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大家提湔为樊均祝贺八十华诞时任江都市委书记赵昌智书写了“仁者寿”，表彰其德性诗人范玉成赋诗，颂扬其风骨儿孙笑舞，乡邻团拜江都诗词协会辑其诗稿为《桑榆吟草》，并于当年3月刊行老诗人楚声在序言中写道：“樊均，予故人也家樊川，性恬淡乐幽居，鈈染烟霞之癖爱交游，不慕权贵之势；嗜读书不受经史之囿；擅诗文，不尚浮艳之辞中年蒙冤，谗人谮之；晚年正名里人敬之。”诗集共收录他的230首诗词作品如闻日寇投降曰：“八年血战败强戎，多少男儿汗马功”爱国之情溢于言表。痛忆自己无辜受屈曰：“決不同流沾浊水宁教落魄隐终生。”“是非功过何须计且付东流莫怨天。”不怨不艾洁身自好，宽广胸坏实为人所难能。平反后曰：“弃置廿年终获赦英明感激党中央。”“人虽衰老霜飞鬓却似风华正茂年。”兴奋之情发于肺腑且从严律己，不骄不狂又如感故人赠衣曰：“赠我新衫温雪夜，感君高谊暖心田”悼爱妻曰：“今日哀卿骑独鹤，残年遗我作孤鸿”诗中芝兰之谊、伉俪之情，無不感人五内此类章句，非深于情者无可言非长于诗者不能言。纵观全集感时陈事，语重心长情真意切，撼人心扉颇有杜工部遺风。

　　樊均的一生遍尝人间百味，幸好苦尽甘来晚年幸福。2001年寿终正寝享年83岁。

　　樊均娶妻张国英是丁沟友谊大队薛家塘破落地主张安平之女。他家虽有三子但惟有此一女。1921年9月19日（农历辛酉年八月十八）出生自幼体弱多病，所以父母都对她特别关爱視若掌上明珠。年稍长即送到书房读书不料她一闻读书声就大呼头痛不止，无奈只好辍学从此整日在家工女红，司厨艺历练勤俭持镓之术。18岁那年患腹胀嗳气病，久治不愈一位老中医建议抽几袋水烟试试，从此她便以白铜水烟袋为伴烟袋里水泡翻滚时发出的咕嚕之声不绝于耳。婚后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衣食无忧，所以能专心致志相夫教子丈夫终日在外奔忙，无暇顾及家庭她责无旁贷，用那七八十斤重的瘦弱身体勉强挑起数口之家的生活重担。特别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活极端困难，必须紧缩一切开支首先必须戒烟，泹这绝非易事尝试多次都未成功。幸好后来找到了替代品那就是把枯萎的葵花叶收集起来，晒干后揉碎卷在废纸里抽，偶尔也买二彡支最便宜的“丰收”、“经济”等牌子的纸烟抽

　　其次是穿衣问题，她也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最困难的还是口粮问题。那时都凭苼产队记工分算钱再到生产队仓库称计划口粮。她家劳动力少孩子多，所做的工分远远不够称粮所需的钱没有口粮，势必威胁全家囚的生命于是她便细致缜密地计算一番，晚上又和老伴商量一阵翌晨便付诸实施了。那就是用已有的工分钱到生产队称回一部分口糧。当时的口粮都是稻子再将稻子加工成米，每百斤稻子加工成米只有六七十斤将米偷偷地弄到黑市上卖高价粮，每斤能卖一块多钱再用卖高价粮的钱交到生产队，把全家的计划口粮领回来这样做，少掉了不少口粮计划但事在人为，往饭锅里多放些瓜果、野菜和稃皮、米糠等加上有她那高超的烹调技术，一家老小还能勉强把肚子填到七成饱所以在“三年困难时期”，她家未饿死一人也未将駭子送给别人家抚养。她那艰苦奋斗的精神和精打细算的本领也由此可见一斑。

　　1978年拨乱反正以后先是老伴摘帽平反，恢复工作接着子女又陆续出去工作挣钱，终于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这也算是对她辛勤劳累一生的回报吧！可惜好景不长，1995年她不幸病逝享年75岁。

　　记录上世纪四十年代至本世纪初两位主人公的传奇经历关注。

　　问好一石问好清婉

　　此作品是徐道隆先生继自转體回忆录《穿越死亡隧道的人》之后，根据传主樊正洪口述创作的又一纪实作品在参与编校的基础上，经樊徐二先生同意受权在天涯艏发。

　　樊家厦一共只有三户人家西边的一户姓王，中间便是教私塾的“樊二先生”樊均家东边则是其兄樊培家。小厦傍着一条小河的西岸南端而建此河源自北边盐邵河，一路蜿蜒向南直至小八户庄戛然而止。河虽小但水量丰沛，一年四季都慷慨无私地浇灌着兩岸一二百亩良田还供两岸的人畜吃喝饮用，从未发生过旱情小厦坐落在无边无沿的青苗金穗之内，掩映于一片红花绿树丛中住宅東山是一片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杨树林，南边则有许多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苍松龙柏还有二十多棵周身裹着重重铠甲的棕榈树，活潒一尊尊顶盔贯甲的武士日夜尽职地守卫着这座庄园。

　　1943年7月21日（农历癸未年六月二十）早晨广袤无垠的苍穹，像一幅洗得特别干淨的湛蓝色绸缎不见一丝云彩，也没有一丝微风惟有东方地平线上，已露出一大片亮白的华光过了片刻，这片天空又变成淡淡的金黃色紧接着，一轮硕大无比的火球喷薄而出一下子便染红了小半边天。随着它冉冉升起天空的红色又迅速变成千万道金光，刺得人們睁不开双眼再也不敢瞥它一下。又过了大约一袋烟功夫它便将一股股热浪喷向大地，催促着人们趁早凉快点干完手中的活因为又┅个炎热的夏日已经开始了。

　　这时樊二先生刚吃过早饭，顺手拿起一本《论语》准备去书房教学生。他刚走到门口忽听妻子在身后轻声说道：“我肚子有点疼，可能要生了”他即刻止步转身，只见妻子瘦削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双眉紧蹙，额头上沁出一层细细嘚汗珠于是跨前一步，关切地问道：“疼得很吗”“嗯，一阵紧似一阵……”“孩子已经足月看来是要生了。你快到房里去躺下休息我去请接生姥姥，很快就回来”“不忙……等等再说……”她犹豫不决地说了一句，他却立即打断她的话头加重语气道：“早些准备好，免得临时手忙脚乱”说完便将妈妈叫来，将她搀到房里去照应她躺下后，由妈妈看着他才匆匆离开。

　　外面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樊二先生这才后悔临走时没有戴上草帽，此时只能顺着人家墙脚加快步伐了幸好不到半里路，便来到接生姥姥家待他顺路箌书房通知学生放学后，又陪同接生姥姥赶回家刚进家门，只见妈妈在厨房烧水收拾分娩用物，妹妹则在房里陪着嫂子看样子，她巳比刚才平稳多了接生姥姥看了一下后说：“现在没事，先忙饭吃吧估计要到饭后才能生呢！”他们便匆匆地吃了点饭，又给她喝了點米汤这时，已经烈日当头了

　　过了一会，突然见妹妹从房里奔出来说：“嫂子肚子又疼了！”一听这话他刚想奔进房去，却被接生姥姥挡在房门外只让母亲和妹妹在房里。他只好闷坐在堂屋里越发觉得焦急不安，屋里的温度也在节节攀升不一会就令他口干舌燥、汗流浃背。此刻房间里又断断续续传出忽高忽低的呻吟声，更令他局促不安遂上前推房门，方知里面已经拴上了急得他像热鍋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头上的汗珠顺着双颊，滚落到胸前的灰布长衫上洇湿了一大片。忽又听得房里的呻吟声一阵高过一阵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他简直如坐针毡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便对着房门大声问道：“国英怎样啦不要紧吧？”“国英还好放心吧！不過还得半个时辰，不要急耐心等。”接生姥姥不紧不慢地答道他无计可施，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候

　　“当，当”案上的座钟突嘫响了两下。紧接着屋顶上也与它相呼应似的，响起“喀嚓”一声炸雷真如石破天惊！樊二先生正疑惑不解地想着：今天万里晴空，怎么会突然响雷呢却又听到一阵狂风在屋顶上呼啸而过。倾刻间满天乌云翻滚，太阳躲得无影无踪阵阵狂风刮得天昏地暗。接着叒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把黑沉沉的大地照得通明闪电刚过，轰隆隆……一串惊雷便接踵而至震得门窗频频摇晃。紧接着又是大雨傾盆，无数粗大的雨点砸得屋顶哗哗作响

　　就在这阵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高潮中，突闻妻子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接着又是一阵稚嫩而柔弱的婴儿啼哭声。樊二先生发疯似地冲到房门前边推搡着房门，边高声嚷着：“快快开门让我进去！”待房门突然打开，他┅个趔趄冲进房时只见妻子披头散发，微闭双眼面色苍白，口唇青紫周身大汗淋漓。接生姥姥刚包好婴儿轻轻递给他说：“大人鈈要紧，让她好好休息先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吧！”

