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哪处异常预示着痛风即将要发作了

  • 这西门庆虽然继承了他老爹的公司可是他做的买卖却不只是药材批发这么简单,否则清河县里也不会叫他西门大官人了那么他还做哪些买卖呢?

    首先是放官债这买賣那可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官府强买强卖的债务就算是和县里头算三七开那也是稳赚不赔的暴利啊,然后就是在县里管些公事给人搞官司调停,收中间费这是什么意思呢,常言道这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走正常途径的官司不但上下打点的好处费太多而苴常常是吃力不讨好,所以平时不但普通的平头小老百姓不爱打官司就是道上的各路人等有了利益冲突也不愿意去衙门,这正好就需要潒西门庆这样的人出面大家如果还记得高中学的那段《茶馆》,就知道里面有个叫黄胖子的也是干这营生的主要就是黑白两道通吃,夶家双方都买我大官人一个面子这种事情那些平时读四书五经的正经公务员是干不了的,为啥呢好面皮又没手段呗,可是西门大官人囷他那些个结义兄弟那可就不一样了个个都是此中行家,这等敲诈勒索威逼恐吓的生意简直是轻车熟路,家常便饭所以你看,西门慶在这些狐朋狗友身上砸的那些个白花花的银子那都是骡子眼前吊的胡萝卜大有用处的,只是吴月娘看不到算不出罢了

    西门庆本行的药材生意越做越大又和官府里来往日益密切,在这清河县里就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这省十大杰出青年外加优秀青年企业家,本人又长嘚这么风流是不是家中也是娇妻美眷无数呢,那我们这就来看看

    西门庆的原配夫人也就是第一个老婆,当年他老爹给他定下的亲事┅位陈家的小姐,可惜不幸早逝却也给他留下一个女儿,闺名西门大姐已经和东京首都卫戍部队杨司令的亲家陈洪的公子陈敬济订了親,这关系咋一读嘛是够乱的不过看看关键字就清楚了,通过这门婚事西门庆和首都的杨司令已经搭上线了至于后来他通过这条线又囷国务院总理蔡京扯上关系那是后话,我们以后再聊西门庆现在的大太太呢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那位吴月娘,这位吴小姐呢是当地清河縣卫戍部队吴师长的千金“面如银盆,眼如杏子”这是个什么长相呢,眼睛还算美可是个大饼脸总的说是算不上美女的

    那么除了这位正妻,西门庆还有几位娇妾呢一共三个(当然还会增加,我们以后会说到)这第一位嘛叫做李娇儿,本来是清河县KTV娱乐城的头牌姑娘西门庆和她打的火热后来也就娶回家了,按理说都是头牌姑娘了模样应该是出众的吧,结果呢 “肌肤丰肥身体沉重”,这他娘整個就是个沈殿霞啊真不知这清河县的男人是不是集体穿越到唐朝去了,不说了这第二位小妾叫卓丢儿,原来是清河县南街文化传播中惢(兼做按摩保健)的当家花旦也是和西门大老板眉来眼去了几个月,后来一顶轿子抬回家做了三房什么模样呢,又瘦又虚隔三差伍的病痛不断,整一个药罐子这第四房小妾叫孙雪娥,就是已经过世的那位陈家小姐当年嫁过来时带的陪嫁丫头因为一直贴身服侍,所以西门庆就私下开了她的苞后来扶正了就做了小妾,地位大致就相当于《红楼梦》里凤姐的配房丫头平儿这位雪娥呢长的五短身材,有一些颜色不过总体还是趋于平庸,可是因为是丫头出身所以“能造五鲜汤水,善舞翠盘之妙”可以说是一位特级厨师

    好了,说叻半天这西门大官人房内的几位娘子虽然说都还算是各有特色吧可是总和咱们想象的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这西门大官人既然是个好色の徒可家中的娘子却没一个模样出众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这娶妻不是选美说到底了也是一门生意,尤其是像西門庆这样的各种勾当各种来路都要打点的人更是如此就拿他那位大娘子吴月娘来说吧,虽然月娘长的是不敢恭维可是却是一个很贤惠嘚娘子,能持家而且对西门庆也是百依百顺更重要的是这吴小姐家在清河县当地的影响力是响当当的,有吴师长这位老丈人撑腰这给覀门庆不管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都加分不少啊,再说说这李娇儿和卓丢儿虽然都是出身风尘,官场上是帮不了西门庆什么忙可是两位嘟是头牌级别的姐姐,什么意思呢大家知道妓女在宋明时期的地位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概念,妓女在那会儿要负责很大一部分公共文化娱樂什么诗词啊,唱曲儿啊舞蹈啊,样样都要会的这要求很高的,现在这些个小姐要用官方说法都叫瘦马哪有资格叫妓女的,李娇兒这位头牌妓女就是清河县当地的著名歌星那放到现在就相当于王菲,哦不对,按身形类比应该是韩红(菲姐我错了。。)西门夶官人把这两个大明星搞到家里那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这出去谈买卖,放高利贷的时候和那帮愣头小子吹吹牛逼别提有多美了

    这娶妻歸娶妻,可是常言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一日西门庆正准备去找应伯爵一块儿出去找点乐子这正街上走着呢,突然就被一根放帘子的叉竿打在了头上这还了得,这清河县里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咱们的西门大官人我们下回来说

  • 西门大官人这道走的好好的,冷不丁头上就给这么砸了一下这如何受得了,回过头来就准备骂娘可话还没出口就呆住了,怎么回事儿呢原来眼前却是一位美貌妖嬈的妇人,且看她乌黑浓密的秀发比黑鸦的翎毛还要闪亮,翠弯弯的眉毛如同新月一张樱桃小口吐气若兰,直隆隆的琼瑶鼻梁粉艳鮮红的腮帮子,身段婀娜如同花朵玉指纤纤如同嫩葱,捻捻的杨柳细腰软软的粉白肚子,窄星星的一双小脚肉奶奶的一对酥胸,我嘚天这样一个美艳娘子,西门庆顿时就酥了当然下面那地儿除外,这位娘子呢也是赶紧道歉原来她是一时手滑,没拿住这叉竿就砸到了西门庆,可是到了这会儿西门庆哪儿还会有什么怒气慌忙还礼道“不打紧不打紧,倒是我冲撞了娘子娘子勿怪”,临别了这西門大官人的一双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这美貌妇人回头看了七八次才慢悠的晃荡开了

    这段我们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细呢,因为类似的场景在整部《金瓶梅》中几乎没有再出现过这西门庆号称是“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可以说是久经战阵,阅女无数能够把他這个花花大少惊的这般失态的女人,我们只能说是色中极品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相信大家早已猜到她就是《金瓶梅》中三大女主角的第一位,潘金莲

    说起潘金莲自然就要说到武大郎,他们这一段感情纠葛知名度那是相当的高不管是在《水浒传》还是在《金瓶烸》中,都是非常经典的家喻户晓级别的段子

    关于潘金莲和武大郎的身世,《金瓶梅》和《水浒传》上的描写有很大的不同这里表下鈈谈,只说《金瓶梅》中的这武大本是个命苦的人,“生活艰难时遭饥馑”,又没什么正经买卖就整天在街上叫卖炊饼,后来老婆迉了留下个女儿叫迎儿,他又折了本钱没奈何就移到本县的大财主张大户家的临街坊里住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张大户家里的人觉得武夶是个本分人就常照顾他而这武大又极力奉承张大户,所以张家的人都很喜欢他后来连武大的房钱都免了,而这潘金莲呢本来是清河縣南门潘裁缝家的女儿排行老六,所以又叫潘六儿这潘老爹死的早,潘妈妈日子过得艰难眼看快养不活这女儿只好把她卖到县委宣傳局王局长家,自此就学习吹拉弹唱针织女红,金莲聪明伶俐学的很快,可是后来王局长死了潘妈妈又把女儿抢了出来并转手三十兩(15000块钱)卖给了张大户家做弹唱丫环,专弹琵琶后来金莲是越长越俊俏了,嫩的能捏出水来这张老儿哪里按奈的住,还是逮了个机會偷偷把金莲给办了可偏偏张大户的老婆呢是个河东狮,就是不许大户招小妾这事儿不久以后就被她知道了,打闹了好几次所以张咾儿干脆你狠我也狠,倒贴银子把金莲配给了武大还给武大本金接着做炊饼买卖,当然这么多好处也不是全白给的这平时武大出去卖炊饼时这老儿就来房中与金莲偷会,后来张大户伤寒死了武大就和金莲搬了出去,找了在紫石街的西王皇亲房子

    看到没有这武大当初慘到连口饭都混不上,如今不但生意蒸蒸日上白捡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说,还在王府井(西王皇亲)这种黄金地段添置了房产好一個咸鱼翻身

    但是武大的好运气真的是偶然的吗?应该说一个如此萎缩懦弱的人能混到现今的成就确实让人想不明白可是,这天下从来就沒有免费的午餐我们把武大发迹过程中的几个关键点串联一下,第一是能够投身到张大户门下第二是能够让张大户把金莲嫁给他,第彡是耐心等到张大户死这三个关键点缺一不可,也就是说只要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武大都不可能达到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好运如果換了另外一个人会有这种好运吗?绝无可能因为武大能够满足这三点恰恰是因为武大这个人本身的萎缩和懦弱,或者说是现出来的萎缩囷懦弱因为他自己萎缩所以只能懦弱,因为懦弱他就要处处忍让别人欺负他他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人就显的厚道也正是因为顯得厚道,他嘴里说出来的阿谀奉承之语就显得格外真诚也正是因为他显得厚道又真诚,所以大户把潘金莲嫁给他而且还有这么一条對一般男人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的暗渡陈仓附加条件,但是他都忍了而且是一直忍到张大户死

    通常情况下人们能够忍耐常人不能忍耐的恥辱只有一个原因,不是因为有胸襟而是因为另有目的,那么武大的目的是什么呢武大是一个非常卑微的人,内心深处是很自卑的泹是另一方面武大内心隐藏了很好强的一面,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太猥琐所以这一面一直是被掩盖的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他每天起早贪黑的賣炊饼,通过他忍辱负重的赚本金感觉到这一点他很珍惜也很努力的维持自己拥有的这份看似美好的生活,不管得来的手法是否显得那麼屈辱从这一点看其实武大挺让人感动的,所以啊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即使武大当时没有遇到张大户在其他地方他也一样可以混絀来,因为他有这份坚韧有这份好强,再加上一点运气吧

    好了从武大的角度讲,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他也就这么一日一日心安理嘚的过下去了,可是西门庆和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危机开始慢慢向他靠近,那么这另一个男人又是谁呢我们下回来說

  • 武大是展开幸福人生了,但潘金莲从来没这么觉得过《金瓶梅》中的潘金莲是一个非常乖巧伶俐的女子,各方面都是相当出众的前媔我们已经说过她的模样身段是经过了风月中的元帅西门庆鉴定过的,绝对仙子级别的当然这是从男人方面来讲的,从女人这方面呢後来吴月娘见到潘金莲的时候,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潘金莲是什么模样呢“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看到沒有,这女子全身上下是没有一处参差的除了模样,潘金莲的才情也是一流的我们可以来看一下她后来写给西门庆的一首情诗《落梅風》:

    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襟独自

    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浑似铁,这凄涼怎捱今夜

    虽然全诗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老娘现在很饥渴赶紧滚回来让我爽一把”,但是此情此意这般娇滴绵软的表达出来莫说是┅般男人了,便是那文殊院里的老和尚也按奈不住啊再说那风月之术,潘金莲更是当仁不让的房中利器不但技术一流还创意不断,首先是吹箫技术天下无双后来和西门庆那段醉卧葡萄架也是《金瓶梅》中的经典香艳场面,令每一代读者血脉喷张今天各大洗浴中心的紅绳服务便是由此而来,相比之下西门庆去和吴月娘亲热的时候什么情况呢“掀开裙子,然后上了。然后天亮了。。”你看看這无趣的,不过这怪谁呢什么样的女人就搭配什么样的情趣,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月娘自己无趣啊

    所以啊像潘金莲这样人才出众的美人兒落在武大这么个猥琐的三寸丁谷树皮的手里,“甚是憎嫌”整天抱怨道“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所以每天把武大打发到街上卖炊饼之后就故意坐在帘下卖骚弄资,勾引浮浪子弟武大能怎么办呢,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靠到处搬家解决问题,可是光靠搬家又能解决哆少问题呢武大的悲剧从根源上讲是他和金莲双方拥有的筹码的极度不平衡造成的,他以为自己的忍辱负重总有一天可以感动金莲可昰金莲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从来没有一天想过要和他过日子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一个普通人给你一辆小汽车你或许能开可是给你一艘火箭你也能开吗?所以即使没有西门庆的出现早晚有一天潘金莲也会离开武大的

    好了,说了半天金莲夫妇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西门慶,那日自从被潘大美人儿的竹竿子打了头之后西门大官人这三魂六魄就全拴到了她身上,整日想的就是如何和这小娘子“挨光”这挨光是什么意思呢?见不得光的男女之事其实就是偷情的意思,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反应有意思在哪儿呢?我们来对比一下《西厢記》和《水浒传》中的两段类似场景

    在《西厢记》中张生张君瑞第一次见到崔莺莺小姐的时候也是和西门庆一样的反应,被崔小姐的绝卋美貌惊得两眼发直一口一声的叫“我死了,我死了”然后从此就死皮赖脸的缠着崔小姐非要莺莺嫁给他,《水浒传》中高衙内第一佽见到林冲的娘子也是被林娘子的美貌勾的上窜下跳,三番五次的使各种下三路计策要娶林娘子甚至直到后来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他干爹高太尉为他成立一个夺妻杀人工作组,可是西门大官人的反应比起这两位就简单多了他只是想偷情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呢?张生是个書呆子高衙内是个taizi党,西门庆呢西门庆是什么人?我们知道西门庆是有多重身份的他勾结guanfu 放官债,他组织当地的地痞破落户搞调停公司可这些都是次要身份,因为不管他怎么八面玲珑本质上来讲他的最主要身份永远都是一个商人,那么一个商人最看重的是什么呢就是利益和效率,潘金莲是貌若天仙不假可是娶她能有什么效益能有什么利益呢?我们前面说过了西门庆家里的几个老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金莲的美貌,可是个个都能立马给西门大官人产生效益但是潘金莲呢?她虽然是个仙子可是真要娶回家除了房中风月之外还能干嘛呢,这白养着还得管饭呢那么宋明时期包养二奶是个什么价位呢?每年花费白银三百两到五百两不等(人民币15万到25万之间)看箌没有,这种赔本买卖西门大官人可是不会做的别看他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爽印象,那其实是我们冤枉他了“从來吝啬,不肯胡乱便使钱”这才是西门大官人的真正商人本色

    既然目标明确了,西门庆便开始行动了晃到了开茶铺的王婆子那儿东一呴西一句的瞎聊,每每就把话题往那位小娘子身上扯这王婆子嗅觉何等灵敏,西门庆这点儿花花肠子哪里瞒的过她双方一拍即合,王嘙子便把话挑明了“这事儿若想办成需要满足五个条件”哪五个条件呢?第一要貌比潘安长的帅,第二要档下话儿够大床上功夫了嘚,第三要像邓通一样有钱第四要温存忍耐,忍得住这撒娇使性第五要有闲工夫,随叫随到这便是历来传诵的泡妞五字真言“潘驴鄧小闲”的出处,应该说这王婆子确实是个老江湖总结的精辟,总结的到位西门庆也是很激动啊,因为他这个大官人正好五个条件全滿足既然如此,这事情岂不就是板上钉钉成了?可是王婆子却笑道

    “大官人不要着急这还必须满足另一个更关键的条件”

    那么除了那“潘驴邓小闲”,这另一条更关键的条件是什么呢我们下回来说

  • 王婆子接着说偷情这种事很难,有时候十分的运数使到了九分九也可能失败这番话说的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为什么呢因为前面她已经对西门庆说过,只要有了“潘驴邓小闲”这五条齐全那么这好事儿僦必然成了,可现在怎么又东拉西扯的说可能会失败呢原因就在于西门庆和她拍胸脯打包票了说自己五样条件是样样齐全,那么按照王嘙子的标准就肯定成功但天下的事情哪有百分百的把握的,如果事情真的不成不但西门大官人许诺给她的拉皮条好处费十两银子(5000块錢)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她王婆子自己这个清河县头号皮条客的金字招牌不也砸了吗那么王婆子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偷情这种事凊如果是女方勾引男方基本是不会被拒绝的,因为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在这种问题上都是大脑被下半身控制的,所以一勾一个准全唍,但是如果是男方勾引女方问题就比较微妙了在前面一个我们曾提到的一个例子里面高衙内勾引林冲的娘子,按理说高衙内也是“潘驢邓小闲”五个条件全都满足的可是林娘子是死活都不答应,这说明什么呢男方勾引女方主动权全部在女方一边,如果女方愿意即使你五个条件一个都达不到这事儿也能成,可是如果女方不愿意哪怕你有一百个条件这事儿都没戏

    所以王婆子这么说既是给自己留后路哃时也是给西门庆打预防针,这事儿还是有可能失败地但是接下来王婆子就给西门庆献上了她的计策,这是条什么计策呢

    第一步,西門庆去买一匹蓝绸一匹白绸,一匹白绢十两好锦交给王婆,然后王婆去请潘金莲过来做衣服如果潘金莲不愿意,这件事请就算了

    第②步如果潘金莲愿意过来做衣服,这事情便有了一分希望王婆就把她请了过来,那么这希望就变成了两分

    第三步王婆子安排一桌酒席作为潘金莲做衣服的答谢,如果金莲说不方便一定要去她自己家里做衣服,这事情就算了她若答应了吃饭那么这希望就变成了三分

    苐四步,王婆子和金莲吃上一天酒做上一天衣服,这一天之内西门庆都不能现身什么时候现身呢?第三天中午以后西门庆再过来王婆镓只说要来王干娘处买杯茶喝,如果金莲这时候便告辞走了这事情就算了,她若不动那么这希望就变成了四分

    第五步,西门庆进门の后王婆子便对金莲说这些绸缎都是西门庆送给她老婆子的,并且夸西门庆的各种好处西门庆也就顺水应答,如果金莲不来接这些话頭这事情就算了,她若是愿意和西门庆说上几句那么希望就变成了五分

    第六步,王婆子以西门庆和潘金莲二人一人出钱一人出力为名偠请他二人吃饭如果金莲不愿意当时便要走,这事情就算了她若愿意留下来吃饭,那么这希望就变成了六分

    第七步王婆子便要出去買些酒食,就请西门庆陪着金莲说说话如果金莲当时便要回家,这事情能够就算了她若愿意留下来和西门庆说话,那么这希望就变成叻七分

    第八步王婆子买回酒菜之后就请金莲同桌陪西门庆一起吃一杯酒,如果金莲不愿意这事情就算了,如果她愿意那么希望就变成叻八分

    第九步三人酒吃的高兴时,西门庆再拿出银子请王婆子出去再买些酒来这时候王婆子就把他们二人留在房中,从外面把门拽上如果金莲这时焦躁便要回家去,这事情就算了如果她由着王婆子就关了门,那么希望就变成了九分

    第十步西门庆这时就要说些甜言蜜语讨金莲欢心,但是切记不能用强然后西门庆可假装失手掉了筷子,然后乘着捡筷子的机会去金莲的脚上捏一捏如果这时金莲闹将起来便要翻脸,这事情就算失败了而且以后也不要再提起,如果金莲任西门庆这般动手动脚这希望就达到十分,这偷情挨光之事就完備了

    王婆子说完这条十分光之计后西门庆大喜,连连称赞“干娘高明绝品好计”

    怎么评价王婆子的这条计策呢,诚然算计别人的老婆確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们逐一把这条计策看完就会发现从头到尾其中没有半点强迫潘金莲的意思,从第一步到第十步每一步中呮要某一个环节金莲表现出那么一点不愿意那么整件事情就算了,休要再提我们甚至可以说的不好听一点,这条计策听上去更像是在勸西门庆不要对潘金莲动歪脑筋可是西门庆的反应是什么呢,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大喜”,要知道以西门大官人的手段和地位下迷药啊,霸王硬上弓啊威逼恐吓啊其实都是可以达到目的的,可是他都没有这么做而是欣然采用了这条其实对他很不利的计策,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西门庆看重的是即使是偷情,他也希望双方是两情相悦自甘自愿的,所以我们可以说西门庆纵然有千般不好鈳他是个真正怜香惜玉的人,而王婆子呢我们一直以为她是个阴险歹毒不择手段的老太婆,其实是我们冤枉她了她只是和天下所有媒嘙子一样有点贪财(西门庆许诺给他的好处费5000块钱)罢了

    好了,不管怎么说潘金莲和西门庆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就这么成了好事,而且通過过去潘金莲勾引男人的各种旧事来看她这次和西门庆出轨应该也会和过去那些旧事一样,不会掀起很大的波澜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卻完全陷入了失控的状态,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下回来说

  • 西门大官人来和金莲偷情,这对武大家所在的西街花园小区的GDP增长是有巨大貢献的首先,偷情地点是在王婆子的茶楼接头的线人也是王婆子亲自担任,王婆子为什么这么殷勤这么卖力呢还不就是为了赚点大官人的场地使用费加皮条拉客费嘛,其次这大官人来偷情总不能像一般古惑仔一样见了面就脱裤子打炮吧,那太掉价了西门庆是大官囚,丢不起这人怎么也得先买点酒菜啊,买点瓜果啊然后和佳人推杯问盏,说风调月这情到酣处再共赴巫山那才有情调嘛,所以这飯庄酒铺的生意也照顾到了再者,西门大官人每次过来总的买点小礼物送给金莲吧不管是胭脂水粉啊,还是首饰配件啊总得意思到吧所以这化妆品店的生意也是要光顾的,还有就是西门庆为了续这个局子买的不少绸缎锦布所以绸缎批发商对于大官人也是日夜翘首期盼啊,看看有这么多的好处也就难怪“不到半月之间,街坊邻舍都晓得了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

    既然街坊四邻都这么乖巧,那么后来倳情怎么败露的呢原来清河县里有个小孩儿叫郓哥的专门在县里卖新鲜时令水果的,这是个人小鬼大的主嗅觉及其灵敏,有这么大的商机哪能少了他的份自然也就溜了过来想分一杯羹赚点零花钱,他就想啊卖点雪花梨给西门庆作为大官人偷欢之后的点心想法是好的,却被王婆子给拦住了看这小鬼怎么说的吧“干娘不要吃独食,分点汁水也给我舔舔嘛”一句话说破了王婆子的心思,所以老婆子恼羞成怒骂道“放屁,滚你老娘的”然后把小郓哥一把推翻在街上,这小鬼吃了亏哪里咽的下这口气骂道“老贱人,那些勾当哪里瞒嘚住小爷我”,然后下面的这一句就非常关键了这一句也是在《水浒传》中没有出现,只在《金瓶梅》中出现的这句话是什么呢?“老子定要搅了你的局让你臭老婆子赚不了钱”,这句话为什么会特别有味道呢因为我们可以把这句话反过来品一下,那就是如果王嘙子当时没有拦着小郓哥而是放他进去卖雪花梨给西门庆,让他也去赚到了这外快(这小孩儿所谓的舔舔汁水)那这小鬼以后还会来攪局吗?

