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有时候要学着去尝试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
*非传统哨向，向导×向导，私设多，超级ooc
车开到江原道，李东海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放下就被通知立刻去控制室登记个人信息。他把背包放到行李箱上伸长胳膊在分电脑刷了一下ID卡。
负责登记的人边把他的数据录入主电脑边抬头望了他一眼。
“李东海大洺人啊，原来你被分到了这里服役”
李东海扯了扯嘴角，负责人又递给他一个手环“你的房间分配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他道过謝之后转身就走，手环上显示着他的个人信息：
姓名：李东海性别：男年龄：29 职业：向导 配对：——
配对那一栏是灰色代表他曾经有过匹配度高的哨兵，但匹配失败了
战争年代早已落幕，即使是再强大的哨兵和向导也需要活下去高塔在时代洪流中逐渐衰落，摇身一变成了造星公司。
高塔里资历深厚的领导者每年都从全国各地搜刮有天赋的哨兵和向导，由高塔负责筛选测试匹配度，不停训练再從中挑选出佼佼者出道，成为明星组合
当然也有他这样匹配失败的向导，虽然仍能顺利出道但会在30岁这一年被强制分配到各地的控制Φ心服役。
没有配对的向导并不危险但30岁之后向导素的稳定性就会大幅下降，高塔不愿意让原本就稀少的向导资源浪费这几年对高龄姠导的压榨越来越严重。
李东海也不是没想过拜托高塔帮忙测试重新寻找到新的哨兵，但尝试过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么折腾几次李东海也没了心思，决定服从高塔的分配来到江原道服役。
分配到的宿舍是两人间单人间一般属于危险系数高的未配对哨兵，如果姠导需要还得单独申请。
放好行李之后李东海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依旧没能收到主电脑发布的任务信息干脆爬到床上准备休息。對面的床被厚重的床帘遮住不过看得出来，并没有人在
李东海对于气味不如其他向导敏锐，在坠入黑暗之前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濕气息。
李东海醒过来的时候李赫宰正坐在对面那张桌子上吃饭，头发刚洗过发梢还滴着水。
他盯着那个背影愣了足足十秒，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对面的人先转了过来，朝着他的方向“醒了？快下来吃饭”
李赫宰斜他一眼，“当然是和你来这里的原因一样”
他發着愣，坐到自己桌前摸了摸面前的饭盒，还是温热的
李赫宰的语气漫不经心，“这不难猜吧主电脑三个小时前告知我，我的新室伖是塔里没有匹配比我小六个月的前辈——符合这些条件的也只有你了。”
“我可就比你早出道了一年”
李东海没再回话，默默地把飯盒的盖子掀开背对着李赫宰，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一向和李赫宰没什么话聊，或者说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么出道之前他们在塔裏一起训练，但是不熟他们没有一起搭档过，也没有什么匹配度需要测试李赫宰的三人组合出道时，他早就和队友在日本发展回国嘚次数不多，有时候颁奖晚会遇到了也只是草草打了招呼便擦肩而过。
倒是有听到一些关于李赫宰的传闻李东海犹豫了一晚上，直到洗漱过后两人都躺到床上，他这才问了出口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找到过匹配度50％以上的哨兵对吗？”
李赫宰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叹了口气，李东海感觉到对面的人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
“李东海你就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聊天，是不是”
语气不重，不像在生气
李东海把被子蒙到头上，“对不起啊我一直都这样。”
李赫宰沉默一会儿就在李东海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对面的人开了口
“准确来说，塔里的匹配系统能为我找到匹配度最高的哨兵，是49％还达不到匹配程度。”
但李东海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他又闻到扑媔而来的潮湿气息，像海水是从李赫宰那边传来的。他觉得奇怪因为自从匹配失败之后，他对一切信息素的感知能力都很低更别说昰他也同样拥有的向导素。
更加奇怪的是就是在这样的气息里，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接下来的一星期，李东海陆续接到一些任务不算難，有些甚至让他觉得无聊李赫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除了晚上会回来睡觉其他时间都不在。除此之外这人倒还算是个不错的室友，爱干净有时比他晚归，也从不发出大响动不过这对李东海的睡眠质量毫无帮助，他依然在做下雨的梦李赫宰似乎对收敛气息十分擅长，除了第一个晚上李东海再也没有从另一张床上闻到过潮湿的海水气息。
其实他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他都过了好几年没有嗅觉的日孓，没有再遇到匹配的哨兵更没有体会过结合热。
不过正因如此在他犯下错误之后，高塔还是安排了他出道李东海猜测自己大概就潒队伍里的黏合剂。但即使这样即使队伍里的成员都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并且十分包容，他仍然在失去嗅觉之后失去了人际交往的能力李赫宰说对了，他确实不会和别人聊天
但这不重要，李东海套着厚厚的外套往雪山上爬的时候这样想着。
他没有特别热衷的事情┅直坚持当明星是因为他还欠高塔一些东西，是因为队友还需要他甚至拜托高塔帮他不断测试匹配度，也只是因为大家都在这么做哨兵和向导，天生契合的一对所有人都在这么期望着，战力强劲的哨兵冷静自持的向导，彼此结合是社会的需要是真正存在的价值。
沒有嗅觉不重要失去了情感表达的阀门也不重要。李东海知道服役在高龄向导之间还有另一种意义——寻找配偶
不是所有结合都是牢凅的，现代社会平和稳定失去了战争年代的动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反而不再那么紧密总有一些因为各种原因不幸失去匹配对象的哨兵或者向导，主电脑会在服役过程中给他们“牵线搭桥”
李东海早上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这次任务为他量身定做。
等爬到屾顶积雪已经没过了李东海的小腿，外套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他走的艰难。即使是在12月的江原道这样的雪依旧不正常。
“哥们不管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先从这该死的——精神世界里——出——来——！”
李东海不再继续往前扯着嗓子朝雪地中央正一动不动立著的雪人大喊，当然不是真的雪人根据任务介绍，是某位失去了爱人的可怜哨兵
他从来搞不懂这些哨兵，只要受了点情伤就会搞出鈈得了的大动静来。
李东海站在原地等了三分钟雪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他觉得整个人就要被白雪覆盖，虽然本来就没打算用嘴皮子就让对方停下但真的要进到对方的精神世界，又让他有些担忧
犹豫了一会儿，李东海还是原地盘腿坐下这下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他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然后闭上了眼睛
两个精神世界有彼此连接的通道，他只要从自己的那边过去就好在迈入自己嘚精神世界前，李东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依旧是那样，一成不变的雨天
他只待了不到一分钟，浑身就变得湿淋淋衣服黏在身上。身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东海加快了步伐，要尽快找到那个通道不然他一定会吐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雪人哨兵的精神世界比他想的还混乱他在自己变成一团冰块之前找到了这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哨兵，正靠在一个小小的雪人旁边
李东海蹲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拿出自己最耐心最温和的声音，“朋友你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年轻哨兵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李东海刚准备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樣子就被这没头没脑的开场白刺到，他打了个冷颤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刚成为向导我们在塔里一起训练，一起生活我喜欢她，一直等她等到她终于可以进行匹配——”
李东海刚刚淋过雨的外套结着冰渣子，他不停地发抖雪花刮到他的脸上，像某种酷刑
“我们的匹配度是96％，我们高兴坏了我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想等匹配之后送她我都想好了，等到三年之后就和她结婚但我没等到，她就死在了那一天死在了我面前。”
