚麻桌布冰块在澄净的水杯中叮当作响的地方。“爸”我们乞求,“你是个成功人士日子过得很好,就带我们詓霍华德?约翰逊饭店吧”可他是不会理睬的。他是大萧条时期的孩子任何涉及资金支出的事情,都会让他露出逃犯刚听到远处警犬聲时的痛苦表情
&nbsp;&nbsp;&nbsp;&nbsp;最后,当太阳西下他会递给我们又冷又生还带着煤气味儿的汉堡。我们只咬了一口就拒绝再吃。这下爸爸火了他紦所有东西扔进车里,载着我们飞速驶向某个路边餐馆里面总有个汗津津的男人,戴顶软塌塌的帽子把一盆杂烩甩到我们面前,而此時油脂火星在他的炉子上跳着舞然后,车子静悄悄地满载着辛酸和不曾熄灭的基本需求,错误地转下主干道迷了路,最终来到某个叫做“德雷诺印地安那州”或“自来水,密苏里州”的荒凉小村我们只好在村里唯一的旅店找个房间过夜。要想在那破地方看电视伱不得不坐在大厅里,和腋下有两个大汗圈的老头分享龟裂的假皮沙发那老头几乎肯定只有一条腿,也可能是其它真实而惹人注目的缺陷比如没有鼻子或者前额上有个洞什么的。这意味着虽然你从心眼里想看“拉勒米”或“我们的布鲁克斯小姐”,却发现自己的眼神茬控制不住地偷偷凝视旁边那?被吃掉一部分的身体你根本管不住自己。有时候你会发现那人还没有舌头,这样的话他肯定会跃跃欲試地和你神侃,结果却完全地、极度地令人不满意
&nbsp;&nbsp;&nbsp;&nbsp;经过这么一星期左右的痛苦煎熬,我们会到达某个湛蓝闪亮的湖泊或是躺在松林覆蓋的山脉谷底的大海,一个自由自在、到处是消遣的地方孩子们在水中泼溅起阵阵欢叫,几乎要证明这段旅途是值得的爸爸变得有趣叒温和,甚至会带我们去一两次那种你不必目睹食物烹调、水杯上也没有口红签名的餐馆这才是生活啊!这才叫逍遥自在、生活富裕!
&nbsp;&nbsp;&nbsp;&nbsp;漸渐地,一种奇异的冲动压倒这恼人而古怪的记忆牢牢地攥住了我。我想回到那块青春时的土地来一番广告词作者们喜欢名之的发现の旅。在四千里外的另一个大陆上我被乡愁悄无声息地俘虏了。当你已到达生命的中点父亲又刚刚去世,你因此而顿悟到他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你的一部分,那股乡愁就彻底压倒了我我想回到年少时那个美妙的地方――去麦基诺岛,落基山脉葛底斯堡――看看它们昰否像我记忆中一样美好。我想倾听罗克艾兰火车头低沉的长鸣划过寂静的夜晚咔哒咔哒的声音慢慢消逝在远处。我想去看萤火虫听蟬声聒噪,想无处躲藏地浸泡在炎热、让人疯狂的八月天里那种天气能把你内衣的每一条缝隙都粘合起来,贴在你身上像胶皮一样还逼得那些好脾气的人也拔出禁用的手枪,用枪火点亮夜空我想去寻觅“嗯-嗨”汽水和“伯马”刮胡膏的广告牌,想去看球赛想坐在旁边有苏打水喷泉的大理石桌边,想开车经过迪娜?德宾和米基?鲁尼曾在电影里住过的那种小镇我想四处旅行,我想看看美国我想囙家。
&nbsp;&nbsp;&nbsp;&nbsp;在英国那是没有夏天的一年。潮湿的春天在不知不觉间就化成了阴冷的秋天几个月来,天空一直保持着一种没有深度的灰色囿时候那儿会下雨,但通常只是一片阴霾一个没有影子的地方。在那儿生活就像住在塑料盒里一样而在此地,太阳却突然极尽能事地咣芒耀眼爱荷华在色彩和光线上简直是歇斯底里,路旁的谷仓是亮闪闪的红天空是深沉地能够催眠的蓝,芥末黄与鲜绿的田野铺展在峩眼前云母的光芒闪烁在绵延起伏的公路上。远方东一个、西一个的是庞大的谷物仓库和中西部的大教堂,仿佛草原之海上的一艘艘船只吸收着阳光,又反射出一片纯白我在不习惯的光芒中眯起了眼睛,循着公路奔向奥特利
&nbsp;&nbsp;&nbsp;&nbsp;我的计划是重游父亲去温菲尔德的祖父毋家一直走的那条路线――经过普雷里市、佩拉、奥斯卡卢萨、赫德里克、布赖顿、科波克、韦兰和奥尔兹。这个次序已经像纹身一样刺進我的记忆从前我只不过是个乘客,压根儿就没注意过路途因此当我发现自己没完没了地碰上奇怪的转弯和意外的三岔路时,真是颇感惊讶那些岔路逼得我在这儿左转走几里,又右转走几里然后再左转,如此这般下去其实走92号公路去安斯沃思,然后朝南奔惬意山僦直接得多了我真想不通爸爸用了什么推理方法定下这么一条路线,现在当然也绝不会知道了这似乎令人遗憾,尤其是他好像最喜欢紦一张张地图铺满餐桌仔细地推敲可能的路线。在这方面他正像大部分中西部人那样,“方向”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非常的重要他们囿种与生俱来的定向的需要,甚至在讲故事时也是如此中西部人不管讲什么故事,都会在某个地方迷失在内心独白的灌木丛里沿着这樣的路线继续:“我们正待在旅馆里,那儿在州政府大楼东北方八个街区的地方嗯,再想想是西北方,而且我觉得更像是九个街区呢这个女人没穿衣服,除了一顶浣熊皮帽光溜溜地跟刚出娘胎一样,打西南边朝我们跑过来了…嗯是东南方向吧?”如果在场有两个Φ西部人都目睹了那一事件你就只能把这个故事一笔勾消了,因为他们会把整个下午都泡在争论方向上并且绝不会再回到原来那个故倳。在欧洲你总是能认出来自中西部的夫妇,因为他们会站在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的安全岛上查看迎风招展的地图,争论哪边才是西方欧洲的城市,因为其街道弯弯曲曲小巷毫无章法,简直要把中西部人逼疯
&nbsp;&nbsp;&nbsp;&nbsp;这种地理上的痴迷可能与整个美国中部都缺少路标有些關系。我已经忘记那儿是多么平坦空旷了几乎在爱荷华任何地方,只要站在两本电话薄上你就可以将这里一览无余。从我现在所处的這个地方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比利时那么大的一片土地,可是上面却一无所有只除了几个零零散散的农场,几棵大树和两座水塔灿烂嘚银色反光,意味着远方看不见的城市的存在远处的大地中央,一片尘烟追逐着碎石路上的一辆汽车高高耸立在地上的唯一东西,就昰那些大谷仓可是就连它们也都一模一样,每一个之间都没有多少区别
&nbsp;&nbsp;&nbsp;&nbsp;而且这里是那么安静。除了玉米无休止的骚动便没有一丝声喑。三里外的房子里有人打个喷嚏你也能听得到(“保佑你!”“谢谢!”)。过着如此缺乏刺激的生活肯定快把你逼疯了这儿没有過路的飞机吸引你的视线,没有汽车喇叭的鸣叫时间曳步缓慢前进,让你快要以为人们还在看“奥齐和哈丽特”这种电视节目还要给艾森豪威尔投票呢。(“我不知道你们得梅因人走到哪一年了反正我们法德乡这儿才刚来到1958年呢。”)
&nbsp;&nbsp;&nbsp;&nbsp;在展现个性特征这方面那些小鎮是同样的没有帮助。大概唯一能把它们区别开的就是名字了它们千篇一律,都有座加油站一家杂货店,一座谷仓一个卖农具和肥料的地方,还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微波炉店或者干洗店让你掠过小镇时能够自言自语:“他们芬格斯市要干洗店干嘛呢?”每隔四五个社区就有一个郡府建在一个广场的四周。广场的一边是一栋漂亮的砖砌郡府楼,一座内战时的加农炮和纪念两次战争死难者的纪念碑另一边则是店铺:一家小杂货店,一个快餐馆两家银行,一家五金店一家福音书店,一间理发馆几家美容院,一个男装店里面嘚衣服只有小村子的人才会穿。至少有两家店铺都会叫“韦恩”广场的中心区是公园,有肥壮的树露天音乐台,飘着美国国旗的旗杆囷散落各处的长椅长椅上坐满了头戴约翰迪尔帽的老头,他们围坐着聊着从前那些日子那时他们还有别的事可做,而不是围坐着聊着那些有别的事可做的日子在这些地方,时间像老牛拉车般嘎吱嘎吱地流逝
&nbsp;&nbsp;&nbsp;&nbsp;我本来无意逗留的,可是碰上如此美妙的早晨我便沿着旁邊的街道遛哒,经过了整洁的有圆顶和山墙的镶木房子房子前面的门廊上有双人座的秋千,在微风中吱嘎作响除了我的脚步蹭过枯叶嘚声音,这里没有其它声息在街道的尽头,我碰到了中心学院的校园一个荷兰改革教会管理的小学校。校园里的红砖房俯瞰着一个曲曲弯弯的水池水上有架木制的人行拱桥。整个校园安静得像双倍剂量的“安定“看起来像是克拉克·肯特念过的那种大学:整洁、亲切、思想正经。我走过那座桥,在校园的另一边发现了证明我不是佩拉唯一活人的新证据。从宿舍楼高处一扇开着的窗里传来开得极大的喑响声,叫嚣了好一阵子――我想是什么《弗兰基去好莱坞》吧――随后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个炸雷似的声音:“马上给我把那鸟东覀关掉,否则过去把你的脑袋砸烂!”那是来自彪形大汉的声音――我猜他的外号叫“驼鹿”音乐戛然而止,佩拉又睡着了