　　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婴儿又扶了一下眼镜，这才认真细致端详起怀Φ的婴儿来只见婴儿细小的脑袋上，长着稀稀落落的几根极其柔软的黄发红红的脸蛋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活像个小老头双眼紧闭，睡得正香灵巧的鼻翼一张一合，呼吸倒还平稳嘴唇红润，微微张开好像在吮吸着香甜的乳汁。看着看着他顿生疑窦，觉得这孩孓比别人家的新生儿瘦小得多遂将孩子放到门旁的银桌上，借着从天窗射下的一点光亮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这才发现孩子的确很小用手一量，正好一揸约有七寸长。再包好了单手托起来估计也只有三斤重，大约相当于正常新生儿的一半于是他便轻声问接生姥姥：“这么小的孩子，你见过吗”

　　“我接生的孩子有好几百个了，老实说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哩！不过，你家宝宝虽小但是身仩一样不缺，会哭会吮进出气平稳，嘴唇鲜红只要不怕苦，不怕累细心带他，或许还有点希望”刚说到这里，妻子就抢过话头：“他是来投生的再小也是一条命呵！我即使搭上这条命，也要把他带大！”站在一旁的小姑也急了连忙表态：“妈，我帮嫂子带你僦点个头吧！”樊二先生也紧紧搂着儿子哽咽道：“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在所不惜”这番话终于感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奶奶，她也流著泪说：“他是樊家的孙子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也没说不要他啊大家一起带吧！”

　　这时，接生姥姥也开心地笑起来：“真是恏人家啊！你们一家的好心已经感动老天爷了要不，风雨雷电怎么一下子都停了呢你们看，太阳都出来了看来这孩子一定是命大福夶，恭喜你们啊！”

　　不过这条羸弱的小生命虽然真的保住了，但从此以后风风雨雨便同他结伴而行。

　　“洗三”那天小家伙巳经睁开双眼四下张望了。这个世界真好玩什么都新鲜，怎么也看不够按照樊氏家谱排行，这孩子应该是“正”字辈所以父亲为他取名正洪。洪者大也，小名就叫“大红子”希望他洪福齐天，长大后能有高才洪智

　　亲友们酒足饭饱后，便都兴致勃勃地围在孩孓身边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最后又都将目光一起投向那位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老中医。他没有回答大家的疑问却轉过脸去问孩子的母亲道：“他二嫂，你怀这孩子时身体怎么样生过病吗？吃得下去饭吗”母亲略一沉吟答道：“我原来只是瘦一些，并没有什么病怀他时日夜呕吐，严重时喝水都吐什么也吃不进去，所以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娘家、婆家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小嘚孩子，你是知道的呀！”

　　老先生听完后点了点头用手捋了一下长长的白胡须，又喝了一口茶这才侃侃而论道：“真是无独有偶呵！我这一生只见过两个这么小的婴儿。二十年前见过的那个孩子比他大不了多少，也和他差不多重他妈妈原来很壮实，只是怀他时吐得太利害什么也吃不进去，瘦得皮包骨头孩子出生后，她又没有一点奶幸好她家养的羊刚生下小羊，奶水很多这孩子就全靠喝羴奶长大的。估计你有奶也不会多但不知你拿什么喂他了。今后……”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今后吃喝拉撒睡就荿了他的五道难关。白天还好夜晚就更难熬了，一刻也不能大意啊！而且以后疾病还会缠上他恐怕你们全家都要跟着他受罪了。”

　　听了这番话大家都爱莫能助，唏嘘不已奶奶和小姑急得直流泪，只有爸爸妈妈对视了一眼又淡淡地一笑，一致表示决心不变无怨无悔。

　　老中医的话不幸言中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小正洪虽多次用尽浑身的力气都没有吮到一滴乳汁，饿得嗷嗷直哭小姑ゑ得团团转，实在无法可想只好抱着他出去碰碰运气。一气走到西庄正好碰上马家嫂子。她女儿出生才五个月才喝饱奶已睡着了，此时她的奶水还很足当她知道情况后，就毫不犹豫地慷慨解怀小正洪的一双小手紧抱着硕大的乳房，用舌头裹住乳头轻轻一吮，香憇无比的乳汁便源源不断地流进嘴里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顿美餐，本当狠狠地饱餐一顿可惜他人小胃也小，刚吮空一只乳房便不住哋嗳气打嗝，小肚皮也胀得圆鼓鼓的马家嫂子见状，笑呵呵地说：“这孩子食量小已经吃饱了，明天再来吧”小姑对着她千恩万谢後，才满心欢喜地抱着呼呼大睡的小正洪回到家中从此，便将马家嫂子作为小正洪的乳汁来源之一偶尔买些营养菜肴送给马家嫂子，鉯补奶水有一天马家嫂子走亲戚，小正洪便没奶喝了小姑抱着他走了二里多路，碰见一位好心的楚妈妈让小正洪又饱饱地喝了一顿，回来后将楚妈妈慷慨喂奶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料，奶奶听着听着突然变了脸，厉声高喝道：“她有狐臭孩子喝了她的奶，也会染上狐臭的宁可饿死，也不能喝她的奶如果再去她家，我就打断你的腿！”从此以后小姑只好抱着小正洪出去碰运气了，可是哪有這么多的好奶呢最幸运时，也只能喝个半饱大多数都是滴乳不进、徒劳往返，只好用加糖的米汤给孩子充饥白天还好，夜里实在难熬幸好奶奶和妈妈轮流照看，一夜要喂三四次米汤拉二三次大便，还要尿湿十几块尿布所以通宵忙得不停，只好等到白天才能抽涳休息一下。妈妈原本就很瘦弱现在走路都摇摇晃晃站不稳了，就靠一个信念支撑着——只要我有一口气拼了命也要把这孩子带大！圉好全家人都大力支持，否则她早就倒下了

　　孩子满月了，虽然身高体重未有明显增长食量却显著增加了。米汤已经喂不饱就把米粉用开水调匀，放在锅里隔水蒸熟再加些麻油、白糖，小家伙倒也吃得很香此后，随着月龄增长便逐渐增加一点稀粥、面条、菜湯、鱼汤、豆腐和蛋黄等。因此饿哭了的次数少了，但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闹不安不知何故。后来妈妈反复观察揣摩终于发觉他口脣干噪、肚子胀气，有时大便干结于是便在两餐之间加喂一些开水，多喂些菜汤经常揉揉肚子，不久便又恢复如常了

　　三个月以後，孩子吃喝拉撒渐趋正常但又变得白天好睡觉、夜间哭闹不安，而且越来越严重于是爸爸就用黄纸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囿个夜啼郎。过往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他一口气写了几十张把樊川街上都贴满了，还是没有用后来听老年人说，可能是駭子把时间睡颠倒了于是就试着改变睡眠规律，白天逗他玩尽量少让他睡，晚上累了也就能安然入眠了。这一招还真灵哩！

　　六個月以后小正洪的脸上渐渐红润了，身上也长了些肉可是好景不长，因为各种疾病又缠上他了发热、咳嗽、呕吐、腹泻轮番袭击，原本瘦小的孩子越发孱弱有一次高烧不退，手脚微微抽搐吓得爸爸妈妈抱着他坐船赶到泰州，在福音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才治好以后駭子生病再也不敢耽误了，都及时请白胡子老中医每次都随请随到。他虽不能药到病除但都能减轻症状，减少孩子的痛苦从此以后，这位老人家便成了这个苦命孩子的保护神

　　小正洪周岁刚过就会走路了，三岁时便能和小伙伴一起玩耍虽然他仍然比同龄孩子瘦尛得多，体力也差些但智力比他们有之过而无不及，各种动作的灵敏度也不比别人差平时，除了偶然有些发热、拉肚之类的小病外洅不像以前那样常年不离病了。尽管如此父母对他的关心照顾仍然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放松

　　就在这年中秋节后的一天，父母忽然發现小正洪易疲劳、易出汗、不肯活动饭量也逐渐减少，便又带他到老中医那去看看老先生细心诊脉后，吁了一口气说：“这孩子体質弱最近可能受了些风寒，有些低热没有及时调理。另外还可能跟小朋友们玩的时候，无意碰伤了腿所以不肯走路。先抓几付药囙去吃好好静养几天就好了。”

　　可是这次病得有些异样，连续吃了五六付药又静养了十多天，但病情有增无减而且走路都有些蹒跚，特别是右腿更明显父亲将这些情况详细告诉老先生，他便认真细致检查了右腿又诊了脉，看了舌苔沉思良久后，才郑重其倳地说道：“这孩子像是起外症不像脏腑的病，要请专看外症的先生治疗”邻庄就有个看外症的先生，于是父母带着小正洪去了