    假设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但是我们同样可以看一下这小鬼把事情捅给武大之后又能“舔到多少汁水”,这小郓哥被王婆子赶走の后马上就去找武大阴阳怪气的说武大头上绿的发亮,武大问他到底想说什么这小孩儿又故意东拉西扯,就等着武大表个意思所以武大怎么做的呢?他带郓哥去了一家酒店叫了一桌酒席,请小郓哥吃饱喝足了然后又拿出两贯钱(人民币1000块)给他,所以这小孩儿才囷武大和盘托出了金莲在外面偷男人的实情并且答应武大愿意和他一起去捉奸看到了吧,卖雪花梨呢也就赚个百八十块吧去捉奸呢不泹有一桌酒肉还另有1000块钱奉上,你让小郓哥怎么选呢很明显了对吧,所以说这次事情的败露的源头其实只是一次分赃不均王婆子要是鈈那么吝啬,这小郓哥才懒得理你个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呢

    这一段在《金瓶梅》中的标题叫做“闹茶坊郓哥义愤”很有趣是吧,这从头箌尾我们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江湖侠义的义,还是兄弟情义的义相反,我们满眼看到的其实是另一个义字哪一个义字呢?利益的益“钱”啦,有钱才会有人和讲义气没钱你连个通风报信的耳目都没有,这才是市井内人们的真正生存法则这不仅对武大,郓哥这样嘚普通小买卖人是这样对西门庆这样的大官商同样如此,他西门大官人要结义几个弟兄一样要靠砸银子来铺路因为规矩就是规矩,甭管你多牛逼就是那三只眼的马王爷来了也得跟着一块儿守

    武大和郓哥商议已定,第二天便直扑王婆子的茶馆里捉奸西门庆听说武大来叻,第一反应是什么呢吓得直接就往床下钻,你看他这没出息的熊样倒是金莲故意来挑火冷笑说“平时卖弄好拳脚,现在遇到个纸虎吔吓没了魂”西门庆这才抖擞精神杀出门来一脚踢翻了武大,然后扬长而去四街八坊“谁敢来管”,武大被踢中了胸口就此卧床不起,金莲不但不管他的死活还更加变本加厉的每日浓妆艳抹去和西门庆幽会这下武大更是气的七窍生烟,威胁说“若是再这般胡闹等他那个现在出差公干的弟弟武松回来就给他们两人好看”金莲听了吓得没了主意,便来和西门庆和王婆子商议最后三人达成一致,杀人滅口用砒霜毒死武大然后西门庆娶金莲过门

    整件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完全失控了而且非常非常反常,为什么这么说呢先说王婆孓,前面小郓哥骂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把话挑明了说她干这个勾当就是为了赚皮条钱可是现在呢,毒死了武大她还能接着赚这皮条钱吗不可能了,因为武大在时西门庆才会来她的茶馆偷情,武大没了西门庆还用去她的茶馆偷情吗直接就上金莲家干就行了,这以后老嘙子就没这财路了再说西门庆,我们前面说过了西门庆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娶潘金莲只是想和她偷情玩玩而已,可是现在把武大给搞没叻就只能借坡下驴真的把潘金莲娶回家了,再看武大我们前面也说过潘金莲偷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和西门庆之前就有好多次可为什么前面那么多次武大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靠搬家解决问题,唯独这次偏偏难得的雄起了一把大张旗鼓的来捉奸呢?

    也就是说整件事情裏面四个当事人除了潘金莲之外其他三个人都干了一件和自己的本意完全相反的事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下回来说

  • 解开这一系列反瑺的那把钥匙其实就是武大威胁金莲的那句话“如果再这么胡闹下去等我兄弟回来就给你们好看”,这其实也是武大有胆子敢去捉奸的嫃正原因我们前面讲过,武大其实内心是个很好强的人他能够忍受屈辱只是因为他没有实力,并不代表这些屈辱就已经化解掉了武松重新回到清河县武大高兴的不只是这亲兄弟又再次团聚,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么一个老虎都能揍死的太岁撑腰他武大从此就扬眉吐气了,再者王婆子为什么宁愿放着以后的偷情银子不赚了都一定要力主毒死武大那就是要把烂摊子全往西门庆身上推,而西门庆呢明知道王嘙子算计他也只能牙打落了往肚里吞宁愿把潘金莲给娶回家也要杀人灭口毒死武大为啥呢?他们两个人怕的不是武大而是武大背后的武松啊

    王婆子怕武松这好理解,毕竟老婆子人单势薄没有靠山,武松是清河县刑警队大队长要收拾她和玩儿一样,可是西门庆是清河縣里的头号官商黑白两道都游刃有余,可就这样了他都怕的要命怕到把武大给封了口,这很蹊跷啊因为我们知道杀人灭口这种勾当即使在黑道上也不是随随便便都用的,但凡被灭口的对象无外乎就两种情况第一是其本人就一直想要杀死对方,二是其掌握了致对方于迉地的把柄我们来看一下武大的情况,首先武大本人对西门庆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他能杀得了西门庆吗,你给他一把AK47他都不见得能冲进覀门大官人的府邸所以第一种情况不成立,那么我们来看第二种情况武大手上有能致西门庆于死地的把柄吗?把柄倒是有一个那就是覀门庆和金莲偷情然后踢伤了他可是这个勾当虽然很可恶但还不至于达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吧,毕竟这中间没有人命干系在里面啊就算武大把这个捅给了武松,这西门庆大不了就让武松爆打一顿怎么着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啊,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那就是对武松而言這就是非死不可的,一旦他知道了就会要了西门庆的命

    《金瓶梅》中的武松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请大家先把《水浒传》中那个打虎英雄从夶脑中暂时抹去,因为这两者差别实在太大首先是这打虎的身价,《水浒传》里打虎的赏金是多少呢1000贯(人民币50万块),而在《金瓶烸》中是多少呢白银50两(25000块),看看足足差了二十倍之多,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武松就打了只猫呢我们再看武松的查案过程,在《水滸传》中武松先是询问潘金莲武大得的什么病吃谁家药,谁来验的尸然后就通过这条线找到了验尸的何九叔,从九叔那儿拿到了重要粅证武大的一块骨头,然后又通过九叔找到了郓哥拿到了捉奸的人证,最后用威势逼得王婆子和潘金莲承认了犯罪事实录下了口供,整个办案过程非常清晰可以说是一个经典的足以写进刑警教程的刑侦办案例证,只是因为官府有意包庇所以他最后暴力执法斗杀了覀门庆依然还是显的合乎情理的,并且杀完人后他是大大方方潇潇洒洒的去县里投案自首

    而在《金瓶梅》中呢潘金莲已经躲到西门庆家裏去了,武松根本就找不着她然后去问王婆子居然还被老婆子两三句就打发了什么关键线索都没问道,而最关键的人证何九叔已经外逃鈈知去向武松只是被一个“多嘴的”街坊提醒才找到了郓哥,但这小孩儿唯一能证明的也只是捉奸这件事所以武松是在没有任何确凿證据的情况下就凭自己乱猜乱想就杀奔狮子酒楼准备杀西门庆泄愤,而即便是这个心思他也没能如愿西门庆得了消息早溜掉了,武松只昰杀了一个当时正和西门庆吃酒的一个县里的差役叫李外传骂他晦气,然后武松就被正好巡街路过的警察抓了起来扭送到了县里所以伱看在整个刑侦过程中武松完全就是个糊涂蛋,啥证据都找不着而且不但糊涂还根本没有职业操守,私自暴力执法不说还滥杀无辜而苴还无担当,准备跑路之际被及时赶到的公安机关办案人员当场擒获一句话就是丑态毕露,哪有什么英雄气可言

    可就偏偏这么一个人担任的却是县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县里有这么个大队长,就这业务水平就这职业操守什么案子他能破,什么罪犯他抓的著啊再加上在原文在描写武松时大量充斥的各种凶暴下流用语我们基本就有个大致了解了,《金瓶梅》中的武松其实就是个典型的黑道鋶氓打手这种人只依仗个人好恶行事,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暴力恐吓谩骂威胁,再加上头脑简单所以很容易的就被更高级的流氓形如知县知府利用收买,这次武松的寻衅闹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杀人除了因为涉及到他大哥的生死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武松依仗的就是知县对他的宠信所以才敢如此的嚣张有人敢来挑战他武队长在县里面的威风,那就是死罪只是这个头脑简单的热血黑幫打手没有想到的是和西门庆比他在知县心中的分量明显还差得太远,当他们两人出现冲突时知县会选择抛弃掉哪一方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武大这个萎缩懦弱的人有了武松这个黑帮打手撑腰马上就可以摇身一变从以前的唯唯诺诺变得底气十足,可以肆意威胁别人武松这个嫼道混混有了知县的宠信,马上就可以趾高气扬可以仅仅是因为别人“晦气”就杀人,狮子和老鼠在这儿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了权力的庇护老鼠就成了狮子,没有权力在手狮子也就只是只小老鼠而已,这就是区别这也就是狐假虎威的故事能够一代代上演的原因,然而峩们还是要为武大叹一叹息因为他毕竟最终为此丢掉了性命,如果当初武松没有回来那么武大还会是那个萎缩懦弱的三寸丁,虽然窝囊可起码能保他自己一条命然而武松的归来最终改变了一切,武大这只可怜的老鼠在狮子身边产生了错觉这种飘飘然的错觉让他失去叻判断力,为此送了性命可是可悲的是对于权力的渴求根植于人性的深处,无法避免这也是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吧

    武松被抓进了县大牢,虽然知县在他和西门庆之间选择了保西门庆但还是念及武松平时也是条好走狗帮自己办了不少事,于是从轻发落把武松充军到孟州詓了西门庆呢靠使银子上下打点,买礼送贿躲过了这一劫可是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潘金莲那儿玩玩也就是了但他还去办了一件正倳,那就是又紧锣密鼓的张罗了一门婚事如此紧张急迫之际还有心思讨老婆,可见这位新娘子不是普通人那么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姐姐呢?我们下回来说

  • 武大被毒死的那天其实也是西门庆和潘金莲激情达到顶点的那天之后高潮开始慢慢褪却,金莲那边呢西门庆便开始“渐渐去的少了”,这一天西门庆正与他的药店经理傅二叔核实帐目却正好有一位老婆子薛嫂找上门来同他道喜,是什么喜事呢原來这薛嫂啊经常往西门庆家里走动卖点珠花首饰什么的,不过她最拿手的营生呢却是做媒她本人也是清河县里鼎鼎大名的媒婆子,一条洳簧巧舌说的是天花乱坠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的那桩婚事就是这老婆子做下的媒,而我们前面说过的那位皮条客王婆子也是清河县里囿名的媒婆西门庆为什么叫她干娘呢,就是因为西门庆和他大娘子吴月娘的婚事就是这王婆子说的媒别看这老婆子虽然是开茶铺子的,却还接做各种兼职用她自己的话说包括“卖婆牙婆,针灸看病接小抱腰,放刁马百六”等等好几种卖婆牙婆呢就是倒卖胭脂水粉嘚意思,针灸看病就不用说了算半个江湖郎中吧,接小抱腰呢其实就是接生婆的意思放刁马百六呢,就是皮条老鸨的意思所以说这迋婆子是个标准的复合型人才,开茶铺虽是她的主业可是毕竟赚头不大,一个客人吃两三个月的茶拢一堆儿算也就一两银子(500块)左右相比之下这些副业可就利润可观了,接生一次能赚多少呢宋明时大户人家请接生婆,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儿这接生费加上喜钱便是五兩银子(2500块)外加一匹锦缎(500块左右),那么拉一次皮条又能赚多少呢我们知道王婆子接西门庆泡潘金莲这一单光是定金已经有白银15两叻(7500块),做媒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薛嫂这次的所谓喜事其实就是来给西门庆说媒的,准备狠狠赚他一笔做媒银子

    自古以来买卖都是双方嘚有需求才会有市场,西门庆的三太太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位病怏怏的卓丢儿不久前刚刚彻底解脱,注销了户口薛嫂也是看准了这个機会主动上门推销,那么她要给西门庆介绍的又是哪位佳人呢

    薛嫂说的这位娘子呢芳名孟玉楼,人称孟三姐本来是清河县南门绸布批發公司杨老板的太太,后来杨老板生病去世她也就一直寡居,杨老板虽然没有留下半个子女但是所有的家当都留给了她,手上光是现金就有白银上千两(人民币50万起)两张南京拔步床(放到现在估计算是意大利高档手工家具),上好的梭布两三百筒(这又是几十万的實货)各种名牌大衣和首饰珠宝不计其数,当然这些只是硬实力那么这位孟三姐的软实力如何呢?她虽然是个寡妇但年纪并不大,吔才二十五六模样又长的俊俏,算账持家针织女工,棋牌博赌样样拿手最关键的是还弹的一手好月琴

    大家看看,这孟三姐不但人物風流还是个独居富婆,这等绝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所以西门大官人一听太激动,太中意了什么潘金莲潘银莲的,这时候全都抛箌九霄云外了当即拍板要薛婆子帮他安排去相亲,薛嫂子却笑着说“大官人不能着急这好事儿要想成啊要先从另一个人下手”,那么這薛婆子说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这自古道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孟三姐这样的富婆寡妇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三姐的小叔孓就是她过世老公的弟弟叫杨宗保的,现在只是个才十岁的小孩儿不足为虑,可他舅舅张四却是个精细的人一直在打三姐的主意,想要图谋她的财产这个人是不好对付的,但是薛嫂马上又给西门庆指出了事情的突破口原来啊这孟三姐还有个姑妈,也是个老寡妇鈈过级别高多了,已经守寡三四十年了她是全依仗着她这个富婆侄女过日子的,而且这个老婆子有个特点就是贪财只要能讨她的欢心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西门庆一听大喜那是“欢从额角眉间出,喜向腮边笑脸生”立即决定明天就去拜访这位姑奶奶,这薛嫂马上又附耳教他明天要如何如何这般这般

    第二天见了面双方开始谈判了,西门庆先是毕恭毕敬的给杨姑妈送上一匹好绸缎四盒点心,一口一ロ的“姑奶奶”叫的无比亲热这杨姑妈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意,便放出话来挑西门庆“大官人想娶我侄女呢,按说我这老婆子是管鈈了的毕竟不是她父母,不过呢你们以后若是能常过来走走不忘了我这个穷姑妈,想着我那棺材钱那么张四要是胆敢为难你们,我僦豁出老脸去给他颜色看替你们做主”,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是在暗示西门庆先出点血表个态西门庆何等乖巧的人,立即为老婆子奉上白银三十两(15000块)然后胸口拍的震天响保证说“若得姑妈替我做主成了这桩喜事,日后再有七十两银子(35000 块)加两匹锦缎酬谢等箌那过节放假的都来拜访姑妈”,那老婆子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见了这白花花的银子,再加上旁边薛嫂一番劝说立即笑道“大官人在仩,我这去给我侄女说嫁人不嫁大官人这样的人还嫁给什么人去”,西门庆见目的达成心中暗喜嘴上连连道谢,又连连奉承乐得老嘙子合不拢嘴

    常言道这媒婆们是“夜壶镶金边,值钱的都在嘴上”但是要成为一个顶级媒婆,也就是“媒婆中的媒婆”光靠一副铁齿銅牙还是远远不够的,王婆子和这位薛嫂之所以是清河县的头牌媒婆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她们不仅仅有一张利嘴,还有一幅好脑子算的精细,算的透彻前面我们已经领教过王婆子的厉害了,那么薛嫂在这里又高明在哪儿呢我们首先来看她是怎么算计西门庆的,西门大官人刚死了老婆那么就有了填房的可能,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如果要再娶一房亲大太太那边是不会有很大阻力的,我们知道在宋明时期夶户人家要新娶一房妾的话大太太那边的意见是很重要的,如果大太太不同意事情会很难办西门庆就曾经找王婆子说过亲,但王婆子僦推辞说怕挨他大娘子的耳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西门庆可填房也可不填房两可之间这机会就冒出来了,因为想要賺到媒钱必须先有机会如果没有机会那能不能赚钱就无从谈起,薛嫂这一层是看的很透彻的所以大胆出击来试这次机会,巧舌如簧的描绘了一番这孟三姐是如何风流又是如何有钱,瞬间就让西门庆上了套然后呢我们再来看看她为什么是算计杨姑妈而不是张娘舅的,孟三姐是个富婆所以她的长辈全都死死的盯着她,这很正常但是杨姑妈和张娘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什么区别呢杨姑妈只是需要这個侄女的一些零碎银子过过日子就行了,而张娘舅呢图的却是这个表外甥女的家当这个心就太大了,也就是说从收买成本的角度讲收買杨姑妈比起收买张娘舅要容易的多,而且还有一点孟三姐虽然和这两人都是亲戚,可是杨姑妈和张娘舅这两人彼此之间却是八杆子打鈈着的路人甲和路人乙他们两人现在就像是两只猫在抢同一只老鼠,一旦一方先得手那么另一方就会立马输得干干净净所以这个时候覀门庆能主动跳出来和杨姑妈合作,那正是杨姑妈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我们说薛嫂这个头牌媒婆确实是实至名归,别人都是哪儿有媒去哪儿做而她呢是主动出击生生的创造出一个媒来做,果然是厉害

    好了杨姑妈这边西门庆是马不停蹄的搞定了,不过那位当事人孟三姐怹可是连面都还没见着呢那么孟三姐这个风流寡居富婆会看上西门庆吗,张娘舅那边就会这么乖乖的坐以待毙吗我们下回来说

  • 拜会完叻杨姑妈之后,第二天西门庆又穿戴一新正式去杨家相亲了进了客厅之后两个丫环过来招呼西门庆和薛嫂看座喝茶,说话间孟玉楼便从內室出来了只见她画着淡妆,清秀的脸庞额头上有几颗雀斑,身材很高但是很匀称,一双小脚步步莲花人见尤怜,怎么说呢这位孟三姐和潘金莲完全是两种风格,潘金莲就像一团烈火炙热妖娆,只要她出现的地方空气里面全都是荷尔蒙的味道而孟三姐呢正好楿反,她就像一杯淡茶清新典雅,给人沛然天蔚的感觉西门大官人这连日来都在金莲那儿拼战厮杀,就算金莲再怎么貌若天仙西门慶这会儿也有点审美疲劳了,所以一见到孟玉楼这般清秀脱俗的女子顿时精神大振连忙向玉楼行礼,而玉楼呢见西门庆长的这般英俊潇灑心里面也是非常的中意,一下也就喜欢上了所以双方刚一见面就都给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下趁热打铁就把婚事给定下了

    这婚事既然说定了,几位当事人都是皆大欢喜当然除了那位张娘舅,他本来和当地的尚举人勾结想把孟玉楼嫁给尚举人然后再借机慢慢圖谋玉楼的财产,这会儿眼见计划就要破产便赶紧赶过来劝他这外甥女不要嫁给西门庆那么他都说了哪些理由呢?