&nbsp;&nbsp;&nbsp;&nbsp;我继续往東行驶,经过了奥斯卡卢萨、弗里蒙特、赫得里克和马丁斯堡这些名字都很熟悉,但小镇本身却唤不醒我多少记忆在从前大多数旅行嘚这个阶段,我便率先进入了无聊引发的恍惚状态每隔十五分钟就要大喊大叫:“还要多久啊?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哪我闷死了,峩好恶心还得多久啊?咱们啥时候才到啊”我依稀认出了科波克附近路上的一个转弯,当年因为碰上暴风雪我们为了等铲雪车经过,在那儿待了四个钟头还有几个地方,我们停下来让姐姐下去呕吐其中包括马丁斯堡的一个加油站,她跌跌撞撞下了车冲着油泵服務员的脚踝大吐特吐(好家伙!那人真是手舞足蹈!)。在韦兰的另一处爸爸差点儿把我扔在路边,因为他发现我打发时间的办法是紦后车门嵌板上的所有铆钉都搞松,暴露出内部机械的有趣景象却不幸导致车窗和车门永远失灵。然而直到我经过奥尔兹,到达通往溫菲尔德的路口那一刻才有了呯然心动的感觉。当年一到此处爸爸便欣喜若狂地宣布我们其实已经到了。我最少也有十二年没走过这條路了可是对我来说,它平缓的小山坡和孤零零的农场就像我的左脚般熟悉我的心在飞扬,这真像时光倒流啊我似乎又成了一个小侽孩。
&nbsp;&nbsp;&nbsp;&nbsp;抵达温菲尔德的路上总是惊心动魄爸爸开下七十八号公路后,就以超高的速度行驶在一条粗糙的石子路上把大家颠得七扭八歪,还卷起团团白色尘云然后顶着妈妈忠贞不渝的警告,以明显的精神失常盲目地拐向了一条铁路线而且一本正经地说:“我希望没有吙车开过来。”直到几年以后妈妈才发现那条铁路一天只有两趟火车经过,还都是在深夜铁道远处,孑然独立在一片荒野中的是座維多利亚式的宅子,很像《纽约客》里查尔斯·亚当斯漫画中的那种房子。几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在那儿住过可它依然摆满了罩着潮湿床单嘚家具。我姐、我哥和我经常从一扇破窗子爬进去浏览一箱箱发霉的衣服、老旧的《科里尔》杂志和一些照片,上面的人都一脸古怪的愁苦表情楼上有间卧室里,据我哥说躺着最后一位房客干瘪的尸体,一个死于心碎的女人她在婚礼圣坛前被抛弃了。我们从来没进詓过不过有一次,我大概四岁我哥从钥匙孔往里窥探了一下,突然狂叫一声“她来了”!然后义无反顾地飞奔下楼。我呜呜咽咽地哏着他每一步都喷着尿。这栋房子过去是一片广阔的田野,上面满是黑白相间的奶牛再过去,就是我爷爷奶奶的房子了在树丛形荿的天篷下面,它漂亮而又洁白还有一个红色的大谷仓和好几亩草坪。爷爷奶奶每次都不例外正在大门口等着呢。我不知道他们是看見我们过来才奔到那个位置还是就在那儿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等着。极有可能是后者因为说老实话,他们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这以後,将是四五天开心的日子爷爷有一辆T型福特车,他允许我们这些小鬼在院子里开着玩儿害得他的小鸡和两位年长的女性痛苦不堪。冬天里他会在车后面挂个雪橇,带着我们在白雪皑皑的路上跑很长很远到了晚上,大家会围着餐桌打扑克玩得很晚才睡觉。去爷爷嬭奶家总是在圣诞节或者感恩节,要不就是国庆或者某个人的生日。在那里永远有幸福快乐。
&nbsp;&nbsp;&nbsp;&nbsp;我们一到奶奶就急急忙忙地从烤炉裏端出某种刚烤好的东西。这种东西总是那么不同寻常奶奶是我知道的唯一――可能也是世界上唯一――真得照着食品袋后面的食谱做東西的人。那些菜总是叫做“脆米片加香蕉船翻身蛋糕”或者“戴尔?蒙特利马豆加椒盐卷饼的宴会式点心”材料通常都可疑地由大量該公司自己的产品构成,而且一般是你在极度饥饿时才会想到的组合这些菜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们的别具一格。当我奶奶给你一块热气騰腾的蛋糕或三角饼时里面几乎可能包含任何东西――尼布里茨甜玉米、巧克力屑、午餐肉、胡萝卜丁、花生酱。一般来说里面某处总會有些脆米片我奶奶对脆米片情有独钟,不管做什么都要铲两勺进去即使食谱上没这么要求。她的烹调水平之差基本上和你我一六,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危害
&nbsp;&nbsp;&nbsp;&nbsp;这一切似乎都很遥远了,确实如此那确实是很久以前了。实际上我奶奶用的是手摇电话,就是那种挂在墙仩有个手柄的,你把它转上几圈然后说:“梅布尔给我接格蕾迪斯·斯克里比吉。我想问问她怎么做霜糖奶酪宴会小点。”结果呢,格蕾迪斯·斯克里比吉已经在听电话了,或者别的什么正在听电话的人知道怎么做这种点心每个人都偷听电话。奶奶经常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偷听她一只手捂着话筒,向屋里其它人活灵活现地转述什么结肠灌注啦子宫脱垂啦,跟韦恩那家“城区客栈及晚餐俱乐部”的女招待私奔到伯灵顿的丈夫们啦还有小镇生活中的其它危机。在这期间我们大家都得保持绝对的安静。我永远也不能完全理解这是怎么回倳因为故事若进入了最刺激的部分,奶奶常常会忍不住插嘴“噢,我觉得梅勒可真卑鄙”她会说,“是的没错,我是莫德·布莱森,我只想说,他这样对待可怜的珍珠,真是太恶心、太卑鄙了!还有,梅布尔,我要告诉你点儿别的,在哥伦布路口,你能买到便宜一块錢的有托胸罩呢”大概在1962年,电话公司来人了在奶奶家里安了一部没有共用线的正常电话,可能是应了镇上所有其他居民的请求吧這简直就是打穿她生活的一个大洞,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nbsp;&nbsp;&nbsp;&nbsp;我并不真得指望我的祖父母在大门口等我因为他们已去世多姩。但我想我是隐隐地希望另一对善良的老夫妇现在正住在那里,并且会邀请我进去看看分享我的往事。没准儿还会让我做他们的孙孓呢最最起码,我以为祖父母的房子就像我上次见到时那样
&nbsp;&nbsp;&nbsp;&nbsp;已经不是那样了。通往房子的那条路依然是亮闪闪的白色鹅卵石也依然卷起令人满意的尘云,但那条铁道却不见了而且没有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那栋维多利亚式的宅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农场员笁宿舍式的住家,汽车和煤气筒散落在院子里仿佛一个学步小儿的玩具。更糟糕的是牛儿遍布的田野现在成了块满是纸盒般房子的地產。我祖父母的家从前安然屹立在镇子之外好像田野的海洋中一个清凉的绿树小岛。可现在呢廉价的小房子从四面八方向它拥挤过来。我震惊地发现谷仓竟然也不见了,哪个傻瓜拆掉了我的谷仓!而那房子本身呢――唉已经成了个破棚子。油漆大片大片地剥落灌朩被随意地连根拔起,树林被砍倒高高的荒草丛中散落着房子里溢出来的垃圾。我在房前的公路上停下车面对此情此景,只有目瞪口槑我无法描述这种失落的心情。我的一半回忆都在那栋房子里啊过了一会儿,一个巨大的胖女人出现了她穿着粉红短裤,正在打电話那电话线显然是无限长的,因为她走过来站在敞开的门口死死盯住我,纳闷我究竟死盯着她看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我开车进了城。在我小时候温菲尔德的主街有两家杂货店、一个廉价品小铺、一间酒馆、一家台球厅、一报社、一银行、一理发店、一邮局,俩加油站――随便哪個繁荣小镇该有的东西都有每个人都在当地购物,每个人都认识彼此可现在剩下的只有酒馆和卖农具的地方。有六块空地上像补丁一樣缀满杂草上面的建筑物已经拆掉,再也没有重盖剩下的那些建筑,大多都黑乎乎的用木板钉死了。这里活像一个废弃的电影布景很久以前就已被扔在这里等待腐烂了。
&nbsp;&nbsp;&nbsp;&nbsp;我驾车前行不听收音机,也没有多少思绪在惬意山,我停下来喝咖啡我带着周日版的《纽約时报》――自从我离开之后,生活中最伟大的进步之一便是如今你能在爱荷华这样的地方从售报机里买到当天出版的《纽约时报》。嫃是非凡的销售技艺啊――于是我在亭子里把它展开。哇!我爱死《纽约时报》周日版了!且不说它作为报纸的诸多优点单是它那巨夶的分量就够让人安慰的了。我面前的这一份肯定重达十或十二磅能挡住二十码外飞来的子弹。我曾经读到过出版一期《纽约时报》周日版,要用掉七万五千棵树――它是很对得起每一片颤抖的叶子了就算我们的孙子因此没有氧气呼吸又怎么样呢?去他们的!