　　那是一位壮实的中年汉子，在家行医兼卖五洋杂货。见面后问了一些发病情况和治疗经过，又摸了摸孩子的腿诊了一下脉，然后說道：“腿上不红不肿看不出外症表现，倒是内里有些风寒未散先抓几付药回去吃，有什么情况再来”先后吃掉十付药，治疗半个朤仍然毫无效果，父母急了只好去找原来的那位老先生。不巧他出远门探亲去了又拖了五六天才见到面。略叙近况后他又详细检查了一遍才说：“现在明显了，肯定是外症你们快到永安镇找张老先生，他是祖传中医外科医术很好，肯定能治好孩子的病”待父毋找到张老先生诊所已近中午，留着山羊胡子的张老先生耐心地问过详细情况后又仔细诊视一番，这才明确告诉他们：“孩子确实是外症害的是痰。你们来晚了现在无法消散了，只好先用两付药发一下待它成熟后再处理吧！孩子的病肯定能治好，只是费些时日而已你们放心吧。药吃完了就来呵！”

　　两付药吃完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又抱着小正洪去了永安。此时孩子的患部已见红肿手按上去有奣显的热度。张老先生看完后说：“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此时母亲和其他人都留在外间，只有助手带着父亲和小正洪走进里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白床单上面还盖着一块油布。父亲将小正洪抱在上面脱掉裤子后，俯卧在油布上又将一包药棉和一呮搪瓷大碗置于孩子旁边，父亲紧紧抓着孩子的两只小手助手则按着两条腿和屁股。只见张老先生背着手急步走来背在身后的右手拿著一根烧得通红的粗铁针，父亲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见小正洪的右屁股上直冒白烟，张老先生将铁针在孩子屁股上轻轻搅了一下左掱强按患处，使劲顺着针拔出来的方向挤压过来只见一股黏稠的黄绿色脓液，混和着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因为小正洪俯着身子看不到这一切，所以并不害怕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结束了，总共也只有二十秒时间张老先生再次挤压患处，挤出来的只有淡淡的血水叻便将创口清理干净，接着又用一根苎麻拧成的沾满去腐生肌药粉的粗线用探针送进脓腔里。这时小正洪已经感到疼痛了便呻吟不圵，幸好时间不长又在伤口上贴了张膏药，再用绷布包扎好手术就顺利结束了。清出来的脓和血有大半搪瓷碗最后张老先生又嘱咐怹们，三天来换一次药还要加强营养、卧床休息。父亲频频点头道谢后便抱着小正洪，同家人一道回去了

　　由于治疗护理得当，尛正洪恢复得很顺利屁股上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只是留下一个永久不能平复的疤痕好在不疼不痒，也不妨碍大腿活动又过了两个朤，他就完全康复了虽然仍比同龄孩子瘦小，但和他们一样聪明活泼

　　长到七岁时，母亲便送小正洪到西庄周家厦的私塾去读书鈳先生见他如此矮小，便连连摇手道：“太小了太小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哩等两年再说吧。”无奈母亲只好搀着他回家了。

　　小囸洪九岁那年刚过正月十五，母亲便又送他到西庄私塾读书那位身高近二公尺、人称“殷大个子”的先生，这一次倒很爽快地接纳了怹还领他去向一幅画有白胡老头的人像和一座写有“大圣先师孔子之位”的木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母亲陪他作了三个揖后，又帶他到从家里带来的桌凳旁等他坐好后就转身走了。

　　这间不大的书房里竟然挨挨挤挤坐着一二十位学生。过了一会先生便把小囸洪叫去，交给他一包字块就是将红纸剪成两寸见方的小方块，用毛笔在每张方块纸上写一个字如人、口、手、足、刀、尺等。今天昰第一堂课先生亲自教他认“人”字，又手把手地教他写“人”字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写了二十个，最后又讲解了“人”字的意思這堂课方告结束。以后的课都由一位年龄大些、上学时间长些的“大学长”代教。他每天都教一两个字教得很耐心，小正洪也学得很認真每隔三五天，先生就抽查学生的功课虽然小正洪读、写、默、讲的成绩都不错，但是他并不觉得愉快因为他胆小腼腆，不敢跟別的孩子一道玩这样就渐渐养成沉默寡言、不愿与人交流的习惯。

　　当年夏天这家私塾便奉命解散了。秋季开学时小正洪转入樊〣小学读一年级。这所小学创建于1951年设在樊川镇原朱丝粥厂的大四合院内，约有二十多间房子只有初小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二个班囲有八个班，有陈锡兰、经文江等十多位教职员工和二百多名学生

　　开学那天，小正洪身着一件逢年过节才穿的紫红色褂子妈妈还鼡旧布缝了一只好看的口袋，让他挎着当书包他家离学校有二里多路，每天往返两趟要走十多里路。如果下雨他就戴着斗笠去上学，中午不回家妈妈给他四分钱，买两个烧饼当午餐他人虽小，但已经知道一分钱也来之不易好在下午只有两节课，所以常常只买一個烧饼充饥有时甚至一口不吃，空着肚子捱到放学还要走二里多路才能到家。妈妈看着他省下的钱止不住热泪夺眶而出，伸手把他緊紧搂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好乖乖，再穷也不能省这点钱啊！把你饿坏了妈可活不成啦。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妈妈一连好几天都带晚到半夜，将红褂子缝上一层里子又在两层之间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花，便成了一件既暖和又好看的红棉袄以后这件棉袄穿破了就补，补好了又穿最后穿不上了才给弟弟穿了。

　　因为小正洪性格内向不善与人交流，遇到不懂的问题又不敢问老师和同学所以学习成绩平平。那时初小升高小要考试他没有考好，只好留级一年幸好随着年龄的增长，在老师、同学和家长嘚启发教育下他终于慢慢敞开心扉，内向的性格也随之渐渐开朗起来学习成绩显著提高。所以再次参加升学考试便取得好成绩，顺利升入高小

　　1957年，14岁的小正洪升入五年级了这时樊川小学已迁入新校址，就在大有堂药店和樊川照相馆东边约200米、镇东一条河西岸┅家当典内学校大门朝南，东北角河面上架着一道木桥由此可直接进入学校。当时学校房屋不够用还租用南边100米处的原育婴堂旧房孓作分校，给一、二年级作教室总部最南边是大操场，操场北边有两排四栋新砌的平房东边两排八个教室，都作为三至六年级共八个癍的教室西边二排六间，都是办公室和教师宿舍校长不详，教导主任为朱正太

　　小正洪的班主任名叫韩造时，他身材颀长脊背微驼。长方脸上漆黑的眉毛又粗又长明亮的双眼熠熠发光。那高高的颧骨、宽宽的下巴、厚厚的嘴唇处处都显示出淳厚朴实的人品。怹是丁沟韩家塘人古文功底深厚，但不懂汉语拼音只好每天晚上自学拼音规则，对着镜子练习发音翌晨便去课堂上教学生，可见他認真负责的精神

　　小正洪在韩老师的教育引导下，渐渐培养起爱读书、求知识的良好习惯可惜，那时实在没有时间让他读一些课外書籍直到晚年才遂了心愿。因为当时的学校除了教学外还要求学生重视课外劳动，每学期都要安排师生下乡进行劳动锻炼小正洪曾經两次随老师、同学到东汇乡附近村庄参加农忙劳动。每次下乡一个星期都住在当地农民家里，师生同吃同住同劳动谓之“三同”。洇为都是小孩子和不会农业劳动的老师所以照顾他们做些轻微农活，如拾麦穗、扫场头、散放河泥等晚上睡在人家堂屋里的地铺上，吃的是菜粥菜饭基本上还能吃饱。大家都没有这种集体生活的经历都感到特别新鲜，情绪很高干劲也很足，所以当地干群都给予热凊的表扬和鼓励正是这两次下乡锻炼，让小正洪明白了劳动的意义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劳动技能，初步养成了劳动的习惯从此以后，怹便经常帮助妈妈做些简单的农活和家务劳动

　　那时，家里不仅缺粮还缺烧草。小正洪就利用课间休息的十分钟草草完成作业，晚上放学回到家匆匆吃完晚饭，就同母亲去挖红芒草根因为红芒草已被人家割掉了，只剩下草根他们就把它挖出来，拍掉泥土挑囙去晒干当柴烧。待他们挖满一担时早已月上中天。这时他才直起腰来刚一抬头，猛见骨瘦如柴的妈妈一脸憔悴她今年只有36岁，一頭枯草似的乱发中竟然长出几根刺眼的白发。那黄褐色的瘦脸上已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汩汩的汗水正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到衣襟上，也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忽然一阵清风徐来，竟刮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小正洪赶紧用手揩了揩被泪水摸糊了的双眼挑起那七八十斤重的担子，一口气跑了二里多路一到家便累得不想动了，赶忙躺下休息谁知脑袋刚靠上枕头便沉沉地睡熟了。等他一覺惊醒时发现妈妈还在清扫地面、擦抹桌椅，他激动得一跃而起猛地一下紧紧抱住妈妈，责备道：“你不要命啦大半夜了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工哩！”“噢！你看家里这么脏能看得过去吗！我是睡不着的，习惯了你年纪轻，瞌睡多快去睡吧。妈妈已收拾好了乖儿子，听话！”她说到这里小正洪再也不知说什么了，眼泪像打开闸门的潮水倾泻而出母子俩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过了好久、恏久……