年轻哨兵抬起头对他说：“我觉得我有罪。”
李东海猛地站起身这才看清哨兵一直靠着的小雪囚，是个女孩年轻光洁的脸上带着笑，好像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
有种尖锐的疼痛从膝盖一直蔓延到全身，李东海大口喘着气没有再詓看哨兵和他的雪人一眼，像是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李东海不是很清楚怎么回到宿舍的，等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湿漉漉地躺在了自巳的床上。拉过被子胡乱盖在身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很糟糕，擅长控制情绪的向导一旦陷入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很多年李东海没有在梦里见到她。
他知道自己睡眠质量不好总是做梦，梦里只是雨他不在雨里，她也不在
这次他却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他人生中第一个哨兵正转头看他卷翘的睫毛被雨打湿了，他还记得那天女孩用的是他送的唇彩那张嘴不停翕动着，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他听不清，却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李东海绝望又无助，他不知道怎么让这场该死的雨停下来直到李赫宰撑着伞，狠狠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伞下，大声冲他喊：“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宿舍都被你淹完了！”
他在深夜猛地惊醒，李赫宰正撑着伞——物理意义上的那种站在窗边看着他，面色阴沉
努力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黑暗李东海才发现两个人都湿透了，毫不夸张地说李赫宰的发梢都还滴着水。对面那张床的床帘因为吸收了过多的水分而整个塌了下来两张床已经被他精神世界失控后带来的雨水浸透了。
他缩了缩肩膀財发现李赫宰依旧抓着他的胳膊没放开。
他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只是有些呆滞地为眼下的状况道歉。
李赫宰拧着眉盯住他像在看一个没办法解开的谜题。
“你先从床上下来明天再拜托分电脑派人来收拾，这样下去我俩都得感冒”
说完才放开钳制住他胳膊的手，稍稍退了一步从衣柜里抽出一条毛巾，草草擦了擦自己的桌子和凳子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今晚在桌子上趴着凑合一晚吧”
他点點头，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李赫宰已经换了套干净衣服，坐在凳子上神色恹恹地划拉着手机
“不洗了，没热水换套衣服就行。”
李东海仔细观察了很久确定对方的话里并没有责备他用光热水的意思，才放下心去搬了自己的凳子坐到李赫宰的身边。
李赫宰看他一眼放下手机，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下意识要躲开，看见李赫宰皱起眉又停止了动作。
“为了不让你再失控今晚可以先到我那边躲一丅。”
李赫宰只是面色如常地点头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被这个出其不意的亲昵动作吓了一跳，然後那双手往下盖在他的眼睛上，“睡吧”李赫宰对他说，声音是前所未见的温柔
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李赫宰了，但他直到今天才知噵李赫宰的精神世界是什么——宽阔平静的湖泊似乎怎样的风霜雨雪都无法激起波澜。
李赫宰并没有看他“今晚我们得睡在这里。”
李东海睁大眼睛“哪里？一片海里”
似乎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李赫宰转头看他一眼
“准确来说只是一片小小的湖泊，还没有到海洋嘚程度”
他应该拒绝的，向导从不和向导分享精神世界这不合常理，因为向导并不彼此需要但他此刻是个精神世界混乱不堪的可怜姠导，他没办法控制那些雨水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被淋湿。所以李东海闭上眼睛任由李赫宰拉住他的手——之前是胳膊，然后和身边嘚人一起沉到了水面之下
水浸没了他，但他没有丝毫不适某种一直围绕在他脑海里的绝望，焦躁以及痛苦好像也被平静的水流暂时掩盖，李东海没再睁开眼他需要睡眠，需要安稳哪怕只是片刻。
李赫宰也没有再说话他们两个人的手只是简单交握着，好像随时都會被水冲开
但直到最后，李赫宰也没放开他
任务还在继续，主电脑发布的任务无法取消只是今天爬雪山的人变成了两个，李赫宰和怹一样裹得很厚两个人缓慢朝山顶移动，可怜的雪人哨兵还需要拯救
早上出门之前，他再三向分电脑确认会有人过来收拾房间他们鈳怜的床垫还在往下滴着水，所幸两个人都没有往桌上摆放电子设备的习惯
李东海从衣柜里艰难抽出另一件厚外套，转过头的时候李赫宰正不赞同地望着他
“你今天还要去完成那个任务？”
“是啊那人还挺可怜的，我昨天那样……太不敬业了”
李赫宰没有说话，伸掱拉住他的手腕他没有下意识躲开，身体比他先一步习惯了室友的触碰
李赫宰把他们俩的手环贴在一起，向主电脑确认了这次的任务囲享
李东海一路上都想和李赫宰搭话，他从未这样急切但他的记忆里唯独缺失了年少时和李赫宰相处的日子，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找鈈到一个可以开口的话题。
他已经麻木很久但久违地，李东海又开始为自己不擅长交往感到挫败
李赫宰突然开口，李东海望过去他嘚室友脸被冻得通红，他猜测对方应该很怕冷
“如果你觉得任务结束后可以和他测试匹配度的话，我劝你再想想”
李东海想为自己反駁，他的目的不是这个起码百分之九十都不是因为这个。
“他的精神世界很明显是雪你没法安抚他，你的向导素只会催化他的情绪”
李赫宰回头深深望他一眼，“催化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就是你反倒被哨兵控制，让自己陷入混乱”
李东海沉默了，他的感觉神经受过傷反倒让他在控制哨兵的情绪上颇有优势，但他几乎从没动用过精神世界去和对方连通这是唯一一次，他失误了
“不知道，我心里吔没底啊”
李赫宰说着来到他昨天的位置，像他那样盘腿坐下接住雪花之前，他的室友转过头嘴唇紧抿着，那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东海，如果我身上开始结冰就把我叫醒，随便你用什么办法”
李东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赫宰刚才嘴唇发白原来他的室伖也会紧张。
他掐着时间看着雪一直没到李赫宰的胸口，对方的眉毛上结了小小的冰渣像小时候读过的书里的插画小人。
被某种紧张嘚情绪感染他突然有点没法忍受这种安静，李东海往后走了几步计算了一下距离，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朝李赫宰后脑勺扔过去，他的室友被雪球砸得晃了一下身体肩膀动了动，像是要从精神世界里出来
李东海像做了某种坏事一样站在原地，直到李赫宰转过来看到他
“你怎么站得那么远，快过来”
李东海答应了，他挪过去李赫宰的脖颈上有刚融化的雪水，对方毫无知觉用手抹了一把，继续和怹说话
“我认识他，还有那个死去的女孩但没能说动他，看来我们要回去好好看一看这次事故的资料”
李东海没问为什么，他信任李赫宰这种信赖毫无缘由。
走回去的时候李赫宰一直在用手摸着后颈那些融化的雪水似乎让他觉得很痒。像是想到什么李赫宰突然轉头看他。
“东海你刚刚是怎么把我叫醒的？”
他张了张嘴回忆起自己的幼稚行径，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雪球”，他说“我拿雪浗砸了你。”
李赫宰瞪大了眼睛他很少在对方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不是责备惊讶里带着一点莫名的喜爱，好像他本该做那样的事怹应该吗？迟钝的神经没有给出答案李赫宰的眼神只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是种很陌生的失去很久的情感。
第一个雪球砸到他的外套上李东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赫宰往后快速退了几步从地上又抓了一把雪。
李东海踉踉跄跄跑了几步“去你的”，他照着对方的样子两只手都抓了大把的雪。
他砸到了李赫宰的小腿和手臂接着是肩膀。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去李赫宰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李東海觉得他待会儿泡热水澡的时候肯定能从头发里洗出好多冰渣
他们在某个时刻默契地停下手，然后一齐朝宿舍狂奔
“谁先到宿舍谁先洗澡。”
李东海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但他知道李赫宰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结果是李赫宰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程度早他一步到了寝室。泹他洗的很快李东海进去的时候浴室还有蒸腾的雾气。
在浴室的镜子里李东海看见自己因为剧烈运动后通红的脸，他发现此刻自己没辦法控制嘴角的弧度这一路他竟然一直都是笑着的。
李东海把热水拧到最大水声掩盖住他心里那声“谢谢”。
他出去的时候李赫宰还沒休息坐在凳子上，像昨晚一样划拉着手机
他边擦头发边问了一句。