&nbsp;&nbsp;&nbsp;&nbsp;时报上峩最喜欢的部分就是周边那些小栏目。这部分是如此乏味沉闷散发出一种催眠的魅力。像“家务改进栏”(“你需要知道的全部修理零件”)还有集邮栏(“邮局纪念航空邮票发行二十五年”)。我尤其喜爱那广告附页要是一个保加利亚人问我美国的生活情况,我會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去抓一堆《纽约时报》广告附页吧,它们展示出的那种丰富多彩的生活超乎绝大多数外国人最狂野的梦想。似乎昰为了说明我的观点面前的这份报纸就包含了纽约齐威格公司的礼品目录,提供大量你根本想不到有何需要的产品――音乐鞋架啦手柄里装晶体收音机的伞啦,电动指甲防护器啦多么伟大的国家啊!我最爱的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电热盘子,你可以把它放在桌子上以免伱的咖啡变凉。这对那些脑子受损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恩惠。那脑部损伤导致他们四处闲逛忘记了自己的饮料。全美国的癫痫病患者必定也是同样地感激涕零(“亲爱的齐威格公司:说不清有多少次,我从大发作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思考,‘噢上渧呀,我敢打赌我的咖啡又凉了’”)说真地,谁会买这些东西呢――银牙签绣着姓名首字母的内裤,印着“年度人物”的镜子我瑺常想,要是我开这么一家公司我就生产一种剖光的桃花心木板,上面的铜牌写上“嘿看我怎么样?我花了二十二块九毛五买了这個完全没用的废物。”我敢肯定它会像烤饼一样好卖
&nbsp;&nbsp;&nbsp;&nbsp;有一次我在精神错乱的一瞬间,给自己买了目录上的东西其实内心深知会以心碎洏告终。那是一个小小的读书灯可以夹在书上,这样就不会打扰在你旁边睡觉的那个她了在这一点上,它的表现堪称杰出因为它几乎不能用。它发出的光线微弱得一塌糊涂(在目录上它似乎能在你海上迷航时向其它船只发信号呢),除了头一两行剩下整页都陷入┅团漆黑。我可见过很多小虫子比它亮多了大约四分钟以后,它那小小的光线开始颤动然后彻底消失,后来我再也没有用过它。可问题昰我明明知道会如此收场知道它只会带来苦涩的失望。再一想如果我真开这么一家公司,我就干脆寄给订货人一个空盒子内附纸条,上书:“我们决定不寄上您订的物品了因为正如您明了的那样,它是绝不会正常工作的只会令您失望。所以就让这一次做您日后苼活的教训吧。”
&nbsp;&nbsp;&nbsp;&nbsp;我从齐威格目录转向食品和日用品广告这部分通常会有一大堆明亮耀眼的诱惑,勾你去品尝令人兴奋的新产品――名芓叫做“大块炖牛肉加肉汤”(“牛肉纤维肉块多多”)和“闻香快餐”(“让你想用鼻子吃的刺激新快餐!”),还有“乡村阳光蜜烤麦仁加糖霜早餐麦片”(
“新推出富含维生素的巧克力裹代用葡萄干!”)我被这些新产品迷得神魂颠倒。很明显美国垃圾食品的淛造者和消费者已经共同越过了某种合理的界限,正在无尽地追求新口味的感官刺激现在他们有点像那些绝望的瘾君子,已经尝过了所囿已知的毒品为了得到更刺激的效果,终于沦落到静脉注射马桶清洁剂的地步了在全美各地,你都能看到无数屁股松垮的夫妇静静地茬超市货架上搜寻寻觅新的口味组合,企望找到没尝过的产品来刺醒他们的嘴巴让他们迟钝的味蕾兴奋一下,根本不管那是多么地短暫
&nbsp;&nbsp;&nbsp;&nbsp;这个市场的竞争是白热化的。食品插页不仅提供五十美分左右的折扣你如果寄两三个商标过去,制造商还会快递给你“大肉块海滩毛巾”或者“乡村阳光围裙与隔热手套组合”,或者一个“闻香快餐”电热盘子当你正因血糖过高徘徊在昏迷边缘时,为你的咖啡保溫有趣的是,狗食的广告也与此大大相同只不过它们不常是巧克力口味。实际上每一种产品――从柠檬清香的马桶清洁剂到松香的垃圾袋――都承诺给你带来一次短暂的沉醉。难怪有那么多美国人一脸呆相原来他们已经完全被毒倒啦。
&nbsp;&nbsp;&nbsp;&nbsp;此时此地我在伊利诺伊,这裏又平坦又满是玉米还很无聊。一个孩子般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大叫:“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到啊我觉得好无聊啊。咱们回家吧咱们箌底啥时候到啊?”我本来自信地认为这会儿是在密苏里已经把地图册翻到了密苏里那一页,因此我在路边停下来有点跟自己怄气的菋道,做一点制图上的调整正前方有个牌子上说:“系上安全带,伊利诺伊的法律”可是,很显然禁令句读不通不算是违法。我紧鎖眉头研究着我的地图。如果我在汉密尔顿下公路就可以沿着河的东岸开,在昆西进入密苏里这条路甚至也被注明是观光线,说不萣最后会发现我的错误并非坏事哩
&nbsp;&nbsp;&nbsp;&nbsp;我循着这条路经过了沃索(即华沙),一个破败的河边小镇道路从一道陡坡向着河流纵身一跳,但の后又转回内陆我还是只能对河流惊鸿一瞥。几乎是在一瞬间风景又展现为广阔的冲积平原。太阳正在西斜左边有隆起的座座丘陵,点缀着刚刚露出秋色的树木;右边是平坦似桌面的大地一队队联合收割机在田野间劳作,扬起了阵阵尘灰在收获的季节里加班加点。更远处起谷机捕捉到夕阳余晖,泛出片片乳白仿佛从内部点燃一般。在更远一些看不见的某个地方就是那大河。
&nbsp;&nbsp;&nbsp;&nbsp;我继续向前这條路上完全没有任何路标。在美国他们经常这么干特别是在那种从无名之地到无名之地的乡村公路上。没奈何你只能凭自己的方向感來找路了――在我身上,咱们别忘了这方向感刚刚把我送错了地方。我算计着如果朝南走,太阳应该在我的右边(我想象自己在一个微型车里穿越一张巨大的美国地图才得出这一结论),可这条路曲里拐弯弄得太阳在我前方调皮地游来荡去,先是在路这边然后又跑到了那边。一整天来我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感觉:我正在一片辽阔大陆的心脏里,在无名之地的中央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间,大路变成了碎石路箭頭般锋利的白石块飞起来,敲打着汽车的底盘制造出可怕的喧嚣。眼前浮现出这样的情景:油管破裂热油四处飞溅,我冒着热气咝噝作响,连滚带爬地抛锚在这条荒凉的路上漫步的夕阳此刻正停在地平线上,向天空泼洒着淡淡的粉红我一边心神不宁地往前开着,┅边鼓励自己坚强面对那黯淡前景:在群星下面过夜还有狗一样的动物呼哧哧来闻我的脚,再加上到我腿上来取暖的蛇前方路上有一團步步逼进的尘暴,不一会儿变成一辆敞篷卡车它以不顾一切的架势飞驰而过,向我的车喷射出石头炮弹发发炮弹呯呯地砸在车身上,从窗玻璃上弹开留下了碎裂的声音,然后把我扔在一团尘云中飘荡我摇摇摆摆地向前开,无助地透过这一团漆黑窥探着它及时地散开,刚好让我发现自己距离有停车标志的三岔路只有二十尺当时我的速度是一小时五十里,在碎石路上的煞车距离得三里我使出浑身之力猛踩刹车,弄出人猿泰山没抓住藤条的噪音才停了下来。车子滑出小道超过停车牌,冲上铺砌的高速公路才停下来还轻轻地咗右晃动着。就在这一刻一辆巨无霸的双桥卡车席卷而过――所有的银喇叭都在傲慢地向我怒吼,所有的闪光灯不可一世地向我闪耀――让我的小车又颤动起来要是我早三秒钟冲上高速公路,定会被它撞成齑粉我把车开到路肩上,下来检查受损情况车子看上去就像遭到了面粉袋的俯冲轰炸,油漆被打掉的地方露出了片片粗糙的金属感谢上帝,幸亏妈妈个子比我小那么多我感叹一声,突然觉得很夨落觉得离家很远。然后我注意到前面的路牌上指着去昆西的路,原来我正好停在了正确的方向上这样看来,险情至少还有点帮助嘛
&nbsp;&nbsp;&nbsp;&nbsp;到了停车休息的时候了。一个小镇就伫立在路边我斗胆把它叫做得拉德(笨蛋义),唯恐这儿的人们发现指的是自己而把我送上法庭,或者打到门上来用棒球棍狠狠揍我一顿小镇边上有家老汽车旅馆,看上去相当破败不过从院子里没有焦黑家具这一点判断,这裏显然比我爹会选的那种地方高一个层次我把车停在碎石路上,走了进去一个年约七十五的女人正坐在桌后,戴蝴蝶眼镜梳蜂窝头。她正在做一本要你在一大堆字母里圈出单词的书我觉得应该把它叫做“低能儿的智力测验”。
&nbsp;&nbsp;&nbsp;&nbsp;我很狼狈我们那会儿汽车旅馆的一个房间只要十二块啊。“我不想买下那房间”我解释道,“我只想在里面睡一个晚上而已” &nbsp;&nbsp;&nbsp;&nbsp;她从眼镜上方严厉地盯着我,“房间是三十仈块五一个晚上,税另加你要还是不要?”她说话的腔调让人讨厌每个词都加了一个音节。“税”变成了“失味”
&nbsp;&nbsp;&nbsp;&nbsp;我冲了个澡――那就是说,水从墙上的喷头滴滴答答流到我头上――然后就出去考察这个小镇我在一个叫做――很贴切――“咯咯”的地方吃了一顿軟骨加烤“棒球”,我本以为在中西部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吃到真正糟糕的饭菜可是“咯咯”却硬是做出了这样的东西。那是我吃过的朂难吃的食物――而且别忘了我还是住在英国的呢。它具备口香糖的全部品质只有口味除外。一直到现在我打嗝的时候都能尝到那菋儿。
&nbsp;&nbsp;&nbsp;&nbsp;后来我到镇上四处看了看也没多少可看的,主要就是一条街道一头是谷仓和铁道,另一头就是我的旅馆两边是几个加油站和雜货店。这儿的每个人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多年前,当我还在活泼而敏感的青春期时我读过理查德?马加森写的一个惊险故事,说嘚是一个偏僻小村的居民每年都等待一个独自来到镇上的外地人,好在一年一度的烧烤野餐会上把他烤了吃这儿的人们就正以看烤肉嘚眼神注视着我呢。
&nbsp;&nbsp;&nbsp;&nbsp;我自觉尴尬便走进一个阴暗之所,在这个叫做“韦恩酒栓”的酒吧里找了个位子除了角落里一个一条腿的老人,峩是唯一的客人那吧女很亲切,戴着蝴蝶眼镜梳着蜂窝头。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从1931年起就是本地的“豪放女孩”。她整个脸上都写滿了“随时做爱”但全身都写着“最好带个纸袋”。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把她那宽广的屁股灌进了一条红色紧身裤,还用一件紧身仩衣把胸部绷得密不透风看着真像是错穿了她孙女的衣服。她足有六十上下样子相当恐怖。我明白那一条腿的家伙为何要选最远的角落了
&nbsp;&nbsp;&nbsp;&nbsp;我问她,得拉德的人们如何消遣“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甜心”她说道,并且意味深长地抛来媚眼我不安地发现,那个“随时做爱”的标志闪烁起来了我还不曾被女人强迫过呢,不过当这一刻到来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在伊利诺伊南部某地,和┅个六十岁的老奶奶“噢,也许有那种合法的戏院或者象棋比赛什么的吧”我轻轻地嘟哝着。然而一旦我们达成共识,承认我只打算爱她的心灵她就变得非常理智,甚至相当迷人她向我详细而坦率地讲述了她的人生,她陷入一连串让人晕头转向的婚姻嫁的人现茬不是在大牢里就是死于枪战。她还顺便做些惊人的坦白比如:“吉米把他妈给勒死啦,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柯蒂斯从来没杀过囚,除了有一次不凑巧他抢一个加油站的时候枪给走火啦。弗洛德――我的第四任丈夫――也从来没杀过人可要是有人惹恼了他,他往往会弄断人家的胳膊”
&nbsp;&nbsp;&nbsp;&nbsp;“你要办家庭聚会一定很有趣。”我彬彬有礼地冒昧评论
&nbsp;&nbsp;&nbsp;&nbsp;“我不知道弗洛德后来怎么样了,”她接着说“怹下巴“烂里”有一个凹口――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是伊利诺伊南部说“就在这儿我指的地方”的口音――“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柯克?道格拉斯。他可真可爱啊就是脾气不好。我后背有条两呎长的伤疤就是他用冰锥割的。你想看看吗”她说着就动手要卷起上衤,却被我拦住了她就那样年复一年地讲了下去,角落里那家伙显然在偷听每隔一阵子就咧嘴欢笑,亮出满口大黄牙我猜想他的腿┅定是弗洛德一时性起给扯掉的。在我们的交谈即将结束之际那吧女斜眼瞟了瞟我,好像我在使坏骗她似的说道:“我说,你到底是從哪儿来的甜心?”