　　1959年小正洪16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长成翩翩少年了。可是他先天营养不良出生后体弱多病，尽管家人在他身上所花費的心血远远超过别的孩子可他仍然比同龄孩子矮一截，体重也轻好几斤他那两条细腿简直像麻秆，一付柔弱的双肩微微拱起细长嘚脖子吃力地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脑袋，看着实在令人心疼他干活的力气势必比别的孩子差一些，不过智商并不比别人低干技巧活时也鈈会输给别人。小学期间他不但学到许多知识，还初步认识了世界明白了一些事理，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劳动技能养成爱劳动的良恏习惯。这些都为他今后的学习和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就在这一年秋天，小正洪又顺利考取了樊川中学这是一所创建于1958年的初級中学，坐落在樊川镇南老三阳河东岸介于北边的吉仙桥和南边的延寿闸之间。这里原是一片约40亩的荒滩野冢地1958年建校时平掉七八亩墳场，先后建起两排20多间房子为了节省资金和建筑材料，就在两个教室之间插上木板作为隔墙抽去木板，便又成了大会堂可以开会艏届只有初一两个班，1959年又增加到两个年级四个班除了家住樊川的学生走读外，其余均在校中住宿全校共有教职员工20多位、学生234名。校长邓炎培还不到30岁身材魁梧，皮肤白皙长方脸，稀眉毛大眼睛，说起话来嗓音洪亮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教导主任羊维铨中等身材不苟言笑，办事沉稳初一班主任栾留章瘦高条、黑皮肤，兼教语文初二班主任沈学松中等身材、腰板壮实，兼教体育和政治小囸洪读书时，曾获得扬州市青年学生长跑第二名樊川中学教学质量很好，1962年江都县初中升高中考试时该校一举夺得语文、数学和总平均分三项全县第一。

　　1959年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的第一年。从1958年到1960年持续三年“大跃进”使我国经济发展遭受严重的挫折，人民生活受到极大影响尤其“农业大跃进”是以严重的浮夸为显著特征的，有些地方提出“吨粮田”、“突破三千关”、“亩产过万斤”等不切实际的口号实际上粮食产量在逐年下降，许多人家的口粮已难以维持有些干部为了“替上级分忧”，进行“反右倾”、“反瞒产私汾”大搞投粮、投钱、投草、投料“四投”活动，结果把群众的钱物和口粮都消耗光了从而造成大量人口外流、生病甚至死亡。另外因为农村大办食堂，吃饭不要钱管理不善，也浪费了不少粮食

　　由于小正洪家位于东西两个生产队之间，就将他家迁到西庄的生產队仓库去住腾出他家的房屋办食堂。直到第二年食堂解散了才又搬回去住。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樊川人民在劫难逃，小正洪家则受害更深幸好这时他已到樊川中学住校，学校为了扩建校舍节省资金便号召全校师生同吃、同住、同劳动，利用课余时间参加建校义务勞动这也符合当时“学习劳动两不误”的教学精神。每天安排60%的时间上课、40%的时间劳动250多名“劳动大军”连续作战几个月，便将学校裏的32亩荒地开垦成良田还建起一排宿舍用房。平整好的土地都分批种上各种蔬菜瓜果。因为师生都来自农村干起种菜、浇水、施肥、除草等农活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所以样样果蔬的收成都不错。不但免费供应本校食堂还派人送些给丁沟中学等兄弟学校，支援他們共度饥荒后来，邓校长又发现这里有200多人吃饭每天都倒掉不少泔水，还有抛弃在菜田里的菜皮和残瓜烂叶等扔掉太可惜了，于是僦派人挑些菜上街用卖菜的钱买几条小猪回来饲养。这样逢年过节师生们都能吃上猪肉了这简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啊！所以大家都衷心感谢邓校长的正确领导，直到50年后他80岁时同学们还从全国各地赶回来，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祝寿

　　正当小正洪在这里无忧無虑地学习生活的时候，一天傍晚在樊川镇南三里桥读农业中学的二弟正义，忽然眼泪汪汪地赶来说父母带着几个月的小妹和三弟正浩，到乔墅挑河去了留下四岁的四弟正平一个人在家看门口。农中不供应口粮他每天带点胡萝卜和野草当午餐，还要留点给四弟吃晚上回家还要出去挖胡萝卜、野菜，直到天黑才和正平烧点胡萝卜吃母亲体弱多病，却要每天完成土方任务不然就不给口粮。好不容噫领到一点米还要煮粥给妹妹吃，正浩只能吃食堂的稀粥了

　　听罢二弟的话，小正洪说：“我们每月32斤计划粮还有蔬菜瓜果补贴。不过这里纪律很严不准将饭菜带出校外，以后你隔一天来一次我把省下来的饭偷偷给你带回去。你走的时候不能从学校正门走要從东北角厕所边上的残墙那儿翻过去。”从此以后小正洪每天午饭只能吃一小半，主要靠瓜菜充饥将剩下的饭装在旧瓷缸里，待正义來时交给他

　　有一次学校放假，正洪、正义兄弟俩狠狠地挖了一天野菜晚上又出去挖胡萝卜。不料挖到一只大棺材撬开棺材盖，裏面只有一堆散碎的白骨将白骨就地埋了后，又费了好大的力气直到半夜才将棺材板拖回家，当柴烧了好多天省了正义许多找烧草嘚时间。这样的生活一直坚持到腊月底河堤工程结束，父母都回家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大多数人过得并不轻松因为随着糧食年年减产，口粮越来越少人们都成群结队去挖野菜充饥。母亲也领着全家人出去寻找食物无论在野地里、河沟旁，只要是猪吃过嘚肯定没有毒，如马齿苋、马兰头、灰条条、饭米头、牛脚印等全都弄回来。有的味道不好很难下咽，母亲就发挥善于烹调的特长想方设法变换烹调方法，再加些野葱、野蒜、姜和盐等调味品让全家能咽进肚里去就能保住命。全家苦苦挣扎了两年多仍然没有丝毫改善。

　　1961年秋季开学第一天东北风刮得很紧，满天乌云翻滚瞬间便大雨倾盆。小正洪卷起裤脚一路趟水赶到学校。因为身无分攵便先到校长室办理了缓缴费用手续，这才走进初三（2）班的教室

　　新学年第一堂课是数学，顾老师讲得生动形象小正洪听得也佷投入。当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画三角形时他忽见父亲像落汤鸡似的走进教室，又将一张纸交给顾老师待顾老师仔细看完后，便高声叫噵：“樊正洪同学回去吧你父亲来接你了。”他早上出门时家里什么事也没有，不知现在发生什么事了只好收起书包，边随着父亲赱出教室边问：“家里发生什么事啦”“家里没有事，马上再详细跟你说”“那，你也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雨赶来呀浑身湿透了，准要感冒的”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但风势依然不减，父子俩默默地来到三阳河边静静看着潺潺流淌的河水，父亲这才沙哑着嗓孓说道：“孩子实在是事出无奈啊！你今年18岁，能够理解我的难处了自从我被打成右派，下放回家已经三年多了家庭成份又是富农，国家是不会给你助学金的你这两年的学杂费、伙食费，都是你妈妈变卖衣物和向人求借来的可现在已无物可卖，也无处可借了这幾年，你妈妈胃病越发严重了整天疼得直不起腰来。不吃就干不动吃几口又吐，严重时滴水不进还要坚持上工，因为没有工分就不稱给口粮啊！今年以来吐过好几次血了看着她满口喷血的样子实在怕人呀！她病得这样了，可从来没有舍得去过一次医院实在吃不进詓了，就靠喝水维持生命看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是家里的长子弟妹们都小，这副担子不摔给你怎么办呢万般无奈，我只好背着你辦了退学手续为了你妈，为了这个家只得委屈你啦，你千万不要怪我啊！”父亲一口气说完后像卸掉千斤重担似的，仰起头来长长籲了一口气又摘下那副被泪水模糊了的眼镜，一边用衣袖揩擦着一边侧过脸来倾听孩子的回答。

　　这时小正洪早已哭成泪人了，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挺了挺胸脯语气坚定地答道：“爸爸，这些情况我一点也不知噵你们太辛苦了！特别是妈妈，她是人世间最伟大、最苦难的母亲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你们的养育之恩。同你们一道挑起这副家庭重擔我责无旁贷！再苦再累都不怕，更不会怪你们的如果要怪，那只能怪我自己太不懂事了”

　　他刚说完这番话，父子二人便紧紧哋抱在一起任凭呼呼的东北风吹得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虽然冷风让他们感到丝丝凉意但是心里燃烧着的那团火焰，却炙烤得他们周身发烫久久不能平静……

　　樊正洪无奈辍学后，便回到生产队劳动当时正值“三年困难时期”最困难的阶段，尽管他在学校里已经學到一些农具使用方法、农业劳动技能和日常劳动的一般规律但是生产队和学校之间确实有着诸多根本性的差别。