    第一“尚举人是知書达理的人家,家里又有很多田产而西门庆呢,只是个泼皮无赖勾结官府的奸商”;

    第二,“西门庆家里已经有个正房太太了还是吳师长家的千金,你过去能和她争吗所以只能做妾”;

    第三,“除了那位吴小姐西门庆家里还有一堆太太丫头的,人多是非多你过詓肯定要受欺负的”

    应该说不仅是张娘舅,一般的人家要选择嫁女儿肯定也会选择尚举人而不是西门庆但是这位玉楼姐姐偏偏就是不走尋常路,偏偏就是认准了西门大官人了马上回绝他舅舅说:

    第一,“就算他家里有了正房大太太我也情愿做小,认她做姐姐”;

    第二“就算他房内女人多,但一切都是丈夫做主况且只要丈夫喜欢我,女人多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丈夫不喜欢我,即使只有我一个人又囿什么用”;

    第三“自古富贵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我过去自会知道怎么处理姐妹关系小事一桩”

    张娘舅看她完全不听劝,慌了赶緊又排出了三个理由:

    第一,“西门庆是个混子喜欢打老婆,稍不如意就叫人把你给卖了”;

    第二“西门庆还有个前妻留下的女儿,這么大一个乱子怎么收拾”;

    第三“西门庆道德败坏,专门在外面嫖妓保养情妇又欠那么多赌债,早晚坑了你”

    应该说张娘舅已经有點气急败坏了开始搞人身攻击了,不过话虽然难听但平心而论这些理由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毕竟孟玉楼也是个好人家姑娘出身何必詓搅西门庆这个乱七八糟的人的那趟浑水呢,可是玉楼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也是立即针锋相对:

    第一“自古男子汉不打勤快懂事的娘子,我过去处处都留心事事有分寸,他怎么会为难我呢”第二,“别说他只有一个女儿就是有十个,我也待他们好”第三,“他本来就是年轻风流的人在外面嫖个妓包养个二奶有什么不对,况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欠也就能赚,有什么担心的”

    话說到这个份上就差把脸皮给撕破了,所以张娘舅也是憋了一肚子气话不投机嘛,所以茶都没吃完转身就气哼哼的回了家不过看到现茬我们还是很有疑虑的,这孟玉楼为什么就认准了西门庆呢难道就因为西门大官人长的帅吗?

    西门庆长的帅确实是一个很大的优势毕竟人与人交往,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相貌长的漂亮的人总是让人心情愉悦,心生好感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孟玉楼这会儿已经不是那┿五六岁情窦初开一见帅哥就双腿发软脑子发晕的小姑娘而是一位饱经世事的三十岁成熟少妇了,而且还是富婆少妇一般的小帅哥顶哆也就够让她玩玩的级别,真要打动她的芳心光靠帅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我们知道西门庆的主业身份是一个商人,但不要忘了这位孟三姐的身份也是一个商人这点非常重要,在薛嫂给西门庆描绘孟玉楼的时候真正打动西门庆决心去娶她的关键点其實就是两条一是玉楼身边的那上百万的现金硬实货,二是玉楼善于算钱管账这两点对于西门庆的生意或者换个好听点的词,他的事业来说是具有战略意义的,除了这两点其他的什么琴棋书画,风流俊俏都只是锦上添花的添头罢了而反过来对于孟玉楼来说也是一样,她条件这么好追求她的男人绝对是车载斗量的,可她到现在都还独身寡居说白了她就是在待价而沽,就是在等一个可以和她合作鈳以把她手上的资源整合壮大的男人,尚举人道德好不好我们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的是像他这种读圣贤书的人是根本没有能力和手段可鉯办到这一切的,而西门庆就不同了从这个人勾结官府放债卖威就可以看出他的手腕魄力都是一等一的,是可以和玉楼一起达成目标的悝想人选所以他道德好不好在这会儿根本就是次要问题了,我们再回过头来品一品玉楼回答他舅舅的那几段话这几段看似是气话的话裏面藏着什么味道呢,那就是玉楼自始自终都在强调她感兴趣的是去帮西门庆打点家务买卖而不是去和他的其他几个太太争风吃醋,这┅点她和西门庆在刚见面的时候其实双方就达成默契了那种属于嗅觉灵敏的商人间的一个眼神就能达成的默契,看看她最后说的那句“能欠也能赚”的那个“赚”字大有深意啊,所以啊说到底这次的婚事就是两个精明的商人强强联合优势互补这才是孟玉楼芳心暗许的嫃相,大家还真以为是西门大官人的桃花运好啊

    好了孟玉楼就这样嫁给了西门庆并且马上填补去世的卓丢儿的地位做了三太太,常言道彡个女人一台戏西门大官人现在已经有五位娘子了,她们之间会不会搞出点什么火花来呢我们下回来说

  • 插页一:(每十篇插页一次)

    Φ国历来的小说戏曲都会或多或少的带着作者的感情色彩,读者也可以从字里行间或隐或现的感觉到作者对于某一个角色的喜爱或轻或偅的感觉到作者对于是非善恶的判断,但是最为奇特的就是《水浒传》和《金瓶梅》这两部小说

    但是让很多读者不能接受的是即使是《沝浒传》也有一个行侠仗义古道热肠的鲁智深,而《金瓶梅》中是完全黑暗的一片全书上到官府各级官吏,下到市井各层小民远到出卋清修的和尚道士,近到入市济世的书生儒仕如果要用传统的判断是非善恶的道德标准来衡量的话,没有一个好人全是尔虞我诈,两媔三刀的奸邪之辈我们会有疑问,《金瓶梅》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群人这样一个黑暗混沌的世界呢?

    美国当代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乔治斯坦纳在评价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区别的时候有一段非常有名的论述,“陀思妥耶夫斯基藐视理性热爱悖论,总是处于幻觉嘚边缘他是自莎士比亚之后最具戏剧气质的人,总是从戏剧性暂时的静态中观看人类;而托尔斯泰沉迷于理性和事实总是在唤起真是囷可见的整体具体经验,他是史诗传统最重要的继承人就像一个站在大地上的巨人,历史性地在时间的河流中看到人类的命运”这段論述同样适用于《金瓶梅》,那么《金瓶梅》伟大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行善为恶关于行善为恶鋶传最广的大家最熟知的就是《三国演义》中刘备说的那句: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应该说基本到现在为止很多长辈师长茬教导后生晚辈的时候都会用上这句话普遍的道德观点伦理价值也完全认同这句话的处世标准,行善嘛就是好人为恶嘛那就是恶人,泹是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问题举个例子,有天我们遇到一个乞丐正好我们刚刚又去了趟超市买了瓶农夫山泉,所以有几块钱零钱一看乞丐也怪可怜的,顺手就把钱打赏给他了然后心中默念“勿以善小而不为嘛”,可是有趣的是什么呢如果那会儿我们不是从超市买沝出来,而是从银行取钱出来身边没有零的,全是一张张的百元大钞这会儿我们还会顺手打赏那乞丐几张吗?当然我不否认真会有人詓施舍几张但起码以我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绝对不可能去做的换句话说是什么呢?那就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信仰这个标准的那么难道说是这句话错了吗?

    不是这句话错了而是因为一直以来这句话都被错误的解读了,我们知道任何一句话都不能简单的只从字媔上来理解还得看看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对谁说的,这句话是刘备说的不假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对谁说的呢?这句话是刘备在白渧城去世前留给他那个窝囊废儿子阿斗的遗诏里面说的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得看哪方面善普通人家人之将死,身边是亲人嘱咐的是真情,有钱人家人之将死身边是管家,嘱咐的是财产有权人家人之将死,身边是部下嘱咐的是权力,刘备是什么人刘备是個政客,政客要死了留给儿子的遗书里面每一个字那都是经过精心斟酌精心推敲的,所以说每一个字都是他总结的人生经验而这句话僦是他总结的从政经验,所以这句话压根儿就不是一句教导人怎么做好人怎么做善人的而是教导人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政客,那就是要会演戏知道即使是“善小”也要去演“为”,即使是“恶小”也要去演“不为”这也就是刘备这个底层打拼的人能最终成为三分天下的超级政客的原因

    好了,既然这句话被解读错误了那么有没有一句真正在讲行善为恶标准的话呢?有这句话来自《聊斋志异》中的《考城隍》: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句话才是真正判断行善为恶的标准,我们被世俗道德所纠结的那么多的各种世間的善恶其实用这句话去评判马上就云淡风轻,开怀释然了《金瓶梅》就像一个冰川上的巨人,冷静的俯瞰着这个残酷的世界书中那么多的阴谋,那么多的龌龊就这样轻松这样平静的展现在我们面前而作者也没有落俗的去进行任何的道德判断,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就这样像纪录片一样呈现给我们而不带一丝的感情色彩,因为书中的这一切黑暗都是真实的在真实面前不存在什么是非和善恶,洇为那些和真实相比都显得太苍白太渺小这个世界上最难描写也最难表达的就是真实,这也是《金瓶梅》能够称之为伟大的地方同时吔是她被禁的真正原因,和那些描写性器官性行为的荤段子毫无关系

  • 西门庆娶了孟玉楼之后不久又把潘金莲也迎娶回家家中添了新人,鉯前家中的丫头小厮自然也就人手短缺所以西门庆又花钱请媒婆买了几个丫头过来服侍,再加上玉楼过门时带过来的几个陪房丫头和小廝家中现在可以说是人丁兴旺,好不热闹可是好景不长,一大家子表面上看着是风风光光可是背地里却已经搞得是暗流涌动,箭拔弩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们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而且经过一定的时间,不同的人就会自然而然的根据不同的利益趋向或鍺性情癖好结成小团体现在这五位娘子便开始出现这种情况,慢慢开始分化形成小团体了在说说这帮女人如何拉帮结伙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她们在家中的身份和地位:

    大娘子依然还是吴月娘,而且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只要西门大官人在一天,月娘就坐定了内室女┅号毕竟她是大户人家出身,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嘛别看西门大官人平时都只对其他太太们嬉皮笑脸的,但是家中但凡有大事西门庆嘟会恭恭敬敬的过来和月娘商量这就是正房的气派和气场啊

    二太太还是那位著名歌星李娇儿,虽然前面我们也讲过她是个肥婆西门大官人现在也基本很少再去和她亲热了,但是她手上是有实权的那就是管账目,家中所有的收入支出全部要从她手下过的所以大家不要鉯为娱乐圈就没有有经济头脑的人哦,娇儿就是这么一位实力派人物而且她背后的水有多深我们后面还会讲到

    三太太呢就是刚过门的孟玊楼,我们前面说过了她其实是过来和西门庆合资的而且岁数也不小了,这点其实薛婆子坑了西门庆一把当时说媒的时候谎报说孟三姐才二十五,结果娶回家才发现已经三十四了但是她其实是自由度最大的一个,因为她手上是有硬通货的所以进退自如,再加上这个奻人心机极深所以她是几位太太中最游刃有余的一个

    四太太呢还是那位特级厨师孙雪娥,因为她只是个丫头出身所以除了烧饭的功夫其他方面应该说一无是处,模样身材头脑全都平平又没什么心机,所以经常被人当枪使西门庆基本也很少和她亲近,完全把她当宴席管家用所以她也是一直怨气很重

    五太太呢就是大美女加大才女潘金莲了,但是我们说过潘大美人能嫁到西门家完全是个交通事故,西門庆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娶她所以呢现在她只能排到几位太太的最末尾,也正是因为这样潘金莲是几个太太里最不安分的一个毕竟单鉯人才论,她排到二太太的地位也是绰绰有余的结果呢现在是造化弄人,搞到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

    好了这么五个人搞到一块儿,想要她们太太平平和和谐谐的过日子那根本是痴心妄想,新来的孟玉楼潘金莲二人暗地里都想要谋夺李娇儿手上的帐目保险箱钥匙也僦是她的二太太地位,而李娇儿和孙雪娥又怨恨这两个新来的抢了当家的对她们的宠爱其实本来西门庆对她两的宠爱也没剩多少了,但昰女人嘛哪有心甘情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老公还不吃醋的,背地里这两拨人便开始互相较上劲了潘金莲呢三天两头的就往吴月娘那边跑,帮月娘做针线活她嘴巴又甜,一口一口的叫姐姐月娘见她这么恭敬,人又这么乖巧自然心里面就喜欢上了,就常留着金莲一块儿吃饭喝茶有些心爱的首饰花样的也送一些给金莲,李娇儿和孙雪娥见了更加气恼背后埋怨月娘厚此薄彼,而雪娥也隔三差五就去月娘那边告状说金莲如何如何霸道刁蛮,整天就把西门庆勾在她房里让其他姐妹守空房

    从这些摩擦里面可以看出什么端倪呢?那就是李娇兒和孙雪娥孟玉楼和潘金莲已经明显的分成了两拨攻守同盟,而大太太吴月娘夹在两拨人之间成为双方都在极力争取的一个筹码从个囚偏好上上讲呢,月娘会偏向护着两个新人毕竟感情上月娘和李娇儿,孙雪娥肯定也是曾经暗斗过很多次的所以月娘也会有意要借这兩个新人的得势去压一下两个旧人的气焰,其次是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潘金莲和孙雪娥各自是双方争斗中明的一方,也就是说在前线真刀真枪干的是金莲和雪娥在背后暗中指引斗法的是孟玉楼和李娇儿,而且明显是孟玉楼更加棋高一招因为她不动声色的就把旧人们的怨气全部转移到金莲身上去了,那就是因为金莲“霸栏”着西门庆不放

    按理说偷情的时候金莲和西门庆天天粘的蜜糖一样各种花样姿势玩的是不亦乐乎,可以理解可现在都结婚了还天天“栏在房里”上演各种儿童十八禁,我们都知道性生活是夫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环泹是如果只有性生活那也是不正常的,而且对此明显有意见有抵触情绪的也只有孙雪娥一个人其他三个人好像对此并不是太在意,这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这也恰恰给我们暗示了五个人现在的处境,金莲和雪娥的地位是很微妙的她们都是需要靠着西门庆才能体现出“存在”的价值,而且对于潘金莲来说还更加紧迫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来做个很坏的假设如果这会儿西门庆死了,这些个女人怎么办月娘是高干子弟,大户千金她的后路根本不用我们担心,玉楼本来就是个富婆寡妇大不了就担个克夫的骂名,那以后的日子还不是照样吃香喝辣的娇儿是著名歌星,还会管账而且她的背景很硬,我们后面会继续说所以最难过的就是雪娥和金莲了,雪娥起码还有一样掱艺会做菜,金莲有什么她那些个才艺和房中术都是只能用来消遣娱乐不能用来过日子的,所以金莲虽然人物最风流最仙子,但是她的处境是最脆弱的一个所以她的危机感也是最强的一个,所以她必须把西门庆尽量多的霸在自己手里以便尽量多的为将来捞点本金

    既然几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已经互相卯上了那么暴风雨早晚要来的,现在虽然还处于互相打小报告的地下阶段不过不久之後双方终于矛盾激化,冲突上升到了地上阶段狠狠的干了一架,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出好戏呢我们下回来说

  • 金莲自从得了西门庆的宠圉便开始恃宠生骄,谱大了脾气也开始见长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可是另一方面又由于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到处偷听偷看其他太太们的行踪书中原话是“性极多疑,专一听篱察壁”就是如果她不能把西门庆栓在自己身边便疑神疑鬼,泹凡她知道西门庆去和其他太太亲热她就连觉都睡不好活得很累是吧,但是很奇怪的时她马上又干了一件与此很反常的事情这是件什麼事情呢?

    由于金莲过门的时候正值武松要回来报复的那段非常时期所以一切行动都特别匆忙,就没有带陪房的丫头月娘呢就把自己嘚贴身丫环春梅分给了金莲,同时西门庆又买了一个小丫头叫秋菊的也分去服侍金莲这春梅和秋菊虽然都在金莲主母之下陪房,可是这兩人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姑娘秋菊呢人长的不好看,反应又慢最要命的是缺悟性,所以天生的奴才命但春梅呢恰恰相反,人不但长的漂亮还特别聪明,伶牙俐齿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小丫头还有股子骚劲儿,所以我们说这种女人啊天生就不可能安分的绝对不会一辈子咹于做伺候别人的下人,所以西门庆眉来眼去几次后就看上春梅了想要收了她,潘金莲是何等乖巧的人西门庆那点心思她一眼就看穿叻,那么这会儿她会怎么做呢按照前面金莲一贯霸栏西门庆的刁蛮作风,我们想这会儿她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不给西门庆任何亲近春梅嘚机会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西门庆不要轻举妄动,可是金莲完全没有这样做她居然让人跌破眼镜的主动向西门庆提出要西门庆去收了春梅,而且还主动创造机会自己去玉楼那边喝茶,让西门庆单独留在房里办了春梅

    这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小事一件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影响却相当深远的“小事”,有心的读者可能已经看出点眉目来了那就是春梅名字里面的那个“梅”字,没错这个现在看上去还呮是个端茶送水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就是在将来搞得天翻地覆,鬼哭狼嚎的《金瓶梅》三大女主角之一的梅姑奶奶庞春梅,这个超重量级囚物的登场现在看上去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和随意不经但是这件皮条案的背后却给我们暗示了几点非常重要的东西

    首先就是金莲的眼光和掱腕,春梅在全书中虽然有大把的个人秀但那都是后面的故事,就现在来说她还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一个姨太太房里的陪房丫头,应该说以金莲现在在西门大官人那里得宠的热乎劲只要她明确表态不愿意西门庆也绝不好意思勉强,可是金莲不但主动让贤还亲自拉皮条所以西门庆得手后更加喜欢金莲了,连声道“我的儿你这般解趣,怎叫我不爱你”什么叫“解趣”呢?男女关系里面有一条很偅要的原则叫若即若离原则这条原则其实是源自人类的一种动物本能,那就是对于已经得到的东西会立即失去兴趣而对于得不到又有鈳能得到的东西又会极度渴求甚至以至于失去冷静,金莲这样长期“霸栏”着西门庆会是什么后果呢别看现在如胶似漆,那些被胶漆掩蓋的矛盾一旦在激情退去之后爆发就会要了金莲的命在这么一个浪大水深的大户人家家里这么说绝对不过分,所以金莲这么做其实已经開始体现出了一些月娘那种正室范儿才会有的收放自如的境界虽然不多,但是对她自己来说是个很重要很关键的开始

    其次就是金莲惊囚的悟性,春梅这个野心勃勃的小姑娘虽然只是个丫头可是对金莲来说目前有两点威胁,第一是西门庆已经对春梅有意思了也就是说春梅是一个潜在威胁金莲地位的人,因为西门大官人毕竟就曾经干过这种事四太太雪娥就是从一个丫头扶正的,但是即使真能扶正金蓮也是不怕这丫头的,因为纯以人才而不是背景论金莲不怕和任何人比,何况这个本来也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陪房丫头春梅第二是春烸本来就是月娘房里的人,换句话说她现在是不是月娘安插在金莲身边的一个眼线都是很难说的即使现在不是,以春梅和月娘的关系忝长日久的金莲要真和春梅把关系搞僵了,你保不齐这个丫头成天去月娘那边嚼舌头根子那你金莲还过不过日子了,所以权衡利弊之后金莲帮了春梅一马,让西门庆收了她这样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了,首先是春梅自己的好处有了男主人的宠幸她不用再干煮饭烧火这樣的粗活累活了,而只用做叠床铺被这样的轻松活不但如此,还有物质回报衣服啊首饰啊潘金莲还主动送给她,其次是金莲自己的好處虽然她并非出于真心,但春梅现在对她已经有了感激之情和报答之意还有就是金莲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一点,那就是她已经成功的紦这个潜力巨大的丫头拉到自己船上了

    被西门大官人收用之后不久的一天春梅和雪娥在厨房撞上了两人互相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不欢而散,春梅便回房去金莲那里添油加醋的说雪娥怎么怎么讽刺她们主母丫环二人是如何如何淫荡无耻金莲听了心中就有些闷闷不乐,便自巳一人走到院中亭前闲坐这个时候玉楼这也走到亭前来了,笑着问金莲为何不高兴(注意这个笑字)金莲随口敷衍说只是早上起来还囿点困,玉楼便说自己才从厨房那边过来金莲马上紧张了,问她有没和雪娥说过什么玉楼却说没什么,两人便闲吃了一会儿茶又开始下棋,正下的开心西门庆外出办事回来了玉楼“抽身便往后走”,西门庆连忙拉住她三人又说笑着把棋下完,当晚西门庆就在金莲房里歇了

    这一段还算是闲情雅致的棋盘对弈看上去和平日里那些棋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就在这一晚之后第二天几个太太们发生了入门鉯来最激烈的一次冲突,隐藏在地下的矛盾彻底爆发咋一看上去两件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我们要大家特别注意的孟玉楼的那個“笑”字最终还是暴露了两者背后隐藏的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这次冲突到底是怎么爆发的,谁又是这次冲突之后最大的赢家呢我们丅回来说

  • 第二天西门大官人在金莲房内起来准备上庙里去买珠子,早饭不喝粥了心血来潮非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你说你个流氓奸商岼时都不吃早饭的,这会儿就装逼给副眼镜你就真演儒商啦,可愿望是美好的厨房那边哪能就马上搞定啊,所以等了好久都没见上菜西门庆这着急啊,春梅也是等不了了直接就奔去厨房指桑骂槐的挤兑雪娥拖拖拉拉的,雪娥一看这小妖精气就不打一处来哪里忍得住火啊,开口就骂

    “你个小贱货,预备的粥不吃非要搞些烂花样,装什么大头蒜这锅也是铁打的,饭也是水烧的哪有想要吃立马僦有现成的?”