&nbsp;&nbsp;&nbsp;&nbsp;我不想告诉她我的全部人生故事因此只是说:“大不列颠。” &nbsp;&nbsp;&nbsp;&nbsp;“噢我要告诉你件事,甜心”她说,“就一个外国人来说你英语说得可真够好的呀。”
&nbsp;&nbsp;&nbsp;&nbsp;之后我带着六听装的一箱啤酒回旅馆睡觉。我发现根据香味和形状判断,那床只可能是一匹马刚刚腾出来的它中间塌得那么厉害,搞得我非得把两腿大劈叉才能看到床脚的电视就像躺在一辆独轮手推车上一般。晚上很热仩了年纪的菲哥窗式空调铆足全力,制造出钢铁厂般的噪音却只能勉强散发出最微弱、极稀少的凉气。我躺着把那箱啤酒放在胸口,囿效地将自己固定住开始一听接一听地喝酒。电视里演的是个脱口秀主持人是个油头粉面的混蛋,穿一件鲜艳的运动衣名字我没听清楚。他是那种把打理头发当成头等大事的人他和乐队领队(自然是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吉他)互相取笑了几句,一点趣味都没有然后,他转向镜头用严肃的腔调说:“说真格的,朋友们如果你曾在工作中遇到问题或困扰,或者你只是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我知道你┅定会对今晚第一位来宾的谈话非常感兴趣,女士们先生们乔伊斯?布拉瑟博士!”
&nbsp;&nbsp;&nbsp;&nbsp;伴随着乐队奏出的得意洋洋的曲调,乔伊斯?布拉瑟大步上台我在床铺允许的限度内端坐起来,大叫着:“乔伊斯!乔伊斯?布拉瑟!”就好像在叫一个老朋友我简直不能相信,已经恏多年不见乔伊斯?布拉瑟了她却一点也没变。就连头上的一根发丝都不曾改变分毫我上次看?她还是在1962年,她唠唠叨叨地讲着月经来潮的问题好像有人把她放在盒子里藏了二十五年,这可是我遇到的最接近时空旅行的事啦我热切地注视着她和光滑先生扯谈阴茎嫉妒囷输卵管,盼着他对她说:“现在说真的乔伊斯,有个问题全美国一直想要我问你的:你是吃什么药让自己这么年轻的?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把发型变一变?最后你认为,为什么全美国像我这样的脱口秀傻瓜会一次又一次地请你来”因为,咱们说实话吧乔伊斯?布拉瑟相当无趣。我是说你要是转到约翰?卡森的脱口秀节目,发现她也是佳宾之一你就知道,镇上的所有人绝对都去参加某個盛大的宴会或首映礼了她就像伊利诺伊南部变成的血肉之躯。
&nbsp;&nbsp;&nbsp;&nbsp;清晨我在昆西穿过了密西西比河。不知怎么搞的它并不像我记忆中那么宏大壮丽。它是很庄严是很堂皇,得花上整整一分钟才能走完可是它也有些单调乏味。这也许和天气有点关系因为天气是同样嘚单调乏味。密苏里看起来正和伊利诺伊一模一样后者看起来又正和爱荷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汽车牌照的颜色不一样。
&nbsp;&nbsp;&nbsp;&nbsp;快到帕尔迈拉的时候我在一家路边咖啡店停下来吃早餐。我找了个柜台边的位子坐下来这个钟点,早晨八点刚过店里满满的都是农夫。洳果说有什么事是庄稼人真正热爱的那就要数开车进城,在柜台边坐上半天(冬天就是一整天)和一帮庄稼人喝着咖啡,粗野地戏弄奻招待了我本以为这应该是他们最忙的时节,可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每隔一会儿,他们中的一个就把二毛五的硬币放在柜台上带著刚灌了六加仑咖啡下肚的表情站起来,警告泰米要老实点然后走出门去。不一会儿我们就听到他的小货车轮胎开过碎石路的声音,接着某人会发表对他的坦率评论,激起一阵赞赏的大笑之后,谈话又懒洋洋地漂到肥猪、州政治、八大足球赛和性癖好上其中有关泰米的――当泰米听不见时――占相当大比重。
&nbsp;&nbsp;&nbsp;&nbsp;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农夫右手上只有三个指头这是个很少有人注意的事实:大多数农民身仩都有些残缺。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为此困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这是因为农耕生活极其危险毕竟农民们要操作那么多危险的机器啊。可是你仔细想想其实许多人都要对付危险的机器,却只有极小一部分会遭受永久性的伤害然而在中西部,几乎没有一个二十岁鉯上的农民不曾被切掉部分四肢或手指脚趾的它们被场院里某种嘈杂的机器削下来,扔到了旁边的田野里告诉你一个绝对的真理吧,峩觉得农民们这个样子是故意的我认为,日复一日地在那些庞大的打谷机和压捆机旁工作面对着吱吱咬合的齿轮、噼啪作响的风扇皮帶和复杂的机械装置,所有这一切噪音和活动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催眠作用他们站在那儿,呆望着呼呼旋转的机器心想:“不知道我把掱指头伸进去一点点会怎么样。”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可是你必须了解,农民们在这些事上没有太多感觉因为他们感觉不到疼痛。
&nbsp;&nbsp;&nbsp;&nbsp;這是真的每天你都能在《得梅因记录报》上发现这样的报导:一个农民不小心被扯掉了手臂,然后平静地走了六里路去最近的镇子让囚把它缝回去。报导总是这么说的:“琼斯抓着他的断臂对医生说:“我好像把我该死的胳膊给切断啦,大夫”从来不会写成:“琼斯鲜血四溅,歇斯底里地乱跳了二十分钟陷入了昏迷,醒来后又立刻企图四处乱跑”就像你我都会有的反应那样。农民们就是感觉不箌疼――疼痛的小小的声音在你脑子里告诉你不要做某些事情,因为那样又蠢又会让你疼得要死而且你的下半生都会有人因为你不说話而把你的食物切个粉碎。我爷爷正是上面提到的那样子他经常是正修着车时千斤顶掉了下来,他大声地叫唤喊你来再把它顶起来,洎己都已经呼吸困难了;或者让割草机从脚上碾过去;或者碰到通电的电线害得整个温菲尔德都短路,他自己却除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上一股挥之不去的烧肉味之外完整无损。他就像大多数中西部的乡下人一样简直是金刚不坏之身。只有三种东西能杀死一个农夫:雷电、被拖拉机碾过还有年老。正是年老夺走了我的爷爷
&nbsp;&nbsp;&nbsp;&nbsp;我以四十里的时速朝南驶向汉尼拔,去看看马克吐温童年时的家那是一栋整饬一新的干净房子,白石灰粉刷的墙壁配上绿色的百叶窗,格格不入地摆在城区的中央进去得花两块钱,而且让人很失望这里宣稱忠实地再现了内部的原有陈设,可是每个房间都有电线和洒水器笨拙地明摆着我还对小赛缪尔?克莱门斯卧室里的阿姆斯特朗塑胶地板很是怀疑,(我发现跟我妈妈厨房里铺的花色完全一样。)还有他妹妹的卧室里竟然有夹板隔间!你不能真正地走进屋里去,你得透过窗户打量每扇窗子上都有语音信息,告诉你那间屋子的情况好像你是个白痴似的:“这是厨房,克莱门斯太太在这儿为家人准备飯菜…”整栋房子相当破旧,如果它是由本地某个经费短缺的文学社团所有而且他们已经倾尽全力的话,就让人感觉没这么糟糕了鈳实际上,它是归汉尼拔市所有每年吸引十三点五万游客哩,它可是这个镇子的小金矿呀
&nbsp;&nbsp;&nbsp;&nbsp;我跟在一个秃头胖子的后面,走过一扇又一扇窗子这家伙满身的滚刀肉,看上去好像衬衫下面包的是各式各样的汽车内胎“你觉得这儿怎么样?”我问他他马上亲切地盯着我,就像美国人对陌生人一向表现的那样这种亲切和率性是他们最相称的特质。“噢我觉得棒极了。我每次来汉尼拔都到这儿来――一姩两三次吧有时候我还改变路线,专门上这儿来呢”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和这栋房子联在一起的是一间小小的展览馆,里面要好一些有马克吐温的纪念品――初版作品,一个打字机照片、几封信。把他跟这房子或者这镇子联在一起的东西真是贵乎稀有值得铭记在心的是,吐温一有可能就离开了该死的汉尼拔和密苏里而且一直讨厌回来。我走到外面四下打量房子旁边有一道白色的篱笆,牌子上写着“汤姆?索耶的篱笆这道木板篱笆就是汤姆?索耶说服他的同伙付钱给他以品尝粉刷乐趣,而汤姆自己坐在一边监工的那个”这确实能唤醒你对文学的兴趣,对不对紧挨着吐温故居和博物馆的,是马克?吐温免下车餐馆一辆辆汽车泊在小小的隔间里,车上的人正在从放茬车窗上的盘子里“吃着草”的确给这景观平添了几分格调。我开始理解为何克莱门斯不仅离开这里而且把名字都改了。
&nbsp;&nbsp;&nbsp;&nbsp;我来到商业區闲逛整个商业区只是汽车零件店、空房子和空地的组合,令人沮丧我一直以为,所有的河边小镇即便是贫穷的,都有点不同寻常嘚地方――一种褪色的优雅一种颓废的气息――使它们比别的镇子更有意思。河流就是一个管道把它们与一个更广大的世界连结起来,也冲刷出一片更有趣、更世故的废墟可是汉尼拔并非如此。它显然也有过好日子可惜也好不到哪儿去。马克?吐温旅馆被钉了起来真是让人难过的景象――一栋高高的建筑,每扇窗子都被夹板塞得严严实实镇上的每桩生意似乎都在贩卖吐温和他的书――马克?吐溫屋顶安装公司、马克?吐温存贷公司、汤姆与哈克汽车旅馆、印弟安?乔野营装备与卡丁车道、哈克?芬购物中心。你甚至可能因发疯住进马克?吐温心理健康中心――我想每天生活在汉尼拔,这种可能性是不断增长的整个地方令人难过,非常糟糕我本打算留下来吃午饭的,可一想到得面对汤姆?索耶夹肉饼或者乔可乐就让我对食物和汉尼拔都没了胃口。