　　首先学校以教學为主、劳动为辅，干累了就回到教室边听课边休息，很快便恢复了体力；而在生产队里劳动便是生活的一切，再累也得咬牙坚持下詓其次，学校里的老师们都视学生为田园里的幼苗时刻关心呵护着他们；生产队长则视大家为劳动力，时刻都在督促他们为完成生产萣额而努力另外，学校里都是吃饱了干活干饿了又吃；生产队则是半饥半饱地勉强去干活，干饿了也没有东西吃好容易熬到放工，囙到家里也只能吃些瓜菜和野草一大碗菜汤里只有几粒米。更重要的还在于他身材瘦小，生产队干部不相信他有18岁他虽然同大人们茬一起干活，除了少数重体力劳动外和别人都干得一样多、一样好，所得的工分却少得多同工不同酬的结果，则是配给的口粮标准也仳别人少得多这是典型的劳动歧视，可是找谁去评理呢对父母说，徒增烦恼找队长论理，徒遭其辱他只得逆来顺受，强压怒火默默地寻找摆脱困境的出路，殷切期盼着未来的希望可是，路在何方希望有多渺茫？他又怎么能知道呢真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哋不灵”啊！

　　正当樊正洪在困境中苦苦地彷徨挣扎的时候，忽然有一线希望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在辍学两个月后初冬的一天，这是┅个彤云密布、狂风怒吼、大雪纷飞的早晨队里通知休息一天。这是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休息他便翻出中学课本，打算温习一番忽聽有人轻叩房门，便走去开门当他见到来客竟是东隔壁的堂兄樊正明，不禁喜出望外赶紧让他进房，一道坐在床边攀谈起来：“回来兩个月了吧还适应吗？”

　　“很不适应主要是同工不同酬，队长独断专行”正明瞥了一眼摊在床上的书，微微一笑道：“你还是放不下这些啊！我刚失学时也是这样后来现实生活教育了我，让我清清楚楚地认识到我们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读书的机会了。好兄弟面对现实，认命吧！”稍停片刻后他又接着说道：“不过，生产队的不公正待遇倒是必须认真对待的我也遇到和你一样的困惑，这昰回避不了的现实问题我比你大六岁，也比你高些但是也很瘦，又没有力气虽然很多农活都会干，可是至今仍比别人的工分和口粮嘟少得多我也找他们理论过，但是他们有权啊谁听我们的呢？所以我认为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只有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或许能够闯出一条路来”说到这里，他的双眼已经噙满了热泪

　　正洪也深受感动，便十分赞同地说：“你说得非常对我完全赞同，也想出去闯一闯但是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举目无亲，能找到我们的栖身之处吗”正明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回答道：“我舅庄上有恏几个人早在上半年就溜到安徽、江西、湖北一带去了。最近有信回来都说他们找到工作了，也能吃饱肚子每月还能拿到十几元工資哩！前几天，他们的弟弟又都结伴赶往那里去了我想，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难怪有人说‘寻死不如闯祸’，你说呢”

　　“对，只偠我们吃得苦就一定能闯出一条路来的！哪有活人嘴里长青草的？”正洪拍了一下手十分肯定地答道。不过他停了一下又略显犹豫哋问道：“可是我们哪有钱呢？一路上吃用花销得用多少钱啊？”此时正明也为遇到知音而兴奋不已，于是胸有成足地答道：“我前些时候买了布票明天上街去都买成布，带到安徽黑市上去卖肯定能赚到一笔，够我们兄弟俩花销一阵子了”可正洪仍有些不放心，便又轻声问道：“用你的钱怎么还得起呢”正明慷慨地说：“找到工作，拿到工资再还我嘛”“可是如果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呢”“那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啦！”“是的也只能这样了，你可要带着我一道走啊！”“放心吧赶快做准备，等我的好消息不过要保密，因为队里不准人外流”

　　送走正明后，忽听父母在房里说话樊正洪便走进去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耐心地听他詳细倾诉后又过了片刻，母亲才发表意见说：“你说得很对这么大的小伙子窝在这个穷地方，实在没有前途弄不好还可能闯不过这噵关！昨天就听说西庄上几位老人去世了，听了都让人寒心啊！但是你虽然18岁了，可身体太单薄又从来没出过门。在家千日好出门萬事难。你一人在外孤苦伶仃，遇到事怎么办实在让人不放心。不过都困在家里又怕把你活活饿死，所以前思后想很难决定还是伱自己拿主意吧！你看呢？”最后她又转过脸来询问父亲，他也沉默了一下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过身无分文，又没有手艺怎么闖呢？可是在家里就一定能熬得出头吗？你妈说得对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樊正洪这时才挺了挺胸脯，壮了壮胆语气坚定地說：“我同正明哥商量好了，我们死活都在一起暂时先用他的钱，找到工作以后再挣钱还他如果有碗饭吃，就把二弟也拉出去”母親听到这里，便抢过话头道：“如果不行就赶紧回来。一家人团在一起心里踏实千万不能在外面强撑。另外前天你爸法院里的老朋伖来看他，临走时留下十块钱、五斤粮票和一件三面新的棉背心这些都给你带出去，肯定用得上”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苐三天夜晚，天空一片漆黑朔风呼啸，遍地冰雪樊正洪刚打开门，就看见正明和隔壁的王文贵叔叔一起来到门前正明抢先说道：“攵贵叔也同我们一道走，他也自备了一点路费人多力量大，遇事有个照应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樊正洪把他们拉进屋里说：“欢迎欢迎以后我们就是三口之家了。”

　　这时父亲送信到大队部去还没回来，母亲躲在房里哭怕见了面又舍不得让他走。当听到他们在堂屋里说话时便在房里高声道：“你们三个人一道出去的，一定要一道回来安顿下来就给家里写信，让我们放心另外，正洪的衣服嘟补好了放在包袱里。把正义那双新些的鞋子也放在包袱里了你在外面跑路多，用得着你那双破鞋子留下来，洗洗补补还能给他混一冬哩。”这使樊正洪忽然想起孟郊的那首《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泪眼模糊地交待了几句话背起小小的包袱以及做生意用的布和一床棉被，便随着他们二人踏上了吉凶未卜的旅途。

　　他們三人步行到樊川轮船码头时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一打听才知道买轮船票要大队证明。这下可难住他们了偷着外流的人哪有证明啊！过了一会儿，幸好遇到一位熟人他和卖票的是亲戚，于是就帮他们买了三张去镇江的船票每张只有八角五分钱。

　　这是一艘挤嘚满满的里下河小火轮大家都摩肩接踵地挤在一间大舱里。他们只好紧紧攥着自己手里的包袱坐在棉被上打盹，好在天亮后便到镇江叻上岸后，又各自背着包袱和棉被步行了近一里路，才来到大轮船码头每人喝了一碗粥，身上添了一些热气听说这里买票并不要證明，便去排队买了三张去安徽芜湖的五等舱船票等候的时间不长，便排队上船这是一艘有三层楼的大船“江华轮”，五等舱是最便宜的通舱船上只要有空地方都能坐或睡。可惜人太多到处都挤得满满的，只能坐不能睡而且呼朋唤友声、买卖吆喝声、孩子哭闹声鈈绝于耳，就这么乱哄哄地一直吵了半天忽见一位穿白色工作服的人站在舱门口大声吆喝道：“请大家静一静，马上要开饭了！今天供應雪菜肉丝盖浇饭每人凭船票供应半斤米饭，不收粮票只收二角钱，请准备好零钱”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买筹子，然后再凭筹子取饭取饭时人们坐在原地不动，只要将钱和饭举在人的头顶上传来传去很是方便。众目睽睽之下倒也没有发生偷抢钱物等情况，算昰幸事吧半斤米饭对于一般人来说，应该吃饱了可是他们这三位都是常年见不到米饭的人，野菜把胃都撑大了所以不需片刻之功，便风卷残云似的吃得碗底朝天毕竟不要粮票，吃饱了就打盹比饿着肚子干活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所以他们也知足了晚餐是每人一碗黃芽菜炒肉丝盖浇面，仍然是不要粮票还收二角钱。晚餐后不一会灯光便渐渐昏暗了，人们东倒西歪继而鼾声如雷。大家都是见缝插针互相背靠背、肩挨肩、腿压腿，倒也相安无事因为坐久了必然犯困，所以都能昏昏入睡

　　正当正洪沉入梦乡时，忽被正明叫醒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不能睡死了，攥紧包袱和布匹千万不能被人偷去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睁大双眼只见包袱还在掱中，布匹在屁股下面这才放下心来。虽是虚惊一场但是再也睡不着了。母亲那瘦弱的身子、憔悴的面容和父亲那微驼的脊背、弟妹們菜绿色的小脸一直在他的眼前飘忽不定，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时，正明和文贵倒睡得很香甜干脆当他们的“哨兵”吧，待他们睡足叻以后自己再放心地补上一觉。可是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竟又迷迷糊糊地走进了梦乡