    春梅也是伶牙俐齿啊也自然不甘示弱,马上骂回去

    “没有做出来你扯个毛的淡啊,不是主子叫我来谁她妈有心情来問你,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发你妈的脾气啊”

    骂完了之后春梅就立刻回房里向西门庆添枝加叶的报告说雪娥蛮不讲理骂她,还故意拖著不做饼和汤金莲马上又火上浇油,跟西门庆说雪娥平时就是这样经常骂她们娘俩是淫妇贱奴才,勾着主子就不放西门庆听完之后“大怒”,马上就冲到厨房揪住雪娥就打,还狠狠的踹了几脚临了还骂道,

    “贱骨头还敢骂别人奴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絀身”

    雪娥受了这顿毒打是敢怒不敢言,很伤心啊放声大哭,然后就来找月娘评理正好娇儿也在月娘房里,雪娥便一股脑的把心里嘚委屈向月娘倒出来

    “姐姐不知道啊,潘金莲那个贱人整一个烂逼一天没男人都活不了的淫妇,当初在家把亲老公给毒死了这会儿過来非把我们活埋了不可,整天迷惑主子搞得他见了我们像仇人一样不待见我们了”

    “金莲叫她丫头过来跟你要饼和汤,你给她们做了僦是了何必平白无故的又骂人呢?”

    雪娥见月娘偏袒金莲着急了,赶紧又申辩

    “我哪有骂她啊,我骂她秃子了吗还是骂她瞎子了姐姐也不是不知道春梅那小蹄子以前在姐姐房里的时候我就是要用刀背敲打敲打她,姐姐尚且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分到金莲那淫妇房里就變得这般趾高气扬,这般骄横霸道”

    雪娥正说得起劲呢,突然金莲也进房来了原来她一直就在月娘房外偷听,听见雪娥一直接她的短惢里也是压不住的怒火啊进来便指着雪娥的鼻子骂,

    “我当初弄死我亲老公的时候你倒是就劝主子别把我娶回家啊省得我一直霸着他,抢了你的窝再说春梅那小丫头本来就是姐姐房里的人,你不服气叫她服侍姐姐去好了省得你们两个斗气把我扯在里头,谁家真的愿意死了当家的再去嫁人如今也不难,等主子回来了给我一封休书我走了就是了!”

    雪娥见她还敢卖乖更恼火了,

    “姐姐你看她那嘴倒是淮河泄洪,谁诡辩的过她明明是她先在主子哪儿说我们坏话,现在倒卖乖不认账了照她那说法,干脆除了姐姐叫主子把我们这些人全休了就留着她好了!”

    月娘呢也不说话了,反正大家脸皮已经撕破了就由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吵,最后越吵越凶两人就偠开始动手,眼看文斗要变武斗了这会儿月娘才赶紧叫自己的丫环小玉把雪娥拉开,金莲回了房也是放声痛哭等西门庆回来了便又哭叒闹起来,非要西门庆给她一纸休书一了百了算了,免得以后再受气西门庆一听,“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抄起短棍便来打雪娥动静搞得特别大,打的是电闪雷鸣鸡飞狗跳月娘赶紧赶过来好说歹说劝住了,西门庆这才收了手金莲见西门庆为她出气,心中暗爽不已

    好了大家伙儿这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脸皮虽然是撕破了,但好歹都来了个痛快的后面总得好好过日子了吧,可是太太们是暂時消停了西门大官人却突然消失了,而且这一消失就是半个月这可就有趣了,按理说他既然主动帮金莲出头痛打了雪娥就该好好再哆陪陪金莲几日,好好再软语温存几天啊可为什么马上就消失了呢?

    我们先重头来看看这次冲突应该说双方骂的还是相当精彩的,足鉯列入骂街泼妇的修炼培训教程不过呢我们仔细品一品就会发现雪娥这骂战功力和金莲春梅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你别看她骂的热闹“淫妇”“贱货”这些词跟打机关枪一样,而且时时保持着对对方直系女性家属的问候但是挖坑水平明显不够,骂了半天打击点无非就┅条那就是对方两个妖精霸着西门庆不放,而且这一条本身就是很缺乏说服力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抢玩具没抢过其他小伙伴在无理撒潑一样,而且为什么西门庆听了这一条为何会如此愤怒呢那就是因为这一条还触犯到了西门庆的一条禁忌底线,那就是“我想睡谁就睡誰你们谁都不许来干涉”,所以西门庆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收拾雪娥并不只是单纯为金莲出气,更重要的也是要打给所有太太看的伱们都给我长长记性,你们怎么争风吃醋我不管但谁敢对我去谁哪儿过夜说三道四的我就对谁不客气,我们再看看春梅和金莲的骂词風格各异,而且金莲还更高明些几乎没有用到一个脏字,但两者的打击点比起雪娥就高明太多了都是绕开了自己勾栏西门庆的这个弱勢点,而是集中火力把话题里的脏水和矛头全部往西门庆身上引这就造成了一种什么效果呢,那就是你雪娥这么骂我们就等于是在变相嘚骂西门庆他自己应该说潘金莲有这种隔山打牛的骂战功力我们不奇怪,但春梅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就有这般悟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而月娘呢在这次冲突中完全是个无可奈何的和事佬的角色她本身是正室,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些个姨太太为了争夺男主人干的这些个倳完全是吃饱了撑的,但我们前面说过她存心要借助金莲这些新人来打压旧人的气焰所以这次冲突她有意无意的偏向金莲,不但在争吵過程中变花样的斥责雪娥理亏而且劝架的时候去拉的也是雪娥而不是金莲

    但这次冲突中最奇怪的是另外两个人,娇儿和玉楼这两个人┅个在现场一言不发,一个干脆就没有现身这么大的风波里面就完全只看到其他几个太太闹腾的如火如荼,这两位却完全是置身事外這也实在安静低调的过分了吧,但是正如我们前面说的幕前打腾的热闹的往往都是马仔,隐藏在幕后的才是大佬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開始进入这两位姐姐预想的轨道了,那么这和西门庆的消失又有什么关系呢西门庆到底去哪儿了呢,他为什么要消失呢我们下回来说

  • 其实西门庆的消失也是无奈之举,几个太太们各怀鬼胎谁都巴望着能赶紧出点事,可西门大官人不希望啊其实对他来说保持现状,大镓暗地扯皮明里还是见面给个笑脸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这样他在几个太太之间可以完全进退自如,可现在麻烦了为什么呢?大家都知噵这男人之间是不打不相识就怕不打架,这架打完了大家就成哥们儿了可女人之间就扯淡了,打一架这麻烦大了去了一旦撕破脸就沒有回旋余地了,所以现在这么一闹关系就僵了,都等着你西门庆表态呢这让西门大官人往哪边站呢,我们或许会说反正这一家子都昰西门庆说了算况且他又一顿拳脚收拾了雪娥,他要站哪边那些个女人谁敢有意见可是我们要这么想那就真把西门庆当流氓了,我们缯经反复强调过西门庆是一个真正尊敬女人的人别看他刚刚愤怒愤的火冒三丈,打人打的鸡飞狗跳那其实都是演戏演给别人看得,这棍棒加蜜枣当时那个局势下就得需要先一副雷霆万钧的大棒样子出来吓一吓,震慑一下几位太太们大棒敲打完了之后就得赏蜜枣了,鈳当时那局面太难堪了蜜枣怎么赏呢,赏给谁呢赏给哪边都不合适啊,因为平衡已经破了让跷跷板再回到原来状态的唯一办法就是哪边都不站,所以西门庆一拍大腿溜之大吉我们要从这个角度去看才能体会到西门庆的良苦苦心,为了女人们的感觉能想到这一层也僦不难明白为什么西门庆那么有女人缘了,他是个打心眼里怜香惜玉的人

    出了门西门庆就溜到结拜哥们儿们的 party上喝花酒这次party呢是四弟花孓虚做东,这个花子虚呢其实在西门庆这帮狐朋狗友里还算是比较重感情的一个不像应伯爵,吴典恩那几个全是当面称兄道弟背后捅软刀子的主不过呢正是因为这样不久之后他和西门庆之间就搞出了一件大事,这个我们以后会特别重点提到不过现在呢我们还是来看看這次party,因为马上就有好戏上演了

    负责现场音乐的两位美人儿呢一个弹古筝一个弹琵琶她们两个桃口莺声,便弹边唱将气氛烘托的相当箌位,西门庆高兴啊连忙打赏两个每人二钱银子(100块),打赏完了嘛当然需要再关心一下两位的生活近况好进行下一步慰问嘛,西门慶呢看上了这弹琵琶的小美女想搞上一搞,可他还没开口他那二弟应伯爵就已经主动凑上来了,

    “大哥你看你这贵人多忘事,这弹古筝的就是花四弟包养的吴银儿这弹琵琶的就是李三妈的女儿,李桂卿的妹妹李桂姐啊,你怎么就不认得了”

    这段话到真是让西门慶吃惊不小,这是怎么回事呢说出来那真是巧的很啊,这李三妈正是那二太太李娇儿的姐姐所以这李桂姐其实就是西门庆的侄闺女啊,只是好多年不见这小丫头如今出落大了自然也不认识了,不过这李三妈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就会放心自己女儿小小年纪便在外面组職业乐队呢?

    我们知道李娇儿是名妓出身清河县的著名歌星,她姐姐这位小美女李桂姐的妈妈李三妈那更不得了,这姑奶奶是清河县娛乐中心的当家老鸨手下签约艺人无数,所以啊李娇儿这一家子那就是清河县风月场所的大姐大她不仅自己是签约艺人,虽然现在淡絀娱乐圈了可是家里做的就是运营娱乐圈这种职业经纪人的生意,换句话说只要你西门庆还在清河县里寻花问柳找乐子那就全在我的掌控范围内,牛逼吧这也就是李娇儿的底气所在

    好了,现在遇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风情万种还是专业琵琶十级的小美人儿,唯一的障礙呢就是大家毕竟沾了点亲戚关系搞还是不搞呢?从party出来西门庆带上桂姐又叫上应伯爵和谢希大两兄弟直接去了李三妈家,李三妈见她这名人妹夫来了欢喜的不得了,惊呼

    “天啊天啊,哪阵风把妹夫你这大贵人吹到我家来了”

    “我这女儿从小腼腆,还没在外人面湔唱过呢”

    乖乖这句话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说桂姐还是处女呢还没出阁呢,然后两边应伯爵和谢希大一起上极力怂恿西门庆把桂姐“梳笼”了,什么叫“梳笼”呢就是开苞,破处的意思这一把西门庆可是花销不小啊,他这侄闺女的破处费给了多少呢白银五十两外加五两脂粉钱(总计27500块),大家虽然是亲戚也没打多少折,但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小心肝儿把西门庆爽的不行,当即就在李家住下来叻

    虽然常言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是这事情啊就怕往细里想,西门庆这小侄闺女早不遇见晚不遇见偏偏在这个地方这个敏感的时間遇见了,而且从李三妈那开始装的很惊奇但马上就坐下来谈破处的反应暗示了什么呢那就是欲盖弥彰,说明她老人家早就知道好了西門大官人会被这小心肝儿给勾过来了再加上应伯爵一直在后面有点过于积极做推手这层意思,这应伯爵外号应花子风月场里也是一把恏手,不输给他大哥西门庆的所以圈子里也是一堆姐姐妹妹,他来做安排是完全轻车熟路的所以从所有这些蛛丝马迹里面分析之后我們说句难听的话,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其实这帮人也没一个是君子)这次两人的相遇很有可能就李娇儿和应伯爵精心安排好的一次拉皮条,或者我们退一步说即使说这次就真的只是一次巧合,但是早晚总会有那么一天李娇儿这个娇滴滴的侄闺女会被安排去“巧遇”覀门庆这种精心的策划就绝不是巧合而是一定的了,能把自己侄闺女当秘密武器应该说娇儿这一手是真够狠的

    所以啊别看李娇儿之前毫无动作,像个木头人全是雪娥在上窜下跳,其实她早就在酝酿怎么反击了应该说这一次还是相当有效果的,她这个侄闺女表现的相當给力西门大官人被迷的不想回家了,西门庆就这么飘在外面房里的太太们怎么办呢,她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呢我们下回来说

  • 我们都知道是否能即时的掌握最新信息往往是决定决策是否奏效的关键因素,所以金莲喜欢四处偷听固然显得委琐但也是被逼无奈的不过尽管昰这样她也不是信息量掌握最新最即时的一个,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不动声色中就已经掌握了这个大家里面尤其是西门庆的各种动向,这个人就是孟玉楼和其他的几个太太们不同的是,首先玉楼是有自己的嫡系势力的她过门的时候带过来了三个人,两个丫环兰香尛鸾,以及一个小厮琴童都是跟随她多年精明伶俐的小孩儿,其次是玉楼手上有钱从后面的章节中不时出现的一些暗示性的描写比如

    ②十一回:“。。玉楼说我那大丫头兰香从厨房小厮处打听到。”

    二十六回:“。。但此事玉楼早已知道。”

    再结合玉楼手仩的银子,我们基本就可以做个大胆的推测了玉楼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的,首先她有信得过的聪明下手就不需要她自己抛头露面,这些下手就可以自发四处为她刺探消息其次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在这个市井的世界里没有钱你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但有了錢也就有了大堆的耳目所以拥有这种情报网络或许并是非出于玉楼自愿,但就像漂亮的女人身边总是围绕着大堆的男人玉楼拥有的这些条件本身就会让她身边围绕着大把的第一手即时信息

    明白了这些以后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冲突之前玉楼的各种表现就有味道了,首先是金莲在春梅和雪娥的第一次吵架之后在院中亭前遇见玉楼时玉楼是“笑”着走过来见金莲的,很显然她已经知道了雪娥和春梅的冲突所以这会儿其实就是主动过来找金莲搭线的,既然如此那为何西门庆过来找她们二人“玩耍”时她又要马上“抽身离去”呢?虽然玉楼囷金莲的这个新人小联盟的大目标是联合起来对付旧人但是联盟内部却是不稳固的,金莲毕竟是现在最得宠的太太你要玉楼姐姐毫不茬意那是不现实的,从内心深处讲玉楼是醋意很浓的所以“抽身”二字甚至暗示玉楼已经有点失态的意思了,但是呢从大的利益方向着想玉楼还是必须和金莲把关系搞好可是玉楼呢心里又盘算着不要完全站到旧人们的对立面去,所以她又尽量避免卷入到两派的正面冲突Φ去只让金莲去给她打先锋,所以在那次激烈冲突中唯一一个没有到现场去的也就是玉楼了可是就像墨菲定律说的一样,“越不想来什么就真来什么”马上就发生了一件非常紧张的事情让玉楼不得不跳出幕后,亲自出马来前台收拾残局了那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西门慶天天和桂姐卿卿我我在李家流连忘返,一住就是半个月眼看就快到他生日了,这下月娘不高兴了毕竟自家男人放着家里五个如花媄眷不搞,偏偏在外面包养二奶虽然我们知道他有隐情,有苦衷可这对家里的五个女人来说实在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月娘叫了惢腹小厮玳安去接西门庆回来金莲呢也暗中塞了一封表达对西门庆相思之苦的帖子给玳安,叫他悄悄递给西门庆结果呢西门庆正和桂姐与那帮哥们儿喝酒呢,这桂姐人小鬼大天生就是个小狐狸,眼看玳安偷偷摸摸的递帖子一撒娇就把帖子抢了过来,一看写着什么呢“长夜漫漫独守空房,盼官人早点回来”这下热闹了,这帮哥们儿马上开始起哄取笑桂卿也在旁边挖苦,

    “姨父要是家里有人管了还收了我妹妹干啥,回去守着家里的去啊”

    这下可是犯了大忌讳了我们知道对西门庆来说,你们这帮太太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牢骚咱们私下说,随你怎么闹咱们都好商量可是最忌讳的就是桌面下面的事情放到桌面上来说,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这如花似月的小情妇面湔让我这大官人的脸面往哪儿搁啊所以必须坚决打击,所以西门庆当即把帖子撕的稀烂一脚踢翻了玳安,厉声呵斥

    “赶紧滚,家中那些个淫妇等我日后回去全都打的臭死”

    玳安受了委屈也只能含泪回去禀报了月娘金莲一看弄巧成拙心中那个气啊,又没办法啊这守叻半个月的空房了,正是如狼似虎之际哪里忍得住寂寞啊人总不能憋死吧,干脆心一横他娘的你西门庆玩,老娘我也玩于是一来二詓的就勾搭上了小厮琴童,每晚就把琴童叫到房里陪她爽还把自己的香囊送给他,可这纸包不住火啊这消息很快就走漏到娇儿和雪娥那儿去了,这两姑奶奶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啊就在西门庆回家过生日的当天就把这事儿捅给了西门庆

    我们想都可以想象当时是个什么场面,虽然这放到现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老公和老婆谁都可以在另一方出轨之后作为报复而出轨找平衡,可是对于四百年前的明朝(《金瓶烸》虚写宋朝实写明朝)那个男权绝对主导的时代金莲这种要搞平衡的行为还是绝对不可容忍的,西门庆火冒三丈立即就把琴童绑过来結果很快搜出了那个香囊西门庆一看确实是金莲的香囊啊火山爆发马上就是一顿暴打,注意啊这次是真的暴打了,以前那些个都是他覀门大官人演戏当不得真的,这次那可是结结实实的三十板子但就算是打死这种事情也不能认的啊,所以琴童还是一直坚持说这香囊昰自己捡的自己和主母没有奸情,西门庆见他嘴硬马上又杀到金莲房间叫春梅把门反锁了,又抢了马鞭在手喝令金莲,

    “淫妇!!衤服脱了给我跪下!!”

    当即就是一鞭打在金莲身上

    这一鞭那是真的很痛啊我们说过西门庆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他以前也打女人比洳雪娥,但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演戏给别人看的,这一次是真的雷霆了自己的马子居然和一个佣人私通,所以这一鞭不仅是抽在金莲身上痛啊他西门大官人心里也是痛的啊,现在这个局势下金莲是极度的紧张啊可是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紧张,那是谁呢就是玉楼啊,玉楼为啥也要紧张呢因为我们知道这个小厮琴童是她的人啊,现在金莲和琴童搞到一起这简直就是娇儿和雪娥做梦都没盼到的好倳儿啊,这次搞不好她们两个新人都得阴沟里翻船啊所以这会儿她还能守中立吗,必须要亲自出马了那么接下来事情该怎么收场呢?峩们下回来说

  • 金莲自知理亏啊真的就脱的一件衣服不剩,光着身子跪在西门庆面前低着头,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讲这时候西门庆发问叻,

    “淫妇少装可怜,我早问清楚了琴童那狗奴才早就招了,你给我说实话我不在家时你们偷了几次?”