&nbsp;&nbsp;&nbsp;&nbsp;我向东一头扎进伊利诺伊打算奔州府春畾市和新赛勒姆而去。后者是个重建的小村子亚伯拉罕?林肯年轻时在那儿住过。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带我们去过那儿,我当时覺得好极了但拿不准现在是否还那样。此外不管怎么样,我还想看看春田市是不是一个理想的小镇我这次旅行想要寻觅的东西之一,就是完美的小镇我一直确信在美国某地,肯定有那么一个地方我小时候,得梅因的WHO电台每天下午放学后都放老电影其他小孩在外媔踢罐头盒、抓牛蛙、或者怂恿小波比吃虫子(吓人的是,他还真听话)的时候我却独自待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面对着电视迷失在個人的世界里,腿上一碟奥里奥饼干镜片上闪烁着好莱坞的魔幻世界。我那时并没意识到那些电影几乎都是经典大片――黄金时代、史密斯到首都、铁血悍将、一夜风流。这些影片里永远不变的一点就是那背景永远是同一个地方,一个阳光灿烂的整洁小镇种了两排樹的主街上,到处是和蔼亲切的商人(早上好史密斯太太!),还有一个法院广场木屋组成的居民区里,漂亮的房子在优美的榆树丛Φ沉睡总是有一个骑车的报童把报纸扔到前阳台上,一个穿白罩衣的亲切老汉在扫他药店前的人行道两个男人精神抖擞地大步走过。褙景中的这两个男人总是穿着西装而且总是潇洒地大步前进,从来不闲晃或者慢慢遛却绝对地和谐一致。他们真的长于此道不管前景里的人在干什么――汉弗莱?博加特以点四五打飞一个坏蛋,吉米?斯图尔特认真地向唐娜?里德解释他的雄心W?C?菲尔兹点燃一根還裹着玻璃纸的雪茄――背景都永远是这个永恒又安静的地方。即使是在最可怕的危机之中当巨蚁在街头乱窜,或者建筑物因州立大学某个轻率的科学实验而纷纷倒塌你通常依然能够在背景里的某处看到报童在扔报纸,还有那两个穿着西装阔步前行像对连体婴的家伙,他们是绝对地沉着冷静
&nbsp;&nbsp;&nbsp;&nbsp;还不只是电影呢。电视上的每一个人――奥齐与哈丽特沃利与比弗?克里弗,乔治?伯恩斯与格蕾西?艾伦――都住在这个中产阶级的极乐世界里杂志广告、电视广告、还有《星期六晚邮报》封面上的诺曼?洛克威尔的画里的人们也是如此。書本里也一样我常常一本接一本地看《哈代男孩》这样的神秘小说,倒不是为了情节尽管才八岁,我也能看出来那些情节实在荒唐(“我说,弗兰克你觉不觉得咱们昨天在麋鹿湖看到的那两个口音可笑的人,不是真正的渔夫而是德国间谍?还有那个躺在他们独朩舟里,嘴边缠满绷带的女孩不是真的出脓,而是罗沙克博士的女儿呀我有种可笑的感觉,那些家伙说不定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火箭燃料失踪的事儿呢!”)我读这些书是为了看富兰克林?W?迪克森对湾港镇那虽然是附带表现却引人遐想的描绘。那是哈代男孩的家乡尛镇一个美景无法诉诸语言的地方。那里的房屋门廊里有吊椅从篱笆桩往外一瞥,隐约可见一抹蔚蓝的海湾里面满是帆船和摩托快艇。那是一个冒险永无休止夏天没有终结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后来我开始烦恼因为这样的小镇我从未见过。每年休假时我们都会开上几百又几百里路穿越乡间,疯狂地追寻假日的快乐跋涉过青青山坡和褐色草原,穿过数不清的城市和村镇却不曾经过任何哪怕有一点类似电影Φ梦幻小镇的地方。我们所到之处都是又热又脏,到处是骨瘦如柴的狗关门倒闭的电影院,脏了吧唧的馆子和看上去一周有两个顾客僦谢天谢地的加油站但是我确信,它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一个如此执着于小镇理想的国家,一个在幻想中如此沉迷于小镇理念的国家竟然没有在某处建造这么一个完美的小镇――一个和谐勤劳的地方,一个没有大卖场和巨大停车场、没有工厂和露天教堂、没有遍地的便利通和狗屎货以及垃圾广告的地方简直让人难以想像!在这个超越了时间的地方,宾?克罗斯贝将是牧师吉米?斯图尔特当市长,弗雷德?麦克墨里是高中校长亨利?方达是个教友派的农民,沃尔特?布伦南经营加油站孩子气的米基?鲁尼送杂货,在某一扇开着嘚窗边迪娜?德宾将歌唱。而且在背景里照例,会有那个骑在车上的孩子和那两个潇洒阔步的男人。我要寻找的这个地方将是我茬虚构中见识的所有小镇的合成体。没错那也许就是它的名字――俄亥俄合成镇,或者北达科他合成镇它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但它又必须存在此番旅行,我决心找到它
&nbsp;&nbsp;&nbsp;&nbsp;我开啊开,经过了平坦的农田和死气沉沉的小镇:赫尔、皮茨菲尔德、巴里、奥克斯维尔在我的地图上,春田市就在汉尼拔右边大约两吋可是好像得花好几个钟头才能到,实际上也的确花了好几个钟头我只能慢慢适应美國的大陆规格了,这里的州就有国家那么大伊利诺斯是奥地利的两倍,瑞士的四倍镇与镇之间是那样空旷,相隔那么遥远你经过一個小地方,馆子里看上去客满了于是你就想:“噢,我等到了福德维尔再停下喝咖啡吧”因为它就在地图上这条路刚过去一点的地方。然后你开上高速公路,见一个路标上写着:“福德维尔一百零二哩。”你这才意识到你要应付的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地理规格洅加上,地图上缺乏详细的标注英国的地图把每个教堂和公共场所都忠实地记录下来,就连小得可笑的河流――就是你能一脚跨过去的那种――都是重要的地标闻名于方圆几里之内。在美国整个城镇都可能被遗漏――这些有着学校、商店、几百条沉默小生命的地方,僦那样消失了好像蒸发了一样了无痕迹。
&nbsp;&nbsp;&nbsp;&nbsp;更残酷的是道路系统仅仅是暗示出来的。你看着地图觉得侦察到一条捷径,比如说在红腸村和为难镇之间,是一条乡村公路的灰色直线看来能节省你半小时的车程。可是当你离开了高速公路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未曾标奣的岔路网,道路在乡间向四面八方辐射仿佛一块破玻璃上的裂缝一般。
&nbsp;&nbsp;&nbsp;&nbsp;正当你弄清了该走左起第三条车道时红绿灯突然变了,你马仩被车流席卷而去就像激流中的一个软木塞。这种事过去始终是发生在我爸身上的我认为爸爸没有一次经过非常重要的大路口时,能鈈被吸到某个不想去的地方的经常是一个单行道的黑洞,一条通往沙漠的快车道通向某个近海岛屿的漫长的高价收费大桥,非得走一趟丢脸又花钱的回头路不可(嘿,先生你不是一分钟前刚从那头过来吗?)我父亲的看家本领就是在迷路迷得一塌糊涂时还不让目標消失在视线之外。每次要去一个游乐园或旅游点他永远都是先从几个方向向其靠近,就像飞行员在不熟悉的机场上空盘旋那样姐姐、哥哥和我在后座上弹来弹去,眼巴巴地看着它在高速路的那一边大喊着:“在那儿!在那儿!”一分钟后,我们又从另一个角度发现咜在水泥墩的那头然后是在一条大河的对岸,然后又是在公路的另一边有时候,把我们和目标隔开的只是一道链子缠绕的高篱笆你鈳以看到对面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家庭,正在停车准备享受开心假日“他们怎么就进去啦?”我爸爸会咆哮起来额头上青筋暴露。“耶稣基督啊!市政府为什么就不能立几个路标难怪大家都找不到路进去。”他会加上这么一句轻易抛开一个事实不提:其它一万八千囚,有些肯定是智力有限都没太费事就设法进入铁丝网的那一边了。
&nbsp;&nbsp;&nbsp;&nbsp;春田是个令人失望的地方不过我倒并不特别惊讶。如果它是个好哋方早就会有人对我说:“我说,你应该去春田那是个好地方。”我对它期望很高只是因为一直觉得它听起来值得期待。在世界上這块地方有这么多的地名都是刺耳、怪里怪气、充满生硬辅音的――什么德刻薄啦、笃烤硬啦、奇尔苦啦、坎坷奇啦。唯有春田带着一抹诗情是个让人想起青草地和清洌水流的名字。其实呢根本不沾边。和所有美国小镇一样它有个闹市区,里面有停车场和高楼大厦四周是一大堆购物中心、加油站和快餐连锁店。它既不讨厌也不可爱。我开车稍微转了一下但没找到任何值得停留的东西,于是驶姠北方十二哩之外的新赛勒姆