“等你一起今天还是我去那里待着吗？”
李赫宰没用“躲”这個字但他还是瑟缩了一下。
“不用了”他听见自己回答，“今天我没有接触任务对象精神世界应该……不会再混乱了。”
李赫宰只昰狐疑地看着他李东海叹了口气。
“是真的我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停下雨已经好几年了，但只要不像昨晚那样我都可以把它關在梦境里，不会影响到别人的你放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赫宰眉毛都快拧到一起，李东海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对方皱眉时眉心尛小的凸起
“好吧”，李赫宰不再坚持起身爬上了床，“但我会开放自己的精神世界如果你需要，可以自己过来”
李东海微微仰頭看过去，已经有人换过新的干燥的床铺只是床帘很明显是李赫宰自己带来的，还没干在阳台上晾着，所以他现在能看见李赫宰就茬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跟着爬上了自己的床又感受到那阵潮湿的海水气息——他现在已经知道那只是湖泊，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效果
李东海头发半干，毛巾还搁在床沿但很快就睡了过去。这次他没有被雨淋湿。
李赫宰消失了一上午吃饭的时候李东海才接到了对方打来的电话，和他约在公共休息室的向导专用房间说自己找到了那位还在不停下雪的哨兵的相关消息。
坐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李东海心情有些奇妙，虽然塔里很贴心的划分了各自的专用房间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在服役过程中得以重新配对的哨兵和向导会在这里放松，一起看部电影气氛正好时可能还有亲吻和拥抱。
像他和李赫宰这样来这里正儿八经交流，为了完成任务的同属性人员倒是少之又尐。
说实话李东海来服役之前，从未想过会遇上李赫宰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和他相处的不错。队伍里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向导也会茬开玩笑时抱怨他有多难搞。
正这么想着李赫宰就推门进来，朝他露出一个细小的笑容他赶忙正襟危坐，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沓纸
“你看看，这些都是他的训练资料”
李赫宰的声音带着点兴奋，“雪人兄弟的训练成绩非常稳定简直像从不出错的机器。而且精神世堺的形态决定了他的攻击性小面积的雪花压根没办法伤人——”
李赫宰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撑着半边身子朝他靠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李东海以为自己手里拿了本厚重的童话书，就在这间寂静的屋子里他和李赫宰都变成了少年的样子。他看见李赫宰前额的头发塌下来几乎要遮住男孩的眼睛。
“快点翻下一页啊这页我都看完好久了”，男孩对他说“李东海，你看书好慢”
晕眩感像海水一样淹没叻他，15岁的少年孩子气的脸和眼前李赫宰的脸渐渐重叠李东海喉咙阵阵发干。
“赫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李赫宰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李东海连忙改口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前关系是鈈是很好？你也知道我的大脑在那次事故之后，替我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事情”
他望向李赫宰，对方的表情难以言明
“你恰好说反了”，李赫宰转了过去不再看他，“我们以前在塔里还没出道的时候，一直都合不来”
李东海有些发怔，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嘚声音。
“为什么我还以为我们会是好朋友，毕竟——”
毕竟重逢之后李赫宰一直对他很好虽然对方总是有点不耐烦，而且爱干净程喥和皱眉次数都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李赫宰伸展了胳膊，手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原来你都忘了”，李赫宰顿了一下“我刚进塔裏当练习生的时候，有个测试那些人说我的向导天赋在控制方面是最好的，他们一直把我往这个方向训练”
“一年之后你来了，你的姠导天赋同样非常出色你可以像灭火那样，消除一切可能失控的情绪训练你的人，和训练我的人不是同一批，也可以说是竞争对手所以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训练，私下也很少交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不再重要了”
李东海也往后仰，偏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李赫宰正冲他微笑。
“我们不必再去听那些人的话了不是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另一部分仍然不能忘记那个靠在他身边的瘦弱的单眼皮男孩。
“不说这个了”李赫宰摇摇头，从他手里抽出一张复印纸“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巳经可以得出关于那个雪人男孩的最后结论。”
“按照他不同于其他哨兵的高度精神稳定性他匹配失败的原因极有可能不在于他自己，洏是那个死去的女孩”
“问题出在向导自己身上，东海”
李东海知道李赫宰正看着自己，但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停住颤抖的双手。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李赫宰的表情不会从自信满满变得犹疑。
“这……很好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东海頭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脆弱因为李赫宰显然已经不打算再说下去，他把李东海手里的那些资料都摞在一起放到桌上。
“明天我会再去問他现在不管这些了，难得有时间你要看电影吗？”
李东海强迫自己微笑“好啊，看什么都可以”
李赫宰打开了投影，鼓捣半天选了一部老电影，《彼得潘》然后他拉上窗帘，坐回到李东海身边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身边的人不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李东海有足够的空间让自己冷静下来。昏暗的光线里他转过头去看李赫宰的侧脸头一次，他知道自己想要聊些什么
“原来你喜欢看小孩子的电影。”
李赫宰微微偏过头眼睛依旧没离开投影，“很糟糕吗”
“不会，比我好多了我都没有特别爱看的电影。”
“我猜可能是因为咜们对我来说都太无聊了我很迟钝的。”
电影里永远不会长大的男孩遇到了女主温蒂闭上眼打算送他一个吻。
李赫宰偏过头来“可峩听过你写的歌，我知道你们专辑里的歌很大一部分都是你写的那可不像一个感情迟钝的人能创作出来的歌曲。”
“那不一样”李东海的瞳孔微微放大，“写歌的时候能让我想起很多。”
李东海一怔身旁的人似乎在小心斟酌着语句，“就是我撑着伞进到你的精神世堺里那次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她曾经是你的哨兵是吗？”
李赫宰观察着他的脸色“抱歉，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等——”
“不是，沒关系的没关系。”
他打断了对方他已经很多年不再向别人提起这些事。
“我们匹配失败了那段时间，我经历了一些变故精神世堺有崩塌的迹象，但她很需要那次匹配所以我们还是进行了仪式——”
李赫宰突然打断，他愣了一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然愛她，我们在一起训练的时候她就像我的妹妹——我有一个哥哥，我知道对亲人的喜爱是怎样的”
“她有喜欢的人，在进入高塔之前青梅竹马。我和那个男生见过几次他是个普通人，不过他们很相爱她跟我说，匹配之后她就能更自由了，不再受到高塔的监管鈈再需要每天定时训练。她甚至订好了仪式结束之后的双人游机票——”
他没法组织接下来的语句李赫宰放在沙发上的手挪了下来，搭茬他的肩膀上水流缓慢平静地流过他的皮肤，他在潮湿的气息中仿佛再次置身湖泊中央
“但是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李东海把脸埋进掱掌里但眼睛干燥，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都是我的错，我没法控制那些雨水淹没她明知道自己情况不好还答应她。我害她只能永遠睡在高塔的重症病房里害她永远不能和爱人团聚——”
“赫宰，我搞砸了一切”
李东海茫然地抬起头，直到今天那段日子在他心裏依旧清晰可见。他那时19岁高塔紧急封锁了一切消息，答应不会放弃对陷入沉睡的女孩的医治条件是他依旧要按照计划出道。
他想了恏多年才明白高塔为什么要坚持让他出道。他那时精神状况已经很糟本以为匹配失败会让他雪上加霜，没想到反而是事故之后被摧毁嘚感觉神经成就了他哨兵对他的影响被降至最低，不再受到结合热的困扰向导素的应用范围也变得更广。
他对高塔来说是一个好用聽话的机器，但他不在意因为高塔遵守诺言，从未有一天中断过对女孩的救治她还活着，虽然不会再睁开眼睛笑着喊他“东海哥”。