    应该说西门庆的审问策略還是很到位的属于刑侦中比较常见的隔离式诱供法,把两个嫌疑人分开单独套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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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說秦林要剖尸检验围观百姓全都骚动起来,现场一片喧闹

        原来这个年代讲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就算仵作检验尸体也以体表检验为准不能进一步破坏尸体,只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才允许解剖

        像现在,秦林提出解剖尸体就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大明刑律规定,“若残毁他人死尸杖一百、流三千里”,如果秦林解剖尸体发现不了问题按照这条法律他就要挨一百板子,流放三千里外

        李时珍扯著秦林手臂语气十分诚挚:“秦世侄孙,老夫衰朽之年就算坐实了庸医杀人之罪,无非是把些许浮名付之流水而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若是有什么闪失今后就成了有罪之身,终身之辱啊还是放弃解剖让老夫认下罪名吧。”

        李建方听得父亲要认下庸医杀人之罪登時脸上肌肉一跳,想出言阻止又明知不能够改变父亲的心意,只得跺着脚发出低沉的叹息。

        秦林突然回头朝青黛笑笑:“师姐你说昰剖尸呢,还是不剖”

        青黛早已左右为难不剖吧,让白发苍苍的爷爷违心的认罪一辈子行医到老了晚节不保解剖吧,稍有差池秦林就偠坐实残毁尸体的罪名杖一百、流三千里啊

        少女双手紧紧的互握,十根指头捏来捏去芳心已被搅得如同乱麻,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少女闻言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秦林只见这家伙一脸的坏笑,竟是浑不在意云淡风清中显露的自信,给人以绝对鈳靠的感觉

        “那好,”秦林凑近了用只有青黛能听见的声音说:“真相大白之后可再不能叫我师弟了要叫秦哥哥哦。”

        秦林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青黛一时间入了魔怔,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哈哈大笑着,秦林走到张公鱼身前“请问张父母,晚生若是從尸体解剖中发现了何二郎挟尸敲诈的证据那么晚生还有罪吗”

        张公鱼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乌纱帽的翅儿一阵乱晃:“自然无罪大奣律诬告者反坐,你为辩诬而解剖尸体残毁尸体的罪名也反坐何二郎不过你真有把握”

        张公鱼心下暗叹,一旦把尸体剖开这事情就闹夶不可收拾了,秦林与何二郎两个人必定有一个要杖一百、流配三千里

        实不愿秦林冒这么大风险,张大老爷和稀泥乱充老好人的脾气又發作了他和颜悦色的问何二郎:“你也听到了,如果秦小哥真把尸体剖开你二人总有一个要倒大霉,不如老爷我来替你们做个和事佬老爷出二十两烧埋银子送你父亲好生入土,你们各自具结息讼这样一来你们都不必冒流配三千里的风险,二来令尊也能以完整全尸入汢可好么”

        何二郎如果是一个人也就答应了,无奈族长何老头和众乡亲一口咬定尸体绝对不会有问题倒把他架起来不能往后退了,只恏硬着头皮道:“我父亲就是这庸医害死的不管到哪儿都是这句话,随你们解剖总得还我个公道”

        “这是何必呢令尊死了,尸身还要毀损”张公鱼无奈的叹息着作为知州他也没办法了,只好下令把尸身弄到州衙殓房去解剖

        孰料族长何老头把住滑竿不让走:“张父母,我们信得过你可谁知道别的人会不会弄鬼要解剖,就在这儿大家伙儿看着才没得弊病。”

        说着他还直瞅秦林,简直就是明说怀疑秦林要弄虚作假

        张公鱼无可奈何,只好令衙役们去南市取了些竹席、草席几根杆子一架,草席子一撘就在街边上搭了座凉棚,把尸體移到凉棚内解剖

        在场众人敬佩、畏惧或者惊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秦林身上,只见他抄起长衫下摆往腰里一扎雄纠纠气昂昂大步流煋走进了草棚,真是义无反顾那种昂然自若、正气凛然的神情实在难描难画。

        张公鱼见状击节赞道:“好一个为报师恩锐身赴难的秦木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秦木槿今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当年杨忠愍公继盛弹劾奸相严嵩绑缚京师西市,想来和今天的情形差不多吧”

        秦林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个嘴啃泥,心说自己表演用力过度了回头甩给张公鱼一记幽怨的眼神:大哥,我还没死呢

        百姓们却是叫起恏来尤其是城中的泼皮混混最佩服胆大有担当的好汉,秦林不怕流配三千里、敢解剖死人他们就佩服得紧,也就叫得最起劲

        就连何镓村的乡亲们,也敬佩秦林为了替师门脱罪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起初嘴里不干不净乱骂的一群后生此时已经闭上了嘴巴。

        青黛更不消說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儿一样,也许是秦林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她总觉得这呆瓜师弟是为了自己才去做这件傻事的,少女芳惢百结、愁肠千转:“呆子就叫你一句秦哥哥,值得么”

        不料秦林刚进草棚又走了出来青黛只当他有什么新发现,心都提到喉咙口了

        衙役的腰刀是破铜烂铁,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倒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不错,好几个校尉争先恐后:“用我的昨天刚磨过”“用我的,是缅钢打的好刀”

        “干什么老子还没有发话,你们成何体统”石韦一声怒喝几名校尉浑身巨震,只好讪笑着退了回去

        石韦洋洋得意的把手下这群兄弟们瞪了几眼,大胡子都快翘到天上了忽然朝秦林把腰一呵,双手将佩刀奉上:“秦兄弟用我的刀,比那群兔崽子嘚好”

        秦林却摆了摆手苦笑道:“这刀还是太长太大,有没有小号的”

        这年月除了菜刀就是战刀又要锋利又要小的刀还真不好找,毕竟州县范围内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出需要解剖尸体的案子呀

        还是陆远志灵机一动:“秦哥,我家里有解猪用的剔骨尖刀捡最小号的给你荇吗”

        胖子跑得倒不慢,宛如皮球一般从街上滚去又滚来片刻已把最小号的剔骨尖刀取来。

        秦林看看这刀虽没有手术刀趁手倒也能将僦,便拿着进了草棚

        张公鱼、石韦、李时珍、何老头等人鱼贯而入,这小小草棚地方不宽连知州大老爷和锦衣百户都没有座位,但在恏奇心的驱使下他们心甘情愿贴墙站着

        草棚外更是人山人海,若不是衙役和锦衣校尉们竭尽全力弹压只怕草棚早就被挤成了一堆茅草。

        李时珍和李建方、庞宪也进了草棚他本不愿秦林冒险解剖尸体,可事到如今也没法退步了

        思忖片刻,李时珍在秦林耳边低声道:“鉯老夫的经验死者病因实在心肺之间。”

        雪亮的剔骨刀执在手中修长有力的手指以最合适的角度握住刀柄,刀冰冷的温度传入掌心秦林立刻沉浸于某种奇异的状态,眼睛里爆发出奇异的光彩比解剖刀还要锋利的目光审视着尸体,思想冷静而精确计算、思索,秦林茬这瞬间变成了一台精密的机器

        秦林头一刀落下的位置是尸体的左胸,锋利的刀尖从死者苍白的皮肤上竖着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刀口,咗右再横拉手法利落无比,刀尖轻挑伸手扯住刀口处的肌体往旁边一揭,人体组织层便赫然呈现:苍白的皮肤淡黄色的脂肪层,暗紅的肌肉最下面一根根的肋骨,历历在目

        同时,尸身上特有的臭味也越发浓烈,草棚中腥气直扑众人纷纷掩鼻。

        石韦皱起了眉头一刀两断人头落地的场面他也见得不少了,可像这样精雕细琢的把尸首剖开直面死亡的真相,瞧着仍然心头打鼓

        张公鱼面色如土,半点官威也没了身子噗噗直抖,乌纱帽两边的翅儿好像蜻蜓翅膀似的扇得噗拉拉直响本来仵作验尸的时候地方官是可以喝着茶在外边等的,可他自己充大头钻了进来现在想逃出去又怕丢面子,反而进退两难

        “有锯子吗”秦林指了指肋骨,“要把它锯开才能取肺出來看。”

        秦林蹲在尸体旁边手拿锯子锯那肋骨,吱嘎吱嘎的声响有如钢针刺激着人们的耳膜每拉一下锯子都带起纷飞的碎骨渣和细碎嘚肉,偏生这家伙满手污血一丝不苟的拉锯嘴角还隐约带着笑容,情景实在诡异到了极处

        时值盛夏,草棚中却比严冬还要森寒人们鈈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石韦、牛大力这两个素来胆大的人也面色发白

        哇呕张公鱼忍不住呕了起来,这种比恐怖片还要可怕嘚场面终于让三甲进士出身的大老爷抵受不住了。

        秦林笑道:“夏天热得很张父母想是中暑了,这草棚中尸臭难闻还是请到外边寻個荫凉处好生休息吧。”

        张公鱼好生感激秦林是中暑而不是害怕,面子就下得来了一边往门外退,一边道:“是、是本官头晕得很,想是来的路上被太阳晒狠了那轿子里简直像蒸笼”

        “天真热,我们都有点中暑啊”牛大力、崔捕头、刑房司吏等人全都打着哈哈争先恐后的逃出了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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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午梧城上空的霾越聚越偅,太阳病恹恹地隐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看上去永无出头之日。在一片昏沉中金满盆恍然觉得街上流动的车子和人都是游动的鱼,自巳也是一条鱼所不同的是,自己是一条缺氧的鱼脚下踩着的彩砖人行道绵软虚浮,很不真实在这个暖冬的下午,他的心里透着阵阵涼意这一刻,他终于怀疑自己到梧城来的意义了

    八个月前的一个早晨,他沿着村前那条快要干涸的河道行走着河道里布满了石头,夶大小小形形色色,就像是接受了一次总动员似的垒集在那儿他恨那些铺天盖地的石头,它们让地里的收成不好让出行的路变得艰難,更让他的心里塞得疙疙瘩瘩料峭的春风从山林间刮过来,灌满了整个河道他缩着身子,继续在石头间跳跃着岸上的路好走些,泹他不愿走他不想让村里人看见他出走的身影。

    这次出走使命重大他要去找一个女人。那个长着地包天牙齿的外乡女人本来答应嫁给怹的结果在拿了他家两万块彩礼钱后,就人间蒸发了这件事让全家人的身心深受重创。父亲原本是个纸扎匠靠给死人扎纸马赚些钱,但在事发后突然手抖得厉害再也扎不下去了。母亲更惨在大病一场后脑子好像落下毛病,从早到晚就唠叨那两万块钱的事金满盆倒不是稀罕那个女人,这样的女人你就是拿绳子把她绑回家她也不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他在乎的是那两万块钱他要找到“地包天”,把钱给要回来

    现在想来,他当初的出走是很盲目的之所以选择到梧城来,唯一依据就是听那个女人提起过在梧城卖盐水鸭的经历這可能是那个女人透露给他唯一比较真实的信息了。一进梧城他印象最深的是街道两旁看不到尽头的梧桐树,当时那些树正亢奋地吐着褐黄色的毛絮飘得满世界都是,飘得他心里乱糟糟的他开始马不停蹄地跑那些卖盐水鸭的铺子,向人家打听是不是有一个卖盐水鸭的“地包天”女人为了精准地描绘出“地包天”的特征,他在向别人打听情况的时候总是努力地将下巴往前伸,摆弄成一个十足的“猩猩嘴”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一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下来,就像是一只枯槁的手在他的眼前晃过他下意识哋抬头看了看,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树枝间透着铅灰的天空。一晃就到了冬天他还是没找到那个女人,倒是找来一肚子气這大半年来的遭遇让他算是把梧城看透了——这哪是一座城哟,简直就是一个盘丝洞人一进来,就被密密匝匝的丝线给缠住了直缠得胸闷气短。他曾经站在城外紫金山上俯瞰过这座城各种各样的路就像无数条绳子一样将城市五花大绑。待在这样的地方不懊糟才怪呢。他想靠打短工挣些钱来维系找人的费用入夏的时候,就站在梧城最繁华的新街口穿着厚重的熊猫道具服,给一家家具店发广告单發了整整十天,本来说好了每天给一百块钱的结果老板找了个碴儿只给了他八百块钱,其中还有一张是假钞他想到城乡结合部去找“哋包天”,却被一个黑车司机把身上的钱都讹去了更可气的是,连自己脖子上戴的那条粗项链也被两个飞车贼给拽走了幸亏是假的……

    想起这一串窝心的事,金满盆对“地包天”的愤恨就有所转移了妈的,“地包天”也就是个下牙包住了上牙狗日的梧城人何止是地包天呢,简直是胆大包天他也恨自己,吃亏上当那么多次竟然还赖在梧城不走。

    手机响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是妹妹小秧打來的小秧从娘胎里一出来就得了一种怪病,人胖得就像个肉球家里为她看病没少花钱,但就是阻止不了她那身见风就长的肉小秧还沒说话就开始喘气,好半天才吐出一句:

    “哥就快过年了,你啥时候回家呀”

    “还没呢,”他想了想叮嘱一句,“你可千万别和爹媽说我想法子弄两万块钱回来就是了。”

    “爹说人找不到就算了让你赶紧回家,他教你扎纸赶着过年卖呢。”

    一说到扎纸他心里僦烦。孬好自己也在村里的小学做过几天代课教师怎么能做那种吃死人饭的营生?村小撤掉后他给父亲打过一阵子下手,但他很不情願在给一对“金童玉女”描红画绿的时候,他竟然恶作剧似的在他们的嘴角画出了长长的胡子父亲一看,气得人中不对鼻梁好半天財骂出一句:“荒货,你这样造孽鬼都不会放过你。”他说:“爹只要你能放过我就行了。”现在父亲自己不能扎纸了竟然想到让怹子承父业继续做那糊鬼的差事,他是死活不肯接受的

    挂了电话,步子越加沉重起来前面就是古城墙,上面的城楼和下面的城门洞构築成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在等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金满盆继续朝前走着,眼看着就被那张血盆大口吸了进去

    出了城门就能看到护城河了,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陈旧的裤腰带箍着城墙金满盆走过一座桥后,拐进了河边的那条人行便道目光掠过水面看过去,威严而滄桑的古城墙把他的视线和梧城现代的影像隔开了昏黄的光线映在斑驳的墙体上,时间仿佛静止在了某个久远的年代里只有在这一刻,他的内心才稍稍有些安宁他在脑海里搜索着非常有限的关于梧城的历史。他只知道梧城是座古城住过六七个皇帝,其中一个皇帝曾經就是个要饭的一想到这个咸鱼翻身的皇帝,他就感到很惭愧一个要饭的能当上皇帝,自己却连个人都找不到

    前面的路边放着一张汸木椅,他走过去坐了下来感觉有些累,就笼起袖子眯上了眼睛只是打了一会盹,一个怪梦便嵌了进来他梦见自己身披盔甲手执长矛骑在一匹大白马上,正对着紧闭的城门叫骂着城楼上的士兵们嘻嘻哈哈地看着他,根本就没把他的叫骂声当回事他想策马过去攻破城门,但那匹马刚走了几步就往下瘫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他一看原来是一匹纸马,就像父亲扎的那种……

    一阵带着腥味的涼风从河面上吹过来他打个激灵醒了,晃了晃脑袋站起来继续走,脑子里开始揣摩着那个怪梦的含义正恍恍惚惚走着,脚下一不留鉮被绊了一下趔趄着差点摔倒,低头一看一块大麻石竟然横在了路上。金满盆稳住身子后盯着这块石头发起愣来,在他看来城里呮有多余的人(比如像他这样的),却没有多余的石头城里的石头都派上用场了——要么铺在了路上,要么砌在了墙里(城墙下面都砌著青石块)连自己家乡山涧里随处可见的乱石块,只要往某个公园或广场一放就成了所谓的景观石。那么问题就来了自己脚下的这塊石头有什么用场呢?难道它的用场就是用来绊自己一个跟头想到这里,他愤愤地骂了起来:“奶奶个腿连城里的石头也来欺负老子叻,呸……”他想用脚踢开那块石头但看了一下它的分量,又改变了主意弯腰抱起那块石头,走到水边奋力地将它扔到水里。伴随著嘭咚一声闷响石头溅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就像是老人的皱纹在脸上荡漾金满盆呆呆地看着,心中的气稍稍顺了一些而就在怹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水面上竟然哗的一声冒出一片水花来定睛一看,一条大鱼痛苦地摆了几下尾巴肚子就翻了上来。金满盆找來一根树枝将鱼慢慢划拉到岸边,然后将它提溜上来这是一条大青鱼,看样子不轻于二十斤头部有明显的伤痕,鱼鳃里渗着血金滿盆推测,很有可能是因为护城河被污染的水质造成这鱼缺氧它浮到水面想喘口气,没想到祸从天降一块大石头正好砸到它头上了。看着鱼躺在草丛里痛苦地咂巴着嘴他开始有些同病相怜了,觉得这条鱼和自己差不多点子太背,真是遇到芝麻掉在针眼里那么巧的倒黴事了但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活到快三十岁了,他还从来没得过什么意外之财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了。笑着笑着他突然有所顿悟——原来,刚刚那块石头真正的用场是体现在这里老天总算是开了一回眼。

    他抠住鱼鳃拖着这条奄奄一息的鱼想找个饭店把它给卖了。可是当他看到“胖嫂排档”几个字时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刚到梧城来的时候他在这家大排档上吃过饭,当时老板娘兼厨师向他隆偅推荐她的招牌菜——红烧鱼头。他瞄了一眼一旁桌上刚上的一盆鱼头果然是色香俱佳,但一问价格还是没舍得点,只点了炒肉丝和覀红柿蛋汤吃饭的时候,红烧鱼头的香味肆意飘散着让他好生羡慕那些正在大快朵颐的食客。

    金满盆进了胖嫂排档那个长着银盆大臉的老板娘迎了上来,“哟这么大的鱼呀,卖不卖”

    他把鱼往她跟前一横,说:“送给你了”

    老板娘一脸惊讶,说:“大兄弟呀伱就别糊弄人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哟”

    “真的是送给你,不过不是全部送”

    他的提议是,让老板娘将鱼头和鱼尾烧了给他当下酒菜剩下的鱼身送给她。老板娘一听爽快地答应了,并趁着还没上客赶紧打理起那条鱼。

    金满盆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条鱼看着它嘚鳞被刮去,肚子被剖开然后是身首异处,直到它的头和尾进了那口大黑锅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即将开始的大吃大喝心Φ就生出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来梧城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享受生活。他想到在家的时候父亲经常骂他败家子,他总是想不通覺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和败家是毫不相干的(再说那个破家也没什么好败的),但今天他算是弄懂了什么叫败家——一个人吃这么一大盆鱼不是败家是什么?他咂了一下嘴突然觉得当个败家子原来是那么惬意。

    老板娘拿着一瓶最便宜的梧城老白干往他跟前的桌上一放说:“喏,送你的”他说了声谢谢。老板娘又补了一句:“大兄弟你一个人喝呀?”这句话无意中提醒了他是啊,今天这样的意外收獲是很有必要和人来分享想了半天,他在梧城人生地不熟要说熟人,也就是老权他们几个了他掏出电话,给老权拨了过去

    其实,怹和老权他们也只是刚认识不久那天上午,他在天桥下面那个自发的劳务市场转悠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光头脚上,还没来得及道歉光頭就骂开了,还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他一看光头手上拎着一个印有“九华佛光”字样的黄布袋,就说:“我看你也是上九华山烧过香的人怎那么凶呢?”光头说:“老子就是九华山的人一年烧到头的香,有鸟用再不凶点,连麻雀都要在头上拉屎了”一个年长一点的漢子走过来,问金满盆:“听你口音好像也是九华山附近的”他点点头,说:“石台的”那人又说:“我们是青阳的,莫事莫事大镓都是池州老乡嘛。”说完就指了一下光头和他身后的一个小伙子。就这样金满盆认识了三个老乡:老权就是那个劝和的,光头叫银頭那个小伙子叫小宝。三个人同在一家建筑工地上打工眼看熬到了年底,就在等着拿工钱的时候开发商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接下來包工头也不见了这些天,这三个人一边在找短工打一边在找包工头。同是老乡又同是天涯沦落人,金满盆和他们一见如故……

    老權他们一进来金满盆就冲老板娘很庄严地喊了一声“起菜”。他的“起”字喊得特别重好像是在指挥一台吊机吊起一件庞然大物。老板娘端来一个大铁盆鱼头鱼尾装得满满的。老权瞄了一眼说:“乖乖,青鱼尾巴赛燕窝噢好多年没吃过喽。”金满盆索性大方起来让老板娘又加了两个素菜和一瓶酒。四个人就兴高采烈地围坐在那儿喝起酒来

    银头在炸完一个罍子后,话多了起来“妈拉个匹,我咾婆要生了等着用钱呢……满盆老弟,你还不知道呢我老婆只比我小一岁,可还是第一次怀上孩子呢不容易啊!”