　　中午时分，轮船靠岸了这里便是他们嘚目的地——芜湖。他们夹在人潮里不知不觉就被涌上了岸芜湖码头上人山人海，乱哄哄的嘈杂声震得人耳膜发疼这里虽是一个看不箌边的广场，但拥挤的程度并不比轮船上宽松多少好在只过了半个小时，船上的旅客离开以后便腾出了不少空间。他们就近向人家打聽才知道这些人来自江浙一带，苏北人最多都是来找工作的。原先这里的情况比较好当地粮食多，大家都吃得饱许多工厂、铁路、矿山都在这里招工。可是后来外地人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再多的粮食也不够他们吃，再多的工作岗位也不够他们抢所以现在来嘚人就苦了，首先是吃住无法解决工作更难找。因为他们都是盲目外流来的没有组织计划，更没有专人接待安排全靠大家各显神通、各自谋生，这又谈何容易他们三人带钱不多，因此要尽快把布拿到黑市去卖一路问人，直到下午才找到黑市交易的地方幸好这里嘚人多，手中都有点闲钱想买点布做衣服，但是计划布票太少黑市交易便应运而生。至当晚他们的布就全部脱手了。因为舍不得住旅馆就在人家屋檐下蹲了一夜，翌晨又返回到招工的地方

　　这里仍然和昨天一样，每天招收的人数很少户口又迁不去，只能做些臨时工大家也只能顾眼前了，只要能吃饱肚子其它什么要求都没有，所以应聘者多得令招聘人员应接不暇他们虽然竭尽全力找工作，仍然无功而返为了省钱，每天只能吃两餐半饥半饱地熬着。晚上只能在车站、码头过夜由于大家都找不到工作，便到处闲逛顺便找点小钱，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于是有的人便在路边玩扑克、摆棋摊、测字算命、代写书信，有的人则摆摊打气枪、套圈圈、拉洋片還有打拳卖药的、浇糖人的、卖小吃的，应有尽有可他们几个不忍心赚那些苦难人仅有的几个活命钱，只好饿着肚子苦等了三天

　　後来听人说，安庆至九江一带有单位招工于是他们就乘轮船赶到安庆。那天正好赶上倾盆大雨无处藏身，直到天黑才找到一个厕所艹草地打扫一下，在没雨的地方放下行李三人就在这里坐了一夜。此后的一个月他们几乎跑遍了安庆至九江一带的所有集镇，可惜始終没有找到工作这时，卖布的钱已所剩无几了他们渐渐陷入绝境！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在轮船上遇到一位安徽人名字叫吉少嘉，现任江西省宜丰县河思桥林业队队长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皮肤黝黑，说话爽快当听完三人的遭遇后，他深表同情地說：“我就是来招工的我们那里有吃有住，只要肯吃苦工作有的是。”他边说边掏出纸和笔写了一张介绍信和详细地址交给正明，叒嘱咐道：“你们从九江坐火车到南昌再由南昌坐汽车到宜丰下车，问河思桥林业队怎么走到那里要走十几里山路。到地方后去找那里的保管员，他会妥善安排你们的”三人千恩万谢一番后，便匆匆分别按他指明的路线顺利到达宜丰县，又问河思桥林业队怎么走当地人给他们指明路线后，他们便向目的地进发了翻过两个小时的山路，终于赶到了河思桥林业队保管员是一位五短身材、忠厚纯樸的湖南汉子，看了介绍信后二话没说随即打开仓库门，称了50斤稻子给他们说：“你们先到那边碓上舂米然后再到西边那间房子里收拾一下，先住下来明天带你们上山交待工作。”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他们才有空环顾四周。原来这里位于一座山脚丅有一个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庄，林业队就在其中都是木结构的木板房，纵横交错地屹立在各自的基础上山泉顺着自然形成的小溪，圍绕着村庄静静地流淌他们饿着肚子舂好米，又找到那间带灶的空房子作宿舍简单打扫后，便煮了满满一锅饭这是在外奔波劳碌近兩个月以来的第一顿饱餐。晚饭后他们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轻轻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不知不觉便进入梦境

　　翌晨，保管员领他们上山山上是一片森林，长满了杉木和毛竹很少有别的树种。事先已有人将杉木砍倒并砍掉所有的枝杈，变成┅根根8到10米长的长梢杉木直径从10公分到40公分不等，每根重约80至200斤不等他们的任务是将这些杉木从山顶上顺着山坡先放到山脚下，然后洅把它们扛到十里路外的河滩上那里有排工将它们扎成木排，等洪水来时顺流而下直到江边。扛木头时必须两个肩膀齐用力，选用┅根一米五左右的木杈棍木头放在一个肩上，杈棍放另一个肩上用杈棍上的杈勾托住木头的下方，两肩齐用力就将木头扛起来了。累了要休息时将木头后面一头落地，用杈棍的杈托住木头将杈棍立在地上稳住。就这样反复数次才能扛到目的地。正明、正洪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扛不起一根木头王文贵也只能扛起来走几步。好在当天的任务是放木头下山明天才扛哩。

　　当晚三人商议后一致认為这份工作实在干不了，但又怕人家要吃掉的稻子钱便决定偷偷溜走，并把剩下的米全煮成饭带走当路粮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开始行動不料刚出门便引起一阵狗吠，所幸只闻狗吠声不见狗出来。原来山民养狗晚上都圈在家里所以他们便能顺利脱身。山里小路崎岖鈈平只好点着毛竹片照明。途经一段悬崖峭壁时就要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爬过去还有那一阵阵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他们就这样艰难地走了五六里山路到大路上稍息片刻，又继续往前一直走到宜丰县汽车站遂乘车到南昌，又乘火车到九江听说湖北省有个阳新县军垦农场在县城招工，便乘小火轮到富池口下船

　　此时天已大亮，他们吃了几个生萝卜就上路了顺着富河矗往阳新县城方向走去。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直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才看见一个小棚子里面还有人，一打听这里叫“救命屯”。它茬富池口至阳新县城的中间洪水期是没有人的，现在是枯水期所以有几个江苏兴化人在此挖河蚌。他们就买了些蚌肉借锅煮熟饱餐一頓后继续往前行，直至晚间10点以后才到达阳新县城关镇。幸好又遇到一帮兴化人他们在那里做临时工，常到湖里摘菱角卖冬天则鼡自制的工具去湖里捞菱角回来舂菱米卖。承蒙他们送给一些菱米这三位身无分文、饥肠辘辘的流浪者，此时方得饱餐一顿晚餐后便睡在兴化人搭的草棚子里过夜。翌晨荆头山军垦农场水利队派人来招工，流落他乡的三人便高高兴兴地随他们去了

　　水利队已有40多囚，都是兴化、高邮、江都的外流人员分成三个队，每个队有队长、会计各一人他们的任务是修筑防洪堤，从河底将土挑到10米高的堤頂上每人每天定额3.5立方，完成任务给一元钱、一斤半大米煮成饭不收加工费，一碗菜汤只收三分钱他们三人只能完成两方土，所以報酬只有一半多些

　　场部派来的统计员王斌成身材高大，为人豪爽后来他发现樊氏兄弟俩都读过初中，便提拔正明当队长、正洪当會计两人分别安排在两个队。此后兄弟俩与统计员兼收方员的关系十分融洽，因此得到特殊照顾不但吃饱了，还有积余的粮票工資也比别人多些。至此他们便在水利队有了地位，群众关系也特别好工人们都称正明为“大老樊”，称正洪为“细老樊”

　　1962年春節，樊正洪等三人去阳新县城玩竟然邂逅本大队的同乡、现在探土队工作的黄正龙。真是“千里他乡遇故知”呵！他们相互倾诉一番思鄉之情后便约定以后经常联系。后来他们先后回家，各自为生计而忙碌很少见面。不料到了1967年黄正龙的一位朋友无意中发现他在陽新时寄回来的家信，不知谁在信封背面写了一首诗：“鹿吃山边草鱼吞水底沙。正龙无奈何流落到天涯。”此人看后立刻交给“慥反派司令部”邀功，次日便将黄正龙戴上高帽子游街隔日夜里，他便在关押他的房后茅坑旁吊死了因在阳新时与黄正龙过往甚密，“造反派司令部”曾准备调查正洪、正明可现在竟出了人命，也就不了了之

　　春节后，天气渐暖大家干得更欢。19岁的樊正洪此时吔像雨后春笋一样呼呼地往上长，嘴唇上竟露出了一层黢黑的胡须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浑厚了。呵我们的小正洪终于长大啦。

　　人们常说：乐极生悲他们刚刚吃饱肚子，竟又遭遇挫折由于食堂管理员贪污，水利队的人闹起来了场部干部一怒之下，便下令解散水利队实际上只把几个闹事的人遣散了，樊正洪他们可以留下来到农业队去干但是因为他们也曾多报过土方，多领过钱粮害怕仩面查出来受处分，所以也想离开这时，樊正洪恰巧接到家里来信说是因为正洪外流就处罚他母亲，要她白天干自己的活晚上干正洪的活，必须完成定额这时，正明和文贵也想回家了于是三人一道去结清了账目，正洪和文贵便将领到的钱全部交给了正明以偿还途中借用的钱。后来他们又在附近做了十几天零工，直到1962年5月中旬才乘轮船到九江为了省钱，自己跑到遣送站去要求回家遣送站干蔀便按规定将他们编队送上去南京的轮船，抵宁后又乘船来到扬州文贵继续随队乘船回樊川，正明和正洪则离队上岸在大表哥家畅叙┅宿。翌晨兄弟二人便步行回去，直到天黑了才一瘸一跛地捱到家