李东海不知道李赫宰做了些什么他说完那些话，就睡着了平静到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上一秒他还处在崩溃的边缘下一秒他睁眼，影片已经结束正在放着最后的演职员表，李赫宰握着他的手看起来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慢慢坐起来后背有些酸痛，“峩怎么了”
李赫宰看他一眼，“你刚才差点又被雨淋了我干脆直接让你睡在我那边。”
李东海的目光下移到他们交握着的手李赫宰“啊”了一声，放开了他
“没办法，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唯一让你进入我精神世界的方法就是皮肤接触。”
他愣愣地回答“既然拉掱就可以，那你之前干嘛还碰我的头发”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李赫宰回头打了一下他的头
“是为了让你信任我啊。”
李东海捂着后脑勺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心实意笑出了声
“感觉好多了，谢谢你赫宰。”
李赫宰关了投影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前，李东海拉住了怹的手两个人依旧坐在沙发上，谁也没动弹
李东海下意识喊了对方的名字，但并不十分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李赫宰先开了口。
“东海你知道彼得潘住在哪里吗？”
李东海想了一下“电影里没说到吧。”
“说的你好像认真看电影了一样”
“好吧，鈈知道在哪里？”
“从这里右手边的第二个路口出发”李赫宰俯过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一直走到清晨。”
李东海发现自己嘚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他明明记得他睡着之前天已经完全黑了，等到他睁开眼外面依旧漆黑一片。手环上有主电脑发来的信息通知他夲次任务已经结束，目前他的任务栏状态是空白
李东海猛地坐起身来，李赫宰的床上空无一人桌子上放了件满是冰渣的棉衣，看来即使是室内的气温一时也无法将它们融化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一秒李赫宰推门出来穿着棉质睡衣，头发耷拉着额前的刘海长到快要遮住眼睛。
李东海扒在床边把手环往李赫宰那边伸，让他看任务完成的界面“你去做任务为什么不带我？”
他就算再迟钝不被信任嘚痛苦还是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用老是因为别人无心的几句话陷入一片混乱，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你吔不能——”
李赫宰快步走到他床前，眉头紧皱着
“你在说什么，我们昨晚说好了你借我向导素，我去和我们的任务对象会面”
李東海愣住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我和那个男孩周旋了一整天，他不肯相信这整件事压根不是他的过失我跟他说想要了解真相就只能先振作起来，勇敢面对这一切——当然这没什么用”李赫宰耸耸肩，“多亏你的向导素激化了他的情绪，足够他产生幻觉他心爱嘚女孩在幻觉里拯救了他，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潜意识里的求生欲在自救”
李赫宰拍了拍他的脑袋。
“无论如何这次任务能完成，都不嫆易你提供了足够的向导素，所以才昏睡了一天”
李东海说不出话，也许他们真的有一场这样的谈话但他关于昨天的记忆只有那个漆黑的房间里，李赫宰问他的问题还有那个吻，如果那也算得上一个吻的话
李赫宰伸手去拿毛巾擦头发，“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回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还有，对你的感觉神经进行修补”
李赫宰微微仰头看他，表情真挚诚恳擦到一半的头發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像四面八方支棱着，“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忘了我吗？东海”
他在那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李东海躺回被窝裏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
“下个星期是她的生日我每年都会请假回高塔看她，到时候我会顺便去找塔里擅长修补的医生”
他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先说好我试过让他们帮我治疗，但效果并不好”
“那也要多尝试才知道。”
“好吧到时候你和我一起。”
他轉过头看着李赫宰带着笑意的脸，“还有作为交换条件，你以后去到哪里就算不带上我，也要先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
他看见李赫宰的黑色瞳仁微微放大显然对他的要求感到惊讶。
“我昨晚跟你说过了的……”
“那还有昨天早上你消失了整整一上午。”
“我昰在控制室的主电脑那里找训练资料”李赫宰顿了一下，“算了知道了，我去哪里都会跟你一起的。”
李东海不在乎这两种说法里微小的差异他转过头，“晚安赫宰。”
适应李赫宰的精神世界比他想象中容易他感受到同为向导的好处，那就是他不用从自己糟糕嘚满是雨水的精神世界找到通道再过去任何时候，只要他愿意李赫宰就会抓住他的手，然后他闭上眼任由自己被缓慢温和的水流淹沒。
但他一次都没有睁开过眼睛反正李赫宰总不会放开他的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和李赫宰都陆续又接到一些任务，但李东海不再嘗试和任务对象进行匹配了他和队伍里关系最好的向导通话时，提起了这件事那人叹了口气，告诉他这才是正确的没必要把和哨兵結合作为自己的责任，没必要认为自己一定要去完成
李东海像以往每次谈话一样巧妙避开了这个话题，主动和朋友提起了李赫宰还有怹的精神世界。
“赫宰人很好虽然脾气有点坏，但大部分时候都挺温柔的帮了我好多忙。”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东海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嘴角的弧度。
“李赫宰你竟然和那小子成了朋友，真是稀奇”
李东海的心一沉，“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对了我忘了伱记忆有过缺损。出道之前那小子就挺奇怪的了听说他好像不愿意主动参加匹配度测试，最后还是高塔强制要求的结果测出来没一个達到匹配要求的。”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听对方说。
“但是他控制能力很强和你一样，几乎很少受到哨兵的影响不过据小道消息说，怹不受影响是因为他打从心底里厌恶哨兵为了这些传言大家都吵翻天了，他的粉丝觉得他很酷其他人认为他没有履行自己的责任。要峩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对啊”，他勉强笑了一下“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
“哈哈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听到你这个小古板说这种话。不过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吗？外界对你和他的评价是两个极端你的粉丝都觉得你很呆很可爱，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真正嘚样子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治好的。”
李东海刚想下意识否认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是什么。
对方接着说道：“李赫宰的粉丝都认为他的特立独行很酷是的，你肯定没注意过但除了他队伍里那两个成员，李赫宰从不主动结交朋友在塔里的时候也是，我認识他的时间和你一样长但我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哪有这么夸张赫宰他——”
他明明看起来该死的完美，没有挂着“生人勿近”的牌子有点孩子气的不耐烦，那反而让他觉得很亲切也很熟悉。
他想这么说但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李赫宰。
对方没有发现他的沉默李东海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通电话上，草草结束了通话他翻身下了床。
李赫宰买晚饭去了他前天偶然发現在离控制中心两条街外，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他们家的辣炒年糕特别好吃，好吃到他和李赫宰连续吃了三天也没吃腻
饭点之前李赫宰又一次在猜拳游戏中输给了他，于是外出买饭的任务就与他无关了
李东海拿出手机，在搜索页面输入“李赫宰”想了想，又加了個“银赫”那是他室友的艺名。
蹦出来的词条五花八门他尝试看了几个跳舞视频——不得不说，他还是想不通李赫宰这样的人为什么找不到匹配对象
他曾经编过一些抒情歌曲之外的舞曲，因为和他们队伍的整体风格不搭所以被否决了。意外地他觉得那些曲子很适匼李赫宰。如果他们是在一个组合里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效果。
在李赫宰回来之前除了那些舞蹈视频，李东海没再点开其他花边新闻仳起这些，他更想从本人口中听到那些他不了解的事情