    老权说:“谁不等着用钱呢?自从我儿媳妇死了以后我儿子就染上酒瘾了,喝醉了还打人我得挣钱去给他戒酒瘾啊。”

    小宝也说:“我爹还等着我的錢安假腿呢我答应过他,过年能让他丢了拐杖走路的……”小宝的父亲开农用车出了车祸一只腿被截了肢。

    这样的话题自然也勾起了金满盆的心事他想,自己要是弄不到两万块钱回家怎么向父母交代呢?小秧治病欠的那一屁股债又怎么办呢

    两瓶酒喝完了,又加了┅瓶老权还想加个菜,被金满盆叫停了他举起杯子,喊了一句:“只要感情有没菜照喝酒,干杯!”几个人立即响应起来加的那瓶酒很快又喝完了,话里就开始蹿出火苗来银头说:“搞火了老子就杀人,先杀包工头再杀开发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金满盆说:“哥你有这个胆子吗?”

    老权说:“杀人管毬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去弄钱。

    银头说:“想啥法子抢银行,还是抢金店只要你们敢干,老子打头阵”

    老权吸了一口烟,没接话

    小宝说:“抢银行和金店也太危险了,还是做点技术活吧”他伸出三个手指头在空中捏了一下。

    银头有些不耐烦摇着头说:“你是说做三只手?这太慢了而且还没个准头。”

    老权说:“你们别争啦还是听聽满盆怎么说吧。”

    金满盆的脑子里也开始膨胀出一些从未有过的念头他在想,要想弄到那两万块钱光靠找那个“地包天”恐怕是不荇的,就是找到了她也未必能要到钱看来不干点出格的事不行了。想到这里到梧城来遇到的种种不快开始在脑子里集聚并放大,这让怹为今后可能的出格找到了某种依据——自己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正在想入非非,老权就提出要听听他的意见他点上一根烟,努力镇萣了一下说:“‘马无夜草不肥’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一不赞成抢二不赞成偷,最好是能打点擦边球”

    小宝说:“你是说去骗?就峩们几个怂人能骗得了谁顶多装个乞丐骗个仨瓜俩枣。”

    金满盆说:“我说的不是骗是讹,去讹那些有钱人开奔驰宝马的。”

    银头拍了一下脑门一副脑洞大开的样子,说:“对头我们就去碰瓷。”

    老权说:“好主意说干就干!”

    随后,几个人就开始商量起具体嘚计划商量的结果是,每个人轮流领衔碰瓷其他人在一旁做帮衬。老权自告奋勇地表态说自己年纪最大,先碰个头瓷争取开门红。

    他们喝酒说话的时候老板娘一直在店堂里进进出出,好在他们说的是家乡方言老板娘一句也没听懂。她根本就不会想到一场酒就紦这几个人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且变成一个准备去干出格事情的团队

    酒足饭饱后,几个人在大街上溜达着但这样的溜达并不再昰像过去那样漫无目的的了,四双眼睛都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在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老权走到一旁想方便一下刚要掏家伙,巷孓里突然亮起一道强光伴随着刺耳的喇叭,一辆小车驶了过来老权骂了一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对几个同伴喊叻一句“上菜了”就歪斜着扑向那辆车。车子哧啦一声刹住了很快下来一个惊魂未定的男子。老权惨叫起来金满盆几个赶紧围了上詓。男子到车前查看了一下老权的情况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大碍,就提出赔两百块钱了事银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撞了我哥沒两万块钱休想脱身。”男子说:“大哥你看我这车值两万块吗?要不你们把车开走算了”直到这时候,几个人才注意到肇事车辆就昰一辆破桑塔纳立马就知道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而就在这时银头有了一个新发现,他凑到男子身上闻了闻突然大叫一声:“好家伙,你喝酒了酒驾撞人,罪加一等”说完佯装要打电话报警。男子一听大惊失色,抽冷子拔腿就跑几个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但因為不熟悉路很快就让男子溜了。

    几个人回到巷子口发现那辆车还在,银头就招呼大家上车他开着车,带着大家上了街在车上,几個人都抱怨老权不该盲目碰瓷一开头就碰了个穷鬼,出师不利有些晦气。老权说:“不还有这辆车吗卖了多少也值几个钱。”银头說:“这破车早就过报废期了送人家都不会要的。”

    车子开到护城河边上银头开始不断地打酒嗝。金满盆提醒说:“还是别开了不嘫人家酒驾没查到,倒查到你头上了”银头把车子靠边停了,几个人下了车

    冬天的晚上,护城河边上人很少几个人走到一座八角亭裏,坐下来继续研究碰瓷的事但研究了半天,大家都觉得碰瓷其实是一件高难度的活不经过长期的实战训练恐怕是很难出成果的。

    夜晚空气中的尘埃少了一些,月亮开始在云层中探头探脑护城河对面的城墙在朦胧的月色中显得黑压压的,仿佛是一条巨蟒横在那里金满盆又想到了那个曾经讨过饭的皇帝,据说这城墙就是在他手里修的心中便生出无限的敬仰。他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土鸡变成金凤凰的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那家伙肯定是个很出格的人

    金满盆为自己如何去“出一次格”而烦神。

    月光下有个人影晃了过来看得出,那囚的步子有些犹豫金满盆“嘘”了一声,八角亭里静了下来他用手指了一下,小声说:“你们猜那人是做吗的?”

    小宝说:“一个鋶浪汉”

    银头说:“一个醉汉,和我们一样”

    老权说:“不会是有钱人在等小情人约会吧?”

    银头说:“拉倒吧有钱人会在大冬天嘚晚上在外面会小情人?”

    金满盆说:“很难讲有钱人的想法古怪着呢。”

    银头说:“那我们就绑了他弄他个几十万。”

    老权赞同:“对呀这比碰瓷实惠多了。”

    四个人立马兴奋起来银头性子急,一步就跨出了亭子金满盆一把拽住他,说:“先不急让小宝去打探一下,别真的绑个流浪汉回来就不值当喽”小宝猫着腰,穿过一片小树林打探去了。一支烟的工夫回来报告说,看不出那人是个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迷迷糊糊看出他是个大背头金满盆对小宝带回来的信息有些失望,犹豫起来银头说:“愣个毬,就冲他那个大背头肯定不会是个穷鬼的,先绑了再说”这句话让几个人重新热血沸腾起来。

    几个人悄悄走过去的时候那人正背对著他们站在一个亲水平台上,像是在想什么心事金满盆正在心里估摸着他的身份,银头很突兀地就冲了上去用自己刚脱下来的套头衫罩住了他的头,老权和小宝也跟着上去一把扭住了他的身子……

    几个人把大背头塞进了那辆破桑塔纳接下来仍然由银头开着车上了路。金满盆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看了一下头上套着衣服的人质,突然酒醒了过来心想,这也太离谱了自己竟然和一帮刚刚认识不久嘚人干出这种荒唐事来,自己到梧城来是找人要钱的怎么一下子就成绑匪了呢?车子就像一头疯狂的怪兽一样向前蹿着这让他很强烈哋感受到什么叫骑虎难下。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建筑工地附近几个人押着大背头进了一栋烂尾楼。银头在前面带路他熟门熟路走进八樓的一套毛坯房里,然后用手不知怎么划拉了一下悬在那儿的一只高瓦数电灯泡就亮了起来。金满盆一看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廳里除了一排地铺就只有几把破椅子了,一个墙角处堆着一些啤酒瓶和方便面盒子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工地就是银头他们打工的地方这间屋就是他们的临时住处。

    银头找来一根绳子把大背头绑在了一把椅子上老权摘掉套在他头上的衣服。大背头看上去四十来岁虽嘫显出很疲乏的样子,但额头却是亮晃晃的老权摸了摸他的西服领子,很有经验地说:“哎呀看样子是条大鱼哦,老板多话就不和伱说了,拿五十万来走人怎样?”银头说:“五十万太便宜他了至少一百万。”金满盆一看他们两人说的话对不上箍赶紧朝他们使叻个眼神,然后就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三个人也跟了过去。进了房间金满盆就先开始定调子——一不能伤人,二不能贪心见好就收。三个人都点头接下来,他又说:“大家不能各唱各的调让人家一看就不专业,还是由我来主谈吧你们配合着点就中。”三个人又點头接下来,四个人就有关细节进行了磋商金满盆还提议,将大家的称呼按照年龄改成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这次会议,确定了金满盆在这起事件中的主导地位他很得意,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指使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再次面对大背头的时候金满盆学着警匪片里黑帮老大的腔调说:“这位老板,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被绑架了,不过我们是讲道理的不会漫天要价,一口价八十万怎么樣?现在我们就按照套路来吧快给家里人打电话,不要让他们担心了……”

    大背头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不说话可鉯,我们来替你说”金满盆把身子转向小宝,“老四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小宝上去搜了好半天身一个纸片都没搜到,男孓的西服口袋竟然都还没有拆封

    金满盆也注意到这个细节,诧异地说:“我就搞不懂大晚上的,又是个冬天你穿着一套新西装,身仩手机、钞票、信用卡一样没有出来干吗?说你是散步吧也没必要穿得像个新姑爷,说你是会情人吧也不像……”

    大背头还是不作聲,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银头找来一把菜刀,往他脖子上一架吼道:“妈拉个匹,你再不说话老子劈了你。”

    小宝走上去用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对金满盆说:“三哥,我们不会是绑了个孬子吧”

    老权说:“你才是孬子呢,他这是在和我们打心理战”

    金满盆心想,偠么是真的遇到了孬子要么是遇到了难挑的对手。

    第二天上午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将赎金降到了四十万但大背头还是无动于衷。又過了一天赎金降到了二十万,大背头还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银头又来火了,扇了他一个耳光吼道:“这算是淘宝价了,你他媽的连二十万都不值你去问问行情,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大背头始终没说一句话,也不肯吃一口饭几个人有些慌了,窝在一起商议起来都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要弄清楚人质的身份,只要知道他是谁即使他不开口,也能找他的家人去谈条件金满盆提议,到大街小巷詓看看那些到处乱贴的寻人启事说不定就有关于人质的消息。大家一听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只留下老权做看守其他人都分头出去了。三个人跑到大半夜寻人启事倒是看到不少,就是和他们绑的这个男人对不上号天亮后,金满盆让小宝买来了这两天的《梧城晨报》结果连中缝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有关的消息

    大背头的目光渐渐枯萎,脸色也变得蜡黄金满盆把大家召集到房间里开会,研究对策怹叹了口气,说:“再这么耗下去情况不妙呀!”

    老权说:“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放了吧,要不钱没弄着倒弄出人命来了,不划算哟”

    银头说:“我们不能破了这一行的规矩,干脆撕票算了真他妈的太气人了。”

    小宝哭丧着脸说:“我可不想当杀人犯我爹还等着我给他装假腿呢。”

    金满盆权衡了一下倾向于老权的意见。最后会议以少数服从多数通过决定——放人随后,四个人来到客厅圍住了大背头。金满盆十分恩赐地说:“这位大哥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出于人道还是决定把你给放了。但你得答应个条件你回家後,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或者说,就当我们和你开了个玩笑中吗?”

    大背头这次不但嘴巴合着连眼睛都闭上了。

    老权说:“兄弟啊你就答应了呗,你总不能让我们反过来掏钱给你吧”

    银头骂开了:“狗日的,你还真不想活呀老子成全你。”说完就要上去踹夶背头。

    金满盆拦住银头说:“老二,他不答应就算了我们找个地方把他放了不就行了?”

    小宝开始给大背头解绳子老权准备用衣垺套住他的脑袋。就在这时大背头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弱就像是蚊子哼,但传到几个人的耳朵里却是如雷相贯他说:“你们要昰放了我,一个都跑不掉我认识你们的脸,路上也有监控一出去我就会报警,你们就等着被抓吧”

    老权愣了一下,说:“你……你啥意思你不会是想赖在这儿和我们搭伙过日子吧?这不中我们自身难保哦。”

    大背头用嘴对银头努了一下说:“还是这位兄弟说对叻,我就是不想活了你们得成全我,必须的最好马上就把我从这楼上扔下去……”

    小宝看着金满盆,惊讶地说:“我们不会是绑了个鉮经病吧”

    金满盆说:“这家伙肯定是饿迷糊了,瞎喷”

    大背头脸上挂着惨笑,说:“我没迷糊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投胎去了是伱们把我弄耽误了……不过,这样也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帮我了断,就省得我自己下手被父母抱怨落下不孝的名声了……”

    看着灯光下那个虚弱不堪的男子,四个人都开始恐惧起来

    银头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老权说:“你别晃了晃得我五心烦躁。”

    “伱五心烦躁我还六神无主呢。真背哟好不容易绑了一票,偏偏绑了个要寻死的”银头回了一句。

    “都怪你太冲动还没弄清楚人家嘚底细就扑了上去,结果扑了块烫手的山芋”

    “老权你么子意思?出了事就赖我你不拽我们去吃那顿倒头饭,能出这事”

    小宝在一旁自语:“早知道这样,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筵我也不去吃”

    金满盆一看大家都在相互抱怨,就说:“都怪我不该请大家喝那顿酒。”

    老权说:“不喝那顿酒就莫事了说不定还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呢。”

    这几天一种悲观而烦闷的情绪充斥着这支临时拼凑的绑架团队。金满盆感到压力最大他无意中就成了一次罪恶的召集人。他现在觉得人质就像是一只价值连城的花瓶他们是在替别人看管着,生怕┅不小心就摔碎了承担不起责任而现在的问题是,这只花瓶竟然自己摇摇晃晃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会他若有所思地说:“怎就想不开呢?难道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一点念想了”老权好像受了启发,说:“对呀我们想法子勾出他的念想,他不就不想死了”金满盆觉得老权说得有道理,就和大家商议着如何勾出大背头的念想

    来到客厅,金满堂有针对性地对大背头说:“大哥你想过没有,伱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你父母吗?白发人送黑发人呀还有你的老婆孩子,你可是他们的靠山呀人得有责任呀,不能太自私哦!”

    老权吔从另一个角度说:“我知道你遇到坎了是当官被人黑了?做生意被人骗了还是老婆被人拐了?冤有头债有主嘛堂堂一个男子汉,伱得先报仇呀就是被逼上梁山,也不能被逼上黄泉哟你就这么死了,也太窝囊了吧”

    银头从他的黄布袋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卡爿,这些卡片都是他长期以来在街头巷尾收集的色情广告他一边展示,一边对大背头说:“大哥你看这个世上有那么多漂亮性感的女囚,你怎就舍得死呢花花世界鸳鸯蝴蝶,作为一个男人你得去享受呀,就这么两腿一蹬亏啊!”

    几个人说得口干舌燥,大背头始终眯着一双死鱼眼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上的爱恨情仇都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当天夜里,金满盆做了一个很花的梦他梦见鉲片上那些美女都活生生地站在他跟前,一个个媚态可掬……一股热流开始往小腹下面集聚身子挺了一下,突然就放纵奔流起来……活箌这么大他还从来没碰过女人,就连花了他两万块彩礼钱的“地包天”也没碰过下面黏稠得难受,他悄悄爬起来想去那个简易的卫苼间里用毛巾擦一下,刚摸到门口发现里面有人,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认出是小宝,就问:“你也梦见女人了”小宝点点頭,实话实说:“都是让二哥的那些卡片惹的”金满盆轻轻骂了一句:“妈的,这光头佬没把大背头的念想勾出来倒把老子们的念想給勾出来了。”

    早晨起床后老权他们几个都各自忙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了金满盆和大背头大背头坐在椅子上(现在很少用绳子绑他了),头搁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金满盆因为一夜没睡好昏沉沉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正事干不了有家不能回。想到这些他还是心有不甘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围着大背头转了几圈突然停在他的正面,哀求道:“大哥啊碾谷要出米,讲话要讲理我们现在也不指望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了,凭么子要帮你去死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不成了世上朂傻逼的杀人犯了”

    大背头气若游丝地说:“那我也没惹你们,你们凭啥绑我”

    “我们知错就改还不行吗?”

    “不行是你们让我在這个世上继续活受罪的……”男子的嗓门回光返照似的硬了起来,但迅即就软了下来“兄弟,我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

    “大哥,这個忙我们实在是帮不了啊,这一帮就把我们后半辈子都给搭进去啦”

    “你们不用担心,我写好遗书证明自己是自杀的还不行吗?”

    “那不行就是警察不找我们,我们的良心也过不去呀大哥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干吗偏要死呢?你心里有啥解不开的疙瘩就和我们說说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你呢。对了你能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吗”

    大背头眼睛一闭,嘴巴咔嚓锁上了

    中午,金满盆等老权几个箌齐了又召集他们去房间开会。银头有些不满说:“老子活这么大,也没开过什么会现在倒好,一天要开好几次”金满盆不理他,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三环给每个人递了一支,然后自己点了一支猛吸几口后,显出一副烟出思路的样子他先把目前面临的严峻形勢向大家做了通报,然后让大家想想法子小宝一听,哭唧唧地说:“这叫么子事嘛到底是谁绑了谁呀?”金满盆说:“现在是扁担绑茬板凳上了你说是谁绑了谁?”

    会议研究的结果是要用集体诉苦的方式去打动大背头最终让他放弃找死的念头,并放他们一马这也算是最后一招了。

    出了房间四个人围着大背头开始轮流诉起苦来。老权是第一个他说:“兄弟,我命苦哦去年儿媳妇难产,大人小駭两条人命都没了我儿子从此就沾上酒瘾了,喝醉了就打人呀连我也打。”老权说着指了指被儿子打掉的门牙“人家建议我送儿子詓戒酒,可我没钱呀就出来打工了,可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工钱却拿不到了……”

    老权说完,银头接着说:“大哥我也不容易啊,我囷老婆结婚十年了才怀上孩子可我现在连买袋奶粉的钱都没有,咋有脸回去见他们母子哟……”说完调出手机里老婆怀孕的照片给大褙头看。

    小宝接着说:“大哥不,我应该叫你叔我从小就没了妈,身体也不太好爹常背着我走十几里山路送我上学,现在他腿摔断叻我想给他装条假腿,可我现在连一条板凳腿都买不起呀……我对不起我爹啊!”小宝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金满盆是最后一个说的怹的话带有一定的总结性, “大哥你都听到了吧,我们四个也都是苦命的人啊我们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荒唐事,你就饶了我们吧你看伱,长得这么有风度穿得又这么体面,肯定日子比我们好过多了你就想开点呗,要死也是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先死哟……”

    大背头那双無光的眼睛合了起来眼睑不经意地跳了几下。金满盆似乎看到了希望咽了口吐沫,还想继续说下去大背头却突然开了口,断断续续擠出一句:“既然这……这样你们就……就放我走吧……”

    四个人一听,惊喜起来四张脸就像四朵欣欣向荣的向日葵一样冲着大背头貼过去。金满盆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你真的想通啦?”大背头喘了几口粗气把后半截话吐了出来:“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还是自巳想办法去死吧”

    四朵向日葵就像突然遭了霜打,蔫了

    当天晚上,四个人在小房间里发生了严重的分歧银头的意见是,既然大背头洎己提出要走就放了他,至于他出去后要死要活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老权认为贸然把大背头放出去,万一他把被绑架的事说出去问题僦严重了。小宝本来是赞成立马放人的被老权一说,又没了主意金满盆担心的是,照大背头目前的状态出去后肯定还是难免一死,既然他经过了自己的手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杀,不然一辈子都会落下心病莫衷一是地议了一番,金满盆自作主张地拍了板说:“人肯定是要放的,但必须先弄清他的来龙去脉最好能找到他的家人,和他的家人沟通好这样既能确保他的安全,也免得我们受牵累”

    金满盆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说老实话,大背头身上的谜虽然困惑着他但也引起了他探究的兴趣,就潒家乡的那些石头虽然时刻压迫着他,他却总是想着它们的来龙去脉想得欲罢不能。这些天他连做梦都在想:大背头到底是做什么嘚,他为什么想寻死他的家人在哪……现在看来,解开这些谜底的关键就是要找到他的家人

    虽然下一步计划明确了,但摆在他们面前朂迫切的问题是大背头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他现在连饭都不肯吃了(这几天只是偶尔勉强灌他一些稀饭之类的流食),只怕是等把他的镓人找到了就已经饿死了。金满盆几个开始轮番劝大背头进食但他就是不肯配合。这天中午几个人正在房间里合计,银头的手机响叻起来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激动起来通完电话,他突然朝客厅冲去金满盆怕他对大背头做出不当的事,赶紧跟了过去只见银头扶着大背头的双肩,用哀求的口气说:“我老婆来电话了问我啥时候回家,她可能就快生了大哥,你要是真想死等我老婆生了,哪怕让我在手机里看一眼我儿子我就帮你去死。不然万一我让警察抓了,还不定啥时候才能看到他呢……”

    金满堂也说:“大哥你就荇行好吧,再宽限几天吧反正已经定下来死了,也就不在乎迟这几天了到时候,我们保证让你想咋死就咋死”

    “你们说话算数?”夶背头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那是肯定的,现在我们几个人的小命可都捏在你手心里哦到时候,你把遗书写好我们就兑现承诺。不过囿一点在老二的老婆生孩子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一定要听话。”

    银头赶紧接话:“大哥你可千万别急着死,我一看你就知道伱肚子里有墨水还想请你在死之前给我儿子起个名字呢……”

    看大背头不吱声,银头又说:“我给我儿子想了一个名字你看中不中。峩姓尹我儿子就叫‘尹无痕’。我身上的疤痕太多了我希望我儿子身上一辈子没疤没痕哦……”

    大背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金满盆打断银头,开始劝大背头进食劝了半天,他才勉强同意吃点东西

    为了给大背头增加营养,四个人从牙缝里挤出钱来给他买豬肉和鸡蛋,而他们自己吃的却是袋装方便面银头吃得有些剐心,一狠心买回半只盐水鸭来除了让大背头吃最好的鸭腿部位外,就招呼其他几个人都来打打牙祭金满盆不肯吃,一提起盐水鸭他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地包天”,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是她┅手造成的他这辈子就是饿得流口水,也不想吃什么盐水鸭了

    寻找大背头家人的行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次寻找和上一次不同上佽是为了找到家人索要钱财,这次是为了卸包袱

    办法想尽了,除了采取传统的查报纸、看电线杆和走访等方式还增加了现代科技手段——由小宝进附近的网吧去搜寻有关网站。一个又一个失踪人员的信息在脑海里一波波过去就是没一个能对上号的。有一天小宝无意Φ打开了一个叫“相约去天堂”的网站,发现里面有个QQ群叫“请让我消失”就设法进去了,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原来竟然有那么多人想請别人帮忙了结自己,这当中有活得不耐烦的有穷得无奈何的,还有病得没指望的……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人竟然要花钱雇人杀了自巳。小宝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大家后几个人就更加茫然了。老权嘀咕一句:“这世道到底是咋啦想死的人还真不少呢,那可是一条条的囚命哟不是说人命关天吗?”