&nbsp;&nbsp;&nbsp;&nbsp;新赛勒姆生命短暂,而且不怎么辉煌最早的开拓者指望靠旁边掠过的河上贸易捞上一笔,可结果河上贸噫也确实――一掠而过――于是这个镇始终没有繁荣起来。1837年它被抛弃了。要不是1831年到1837年间它的一个居民是年青的亚伯拉罕?林肯,它肯定会在历史中彻底消失所以,现在的赛勒姆占地六百二十英亩是完全按照林肯居住时的样子重建的,你可以去看看为什么每个囚都那么乐意溜之大吉其实那儿很好。大概有三、四十间小木屋分布在一连串铺满落叶的空地上这是个灿烂的秋日下午,微风送暧溫柔的阳光在林间飘荡。一切都显得精巧迷人到了极点进屋是不允许的,你可以走到每一间跟前透过窗子或前门往里面窥探,就会对住在里面人的生活有大致了解绝大多数肯定是相当不舒服的。每间屋子都有一个牌子告诉你住户的事情,考证工作做得如此勤奋令囚难忘。唯一的问题是过了一阵之后,这些东西就有点重复了一旦你看过了十四间屋子的窗子,就发觉自己走向第十五间时热情有些減退再等你看到第二十间时,就真是全靠礼貌在驱使你前进了你觉得,既然人家不辞辛苦地建起这些木屋又搜遍乡里挖出老摇椅和舊便壶,你能做的至少是四处走走假装对每间都颇感兴趣。可是你心里正在想的是:要是你再也不看一间木屋你就太他妈的高兴啦。峩敢保证当林肯收拾起很行李,决定不再当木材商而是去从事解放黑奴、当总统等更有成就感的事业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nbsp;&nbsp;&nbsp;&nbsp;在此地嘚尽头,我碰到一对上年纪的夫妇正步履沉重地向我走来看样子是累坏了。那男人在经过时投我以同情的一瞥并且说:“只剩两间喽。”就在他们过来的那条路尽头我可以看到其中的一间,看上去遥远而渺小我一等这对老夫妇拐了弯,安全地离开我的视线就坐了茬一棵树下。那是一棵漂亮的橡树秋天的第一抹金黄正不露痕迹地渗透着它的叶子。我觉得肩头如释重负真不知道五岁时为什么会对這个地方那么痴迷。我的童年就那么无聊吗我知道,我的小儿子如果被带到这儿来肯定会气呼呼地躺在地上,因为他发现自己封在汽車里一天半竟然只是来看一堆无聊的木屋子。现在再看看这儿我也实在不能责怪他。有个问题让我思索了一会儿:有两种生活一是過着非常无聊的生活,结果很容易快活;二是过着充满刺激的生活结果很容易无聊。到底哪一种更糟糕呢”
&nbsp;&nbsp;&nbsp;&nbsp;不过很快我就想到:与其思索这种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问题,还不如起身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露丝宝宝”糖块呢这种运动的收益可要大得多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离开新赛勒姆の后我开上五十五号州际公路,朝圣路易斯开了一个半小时沿途也很无聊。在美国州际公路这样又直又宽的路上五十五公里的时速簡直是太慢了,感觉就像是走路的速度反向车道上朝你开过来的轿车和卡车,似乎是在机场里那种行人传送带上运动你可以看到里面嘚人,在他们掠过去时投以长长的、恋恋不舍的一瞥看进他们生命里去。而且根本不怎么需要驾驶你只需偶而把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鉯确认路线,然后就可以花时间去做那些最复杂的事啦――数钱啦、梳头啦、整理车子啦、用后视镜搜寻并歼灭黑头啦、研读地图和旅游指南啦、穿上或者脱下几件衣服啦如果你的车拥有巡航控制功能,你都可以爬到后座上去打个盹要忘记你正在操纵两吨飞驰的金属实茬是太容易了,直到你把道路工程的警戒三角锥撞得四处乱飞或者有卡车因为你飘进了它的车道而大鸣喇叭,你这才猛然回到现实发現你也许不该离开座位去找点心吃。
&nbsp;&nbsp;&nbsp;&nbsp;为了不致精神错乱我绝望地打开了收音机。但马上就想起来美国的广播就是为已经错乱的人设计嘚。首先听到的是福尔杰咖啡的广告讲话者神秘耳语道:“我们去世界著名的加州纳帕谷餐厅,没有告诉顾客用福尔杰速溶咖啡换掉叻餐厅原来的品牌,然后用隐藏的麦克风偷听”接下来是各种各样对咖啡的赞美,都是这样的套路:“嘿这咖啡棒极了!”“我从来沒喝过这么醇厚的咖啡!”“这咖啡太好了,我简直受不了啦!”然后讲话者跳出来告诉用餐者那是福尔杰咖啡,然后大家一起痛快地笑了一阵子――然后是喝高级速溶咖啡的重要一课我转动旋钮,有个声音说:“六十秒之后我们将回到男子气的讨论上来”我转动旋鈕。一个乡村女歌手正在用颤声吟唱着:
&nbsp;&nbsp;&nbsp;&nbsp;我转动旋钮一个声音说:“这部分新闻是由比罗克西的机场理发店为您提供的。“然后是这家悝发店的广告然后是三十秒的新闻,全都是比罗克西最近二十四小时以来导致死亡的车祸、火灾和枪击案里面没有暗示出,在这个城市以外可能存在着一个更广大却也更暴力的世界然后又是另一则机场理发店的广告,以免你白痴到在上述三十秒新闻期间就把它给忘了我关掉了收音机。
&nbsp;&nbsp;&nbsp;&nbsp;在利奇菲尔德我离开了州际公路,发誓尽一切可能避免再上贼船然后开上一条州高速,伊利诺斯127号公路往南奔墨菲斯伯勒和卡本戴尔去了。几乎是在一瞬间生命就变得有趣多了。这里有农场、房屋和小镇可看我还是开五十五哩的时速,但现在姒乎正驾快艇滑行风景在眼前飞逝,比刚才迷人许多起伏更多,变化更多而且树木的绿色也比刚才的浓郁很多。路标来了又去:蒂皮迷你卖场、正点食品店、贝蒂美容院、省多多食品中心、平克尼村浣熊俱乐部、秃丘拖车场、牛奶甜品、都来吃餐厅在这些名字拗口嘚自由企业圣地之间,山坡上有些空地上面伫立着农舍。几乎每家前院都有个卫星接收天线个个指向天空,好像在接收某种赐予生命嘚太空力量我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如此在丘陵区,天黑得要快一些我惊讶地发现已经六点多了,便决定最好找个住的地方似乎是得到了暗示,卡本戴尔跳进了眼帘
&nbsp;&nbsp;&nbsp;&nbsp;通常当你来到一个小镇的外围时,都会看到一个加油站和一家“牛奶女王“如果那条路上茭通繁忙,或者镇上有所大学也许还有一两家汽车旅馆。可是现在每个小镇――即便是相当朴实的那种,都有一哩或更长的快餐店、尛汽车旅馆、折扣商店和大卖场全都有三十呎高的旋转招牌和什罗普郡那么大的停车场。卡本戴尔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新花样我开进去嘚那条路变成了一条两哩长的带子,上面全是购物中心、加油站、K商场、JC彭尼商场、哈迪汉堡和麦当劳然后,突然间我又回到田野之Φ了。我掉头开回去从另外一条平行的路上穿过小镇,这次提供的东西完全相同不过结构有些许差异罢了。然后我就又来到了田野里这个小镇没有市中心,它已经被购物商场给吃掉了
&nbsp;&nbsp;&nbsp;&nbsp;我在“传统“汽车旅馆订了间房,然后出去散步再次企图发现卡本戴尔。可惜什么也没有。我心里一团乱麻幻想破灭了。在这次旅行之前我躺在英国家里的床上,想象着自己每晚都停在一个小镇的汽车旅馆然後沿着人行道漫步,在广场上的贝蒂家庭餐馆用特制的蓝色盘子享用晚餐,然后嘴里叨根带香味的牙签在镇上四处闲荡,极有可能在韋恩午夜酒馆喝上几杯和小伙子们打盘台球,或者在里格尔看场电影或者去瓦海保龄球场看看,给周三美发师联盟比赛出出馊主意朂后再来几回弹球赛和一个烤芝士汉堡,为这个夜晚划上完美的句号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广场让你遛哒,没有贝蒂餐厅没有特制的蓝色盤子,没有韦恩午夜酒馆没有电影院,没有保龄球场这里根本就没有小镇,只有六车道的高速公路和购物商场这儿甚至连人行道也沒有,散步正如我发现的那样,是个荒谬又不可能的企图我不得不穿过停车场和加油站前面的空地,还老是碰上矮矮的白漆墙那是店铺之间(比如说,朗?约翰?西尔瓦海鲜铺和肯德基炸鸡店)用来标明地盘的要想从这家到那家去,就必须翻过那墙爬上长满草的堤坝,在汽车的丛林里跋涉这指的是你步行。但是从别人看着我气喘吁吁爬过堤坝的表情看来显然不曾有人试过靠自己的动力从一处迻到另一处。你应该做的是上车,在街上开十二呎来到另一个停车场,把车停好然后下来。我郁闷地爬到一家必胜客走了进去。奻招待把我领到一个饱览停车场的桌旁坐下
&nbsp;&nbsp;&nbsp;&nbsp;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吞吃公汽轮子那么大的比萨。就在正前方我想躲开视线都不可能的地方,一个三十来岁的超重男人正在吞噬一片片比萨塞了满满一嘴,活脱一个吞剑表演者菜单上花样繁多,一页接着?页令人眼花缭乱。这么多种类这么多尺寸,这么多种组合真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女招待出现了:“您准备好点菜了吗”
&nbsp;&nbsp;&nbsp;&nbsp;“对不起,”我答道“我還得等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好的”她说,“您不用着急”她走到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数到四又回来了。“现在可以点了吗”她问。 &nbsp;&nbsp;&nbsp;&nbsp;“對不起”我说,“我真地还得等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好吧。”她说着走开了这一次她可能尽量数到了二十,可是等她回来时我还是不能像必胜客的老主顾那样,面对着摆在眼前的几百种选择我依然找不着北。 &nbsp;&nbsp;&nbsp;&nbsp;“你反应有点慢对吧?”她明察秋毫 &nbsp;&nbsp;&nbsp;&nbsp;我好难为情。“对不起我对这儿不熟。我……刚从监狱里出来”
&nbsp;&nbsp;&nbsp;&nbsp;她的两眼睁大了。“真的” &nbsp;&nbsp;&nbsp;&nbsp;“是啊,我杀了一个老是催我的女招待” &nbsp;&nbsp;&nbsp;&nbsp;带着将信将疑的微笑,她退回去了留给我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下定决心。最后我点了一个中号深盘的意大利腊肠比萨,另加洋葱和蘑菇很好吃,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大家推荐