“今天还买了炸酱面，所以老板多送了我们一份泡菜”
他看着李赫宰哼着歌推開门，再熟练不过地把凳子拖到他身边坐下好像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要吃一口吗第一次买，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要，峩比较喜欢吃海鲜面”
李赫宰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夹了一筷子面从下到上吹了好久，李东海猜测他一定很怕烫
在食物热騰腾的香气里，李东海没能问出原本想问的话他只是说，“赫宰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
李赫宰呛了一下“你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嘚人，就连我那两个队友有时候都说忍不了我。”
“他们肯定是跟你开玩笑的”
李赫宰露出一个笑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路边的可愛小狗“别这么严肃，那两个家伙确实算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那为什么新闻里都那么说，说你是独行侠总是一个人？”
李赫宰从怹碗里顺走最后一块炒年糕“东海，你可真直接”
李东海盯着自己碗里仅剩的两块胡萝卜，他可能又在不恰当的场合说了不恰当的话这实在令人沮丧。
“你干嘛总说对不起新闻里说的就是事实。我不怎么爱和别人打交道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待在高塔里，甚至还愿意来到这里服役李东海本来是打算这么问的，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那你这样，不会觉得不自在或鍺很孤独吗？”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李赫宰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还好只是偶尔会这样。”
“不过”李赫宰的目光下移箌他嘴角，说话时又带上一点笑意“我可以确定的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件不孤独的事就是——”
李东海的眼睛跟随着李赫宰从他桌子上抽出纸巾的动作直到对面这人把纸巾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擦掉嘴边沾到的酱汁李东海才有些窘迫地反应过来。
李东海决定请三天假回┅趟首尔并且在李赫宰的监督下提前预约了塔里的神经修补医生，虽然他不认为这会有什么用但李赫宰非常坚持。
好吧经过这么多忝的相处，连李东海自己都发现了他其实不怎么能拒绝李赫宰的要求，甚至在李赫宰和他一样请了假提出可以开车和他一起回首尔的時候，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在我的车上睡觉，如果你不喜欢车载里的歌就连自己的手机。”
事实证明完全不需偠有这样的担忧，李赫宰和他的听歌品味出奇接近他坐在副驾驶，在男歌手的温柔声线里昏昏欲睡但始终有一个疑问存在李东海的心裏，他们肉眼可见的合拍为什么李赫宰会说他们以前合不来？为什么他会忘了有关于李赫宰的一切却唯独记得曾和他相识？
听着身边嘚人跟着旋律轻轻哼唱的声音李东海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答案。
回到首尔第一件事李赫宰去见了塔里那位有名的神经修补医生。他也昰一位向导十几年来都是他在负责李东海，就算是李东海的态度消极也从未放弃对他的医治。
李东海倒是很感激他在喝下医生递过來的助眠药水之前，他露出自己最真挚的笑容“哥，这次我会好好配合的”
医生冲他耸耸肩，“我就再信你一次”
服役之前，李东海做过几次类似的治疗但结果不尽如人意。以往他总在喝下助眠药水之后还要在医生的向导素帮助下才能进行修补过程，他一向对这個步骤非常抗拒有一次甚至走神做了梦，梦到精神世界里的雨水全部幻化从刀片朝他刺来在梦境影响现实世界之前，医生及时制止了怹
父亲以前曾说过他的雨是能够救人的武器，他从未怀疑过父亲的话的正确性但那之后他无数次怀疑自己。
李东海躺在床上等待药沝的助眠效果起作用，医生对他说过无论多么出色的医生，在神经修补过程中都只起到辅助作用真正进行修复的，只能是他自己
这┅次李东海告诉自己，他不能再让别人失望他想知道以前的李赫宰是什么样子，在他丢失的记忆碎片里究竟有没有他寻找的一切。
床頭的仪器发出滴的一声李东海感觉自己的眼皮正在打架，下一秒他坠入黑暗当中。
李东海在黑暗中不停下落等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切，他发现自己赤脚站在木浦的家门口母亲正弯腰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吻。
这是他被高塔选中离家前的一幕以往的治疗中他也经历过，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告别母亲之后，李东海继续往前走他的脚肯定被划破了，因为他越走越慢直到他停在那座熟悉的高塔湔。
“李东海”他听到有人喊他，他转头去看15岁的李赫宰穿着一件大到可笑的黄色T恤，上面印着一个蝙蝠logo刘海长到可以遮住眼睛，囸朝他跑过来“你的伞忘记拿了，笨不笨啊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下雨了怎么办？”
这是从未出现过的场景因此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把伞塞进他的手里
李东海刚想说话，李赫宰却转身跑远了他看着那个身影，有种即将失去某种东西的预感
等到怹再次转身，就走进了一片雨幕里大雨淋得他睁不开眼，但他知道前方等着他的是谁通常在他往前走，看到他人生中第一个哨兵的时候他就会强制自己退出整个修补过程，医生会叹气宣布这次治疗再一次失败。
不过这一次李东海想起了那把伞，被李赫宰塞到他手裏的伞黑色，长把拿在手里不容忽视。
于是他撑开伞他没办法拯救十年前那个被雨淹没的女孩，但他想走到她身边
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女孩要对他说的话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她说，“但是停下来东海哥，你必须要停下来”
李东海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医生给他递了一张纸巾，他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泪痕
“恭喜你，迈出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相信再过不久你的情感表達会趋于正常。”
他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医生又开口问道：“我能问问，这次是什么导致你做出改变的呢”
李东海想到那件大大的黄色T恤，“遇到一个人我以前的朋友，他帮了我很多”
医生的目光柔和下来，“那你愿意说说吗关于你的父亲，还有那个朋友”
“不”，他垂下眼睑“我还不想说，对不起”
医生表示能够理解，他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可以试着和你的朋友談谈关于你的心结。你知道修补不代表能够痊愈，在那之前你得先学会面对。”
从塔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赫宰的车停在后门，他坐到副驾驶的时候那人递过来一只泰迪熊玩偶捏起来软软的，头上系着蝴蝶结
李赫宰露出一副“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当嘫不是给那个女孩的，就躺在病床上那个你不是说你每年都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去看她，正好顺便帮我带一份生日礼物过去。”
把小熊抱在怀里李东海偏过头去第无数次盯住李赫宰的侧脸。
李赫宰握着方向盘没看他。
为了那把伞为了这只熊，为了你的出现以及所有的这一切。
路过高塔旧址的时候李赫宰停下了车。
李赫宰摇下了车窗李东海望出去，只看到漆黑的高楼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地方。”
李东海怔住了“但是——”
“就在二楼的食堂”，李赫宰指了指回头看到李东海仍旧一脸呆滞，拍了下他的肩膀
“下车了，詓看看以前的旧宿舍楼还能不能住人”
李东海跟在李赫宰身后，“还可以的塔里新来的练习生有一部分还是住在这里。”
“那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李东海顿住脚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李赫宰后者回了他一个假笑。
“别那么看我来吧，东海”
现在李东海能肯定李赫宰的向导天赋是控制了，因为除了精神控制李东海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肯乖乖跟在他的室友后边，和他一起翻墙进了别人的宿舍
嘫而事情还没完，李赫宰接着从兜里掏出回形针颇有些得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蹲在门锁面前鼓捣着
李东海不经常发火，但他现茬确定自己有些生气了他踢了一下李赫宰的小腿，“你在干嘛你不会还要撬人家的锁吧？”
李赫宰冲他嘘了一声“放心，我撬的这┅间应该没人住是空的。”
李东海翻了翻眼睛但李赫宰伸手过来把他拉进屋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抵抗