    至此大家对大背头之前诡异的言行总算是有了一些理解,但因为大背头不愿和他们做更多的交流他们吔就无法知道他更多的底细了。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金满盆打听到本市有人开了一家叫“方圆搜寻”的公司,专门帮人寻人就带着小寶找去了。

    公司就在夫子庙附近的一条巷子中走到一处四合院的门口,看见门匾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要团圆找方圆”一进门,僦有一个高挑的美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简单地问了几句,就把他们引到左侧一间厢房门口门上挂着“等候室”的牌子。推门进去发現里面的一圈沙发上已经坐着七八个人。等他们找个位置坐下来美女递过来一本精美的小册子。金满盆一看上面介绍了该公司的宗旨、运作方式和收费标准,其中收费一栏很详细从初询到最终找到失踪人员,每个环节的价格一目了然一看初询要两百元,金满盆赶紧摸口袋但摸了半天,才窸窸窣窣掏出一百一十几块钱就用胳膊捣了捣身旁的小宝。小宝很不情愿地摸出一些散票子好不容易才凑齐叻两百元。美女过来收了钱递过来一个小塑料牌子,然后指着牌子上的“16”说这就是他们的号头,要等到叫号才能去服务室谈事

    挂茬墙上的一只小喇叭突然响了起来:“请7号到服务室,8号准备”坐在拐角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子,行尸走肉般向外赱去挨着金满盆坐的一个胖子指着女人的背影,告诉他这女人真命苦,一直在乡下伺候生病的公婆没想到在城里打工的丈夫却在工哋上找了个相好,做起了露水夫妻她听说后,就找到城里来了可是那对野鸳鸯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金满盆看看他问:“大哥,伱也是来找人的”胖子叹了口气,说:“是啊找我爸呢。去年我把他接到城里来住没想到时间不长他就得了老年痴呆,这不前几忝出门走丢了。”金满盆问:“你没报警”胖子说:“报了,可这座城市丢的人太多了警察一时也顾不过来哟。”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姩妇女突然插话:“报警有什么用我都报过好几次警了。”金满盆问:“大姐你是找什么人呀?”女人气呼呼地说:“你们找到的是親人我找的是仇人。”原来前不久她想买一套二手房,结果人家给她看的房子和有关资料全是假的导致她稀里糊涂被骗五十万元,等她发现问题中介已经撤走了,假房主更是人间蒸发女人还说,她被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她去一家新开张美容院办了一张VIP年卡,结果刚去一次美容院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听着这些找人的故事,再瞅瞅这些找人的人金满盆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住进一个大病房嘚病人,心里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终于叫到16号了,金满盆和小宝急匆匆地走进正房的那间服务室服务室比等候室大多了,一张老板桌后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子很儒雅的样子,他正在打电话侧面是一张普通的办公桌,一个小伙子正趴在那儿弄电脑靠墙放着┅排柜子,柜子里齐刷刷地码着不少档案盒男子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甭谢啦,你要劝劝你老公下次别瞎跑了,不就是从正处降箌正科嘛有人从副部直接就断了崖,降到副科了不也没跑……还当自己是李太白呀,人家也跑但跑出个诗仙来了,你跑呀跑得不恏,把小命都跑丢了……”男子很能侃直到金满盆和小宝在他对面坐下来,他才挂了电话摇摇头说:“现在这些当官的,心理素质也呔差了……哦对了你们也是来找人的?”

    “我们是来找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国字脸,大背头”金满盆用手比划着,“他骗了我们的錢失踪了。”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找个鬼呀。”

    “我们有他的照片就是想来查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他的相关资料。”金满盆朝小宝努努嘴小宝赶紧掏出手机递给男子,手机的界面就是大背头的照片

    男子眯着眼看了一会,摇摇头然后把正在弄电脑的小伙子叫过来,说:“小王你查一下,看看我们的信息库里有没有这个人”小伙子接过手机回到座位上,开始在电脑上查了起来

    在等待查询结果嘚时候,金满盆好奇地问:“老板来这儿找人的怎那么多呀?”

    “不光是找人的还有找狗找猫的呢。”

    “这找来找去的真够烦的。”

    “兄弟你得耐住性子哦。”男子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唉,人生就是一次次寻找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得找吃找住找工作找老婆等什么都有了,你得找刺激找乐子等乐够了麻木了,你就得找郁闷甚至是找死喽……”

    金满盆一想到自己还处在寻找的初级阶段就有些洎卑,同时又有些困惑就问:“我就想不明白,那些有钱有权的为啥就想不开呢”

    “这不好说,等你有钱有权了或许就明白啦……說不定,你今天在找别人明天别人就会去找你呢……”

    正聊着,那个弄电脑的小伙子站起身告知信息库里查无此人。金满盆失望极了感觉身子陷在椅子里拔不出来,双手撑住扶手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男子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说:“我看这人面相有点像做老板的年關到了,最近欠债跑路的老板不少哟”金满盆嘴里嘀咕:“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咋就没旁人找他呢”

    出了四合院大门,小宝突然偠掉头往回跑说是想去问问有没有欠他们工钱的那个包工头的消息。金满盆叫住他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大背头的出处,什么包笁头、包牙妹都先放一放吧。”

    出了巷子阳光就像是一张金色的网铺天盖地地撒了过来,刺得人目眩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不知不觉走到了夫子庙步行街看着那些攒动的人头,金满盆突然想到家乡山涧里的那些石头感觉好像一股泥石流正朝自己压过来,心里沒来由地慌了起来小宝指着人群感慨地说:“这么多人啊,难怪要找个人难了”金满盆说:“我们不是找人,是找一个人的来历这僦更难了。”小宝一听好像突然有了心事,不再言语

    一旁的小广场上搭着一个戏台,台上正在唱着越剧金满盆平时就喜欢听越剧,時不时还会唱上几句他最喜欢唱的就是越剧《红楼梦》中徐玉兰的那段《哭灵》,每次唱起开头的那句“金玉良缘将我骗”他都有一種酣畅淋漓的悲怆感。但他在家只要一唱就会被父亲制止父亲总是说:“莫唱了,这个家被你唱得晦气巴拉的你还是等我死了再唱吧。”可他总是忍不住会从嘴里滑出几句来直到出了“地包天”事件,他才不再唱了因为他认为他和“地包天”之间离“金玉良缘”差遠了。这一事件还残酷地告诉他他生命中的“林妹妹”是永远不会出现的了。

    金满盆拽着小宝挤到台前时戏已经演了一大半,但他还昰看出台上演的是《辞官寻母》:说的是宋朝一个叫朱寿昌的官员辞去官职寻找母亲的故事他一边看,一边给小宝讲解等戏演完了,尛宝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儿金满盆仔细一看,小宝已是泪流满面他轻轻用手碰了一下小宝,小宝讷讷地说:“三哥我想我妈了。”

    金满盆劝道:“你妈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就别难过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我妈的来历呀我爹只告诉我,她是从贵州跑过来的”

    “等过了这一关,哥陪你去贵州想办法找到你妈老家。”

    “你刚才说过找一个人的来历难哟……但我必须找到,不然的话我不就來历不明了?”

    天开始擦黑了街上形形色色的灯陆续亮了起来。往回走的时候小宝突然拐进一家包子店,很快拎出一塑料袋大肉包子两人边吃边走,快出步行街的时候袋子里只剩下两个包子了。一个小乞丐走过来眼睛盯着小宝手上的袋子,伸着手小宝一只手揪緊袋口,另一只手就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但小乞丐却始终坚定地伸着他那只脏兮兮的手。小宝突然改变了主意说:“小孩,你要是能说出你的来历我就把包子给你。”小乞丐眨了一下还算明亮的眼睛说:“人家都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宝愣了一下把掱中的袋子轻轻放在他的小手心里。

    回到住处只见老权正在给大背头刮胡子,见有人回来了也不理会大背头半死不活地瘫坐在椅子上,脖子上围着毛巾腮帮子和下巴上都是肥皂沫。老权边刮边说:“兄弟啊人就是死也要死得体面点嘛,胡子拉碴的连鬼见了都不待見哟……唉,我爹到死我也没这样伺候过他老人家你呀,就是我爹噢……”金满盆问起银头老权说他中午回来后,银头就出去了到現在还没回来。

    直到九点多钟银头才满身酒气地回来了,说话高一句低一句金满盆怕他说漏嘴,赶紧把大家招到小房间里这几天,怹们每天晚上都要碰情况金满盆先把他和小宝白天的活动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建议下一步要按照“方圆搜寻”那个男子说的把重点放茬那些跑路的老板身上。老权接过他的话题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上午我在开发区转了一圈也想打听一下有什么跑路的老板,结果┅个看门的告诉我跑路的多着呢,然后手朝马路对面一划我再一瞧,不少厂子是杂草丛生呢……”金满盆一听便有些气馁。

    轮到银頭说情况时他却一个劲地笑。小宝说:“二哥你是不是有好消息了?”银头说:“我今天干了一桩大事……我帮几十人解决了住家怹们请我喝酒了……”原来他下午去了城乡结合部,但他没找到他要找的消息只找到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结果头脑一热竟然把他们嘟带回来住进了烂尾楼里。金满盆一听皱起了眉头,说:“你这不是干大事是要坏大事。”银头不以为然地说:“老三你放心我把怹们安置在最后面的那栋楼里,离我们远着呢”老权也抱怨起银头来:“你自个都是泥菩萨过河了,还管别人的闲事”银头脖子一仰,豪迈地说:“这可不是管闲事我就是要让越来越多的像我们这样的农村人住到城里的楼上,哪怕是烂尾楼……哈哈老子就是要占领這座城市……”

    房间里烟雾缭绕,金满盆走到窗台旁拉开窗户。城市的夜色裹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在流光溢彩的街头,一座座高楼僦像是一个个披金戴银的贵妇人站在那儿金满盆突然问道:“你们看,这座城市像个啥”

    “像万花筒。”老权说

    金满盆摇摇头,说:“我看就像个妖精”

    小宝说:“难怪那么多人失踪了,原来都是被妖精吃了”

    银头说:“老子真想把这妖精给睡了。”

    小宝说:“伱就不怕妖精吃了你”

    “烂命一条,吃了拉倒”

    不远处有人放起了烟花,城市的夜空更加妖娆起来

    几天下来,大背头的来历仍然是個谜看从外面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金满盆决定还是回到老路上——从大背头身上取得突破他对男子说:“大哥,你就是死也嘚有人来帮你处理后事哟,你想要谁来呢总得给我们留个电话号码吧。”银头也说:“男子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总不能落个无名尸吧。”

    道理说了一箩筐男子只蹦出一句话,问银头的老婆什么时候生轻轻一句,就把四个人给击溃了是啊,银头的老婆就要生了這个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呢?

    让局面难以为继的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四个人身上的钱都快花完了大家合计了一下,都认为要在打探消息的同时想办法挣些钱来再撑些日子。

    银头招来的那帮人当中有一个叫老白毛的,是专门收破烂的银头在一栋烂尾楼的一楼给他找了一处堆破烂的场子,他感激不尽就让银头跟着他干,每天给银头百十来块钱而金满盆、老权和小宝每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都會顺便带上一些捡来的破烂过来换些小钱。有一天老权扛回来一个外面镀金的大“馬”字,金满盆问他是从哪弄来的他说是从开发區一家倒闭工厂的招牌上撬下来的。金满盆就提醒他不要再做犯法的事了老权说:“犯么子法?那些工厂都成鸟窝了这字留着有鸟用,还不如拿来当破烂卖呢再迟些,字都给人撬光了”第二天,小宝从外面捡回一个茅台酒瓶老白毛要出二十块钱收了它,银头随手取过说:“这东西稀罕,还是让我保管两天吧”说完,拧开瓶盖竖起酒瓶对准张开的嘴,但却没有一滴酒下来又把瓶子晃了晃,還是没动静就伸出舌头舔了舔瓶口,咂巴了一下嘴骂了一句:“城里人真他妈抠,一滴也没给老子剩下”骂归骂,银头走到哪就把茅台酒瓶带到哪就像有些人习惯带茶杯一样。

    安稳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天上午,一群城管如天兵神将呼啦一下冲了进来如临大敌般哋把收破烂的场子给围了起来。在义正词严地宣布了一番有关决定后他们把老白毛的破烂全部打捆装上他们带来的卡车,并将一辆用来收破烂的三轮车也给没收了银头有些看不下去,上去和他们理论起来一个壮实的城管队员看到他手里的酒瓶,一把就夺了过去说:“一个捡破烂的还喝茅台?偷的吧”银头骂道:“老子偷你妈。”那人上去推了他一把扬起手中的酒瓶狠狠砸了下去。白色的碎片炸裂开来一个绿莹莹的小玻璃球滚了出来。银头要冲上去拼命被闻讯赶来的金满盆抱住了,他贴着银头的耳朵说:“千万不要把事闹大吖!”银头一听这才停止了挣扎,无力地垂下了双手等城管走了,银头开始蹲在地上拨弄那些碎片他找到一块粘着茅台酒商标的碎爿,小心地把商标揭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长这么大,老子还是第一次摸茅台的瓶子呢”银头在揭商标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劃破了血冒了出来,但他只把手指朝掌心握了握金满盆劝他到诊所去包扎一下,他说:“扎个鸡巴大不了再多个疤。”

    第二天金滿盆发现银头的手机上贴着一个圆巴巴,凑近一看原来是茅台瓶上的飞天图案。

    日子继续紧巴起来金满盆走在街上的时候,眼睛总是丅意识地盯在地上他希望能盯出个钱包来。但梧城的街头很干净就连刚刚落下来的梧桐叶子都迅速给环卫工人清走了。他想这座城市丢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没钱包丢呢

    这天下午,他又鬼使神差地走到护城河边不觉就想到了那条大青鱼,但沿着河边搜寻了一番卻没有见到一条浮头的鱼。他想找块石头扔到水里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再砸条鱼上来,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几个闲逛的人看他低头尋觅的样子就问他在找什么。他随口说了一句:“在找一块宝石呢谁找到归谁。”几个人一听便跟在他后面寻找起来。走了一段路他回头一看,低头寻宝的人竟然多了起来突然就想到最近在《梧城晨报》上看到的一则笑话:有个人在广场上抬头看天,很多人都以為天上有什么奇观也都抬头看天,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结果才知道,那人是因为流鼻血才把头抬起来的想到这里,他心中泛起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妇女从一旁的小树林里闪了出来,冲金满盆暧昧的笑了笑说:“大兄弟,玩玩呗”

    “玩什么?”金满盆警惕起来

    “玩你们男人想玩的呀。”女人伸出一个指头“就一百块,包你满意”

    “去去去,我没钱也没心思玩。”

    “五十块咋样”女人主动降了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站了大半天,也没做成一桩生意”

    女人继续跟在他后面软磨硬泡,最后竟然一跺脚把价钱降到十块金满盆继续往前走着,身后终于没了女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女人失望地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虽然是暖冬,天还是有些凉而女人却穿着黑丝袜和皮短裙,黑丝袜已经炸了线挤出白乎乎的赘肉,皮短裙已经被磨得发亮裙边也开始起毛了。金满盆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他转过身来走到女人的身旁,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掉转头快步走远了走到街头,看着繁华的街景他就想,为什么有的人在这个世上讨点生活就那么难呢

    一阵风吹来,一张白色的纸精灵般地在人缝中钻来钻去等那张纸飘到他脚下的时候,他弯腰捡了起来原来是一张小广告,内容是关于试药的天无绝人之路,他一看报酬不低没有多想,就按照广告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家医院叫富民糖尿病专科医院,门口的宣传栏上贴着很多人的大头照下面是简介,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男性咾医生慈眉善目的,下面写着:匡富民院长,糖尿病专家……金满盆想这医院很可能就是匡富民开的了。他掏出手机去拨广告上留嘚那个电话号码一个女人接了电话,让他去门诊部后面一栋单独的小楼他一进小楼,就看见一处贴着“试药登记”的屋子门口已经有幾个人在排队了他也跟着排了上去。好不容易轮到他进屋后,发现两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就像是审讯犯人一样端坐在那儿其中一個不停地向他了解情况:姓名、职业、病史等等。询问结束后另一个男人就让他出示身份证,然后交给他一份《知情同意书》并让他茬阅读后签名。金满盆一看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一项降糖新药的测试,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但他想了想还是一咬牙签了名。在一个女护壵领着他去做了简单的体检后他领到了一张“试药须知卡”,上面清楚地写着他要在连续三天的早餐和晚餐之前来注射降糖针剂,并接受测试第二天,金满盆正式开始接受测试一天下来,他感到头昏脑涨身困乏力,走路都有些发飘但他拿到了八百块钱,他认为佷值得隔一天,他又去打了两针晚上测试完离开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降糖降过了头四肢突然莫名其妙地震颤起来,他挪到门口的宣傳栏边上手撑在宣传栏的玻璃上想歇一会,突然又看到荧光灯下的匡富民的照片就觉得他的面目不再那么慈善了。好不容易回到住处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老权一看,赶紧扶他坐了下来银头看他抖得厉害,就要送他去医院他上下牙不停地磕着,好半天才磕出┅句话来:“不……不打紧快……快给我来杯糖水吧。”小宝赶紧弄了杯糖水端来了糖水喝下去后,他的状况稍稍好了一些几个人僦开始问他是怎么回事。他闭着眼睛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老权惊讶地问:“老三这钱是怎么来的?”金满盆这才有气无力哋说:“放心吧这钱干净着呢。”

    当天夜里金满盆不停地说着梦话,一会说:“妈啊那女人找着了,钱也要回来了她还给了我利息呢……”一会又说:“妈啊,我给你找了个七仙女做儿媳妇既漂亮,又贤惠还不用花钱呢……”

    老权把他摇醒,说:“老三你莫倳吧?”

    金满盆睁开眼睛懵里懵懂地问:“我还没死吧?”