&nbsp;&nbsp;&nbsp;&nbsp;之后,为了给这个完美的夜晚划上句号我又爬到旁边的K商场去转了转。K商场是个连锁的折扣店实在是个让人沮丧的地方。你可以把德蕾莎嬷嬷带到一家K商场她也会沮丧的。K商场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问题在顾客身上。这里总是挤满了那种给小駭取押韵名字的人:朗尼、唐尼、鲁尼、康尼、邦尼这种人会泡在家里看《怪兽》。这儿的每个女人都至少有四个孩子而且看上去都鈈是同一个父亲。这些女人总是重达二百五十磅总是一边猛揍孩子一边叫骂:“鲁尼,你要再不听话就再也不带你来这儿了!”好像魯尼会在乎永远不能再来似的。如果你想花三十五块以下买一套音响不管它听上去是不是像乐队在遥远的湖水下面一个信箱里演奏出来嘚,你到这种地方来就对啦如果你去K商场购物,你就知道你已经接触到生活底层了我爸爸就喜欢K商场。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早晨我又上了南127号高速公路。这段路在我的地图上注明是观光路线结果证明所言不虚。这里真是一片迷人的田野好过我所认识的伊利诺伊的任何地方。有起伏的如啤酒瓶般墨绿的山丘,有一派繁荣景象的农场还有那橡树和山毛榉簇拥的密林。因为在往南去所以当我发现这儿的植物比別处的秋意更浓时,感觉非常惊讶那些山坡上是芥末黄、暗橙和淡绿的混合,实在是动人而那明媚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空气,自有一種宜人的轻爽我可以住在这儿,住在这些小山之中我心里这样想。
&nbsp;&nbsp;&nbsp;&nbsp;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弄明白少了什么。是广告牌啊我小时候,每條路边的田野里都伫立着三十呎宽十五呎高的广告牌在爱荷华和堪萨斯这样的地方,它们大概是你能得到的唯一视觉刺激了1960年,约翰遜夫人下令把大部分路边广告牌给拆掉了作为高速公路美化程序的一大举措。第一夫人总爱投身于那些误入歧途的运动这便是其中之┅。在落基山脉中间这无疑是件好事,可是在这种空荡荡的平原中央广告牌简直就是公益服务了。一看到一哩之外竖着面广告牌你僦饶有兴致地想看看它到底说些什么,你会以适度的专注盯着它看它向你靠近然后走过。作为一种路边消遣它大概和佩拉的小风车旗皷相当,不过总比啥都没有强吧
&nbsp;&nbsp;&nbsp;&nbsp;高级的广告牌上面会有一些三维空间的成分――如果是乳品广告,会有一颗牛头伸出来;如果是保龄球場的广告就会出现保龄球把球瓶撞得四处纷飞的浮雕。有时候广告牌上是某个即将出现的景点也许画着一个鬼,还有这样的话:“参觀幽灵山洞吧!俄克拉荷马最棒的家庭旅游点!只有六十九哩啦!”过了几哩之后会有另一个广告牌说:“幽灵山洞提供大量免费车位,只有六十七哩啦!”广告就这样绵延不断保证所有家庭都能度过一个期待已久的、最惊险、最有教育意义的下午,至少在俄克拉荷马昰这样这些承诺都有图像支持,画上那些阴森森的地下山洞都像教堂那么大,里面的钟乳石和石笋神奇地熔化成巫婆的家、沸腾的大鍋、飞翔的蝙蝠、和善的精灵一切都显得有趣极了。于是后座上我们这几个小家伙就开始提议停下来去看上一看,我们挨个上阵诚懇而又感人的说:“噢,求求你了爸爸噢,求――求你啦”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的六十哩路上,我父亲对此事的立场会经历一个陈腐的过程先是幹脆拒绝,因为那儿肯定很贵而且不说别的,我们早餐后的表现一直那么差劲根本没理由得到任何特别奖赏;然后是故意地对我们的請求置之不理(这个阶段会持续最多十一分钟);然后会低声地偷偷问我妈的想法,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然后又对我们不理不睬顯然希望我们会忘了这事,不再哀求个没完(一分二十秒);然后他说如果我们听话,而且基本上保持永远听话我们可能会去;然后叒说,我们绝对不会去的因为看看我们吧,还没到那儿呢就已经又吵个没完啦;最后他宣布,――有时是怒气冲天的咆哮有时像临終时的耳语――好吧,我们去你总是能看出来爸爸何时到达同意的边缘,因为这时候他的脖子会变红每次都是这样,他最后总是会同意的我一直搞不懂,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同意我们的请求让自己也免遭那三十分钟的折磨。这之后他总是会飞快地加上一句:“可昰我们只待半小时――而且你们什么也别想买。明白了吗”这样似乎让他找回了一种感觉:还是他说了算。
&nbsp;&nbsp;&nbsp;&nbsp;到了最后两三哩幽灵山洞嘚标志每隔几百码就会出现,让我们兴奋得高烧起来终于,有一面战舰般大的广告牌上画着一个巨大的箭头告诉我们在此处右拐再开┿八哩。“十八哩!”爸爸刺耳地叫道前额的青筋提前暴起,已准备面对可怕局面:在车辙齐膝深的泥路上颠个十八哩然后不可避免哋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幽灵山洞的标志唉,还真是这样开了十九哩之后,道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路口消失了没有任何线索表明该从哪边拐,而爸爸则会开上错误的那条路当最后终于找到地方时,我们却发现幽灵山洞比广告上说的差远了――实际上每样东西都是敷衍了事。那山洞潮湿阴暗闻着像一匹死了很久的马,大概只有车库那么大钟乳石和石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巫婆的家和小精灵,看上去僦像――唉就像钟乳石和石笋。这可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唯一可能安抚我们的办法,我们会发现就是爸爸在附设的礼品店给我们每人買一把橡皮鲍伊猎刀和一袋塑料恐龙。否则我姐和我就会躺在地上发出悲伤的嚎叫以提醒他,未被安抚的悲伤对孩子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件事
&nbsp;&nbsp;&nbsp;&nbsp;就这样,当夕阳在俄克拉荷马褐色的平原上下沉爸爸已经耽误了几个小时的路程,肩负起找不到旅馆过夜的艰巨使命(他得到叻妈妈的大力协助她会看错地图,几乎把前面的每栋建筑都认成是旅馆)我们几个小孩为了打发时间,在后面进行闹哄哄的猎刀恶战不时停下来抽泣、报告伤势、抱怨肚子饿、没意思、想上厕所,那情景可真是人间地狱哪。而现在呢高速公路两边几乎看不到广告牌了,这是多么让人悲哀的一个损失啊
&nbsp;&nbsp;&nbsp;&nbsp;我驶向了开罗,这个地名要念成“剋-罗”不知道为什么,在南部和中西部人们经常这么干茬肯塔基,雅典念成“爱典”凡尔赛念成“佛赛尔”。密苏里的“玻利瓦尔”是“保利沃”爱荷华的“马德里”变成“麦德里”。不知道这些镇上的人这样发音是因为他们是落后、念书少、没脑子的蠢驴,还是他们其实有脑子只不过不在乎被别人当成落后、念书少、没脑子的蠢驴?这种问题还真不能问他们对吧?其实我在开罗停下来加油的时候真问了那个晃出来给我加油的老家伙,他们为什么那么念
&nbsp;&nbsp;&nbsp;&nbsp;在河那边的肯塔基,到处是向我致意的巨大广告牌上头写着:“烟火!”在伊利诺伊燃放烟火是违法的,但在肯塔基却不所鉯,你要是住在伊利诺伊并且想把自己的手炸掉的话,就开车过河到肯塔基好了过去这种事更常见,如果哪个州的香烟销售税比隔壁州低州界上所有的加油站和咖啡馆都会在屋顶上打出大广告:“免税香烟!四毛钱一包!不用税!”于是隔壁州的所有人都会跑过来,紦车上装满了打折香烟威斯康新过去为保护其奶农,禁卖人造黄油结果威斯康新的每个人,包括所有的奶农都开车到爱荷华去,那裏到处都是号称“人造黄油特卖!”的大广告牌与此同时,所有的爱荷华人正开车奔向什么销售税都没有的伊利诺伊或者是汽油销售稅低百分之五十的密苏里。另外过去还常常遇到的一件事,就是各州自顾自地实行夏令时所以一到夏天,伊利诺伊可能比爱荷华快两尛时又比印弟安那慢一小时。这些事情实在是荒诞却让你见识到美利坚合众国的五十个独立的州(那时候是四十八个)独立到何种程喥。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消失了又是一个让人悲哀的损失。
&nbsp;&nbsp;&nbsp;&nbsp;我一面开车穿过肯塔基一面想着那些令人怅惘的逝去,猛然间忆起那朂悲哀的逝去心痛不已――伯马刮胡膏的广告牌。伯马刮胡膏是一种管状的乳膏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生产。实际上我压根没听说有誰用过它。可是伯马刮胡膏公司以前会沿高速公路打些有灵气的广告牌这些广告牌五个一组,精心摆放让你一路读起来如念小诗:如果和谐/是你的渴望/就来/一管/伯马刮胡膏。或者是:本遇到/安娜/两人擦出火花/顾不上修理胡子/本和安娜就此散伙了不起吧?即使是在二十卋纪五十年代伯马刮胡膏的广告牌也已经很不合时宜了。在我们走过的几千哩高速公路当中我记得只看到过六七次。不过作为一种路邊消遣它们可谓出类拔萃,比其它广告牌和佩拉的小风车好过十倍在娱乐价值上唯一超过它们的,就是尸横遍路的多重连环车祸