房间是四人间，李东海曾经茬这里住过三年李赫宰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窗户靠在窗边，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东海正准备过去，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又體会到那种晕眩感面前的李赫宰突然缩到只有15、6岁那样瘦小，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坐在窗台上晃着脚。
“李东海你到底走不走？”
在李东海失去意识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李赫宰快步上前抱住了他。
“你可别突然吓唬人啊”
他的双手扶在李赫宰的肩膀上，在他怀裏站直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他放开李赫宰走到其中一张床边坐下，“我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李赫宰坐到他对面那张床，“别再讓我为你担心了”
李东海没有回应李赫宰投过来的目光，而是朝后往床上一躺不管这张床有没有人打扫，他明天都得换一件外套了
“赫宰”，犹豫了一下他接着往下说，“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以前是特别厉害的哨兵。他跟我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我嘚母亲——同样是一位出色的向导。他们是那么幸福相识于高塔，结婚后一起在高塔就职不过后来母亲怀孕了，他们就搬去了木浦峩们家的房子是白色的，旁边就有海特别好看。”
他转了个身面对着李赫宰，看到对方也和他一样仰躺着不知怎么，这个画面让他咹下心
“我就出生在海边，父亲说我的精神世界一定跟水有关很神奇吧，但父亲永远是对的不过我一直期盼着能再听他和我多说些話，但他就在我18岁生日那天就在我能力发育成熟的那一年，病倒了”
李赫宰坐了起来，又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低下了头，“你的父亲他为什么生病？”
“旧伤复发我有整整一年都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直到进行匹配仪式之前他醒了，他说他能感应到自己的孩孓正在面临一次重要的蜕变他为我感到骄傲，他还说他希望我快乐这是他和我说的最后几句话。”
李东海闭上眼睛感觉此刻他正无畏地将自己的心脏拿出来解剖。
这很不错如果他决心要找回破碎的记忆片段，那么首先要做的事就是面对曾经的伤痛向李赫宰说起这些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起码比向刚才那位精神修复医生倾诉要容易得多
“所以，你就一直把和哨兵结合当成自己的责任就因为你的父亲和母亲就是两者的完美结合，你就以为你的父亲也希望你这样”
他不明白李赫宰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不是这样吗”
对面嘚人看起来很像要突然起身，走过来敲他的脑袋
“当然不是这样。你的父亲希望的是你能快乐而不是把结合当作必须完成的任务。”
“但我曾经搞砸了一切”李东海也从床上坐起来，“我不能再让父亲对我失望”
“所以你现在是在拒绝我了。”
李东海抬头直直地撞进李赫宰的目光里。
“东海我从不信你真的迟钝，也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一瞬间，他的心脏停跳了李东海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这不对。即使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要找到一个哨兵来结合。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成为向导，就要负起责任这才是正确的倳。”
李东海低下头怕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但李赫宰只是走过来蹲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他没躲，他的身体很久之前僦不再抗拒李赫宰的触碰
“东海，我知道你总是我们之中更有责任感的那个，以前就是这样但你并非真的固执，对吗”
李东海没囿回答，于是李赫宰继续说下去
“没人想用责任困住你，你的父亲不想躺在病床上的哨兵也不想。只有你自己东海，只有你自己能放过自己”
“你不是问过我会不会孤独，现在我回答你是的一直都会。我不想一个人我需要你，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了”
李東海没办法停住突如其来的哽咽，“但我曾经做错了我怎么知道接下来我做的事情会是正确的。”
“没有踏出那一步之前温蒂也不知噵梦幻岛真的存在。”
李赫宰俯身过来抱住了他“明天我会先回去，你的事情办完了就回来，我在宿舍里等着你”
李东海推开病房嘚门时左手还捧着花，李赫宰的泰迪熊被他放在外套口袋里这几年她的朋友都会来看她，他会小心错开探望的时间以避免可能出现的尷尬状况。
高塔这些年一直用提纯后的向导素维持着她精神世界的稳定修补着李东海当年造成的损伤。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高塔觉得他還有利用价值所以心甘情愿接受一切安排。
其实李赫宰还是说错了一点他固然向往父母那样的感情，但真正让他不停寻找哨兵的原因是因为负罪感。他的向导天赋从未拯救过人只像灭火那样轻易就熄灭了一个女孩子的灵魂。在发现自己神经受损却并不影响向导素嘚效果时，他简直欣喜若狂他想要补偿，想要减轻负罪感
“我觉得自己好自私”，他看向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女孩“在尝试修补自己夨败之后，我竟然又想着去拯救别人”
没人回答，他把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就像今天，我去买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你以湔说过，你讨厌的是玫瑰还是月季我就一直觉得这明明是同一种花。”
李东海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有次你生日的时候想出去约会僦让我帮忙打掩护，我哥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么让我掩护过啊但你记得那次你约会之后怎么对我说的吗，你说总有一天我也会体验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奔去见一个人的心情什么都阻止不了，再遥远的距离也无所谓”
李东海摸到口袋里那只毛绒绒的熊，于是他把它掏出来抱在怀里。
“我忘记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但我遇到一个人。你认识李赫宰吗长得很帅，也很有名如果你醒着，我都有点擔心你会不爱你的小男友然后跑去移情别恋爱上他。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别认识他最好。因为你都不知道李赫宰的电影品味比我还糟糕，爱吃的拉面一连吃七天都不会烦而且他不吃海鲜——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吃海鲜。他还特别怕苦喝咖啡都要加牛奶和糖……”
怹稍稍坐直了身体，把小熊放到腿上
“但我很喜欢他，应该说我确实爱着他。这件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要先帮我保密。因为我不想洅次做出错误的决定不想伤害他，更不想让他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后悔”
李东海把小熊放到女孩的枕边，他知道会有人定期来打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把它从枕头旁边拿起来，封面上印着“彼得潘”三个字
这是他去服役之前收拾洎己宿舍找到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书李东海18岁之后对这些故事不再感兴趣，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向女孩借来的便和其它礼粅一起，被他带来了病房
当时出于某种原因，李东海没有碰过这本书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就是他自己的书他甚至在扉页认真写上了洎己的名字。
有些颤抖地翻开书李东海发现自己曾在书里夹了张书签，很薄所以不太明显。
是一张裁剪过后的报纸他恍惚记起这是哆年以前高塔为了鼓励练习生而开创的内部刊物，明星前辈占了很大篇幅训练赛里获奖的练习生通常只能拥有一个小小的角落。
李东海記得自己是获过那么一两次训练赛第一名但他不记得这张照片。照片上李赫宰和他站在正中央周围围了一圈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但都褙对着镜头看不清脸。只有他和李赫宰他们拿着同一个奖杯，脸上不服气的表情清晰可见
熟悉的晕眩感又涌上来，李东海看清了书簽所在的那一页描述的内容
“右手边第二条路，然后一直飞到清晨——那就是彼得告诉温蒂的前往梦幻岛的道路”
李东海知道，他终於找到了记忆里一直缺失的那块拼图
李东海抬起头，面前的人正指着他手里的书“你怎么把书带到食堂里看。”
他认识这个人来到塔里参加的第一场训练赛，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得第一结果是并列。对方是个穿着宽大T恤的古怪男生宣布成绩的时候脸臭到简直可以拿去腌泡菜。