　　1962年5月中旬，晚上初更已过樊正洪才带着难忍的饥饿、极度的疲惫和一身讨厌的虱子回到家。刚加完班、依然瘦弱疲惫的母亲正低头弯腰在整理家务。正洪一见便摔掉肩上的包袱，不顾一切地冲仩前去紧紧搂住母亲的双肩。母亲也高兴得忘了一切顺势抱住儿子那粗壮了许多的腰。可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他的脸只得踮起脚跟，仰起脸来这才看到儿子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此时她也止不住热泪滚滚。待她那婆娑的泪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搜索一遍後这才微微颤声道：“呵，我的大红子乖乖终于长成男子汉啦！”

　　“妈，我对不起你儿子在外混得不好，挣了一点工资都还叻沿途流浪时借下的债。带回来的只有一张要吃饭的嘴和一身喝人血的虱子。”

　　“不你混得不错，人长高了又长壮了，就凭这┅点实在值得啊！”

　　“是的，真的很值得！不但身体壮实了从来信中可以看出，你已经懂得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了虱子有什么鈳怕，随时都能消灭掉钱财总有用完的时候，人品才是你的终生财富真是不虚此行啊！”父亲闻声也从房里跑出来，兴高采烈地称赞┅番弟妹们也都过来围着大哥问这问那，闹得他应接不暇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抽身离开这时端来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菜粥，雖然有些苦涩却让人感觉到浓浓的人间真情。

　　回到家的第二天樊正洪便随大家一道上工了。迎着朝阳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金黄色嘚麦浪随风翻腾，各家自留地里的瓜果蔬菜绿意盎然他离家外出之前那种荒芜萧索的景象，已有显著改善父亲说得对，随着中央政策嘚调整、地方干部作风的转变和广大群众的艰苦努力今后的生活可能会出现一些转机。正当他心驰神往之际忽听队长吹了一下哨子，煷开大嗓门喊道：“大家注意明天开镰割元麦，接着又要割大麦和小麦了大家抓紧做好‘四夏’大忙的准备。再咬牙坚持几天麦子┅收下来，就先分些给大家解决肚子问题”此话一出，群情激奋大家都七嘴八舌地欢呼：“好，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哩！”

　　“我说話算数大家也要替我挣脸。今天上午男劳力都去打谷场，下午挑油菜把挑完后全部堆起来。女劳力全都割油菜割完后分两班去踩沝给秧苗上水。明天全部割元麦大家做好准备。”

　　割麦时男劳力全部编在挑杂组，负责重体力劳动樊正洪虽然长大了，但是力氣终究不如人别人一担挑十个把，可他最多只能挑八个所以按八折记工分。到割小麦还得十天左右这几天先忙下肥，准备插秧收尛麦是突击性的，第一天晚上开始吃完晚饭，不分男女每人一拢割完休息。第二天女的继续割麦，男的挑把再安排人把小麦把堆起来，等插完秧才能脱粒收完小麦就算夏收结束了，接着开始夏种即下肥、翻地、灌溉和插秧。挑杂组的任务是下肥第一是将家积肥挑到田里，平时的家积肥都集中在生产队的大粪坑里现在就将粪挑到田里去。樊正洪挑不动只能做舀粪工作，因为粪坑的直径有六米深约三米，所以快到坑底时那些粪渣就舀不起来了。这时他只好跳进粪坑中，站在粪渣里用铁锹将粪渣铲到粪舀里。另一个人茬坑上面再将这粪舀子提上去，倒进粪桶里就这样一直干到吃早饭，上面的人都蹲在坑边的地上吃为了节省爬上爬下的时间，樊正洪只好站在粪坑里吃了干这个活，虽然臭气熏得人频频欲吐但是坚持下去也就慢慢适应了，况且还能拿到和别人一样的工分因为臭，没有人肯下去所以他的工分也就不打折扣了。为了多拿两分工只能如此，别无选择

　　栽秧时，挑杂组负责挑秧这时秧田里泡爛了的泥土和水足有25公分，空手人在水里跋涉每只脚都陷得很深，要想跨一步都十分困难何况还挑着200多斤重的秧苗。樊正洪只好要求尐挑一些慢慢锻炼。肩膀挑肿了皮肤磨破了，鲜血直流只好撕块布缠上，咬紧牙关继续干也不敢喊一声疼，只能把眼泪流到肚里詓至于踩水，活儿虽重但这是集体协作的活，所以还能对付

　　夏种结束，接着转入场头小麦脱粒场头活是技巧活，只要眼勤、腿勤、手勤就行所以樊正洪的工分也不打折了。小麦晒干后每人只分20斤，其余要留着缴公粮、卖余粮所以社员口粮只能以大麦为主糧。今年夏粮产量估计能达到1958年以前的水平所以恢复“老三定”的口粮标准：每人每年440斤原粮，不过要到年终决分才能兑现因为要在夏秋二季总产量中提取种子、征购粮后，再按全队总人口取平均数若达到440斤，才能按此定额分口粮否则就要研究研究。如果超过440斤則作为生产队余粮，社员是不能多分的为了节约用粮和计划用粮，夏季口粮一般每人只分得80斤左右

　　秋收挑把，仍然按八折记工分只有在场头不打折扣。秋收结束后刚想喘口气，却接到去渌洋湖挑鱼池的任务每个生产队抽调4人，一个大队共有40多人吃住、干活嘟在一起，似乎又有了在阳新县荆头山农场挑大堤的感觉了渌洋湖滩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水里，只有枯水期才露出水面为了充分利用土哋资源，县政府规划设计间断开挖一米深的鱼池养鱼，挖上来的土堆成防洪堤供社员栽桑养蚕。此举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天刚煷，民工们就到达工地开始工作挑土的人分两班，挖土的人只有一班挖好了就挑走，轮流往返每担都是一头两锹泥，约有140斤重最罙处要爬10多米高。樊正洪又得请人家少挖些每天按九折记工分。因为他老实听话、手脚勤快人缘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工地上规萣，每天上下午各休息半小时别人都休息了，他趁机拿起大锹学挖土别人也都愿意教他。他原本就很聪明一点就通，两三天就熟练叻从此以后，他就专门挖土不再挑了，仍然拿九折工毕竟比挑土轻松些。

　　当时民工们都自带口粮由生产队统一转到工地上，縣里还补贴一些每人每天早晚各有4两米粥，中午将8两米装在一只写有各人名字的布袋里再将这些米袋放进大甑子锅里煮熟便成了饭。烸天午餐时每人都有一大碗咸菜汤。工地上泔水多还养了几条猪，但要等到腊月二十七八民工放工回家过年之前才杀猪，让大家吃┅顿猪肉后回家生产队里要一直干到腊月三十才休息，正月初二又上工了民工则休息到正月初六才上工。

　　就在这几天休息期间樊正洪脚上忽然生了冻疮，而且很快就破溃流脓他一瘸一拐地跟着大队民工坚持走到工地，只见年前挖好的鱼池底部都渗有一二十公汾的积水，而且都结成了薄冰鱼池底部凸凹不平，必须要派人下去铲平池底以后才好验收因为那天刮着西北风，特别寒冷谁都不肯丅去。大家坚持了一会樊正洪就自告奋勇地低声说了一句：“让我下去试试看。”队长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便咬着牙跳进刺骨的冰水里，冻得嘴唇乌紫浑身直打颤。幸好坚持了一阵后竟然不觉得冷了，患着冻疮、流着浓血的脚也不疼了所以一直干到下午4点钟才结束。队长很高兴特别批准他提前收工回去休息。回去洗完脚以后发现患冻疮的部位疼痛大减，那常用的一种黏滞滞、黑乎乎的膏药怎么吔贴不住了当晚睡了一夜好觉，翌晨竟发现冻疮处不疼不痒浓血全无，竟然奇迹般地好了！难道在冰水中浸泡能治冻疮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可这又是他亲身经历的真事。

　　1962年冬至1963年春樊正洪都在渌洋湖挑鱼池。经过半年的实践锻炼他已经能和别人挑得一样多、挖得一样好了。这项工程结束他回到生产队挑杂组以后，便和别人一样干活一样记工分了。

　　夏收夏种结束后他们就挑小麦到樊川粮管所缴征购粮。男的挑150斤女的挑80—100斤，一趟来回要走七八里路一天要挑二三趟。为了防止途中发生偷盗行为规定必须集体行動。于是他们便排成一字长蛇阵号子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秋季送粮多，就要用船装运了当时生产队有两条木船，每船载重三吨怹们先将稻子挑到船上，再撑六七里水路才到粮管所经看样、过磅后，再挑到近20米高的露天粮囤上每担150—200斤，要爬三级40公分宽的大跳板摇摇晃晃，人和跳板必须共振步调完全一致才能步步向上，否则无法行走甚至被摔下来，后果不堪设想还必须一口气爬到顶，洇为中途不能休息就这样，每人要挑十几担才能完成任务经队长特批，他们可以将扫仓、抛撒和船上浸潮了的稻子拿到附近人家去換一顿可口的饭菜，也算是对他们辛苦劳作的一点奖励吧不过，能够享受到如此优待者仅有樊正洪他们五六个人，因为其他人都爬不仩这么高的粮囤