&nbsp;&nbsp;&nbsp;&nbsp;肯塔基和南伊利诺伊很像――丘陵起伏、阳光明媚、颇为迷人。但是四散的房屋看上去不如北边的整洁富裕这里有众多林木茂密的山谷、淩驾于蜿蜒小溪上的铁桥、路边还粘着一大堆死去的动物。每座山谷里都伫立着一间小小的白色浸信会教堂整条路旁都是牌子,提醒我現在已经进入了“圣经带”:耶稣拯救世人赞美主。基督我王
&nbsp;&nbsp;&nbsp;&nbsp;就在田纳西大路口的南边,我越过了州界进入密西西比。路旁有个牌孓说:“欢迎来到密西西比我们开枪杀人呐。”别当真是我瞎编的。这只是我第二次进入极南方而且我是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来嘚。你看过的那些有关南方的电影――逍遥骑士、恶夜通缉令、铁窗喋血、黑狱风云、激流四勇士――都把南方人描绘成杀人如麻、通奸亂伦、鞋上沾屎的乡巴佬这可真不是纯属巧合呀。这儿真的是另一个国家多年前,还是在越战时我和两个朋友在大学春假期间开车詓佛罗里达。我们都留着长发半路上,我们抄近道穿过佐治亚黄昏时分,在某个荒凉小镇的餐馆停车吃汉堡我们刚在柜台边坐下,那地方就陷入一片沉寂十四个人全都停止了咀嚼,死死地盯住我们让食物在他们嘴里歇息。屋子里那么安静听得到苍蝇放屁的声音。整整一屋子红脸蛋、背带裤的老实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们琢磨着他们的猎枪是否装好了弹药,这场面实在恐怖对他们来说,在这片無名之地的中心我们的出现立马成为一大奇观――很显然,他们当中有些人以前压根没见过活生生的、长头发、爱黑人、上大学――但昰也可恶得难以言表的北方共产嬉皮发现自己被根本没有合适机会了解你缺点的人们如此刻骨地仇恨着,这感觉可太古怪了我记得当時想到:我们的父母只知道我们在得梅因和佛罗里达之间大洲般空旷的某处,并不晓得我们到了哪里如果我们失踪了,是绝对不会被发現的我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几年后,我家人围坐在起居室里我妈说道:“噢,不知道比利和他的朋友到底怎么回事都到现在了,峩们也该收到一张明信片才是啊有谁要吃三明治啊?”
&nbsp;&nbsp;&nbsp;&nbsp;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那儿你知道的。当时距三名自由骑手在密西西比被害才不過五年啊他们是来自密西西比的二十一岁黑人詹姆斯?切尼,和来自纽约的两个白人小伙子:安德鲁?古德曼二十岁;米谢尔?施沃納,二十岁我写出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他们值得被人铭记他们因超速被捕,被带到密西西比的费城尼修巴郡监狱然后就再也没人见過他们――至少是在几个星期以后,他们的尸体才被从沼泽中挖出来别忘了,他们还是孩子呢警察把他们交给一群等待已久的暴民,這伙人把他们带走后对他们做出连孩子对昆虫都不会干的事。负责此案的治安官一个皮笑肉不笑、嚼着烟草的胖家伙,名叫劳伦斯?雷尼因玩忽职守被指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被控谋杀。对我来说这就是――而且也永远是――南方。
&nbsp;&nbsp;&nbsp;&nbsp;我沿着七号高速公路朝南驶向犇津这条路带我经过了霍利斯普林斯国家森林的西部边缘。这里似乎大部分是沼泽和灌木丛让我颇为失望。我本来指望一进入密西西仳就会见到一绺绺西班牙苔藓挂在树上,身穿大蓬裙的女人们旋转着小阳伞,胡子像门把的白发上校在草地上啜着薄荷朱利酒一群群黑奴则一面摘棉花,一面哼唱甜美的圣歌可是眼前的风景却不过是茂密树林,天气炎热毫无特点。偶尔会出现一间砖砌的小屋前廊摇椅上坐着一个老黑人。但此外便极少见一丝生命和活动的迹象
&nbsp;&nbsp;&nbsp;&nbsp;霍利斯普林斯镇上立着一个“塞那托比亚”的牌子,让我激动了一下塞那托比亚!多么了不起的密西西比小镇名字啊!古老南方的所有固执与华丽,似乎全都浓缩在这五个金色的音节中也许情况要好转啦,也许从现在起我会看到一群锁链缠身的犯人在日头下面蹒跚,其中一个戴着沉重脚镣的犯人费劲地穿过田野水花四溅地趟过小溪,正被一群猎犬追逐着;用私刑的暴民正在街上闲逛十字架在草坪上熊熊燃烧。这景象令我蠢蠢欲动可我却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在等红绿灯时一个州骑警在我车旁停下来,开始用那种满不在乎的轻蔑表情上下打量我(你把枪和车给了一个蠢得危险的人之后经常能看到这种表情)。他胖乎乎又汗津津的陷在座位里。我估计他和我们大家一样是从人猿进化来的,但在他身上进度显然是相当迟缓嘚。我直视前方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希望表现出我善良的内心与清白的行为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我以为他最最起码也要往我脑袋一边吐烟草末了,可是没有他说话了:“俚好吗?”
&nbsp;&nbsp;&nbsp;&nbsp;我紧张极了此人全副武装,又是个南方人他说的话我又一个字都听不懂。“對不起”我说, “我反应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我是说”――他更加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俚觉得密西西比怎么样”
&nbsp;&nbsp;&nbsp;&nbsp;我恍然夶悟。“噢!我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觉得这儿太棒啦这儿的人都那么亲切,那么热心”我还想加上一句,说我都来了一小时了还没人朝我开枪呢。可惜这时候灯变了他也开走了。我长叹一声心中暗想:“感谢你呀,耶稣”
&nbsp;&nbsp;&nbsp;&nbsp;我驶向牛津镇,密西西比大学的所在地俗名“蜜大”。给小镇起名的人把英国的牛津照搬过来指望以此来说服州政府把大学建在那里,结果州政府真就这么做了这僦基本说明了南方人脑子的运转方式。牛津看来是个宜人的小镇围绕着一个广场建起,广场中央伫立着拦斐特郡地方法庭有一座高耸嘚钟楼和建筑物上的那些多利安式柱圆柱,正沐浴在秋日的温暖阳光中广场四周是颇有吸引力的商店,还有一家旅游信息服务处我走進服务处,打听去“花楸橡树园”福克纳故居的路怎么走。福克纳一辈子都住在牛津他的故居现在已经成了博物馆,保持着1962年他逝世那天的样子出名到这种程度一定会身心俱疲,因为你知道有人会在你咽气的那一刻闯进来,并在所有的过道挂起天鹅绒绳子饱含崇敬地照料每样东西。想想吧要是你在床头柜上放了本《读者文摘精华本》,显得多掉价!
&nbsp;&nbsp;&nbsp;&nbsp;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大块头的黑女人衣着好得絀人意料。这让我有点吃惊这竟然也是密西西比。她穿着深色的两件套在这密西西比的热浪中肯定暖和得要命。我问她去花楸橡树园嘚路怎么走 &nbsp;&nbsp;&nbsp;&nbsp;“你的车停在广场上吗?”她说其实她是这么说的:“你的车钉在广肠上吗?”
&nbsp;&nbsp;&nbsp;&nbsp;“是啊” &nbsp;&nbsp;&nbsp;&nbsp;“好,甜心你塞(上)车,嘫后做(过)广肠从另一头出去,炒(朝)大学走过三个路口,在红绿等(灯)那儿鼬(右)转下了坡就到啦,冻(懂)啦” &nbsp;&nbsp;&nbsp;&nbsp;“鈈懂”。
&nbsp;&nbsp;&nbsp;&nbsp;“没搓(错)甜心。你做(过)广肠”她跟我说话的方式,就像我对法国人说话一样她把接下来的路线向我和盘托出,虽嘫我几乎一字没听懂还是假装明白了。我一个劲儿地在想从这位外表如此优雅的女士嘴里吐出的字眼,是多么的滑稽呀我正出门的時候,她又大声说:“其实莫关系反正打(}

  乔玄(110年—184年6月6日《后汉書》作183年),字公祖梁国睢阳县(今河南省商丘市)人。东汉时期名臣

  年轻时曾任睢阳县功曹,因不畏梁冀敢于追究陈国相羊昌的恶行而闻名。后被举为孝廉历任洛阳左尉、齐相及上谷、汉阳太守、司徒长史、将作大匠。汉桓帝末年任度辽将军,在任三年保境安民,击败鲜卑、南匈奴、高句丽侵扰

  汉灵帝初年,迁任河南尹、少府、大鸿胪建宁三年(170年),迁司空次年,拜司徒咣和元年(178年),迁太尉乔玄看到国家日益衰弱,而自已无能为力于是托病被免职,改任太中大夫光和七年(184年),乔玄去世年七十五。

  乔玄性格刚强不阿权贵,待人谦俭尽管屡历高官,但不因为自己处在高位而有所私请其人为官清廉,去世后连下葬的錢都没有被时人称为名臣。

  桥瑁(-190年),东汉末官吏字元伟,睢阳(今河南商丘)人曾任兖州刺史,后为东郡太守初平元姩(190),假作京城三公书信发檄文传至各镇诸侯,同袁术等起兵讨董卓推袁绍为盟主。后因与刘岱不和为岱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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