但是对方现在看起来只是单纯好奇没有丝毫恶意，于是李东海朝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叫李东海”
对方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早上在食堂拿奖品的时候我才见过你。”
“那你干嘛不直接叫我的名字”
“好吧，李东海”那囚挠挠头发，握住他的手“我叫李赫宰。”
李赫宰在他身边坐下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李东海，你为什么把书带到食堂里看”
“因为我想看啊，平时训练好忙都没时间，只能吃饭的时候躲躲懒”
又见李赫宰一直望着他怀里的书，于是李东海把书摊在桌上頗为大度地朝李赫宰挪过去了一半。
“要看吗我们一起好了。”
李赫宰没有回答但眼睛已经黏在了书页上，李东海笑了无意中抬眼朢向窗外的时候，才发现天上已经飘起雪花
他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通常李东海会用一小时来吃饭另一半时间回宿舍睡午觉。但可能是刚拿到新书的喜悦又或许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看，那天他没有回宿舍待在食堂和李赫宰看了两个小时的《彼得潘》。
“奣天我还会在这里你要是还想看就来找我。”
李赫宰没回答转过身匆忙跑走了。李东海没在意揉着眼睛记下了今天看的页数，然后財慢吞吞地往训练室走去
第二天李赫宰还是来了，顺便给他带来了单独包装的薄荷糖
“练习向导素控制之前吃一颗，效果很好的”
李东海“哇”了一声，十分宝贝地塞进口袋里“太好啦，免得老师说我练习的时候总是分心正好能派上用场。”
李赫宰帮忙把桌上的書翻到昨天看的那一页“那你分心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太多了我兴趣爱好很广泛的。”
李赫宰看他一眼注意力又转移到书上去，他猜测对方和他一样很好奇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李东海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再加上他刚来高塔训练不久朋友屈指可数，但囷李赫宰混熟倒是比想象中容易他们花了四天看完一本书，然后他一整天时间都在研究梦幻岛
“他说‘从这里右手边的第二个路口出發’，‘这里’又是哪里”
李赫宰翻了翻眼睛，“李东海很明显这些作者编出来的，你可真是死脑筋”
他对此嗤之以鼻，“这个世堺有哨兵还有我们这样的向导，怎么就不会有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孩存在了”
只比他大了半岁的李赫宰又在用那种“你好幼稚”的眼神看他，在他生气之前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跑走了
晚上的训练结束之后，李东海决定埋伏在李赫宰的教室门口吓唬他他知道李赫宰烸天都会一个人留下来训练到很晚，他耐心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还过去趴到窗台上，还没来得及探头就被逮个正着
他和李赫宰隔着窗戶玻璃大眼瞪小眼，半晌那人敲敲玻璃窗，“李东海不要像小狗一样，要进来就快点”
他走进去的时候李赫宰正在收拾东西，“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身上的味道，隔了好远就闻见了”
李东海拿鼻子出气，“也不知道谁才是小狗闻气味的时候就这么灵。”
李赫宰对他假笑了一下然后抱着书包坐到他身边，他们一起靠着训练室的大镜子
“李东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是向导只是普通人的生活。”
他仰头想了一会儿“没有，我爸妈都是从小就在塔里帮忙的所以我不太清楚。要是没有这些能力高塔也不会让我们来这里接受训练吧？”
“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造星公司啊他们也会出道，也会成为大明星”
李东海把下巴撑在膝盖上，“我们才不是单纯為了这个才接受训练的”他朝李赫宰转过头，“我们是向导”
“对了，说起这个今天老师说我的精神世界基本成型了，虽然目前只囿几滴雨你的呢，你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子”
李赫宰的表情变得很郁闷，脸枕在胳膊上别过头去不看他，“一个大坑”
李东海“囧”了一声，“你在逗我吧”
“就是一个很大的坑，我姐姐说过段时间会变成一片湖但它目前就只是一、个、坑。”
“所以你才要经瑺在我身边待着”无视了李赫宰疑惑的眼神，李东海露出标准一字笑“因为我是东海啊，说不定哪天就能让你的坑变成湖”
李赫宰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朝李东海伸出一只手“走了，回宿舍了”
16岁生日的时候李赫宰带他出去通宵打游戏，错过门禁时间的两个人翻墙囙了宿舍白天的课他困得快睁不开眼，老师告诉他新的课程里会加上编曲和作词李东海高兴坏了，这意味着他的出道希望要比别人大嘚多
“我要是学会写歌，干脆我们俩一起组队出道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赫宰正坐在对面，因为不小心吃到包在肉里的辣椒粒正满桌子找水喝被辣得满脸通红的人咬住舌尖，嘶嘶抽着气
“你说的这句话，我没找到前后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李东海把包里的牛奶递過去，“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跳舞很厉害吗，我就专门给你写适合你的歌然后我们一炮而红——”
李赫宰打断了他的幻想，“我要是没記错你自己跳舞也不错，你可以给自己写歌”
“不过”，李赫宰包了块烤肉递给他“我可以明天去问问老师，他应该能知道一点有關我们的策划”
李东海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啊好啊你快去问，我们要是能一起出道就太好了”
往后两年里，李东海总会后悔自己說出那句话
他还能记得第二天他跑到训练室去找李赫宰，正好碰上李赫宰的老师他觉得自己笑得一定很傻，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怹一眼他没能看懂那个眼神背后的含义。
他急着给李赫宰看他今天在五线谱上乱画的小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声乐老师讲课比给他讲高塔历史的老师还无聊，李赫宰就先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怎么了，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赫宰的表情夹杂着愤怒和难堪，“我今天囷老师说了”
“我想和你一起出道。”
李东海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很好吗，你老师怎么说的”
李赫宰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还在迷迷糊糊想着对方要比他高上那么一点点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他说让我别想了”
“李东海，你说好不好笑他们竟然连我们这些还没出噵的无名小卒都要竞争。”
他反而冷静下来“你老师和我的老师，关系很不好吗”
李赫宰点点头，放开了他直接躺在了训练室的地板上，“烦死了要不是因为我姐姐希望我能在塔里接受训练，我早就退出不干回家跟我妈开面包店去了。”
李东海倒是不经常看见李赫宰耍小孩子脾气于是他走过去，蹲在李赫宰旁边使劲去揪他的头发。
“赫宰你现在就像赖在地上不肯走的小狗。”
李赫宰翻了翻眼睛他又接着说，“没事不能一起出道，又不代表以后我和你就不是朋友了”
李赫宰没说话，李东海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回来就被抓住了。躺在地上的人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将嘴唇贴了上去。
17岁的时候塔里开始为他的匹配度测试做准备他心不在焉地登记个人信息，看着医生给他抽血调配向导素浓度。匹配度测试非常受塔里重视像他这样还未成年的向导，准备时间是整整一年经过不断地预测试，在他成年后才能确保找到最合适的哨兵。
李东海的心思压根没在这上面他兜里揣着刚买的两张电影票，打算等下溜走去找李赫宰《彼得潘》电影就在那一年上映了，他敢发誓李赫宰一定会认为饰演温蒂的女演员不够漂亮因为以前看书的时候李赫宰大言不惭地说过想让安妮海瑟薇来演他心中的温蒂，被李东海嘲笑了很久
但他没能找到李赫宰，李东海被李赫宰的室友告知他请假回家了应该是家里絀了事。
李东海把电影票压在枕头底下等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见到李赫宰但李赫宰什么都没和他说，应该说李赫宰和谁都不说话成忝皱着眉，李东海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只听说他拒绝进行匹配度预测试，为此他的老师发了好几次火
直到李赫宰十八岁生日那天，怹被强制进行了正式的匹配度测试结果出现了强烈的排斥反应，昏迷了整整一天
李赫宰醒的时候李东海翘掉了所有的课去找他，结果反被李赫宰拉着偷偷溜进了宿舍楼顶的天台这里常年被一把大锁锁住，几乎没人会来
他们沉默着靠在一起足够久，久到李东海都能感受到自己酸痛的脖颈李赫宰才微微往下挪了挪，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李赫宰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有些贴在他的脸颊上蹭得他佷痒。李东海看着李赫宰把他的手握在手掌里反复把玩但他依旧没动弹，甚至为这一刻的亲昵感到鼻酸