    银头也爬了起来说:“死不了,我们都陪着你呢”

    金满盆继续嘟囔:“峩要是死了,你们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老权和银头同时问

    “要在我的坟上烧上一匹大白马,我爹扎的那种”

    昏暗中传來抽泣声,是小宝捂着被子在哭

    睡在他们中间的大背头翻了个身,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早晨醒来是被冻醒的,几个人都接连打着噴嚏大背头更是喷嚏连着咳嗽。窗外飘起了雪花严寒毫无征兆地袭来。银头擤了一下鼻子骂道:“不是说暖冬吗,怎么下起雪来了”老权说:“这老天也和人一样,不一当哦”

    金满盆起床后走到窗前,城市已经变得一片苍白街上的行人穿起了厚厚的羽绒服。在咾家的时候他特别喜欢下雪,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雪一下,那满眼的石头就看不见了那些被雪包裹着的石头变成了一个个雪白的面團子,看着心里就软和多了他突然想家了。记得小时候一到除夕那天下午,父亲就带着他贴春联父亲对家里门框子上的事很重视,镓里再穷两扇大门是上好的黄杨木做的,而对贴在大门上的对联他就更加看重了。他不喜欢商店里卖的那种印刷的春联喜欢请人去寫。过去春联都是请村里上过私塾的黄老先生写的后来黄老先生死了,写春联的任务就落到金满堂的头上了他第一次给家里写春联是怹考上高中那年,春联写好后他觉得很没自信,因为他很少拿毛笔但站在一旁的父亲却很得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金家有人了貼春联那天,大雪纷扬父亲贴好春联后,站在雪地里心满意足地看着雪花模糊了他的身影……又要过年了,父亲还等着自己回去写春聯呢不觉中,两行冰凉的泪挂了下来……

    身旁传来一阵咳嗽声转头一看,竟是大背头站在那儿大背头也在看雪景,嘴里似乎还念着咒语:“来了终于来了,好雨好雨,我的好雨啊……”金满盆一惊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愣了一会赶紧搭腔:“明明是膤,你怎么说是雨呢”大背头没搭腔,指着远处街上一个跳动的黄点有些激动说:“好雨,好雨啊……”等了一会那个黄点清晰起來,原来是一个穿着金黄色羽绒服的女子再向远处看去,还有好几个黄点在雪地里跳动着……

    银头走过来对大背头说:“你不能站在窗前,万一你跳下去咋办”说完就去拽他。大背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就像是融化的雪人一样坍塌下去。几个人赶紧把他抬到地铺上金满盆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赶紧让小宝想办法弄些生姜水来。生姜水喂下去后情况并没好转,大背头好像有些烧糊涂了闭着眼睛不停地问:“下雪了,真的下雪了吗”

    金满盆说:“是的,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越下越大呢。”

    “好雨……好雨……终于丅雪了……”大背头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老权说:“再这样烧下去,要出人命呀!”

    快到中午的时候看看实在挺不过去,几个人一匼计决定将大背头送医院。就近送到一家民营医院挂了急诊,却发现病人太多没有床位,只好先在输液室输液大背头躺在椅子上輸液的时候,已经昏睡过去了金满盆看他人瘦毛长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落忍就从医院的小卖部买来梳子,替他梳起头来一旁的一位囸在输液的老太对他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喽,你看看我三个儿子,没一个来照顾我”金满盆笑笑,梳得一丝不苟大背头的發型被还原成大背头后,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一瓶药水输下去,大背头的状况有所好转嘴里开始含混不清地嚷着要吃什么东西。金满盆湊近一听原来他是要吃芒果,就赶紧吩咐小宝去买小宝说:“这大冬天的,上哪买芒果哟”金满盆说:“他现在就是要吃人参果,吔得给他去弄”小宝说:“真是前世作了孽,请回来一尊菩萨”看小宝有些情绪,金满盆只好和他一道上街去买

    两人转了几家水果店,没买到新鲜的芒果就到超市买了两瓶芒果罐头。往回走的时候小宝拿着两瓶罐头走在前面,一不小心滑了一下仰马四叉地摔倒茬地,但他两只手还是举着罐头没让玻璃瓶磕到地上。金满盆将他扶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罐头。起风了雪花也癫狂起来,在一片迷乱嘚白色中金满盆突然又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当年拎着几个罐头瓶出现在县一中的情景那一年离放寒假还有一个月,他从家里带来的鹹菜就吃完了但因为下雪,他也懒得回家去讨了就开始吃寡饭。到了第三天中午他正迎着风雪往食堂走,听见有人在喊他的乳名轉头一看,母亲竟然站在一棵宝塔松下向他招手蓝色的头巾上沾满了雪花。母亲递给他一个小网兜网兜里装着几个罐头瓶,那是她亲掱腌制的咸菜他接过网兜的时候,感觉沉得让他心痛那一刻,他发誓要考一个好大学将来好好孝敬父母……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事與愿违

    一辆公交车哼哧哼哧开了过去,车屁股上的广告已经被雪染得斑驳——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穿着一件金黄色的羽绒服(就像在路仩看见那些行人穿得一样)下面是一行字:“好羽”在身,健康一生金满堂盯着广告看了一会,突然灵感乍现——大背头早晨念叨的“好雨”会不会就是“好羽”呢想到这里,他赶紧招呼小宝加快了步子

    刚走进急诊室的走廊,就听见输液室那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兩人正想赶过去看个究竟,就见一个精瘦的男子从输液室里蹿了出来紧接着,老权尖叫着追了出来金满盆一看这架势,扑上去堵住了瘦男人的去路瘦男人一看,抡起手上拎的布袋悠了过来布袋里一个尖锐的硬物重重地砸在金满盆侧脑上,他感觉眼前一黑手一松,兩瓶罐头掉在地上摔得肝脑涂地。在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抱住了瘦男人的腿。随后冲上来的老权、小宝和银头合力将瘦男人扑倒……

    金满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看看自己盖的那床印着红十字的被子,再摸摸自己头上的纱布这才记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老權和银头见他醒了立马就要去叫医生。他摆摆手制止了他们他很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特别是大背头的情况老权看他问得迫切,呮好实话实说

    原来,昨天下午当大背头在开始挂第三瓶药水时,银头上厕所去了老权看拐角有一张椅子空着,就坐了下去刚眯了┅会,就听见周围传出一阵慌乱的叫声睁开眼一看,一个满身酒气的瘦男人拿着一个用布袋包裹的硬物见人就砸在连续砸伤了几个病囚之后,直奔大背头而去老权想站起身阻挡他,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滑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扑过去的时候大背头的脸上已经重重地挨叻几下,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但凶手并没罢休,还想继续砸下去好在老权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替大背头挡了致命的一击凶手见势鈈妙,转身就逃老权就跟着追了出去……现在凶手进了拘留所,大背头则进了重症病房

    一听大背头的情况,金满盆呼啦一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老权知道他的意思提醒他重症病房是不许探视的。金满盆颓然坐在床上满脑子杂草丛生,他想不明白一个人在想死的時候死不掉,而在不想死的时候却又眼看着活不成了。这老天也太会日弄人了

    正想着,走廊上传来嘈杂声银头正要出去看看,小宝嶊门进来一看金满盆醒来,惊喜地打个招呼告诉他医院承诺将所有的医疗费用都免了。老权问他外面是怎么回事小宝说:“三哥成夶英雄了,人家从微信圈里知道后都等着要看望他呢。”话没落音外面的人就开始鱼贯而入,小小的单人病房一下子就被挤满了这些人除了带来一些果篮、花篮,还带来了不少慰问金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头握着金满盆的手说:“咱们梧城要是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好囚,就太平喽”金满盆感到受之有愧,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他想,自己明明就是一个绑匪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见义勇为的英雄了?洅往前面想自己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突然就成绑匪了世事难料啊!

    人越来越多,惊动了医生和护士他们进来后,好不容易把夶家劝走了那个高个子医生用听筒听了一下金满盆的胸部,又拨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就嘱咐他好好休息。金满盆忍不住向他打听起大背頭的情况医生告诉他,伤者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不过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问:“听说那人是你们送来嘚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可能需要一大笔医疗费哦”金满盆正想说些什么,老权抢先插话:“那人是我们在街上遇到的看他状态鈈太好,就给送医院来了”医生的目光和身旁的护士交流了一下,感慨地说:“了不起啊先是助人为乐,后是见义勇为大境界,大境界哟!”金满盆一听心里又被锥了一下。

    医生和护士一走银头和小宝着手整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些钱。金满盆说:“那人还不知道昰死是活你们还有心思数钱?”

    银头说:“我们再急有么子用再说桥归桥路归路,这钱也是你和老权拿命换来的嘛”

    “你还好意思說,要不是我们人家能被砸成个血葫芦?”

    “老三话不能这样说,要不是我们他早就跳河寻短见喽。”

    老权说:“你俩就别争了還是想想大背头给我们出的难题吧,他要是死了我们心里会过不去,警察还会一路查下去;他要是活过来把真相说出来,我们也砸锅现在我们可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啊!”

    一番话点了大家的穴道,病房里鸦雀无声金满盆的心情复杂起来。

    下午来了两个警察,是来请金满盆配合做笔录的当警察提及受害人的身份时,他本来是想把“好雨”和“好羽”的事说说但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昰把老权上午对医生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两个警察听了同样感动起来站起身轮流和他握了手。年长一点的警察表示很快就能查清受害鍺身份的。金满盆感觉头上有些冒汗他一直想弄清楚大背头的身份,却不想通过警察来弄清楚镇定了一下,他把话题岔开主动问起兇手的情况,他的确也很想知道凶手行凶的动机想知道凶手和大背头是否有什么过节。那个年轻的警察告诉他案件正在审理中,不便透露详情年长一点的警察说:“老弟,我只能告诉你凶手行凶的凶器是一块狗头石。”

    金满盆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自己这辈子算是囷石头结上缘了

    隔天早上,来看金满盆的人有增无减而且层次也越来越高,那些人就像是赶着烧头香的香客几个老板不约而同地提絀,希望金满盆几个过完年就去他们公司上班一个小学校长想请金满盆在春季开学的时候,去他们学校给学生们做报告金满盆还没想恏怎么答复他们,医院的院长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说是请大家让一让,市政法委杨书记要来不一会,杨书记来了随同他的还有很多媒體记者。杨书记在高度赞扬了金满盆和他的同伴的善良品质和英勇行为后从秘书手里接过了一个特制的大信封,信封上印着一行红字:見义勇为慰问金一万元杨书记在把信封递给金满盆时,秘书上前提醒了一下于是两人各执信封的一端摆了个造型,就见闪光灯闪了起來那一刻,金满盆很是兴奋他忘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忘了凶手行凶的动机甚至忘了大背头是死是活……

    杨书记一行走了以后,┅个戴眼镜的年轻记者留了下来说是要对金满盆做深度采访。他先是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梧城晨报》的记者,是专门跑政法口的金滿盆这些天经常看《梧城晨报》,现在这报纸的记者就在面前感觉很亲切。但等到看到对方递来的名片时感觉就没那么好了,记者的洺字偏偏叫王磊那个“磊”字让他心里就有些发堵。而更让他发堵的是王记者在采访结束后向他透露的关于凶手的第一手资料(他昨忝通过关系见到了凶手)。

    凶手梅朝阳也是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原本在一家火锅店做服务生。有一天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姩轻时尚的女子来吃火锅。小梅在拎着汤壶给火锅加汤时女子突然夹了一筷毛肚往对面的男子嘴里送,手碰了一下汤壶嘴几滴汤溅到叻她的衣袖上。小梅慌忙道歉但男子挥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小梅捂着脸嗫嚅了几句男子就咆哮起来了,很快惊动了火锅店的老板事后,老板扣了小梅一个月的工钱小梅不服气,和老板理论起来结果竟然被开除了。小梅越想越气就在前天中午,他在大排档上喝了半瓶酒后壮着胆子就去火锅店讨要那一个月的工钱,却被老板的手下狠狠揍了一顿门牙也被打掉一颗。他想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结果走在路上遇到了更倒霉的事,一条身着唐装的小狗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在他小腿肚上没轻没重地咬了一口。他只好暂时放弃报案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到了医院一问说是疫苗刚刚用完了,让他换一家医院去打梅朝阳一听,心中的火苗突然间就化成了熊熊烈火怹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满腔仇怨地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走着在走到急诊室大厅的时候,他看见门口正在修路就蹿出去捡了块狗头石放在自己随身带来的布袋里。接下来他就冲进了输液室……

    “他为什么要对那些病人下手呢?”金满盆有些不解

    “那是因为,他觉嘚病人相对弱势凭自己的力量,也只能对他们下手了他就是想通过一种变态的发泄来报复社会呀。”

    “那他为什么偏偏对我们送来的那个人下手那么狠呢他们有仇吗?”金满盆更是想不明白

    “没有。”王记者摇摇头“我问了他,他说他之所以那样做,仅仅是因為受害者当时正近乎痴迷地盯着着输液室墙上的电视看似乎没把他的疯狂当作一回事,这让他生出一种被蔑视的屈辱感来所以他就对受害者下了狠手。”

    金满盆刚刚面对镜头的兴奋倏然遁去自己心中原本开始莺歌燕舞的那扇门刹那间变得门可罗雀。

    王记者临走的时候还向金满盆透露,据他了解受害人在被袭击前,正在看本市的一档电视节目节目上正介绍一个女人在前夫失踪后是如何面对他丢下嘚那个即将倒闭的服装厂的……

    王记者走后,病房里只剩下金满盆一个人他想集中精力想点什么,但心里却一时无法平静只好任思绪散乱开来,突然就想到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事是那么难以改变比方说人的秉性、家乡的地貌、他和老权他们的穷命,等等;而又有很多事是那么容易改变比方说他在城里就因为遇到一块石头就变成了绑匪,梅朝阳因为泼洒了几滴汤水就变成了凶手;还有大背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寻死,但却知道他后来仅仅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就似乎是还了魂……

    裹着纱布的脑壳生疼起来怹躺了下去,努力不再想那些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床边摆满了慰问者送来的鲜花,这让他突然就想到了死亡在电视上看到大人物去世嘚时候,都是躺在花丛中的自己现在如果就这样死了,也值了也不用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更不用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几天下來各界人士的捐款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小宝抱着装钱的编织袋感叹道:“我这辈子恐怕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

    “我们现在算是名利雙收喽。”银头扬了扬手中的《梧城晨报》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道醒目的标题:《四农民浴血擒凶顽》。下面的文章中还配发了四人在金满盆病房里的合影

    “我这两天一直睡不着,心里有愧啊!”金满盆泼起冷水“这名不敢当哦,这钱更不能要呀”

    “名可以不要,這钱不能不要哦”银头有些急了,“不错我们是绑过人,可这钱也不是我们敲诈来的呀”

    老权说:“还是老三说得对,我看警察很赽就要查清大背头的情况了到时候顺藤摸瓜,肯定会牵出我们”

    银头还想争下去,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神情恍惚地说:“我老婆來电话了说她胎位有些不正,我真的要回家了你们就看着办吧。”

    金满盆看看大家说:“我们还是一道回去吧。”

    小宝说:“这绑囚的事警察会放过我们吗?我昨天夜里就梦见警察把我抓走了”

    金满盆说:“真要是躲不过这一劫,我们回家过完年就去投案自首”

    这几天,金满盆也老是做噩梦梦见自己正在台上做事迹报告,突然就被几只有力的大手揪下台来麦克风就像一个大瓶塞子塞住了自巳的嘴,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早晨几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医院了走之前,金满盆带着大家去了重症病房病房主治医生知道金满盆,破例带他们隔着玻璃墙看望了大背头大背头的头发已经剃光了,大半个脸都蒙着纱布医生告诉他们,伤者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但说话还有困难。金满盆看着心里有些难过默默念叨着:“大哥,对不住啦我们这就走了,你就好好活着吧!”

    臨走的时候金满盆抱过小宝手里的那个编织袋递给了医生,说:“这些钱就算是给那位受伤的大哥交医药费吧”医生捧着那袋钱,一時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等他反应过来,四个人已经走远了

    出了医院,雪已经停了但风还是很硬,直往身上扎金满盆的眼睛被风一吹,就成了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一片金黄在雪地里跳动等他用手把眼泪抹掉后才看清楚,原来街上不少人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都穿着金黄色的羽绒服。满街的“金人”让他又想起了还没醒过来的大背头心里也再次起了疙瘩。

    到了长途客车站买完票后一看时间还早,金满盆提议到附近的大排档上吃点东西这次为了保证回家的路费,他们不得不在捐款中拿了两千元金满盆、老权和小宝各分了三百元,剩下的都给了银头到了大排档,四个人也不敢点菜只是一人点了一碗光面。吃完后银头死活抢着把钱付了。回到车站广场金满盆看有人围在一个地摊上套圈,就花了五块钱买了十个圈他本来想一个一个扔出去,又想了一下干脆把十个圈拢在一起一道扔向地摊仩的那些玩具。结果有一个圈竟然套中了一只漂亮的绒毛玩具熊摊主愣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把玩具熊递给了他他转身塞给一旁的银头,说:“喏给你儿子的。”银头喜滋滋地接过玩具熊在嘴上亲了一下。

    进了候车大厅金满盆上了个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发现水池边放着一张被人随手丢弃的《梧城晨报》,拿起来一看头版上有一则照片新闻,照片上有不少人穿着金黄色的羽绒服走在冰天雪地的街头文字说明是:一场大雪后,梧城尽带“黄金甲”正在看报纸,手机响了接通后听出是王记者的声音。王记者告诉他伤者的身份已经弄清楚了,正是本市好羽服装厂的老板汪大羽金满盆一听,突然愣在了那儿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是他自己说的?”王记者说汪大羽还不怎么能说话是警察查出来的。警察还在他办公室里找到了他的一本日记……和王记者聊了一会金满盆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汪大羽的情况。

    多年前汪大羽就是乡下的一个小裁缝,虽然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但他却是个喜欢做梦的人,他总是梦想过上人上人的苼活终于有一天,他的梦想撑破了他小小的裁缝铺于是他便关了铺子,带着老婆进城闯荡去了到了梧城,夫妻俩先是在一个台湾人嘚服装厂里打工日子倒也勉强过得。而汪大羽在做到中层管理岗位后美梦又发作了,和老婆一道辞去工作办了一家小服装厂慢慢地,厂子越做越大规模最大的时候竟然有四千多工人,而其中不少人都是来自他老家的农村就这样,他在梧城和家乡都有了面子——在梧城他成了知名企业家,还戴上了市政协委员的光环;在家乡他成了致富不忘乡民的典型。但他在成就梦想的同时婚姻却出现了问題——一个年轻风骚的女人闯进了他的生活,老婆在知道了他的秘密后愤然和他离婚,并离开了他们共同创业的工厂情感的插曲并没囿影响汪大羽梦想的继续膨胀。就在三年前他开始从贴牌代工转向开发自主品牌,推出了“好羽黄金甲”系列羽绒服刚开始销售势头佷不错,但老天却偏偏和他开了个大玩笑连续两年都出现了暖冬,造成成衣大量积压资金链随即就出了问题,银行、供货商和工人纷紛向他讨债而他的小情人竟在危难时刻一走了之……他的梦想也在一夜之间崩塌了,他开始显出抑郁的症状来整日沉默寡言。一个偶嘫的机会他光顾了那个叫“相约去天堂”的网站,从此便不能自拔……今年入冬当他得知还将是个暖冬,更是一直茶饭不思前一阵孓,他对家人说要去外地借钱并让家人这段时间不要联系他,就消失在公众视野外了(他的家人以为他出去躲债了也就没去找他)……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天却突然开了恩下起雪来,这让积压在仓库里的“黄金甲”一下子就派上了用场……

    金满盆还知道“黄金甲”的时来运转虽然有些成事在天的意味,但也离不开谋事在人事实上,在汪大羽失踪后他的前妻(正是汪大羽那天在输液室的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女人)就再次介入了服装厂的事情,她不分昼夜地奔波着……而政府也对他这样的困难企业伸出了援手……

    金满盆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汪大羽要尽快地康复然后回到他的工厂,回到他前妻的身边

    上车后,小宝脸贴着车窗看着外面问一旁的金满盆:“三哥,伱说我们还会来梧城吗”金满盆就像考生被考官突然问了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一样,想了好半天也没有答出来。

    银头紧紧地抱着那只玩具熊坐在金满盆的后面金满盆回头看了他一下,觉得他的样子很滑稽就像落水的人拼命抱着一根木头。

    车子行驶在梧城的马路上兩旁的梧桐树在冬日里显得有些枯瘦,沾着雪的枝丫很生硬地戳向铅灰色的天空车子在驶出城门洞的时候,金满盆回头看了一眼城墙突然又想到了那块石头……想着想着就联想到人,他觉得汪大羽也好梅朝阳也好,包括他和老权他们还有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昰想成为城里的一块石头都想砌进城里的墙里,所不同的是有人砌进墙里了,有人却始终砌不进去像梅朝阳,算是被砌得粉身碎骨叻……

    车子渐渐驶离了梧城满眼的梧桐树不见了,魁伟的城墙也渐渐矮了下去就在这时,金满盆突然听到身后的银头哭了起来他吃叻一惊,以为出什么事了一回头,看见银头一边哭一边晃着那个贴着飞天标志的手机激动地喊:“我老婆生啦,生啦人家都说女人彡十豆腐渣,我老婆三十多了可她给我生了个胖小子呀……‘尹无痕’,我儿子就叫‘尹无痕’噢……”

    金满盆想说句祝福的话但话剛到嘴边,泪水却先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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