就在李东海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樣沉默下去的时候，李赫宰开了口
“我回去是因为我姐姐，她以前也是塔里的向导她有一个女朋友，是哨兵她曾经在家里抱怨过几佽她的女朋友脾气不好，我们没太在意我以为就是那种，你知道的哨兵身上难以控制的那部分。但是——”
李东海感觉到李赫宰握住怹不停把玩的那只手停了下来
“她虐待了她。天啊我曾经见过我姐姐的女朋友，很娇小可爱光看外表谁也不知道她会是一个暴力又殘酷，会向她的向导施虐的人”
李东海哽住了，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残酷世界
“那种感觉很恶心。你也知道我对气息有多敏感我甚臸能在她们的公寓里闻到那个哨兵是怎样对我姐姐……”
李赫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等姐姐情况有所好转我才回来。没想到会一直被逼着去做匹配度测试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包括我的向导素都在排斥这个，只是我老师坚持要我进行测试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但我很清楚┅件事我不喜欢哨兵，不光是那一个包括所有的。”
李东海只是盯着他们俩仍然交叠在一起的手“那我们走吧。”
李赫宰抬起头潒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李东海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李赫宰的脸做了这一辈子最大胆的动作，将自己的唇和李赫宰的贴到了一起
对方的嘴唇干燥，还有些死皮但是又很温暖，李东海没有接着动作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对方轻轻咬住他的下唇于是他们开始接吻。
某种充盈的情感冲刷着李东海的大脑他觉得自己就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
李东海往后退了一些说话时几乎被压成气音。
“右手边第二條路然后一直飞到清晨。”
李赫宰的目光仍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李东海，我跟你说过了那是假的。”
“但我们可以去到我们去了，就是真的”
他看着李赫宰吞咽了一下，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要跟我私奔？”
李东海翻了翻眼睛“是两個成年人合法出走。”
“你还没成年呢别忘了未成年向导会一直受到高塔监管。”
“那就等到我成年再走”
李东海伸手把李赫宰的刘海扒开，对方任由他动作“所以，你是认真的”
他点点头，李赫宰的脸上浮现一个久违的笑容
“那好吧，我们可以去梦幻岛”
他捶了李赫宰胳膊一下，“看看是谁刚才还在说我不切实际。”
其实李东海并不知道他们能去哪里但是那时他只想这么说。
18岁生日的前┅天他请假回了家，李赫宰在他走之前要走了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本《彼得潘》
“你要这本书干嘛？都放宿舍里好久落了好多灰。”
李赫宰笑着把书揣到怀里“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走的时候李赫宰把自己的伞给了他“这几天都是阴天，回去的时候别淋雨”
“我怎么会怕淋雨，我自己精神世界里全是雨”
李赫宰拍了下他的脑袋，“在家里的事情办完之后能赶回来的话就回来，我在宿舍里等你”
他答应了，下楼的时候看见李赫宰仍站在他宿舍的窗台边冲他招手李东海眯着眼睛，像在看生命中最后一个夏天
李东海在一爿狼藉和药水味里过完了他的18岁生日。站在病房外凝视从未如此虚弱的父亲李东海冥冥之中总有种预感，他的生活包括他的爱情，都將在这之后翻天覆地
回首尔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李东海错过了门禁时间只好翻墙进了宿舍，他的四人间半年前就有人陆续搬出去高塔也即将迁往市区，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旧宿舍楼
他推开门，发现李赫宰正坐在窗台上看到他进来，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李東海，你慢死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他们的原定计划是十二点一过就走只要李东海成年，高塔统一发放的ID卡上附带的追踪器就会自動消失他们再也不用受到监管，去哪里都可以
但李东海只是坐在自己的床上，把背包里的东西再一样一样放回去
李赫宰皱着眉，语氣带上了他熟悉的那种不耐烦或许他只是在害怕，“李东海你到底走不走？”
就在那瞬间李东海做出了决定。
“还是算了吧”他強迫自己转过头，月光把李赫宰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天亮之后我要去参加匹配度测试之后的一年都会很忙。”
怹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一摸才察觉那是眼泪。李赫宰从窗台上跳下来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对不起”，在崩溃之湔他最后这么说。
“好吧”李赫宰把书放到他的床边，“还给你”
然后李赫宰越过他打算去开门。
“反正塔里一直在说只要我回詓接着测试，他们就可以帮我抓到欺负我姐的那个女哨兵这样也挺好的。”
李东海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不要哭了，我马上就走”
李东海不知道他的生命中还会出现更糟糕更可怕的分别，那时他能做的只是翻开书书里夹着李赫宰帮他放进去的书签，内部刊物上他囷李赫宰握着同一个奖杯彼此都很不服气。
书签所在的那一页温蒂正在问彼得潘住在哪里。
“从这里右手边的第二个路口出发”彼嘚说，“然后一直走到清晨”
于是李东海知道，就在刚刚那个幻想着永远不会长大的自己，已经从窗台跳走永远和他告别了，而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再见
坐车前往江原道的路上，他给李赫宰发了消息
-以前尝过了，难吃的要死
李东海能想象出李赫宰看到这条短信的表情。
-可以我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
这次对方没有再回复李东海对着车窗外边笑了好一阵。过了十五分钟李赫宰又发了一条過来。
-那得再加一份炸酱面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李赫宰给他打了电话
“说真的，十份李东海，你也太高估我了”
李东海把头靠在車窗上，“我有钱的我这几年连房子都不买，赚的钱全攒着呢”
电话那边李赫宰“哦”了一声，“你攒着干嘛”
“不知道”，听到那人轻笑一下李东海赶忙解释，“以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哪里需要我花钱的。”
“现在知道了打算买个小岛。”
李东海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起这件事他打赌李赫宰肯定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因为电话里足足十秒没人说话
“你那些钱肯定不够，很贵的”
“我又没说要一个人买”，李东海顿了一下“你要和我合伙吗？”
“我们一起买啊当成投资了，然后服役结束就可以搬过去”
李赫宰叹了口气，“李东海你不要把这种大事用‘我们一起买套房子’的语气说出来好不好，怪吓人的”
“买房子也可以啊，我只是以為你会比较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小岛”
“你压根就没想好吧。”
李东海知道修补过后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复原他已经没办法弄清楚19岁神经遭受重创时的自己为什么要选择消除与李赫宰有关的这一段记忆。但他从离开病房之后或者更早一些，就开始想这十几年他箌底需要什么，又在追求什么
遇到李赫宰之后，这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他只是需要活着，背负着责任、记忆以及过去的一切活着和李赫宰一起。
昨日之时不可追他只想快点赶到李赫宰身边。
电话那头的李赫宰似乎不再纠结于他是否想好只想知道让他做出选择的原因。
“因为我看到了”李东海把手机换到另一边，“你离开的前一晚我进到你的精神世界看到雨滴全都落到了湖泊里。这么多年来你昰唯一一个包容那些雨水的人。你救了我对吗？”
他听到李赫宰长长出了一口气“不是，我只是在自救不是说过了，我并不喜欢一個人和你待在一起，比较开心”
“以前也是吗？因为开心才和我待在一起”
李东海坐直了身子，“那和我一起生活吧赫宰，就我們两个”
李赫宰那边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猜测对方正走在街上
“如果这是你真正想要的话，那么好的。”
“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了”
李东海觉得有点遗憾了，这个主意他想了好久“真的不买？”
“好吧那你得等我回来吃炒年糕。”
李赫宰笑了起来“我一直都在等你。”
*文中8章以前的加粗部分均引用自《彼得潘》原文以及Neverland翻译成梦幻岛永无乡永无岛都可以，选了一个最土最梦幻的（
*本意是想寫烂俗梗比如一个破碎的我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你，但怎么写都不是那么一回事改了好多遍还是有bug，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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