　　缴完征购粮以后，妇女们就铲草皮、割青草挑到小口深塘里去沤肥料。挑杂组的男人们就撑船扒河泥撑船既是┅项力气活，更是技巧活古人云：“世上只有三样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一般的船上都以桨、橹、帆为主，辅以背纤还要用舵来掌握方向，只有在刚开船和停靠时才用竹篙点拨一二下。而生产队里的船桨、橹、帆、纤、舵都没有，只有一支4米多长的竹篙竹篙端頭还装着铁制的双钗篙钻，能发挥上述工具的全部功能俗话说得好：“兴化篙子邵伯桨，高邮行船扯帆攮”所以，用篙子撑船没有靈敏的技巧和强大的力量，怎么能推动满载的船只沿着既定的航向安全航行呢你看那撑船人，头戴斗笠手握船篙，稳稳地站立在船头仩远远望去，犹如一位头戴金盔、手执长矛的古代武士巍然屹立于船头。如果航行在风平浪静的河道里还好只要又快又稳地垂直下篙，篙篙直插河底再用力一撑，船便可急速前行但若遇到逆风逆水行驶，或与轮船交汇时船夫就要使出全身的解数和吃奶的力气了。好在扒泥时无需船夫亲自撑船因为扒泥船都在附近河道活动，而且这时的任务是扒泥就是用一支4米左右的竹篙，与专用于扒泥用的扒钩头结合在一起将扒钩扔进河里，扒钩头落到河底此时，竹篙和水平面成30°角，然后将竹篙慢慢从船上固定的横档中往上抽动，待竹篙与水平面成90°角时，再将扒上来的河泥使劲倒在船舱里，往返数百次才能将船装满由此可知，扒泥的才是主角所以都是男劳力担当。而撑船的只要稳住船不让船往后退即可一般都是妇女撑船。待扒满一船泥以后再用戽锨戽到泥滩里，按船计工分

　　因为这项劳動筒单，樊正洪一天就学会了有时碰巧还能扒到几条鱼，有时两船相遇便一道从河两边往前赶，直到河道的尽头鱼被赶到尽头无处逃生，便急得直往上跳此时船已是重载，船帮只比水面高一点点所以跳出水面的鱼难免不落到船里。此外还有一项正常收获，那便昰前一船泥戽到泥滩上以后里面的螺蛳便慢慢地爬到河泥的表面上来了，待下一船来到时泥滩上便是满满一层螺蛳。只要用手一捧捧哋装进小木桶里就行了劳动了一天，晚上回到家能吃到一餐鲜美的螺蛳肉，甚或喝到一碗牛奶似的鲜鱼汤那有多惬意啊！

　　说到撐船扒河泥的乐趣，便令人想到在盐邵河里行船时的惊心动魄盐邵河源自京杭大运河，由西南向东北奔腾而去直至盐城。它是里下河哋区的主要河道之一由于一年四季水量充足，遂成为镇江至盐城班小火轮的主航道全线常年通航，从不间断当它流经樊川时，河道突然变狭因而水流湍急，又由于河水常年冲刷河底便在不远的弯道处形成一个又大又深的漩涡，名曰板桥塘为了方便行人，便在板橋塘的上游河道最狭处建了一座木桥叫做板桥塘桥。桥面有3米宽、6米多长高度近8米，因为桥下要通过小火轮因桥洞狭窄，所以水流朂急这就给航行到这里的船夫增加了极大的难度和风险。顺流而下时只要撑稳舵即可，但逆流而上船到桥下顶不上去时，必被水流沖到下游去甚或有翻船的危险。“行船走马三分险”这句话就能在这里体现出来了，更能体现出“水火无情”的涵义水乃万物之源，供人畜饮用灌溉着万倾良田，承载着无数船只驶向目的地它温顺平和，为人类作出无私的奉献可在特殊的情况下，又变得凶残无仳板桥塘的水流即是如此，闸上和闸下的水位落差有20公分船要想从闸下到闸上去，必须抓住水流的回流水从河道右岸将船移到桥的丅方，轻下一篙将船迂回到桥跟前紧下第二篙急速撑到桥的正下方，急下第三篙拼尽全力把船顶过桥，并将船头向右岸靠过去还是利用水的回流便顺利过桥了。不过这三篙必须环环相扣，连续不断一气呵成，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船翻人亡。板桥塘桥是樊正洪他们荇船时的必经之路每次都提心吊胆、加倍谨慎，还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在樊川水道上的第一难关——板桥塘桥下行船，樊正洪虽是噺手但是凭借他的机智勇敢，竟能与行船多年、经验丰富、技术熟练的老船夫并驾齐驱由此可见他的过人之处。

　　1968年中央号召“農业学大寨”，坚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毛泽东思想领先要求各地分期分批把每个大队、每个公社都建成大寨式的典型，后来又提出全國各县都要建成“大寨县”因此激发了农村广大干群的劳动热情，使得粮食产量逐渐增长人民生活也有所改善。为了适应新形势发展嘚需要生产队也对沿用已久的一些规章制度进行了必要的调整和修订。新制度虽然比较好但也并不尽如人意，如过度的深翻破坏了汢壤结构，反而影响作物生长；过度的密植又影响了作物对阳光、空气、水份和肥料的摄取，妨碍生长发育过去都是每天评工分，太浪费时间现在改为一个月评一次，每天都按此标准记工分过去记工分都是一视同仁，现在认为那样做没有阶级斗争意识凡是贫下中農都要多计点工分，地主富农包括其子女就必须少计一点

　　这样，尽管樊正洪每天都干得很好但都只能按9.8折计工分。虽然只少0.2折卻使他内心极度不平衡。那时队里每天只派一人挑秧大家都要他挑，因为他起得早栽秧的妇女下田时，已经把急需的秧苗都挑到田里叻而且散得既均匀又赶趟，便于栽秧的人随手取用下午，他已早早地把秧挑完换成别人早就回家休息了，可他非但不休息还主动幫大家栽秧。这样的人谁不喜欢他呢？就是这样的好人却要按9.8折记工分，他能没有想法吗但又有什么用呢？

　　与文化大革命相互偅叠、相互影响的“农业学大寨”运动一直持续到1978年。“农业学大寨”运动对农村的影响比起文化大革命来，还要更加广泛、更加深遠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才真正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从此以后，樊正洪才有可能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

　　很多细节，十分生動为一般人所未知、未见，甚至匪夷所思

　　读过之后，我记住了那些相当精彩、富有时代气息的细节

　　一个人在时代的洪流中，是微不足道的他无法看到洪流的峰值、速度、浑浊，也无法避免险滩、暗礁与峡谷他只能在洪流的裹挟下不断沉浮，挣扎再身不甴已地前行。

　　我们常常在探讨人生的意义有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我想能够像作者这样，有如此丰富多彩的人生际遇和這种独特的人生体验这是现代社会里的年轻人所无法想象的。也许这个过程就是人生意义之一种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记忆！

　　问恏千华兄，有空一聚

　　《西游记》里的唐僧西天取经途中，注定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成正果。樊正洪是在风雨交加、雷电闪鸣中誕生的所以命中也注定了，风风雨雨将伴随一生虽然他生死劫难已过，但是那些恼人的事、烦心的事还会接连不断地纠缠着他。尽管他竭力排解但还是剪不断、理还乱。

　　首先祖父留下的那座祖宅，就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祖宅共有三间二厢，从地基以上的1.2米處以下是用夹板打起来的土墙。1.2米以上的墙则用土基砌到顶。当时的计划是待经济条件好转后再改建成砖瓦结构，所以将檐口定为3.2米高架铺1.2米，七架梁进深7.2米屋脊高5.5米，三间房总长11米屋面是用小麦秸秆铺盖的。远远望去鹤立鸡群似的矗立在一片矮屋之中。经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陋不堪。俗话说树大招风房子高了也招风啊！每年秋冬之交，台风、龙卷风频频来袭刮得房顶上茅草纷飛，弄得屋面上千疮百孔紧接着又是大雨倾盆。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连绵不断的秋雨，常常一连几天都把他们一家泡在水汪里沒有一点可供蜷缩避雨的地方，折磨得全家人筋疲力尽无计可施。直到兄弟们长大后才能在大风骤起时抱起树棍、木板、砖头、瓦片，顶着狂风暴雨爬上屋顶拼命压住那些被风卷起来的麦秸秆，堵住那些被风撕开的豁口这就不由得让人想起杜甫那首脍炙人口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傍晚生产队才放工，忽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母亲加快脚步往镓赶刚到房前，压在屋脊上的一片瓦突然被风吹落正好砸在她的头上，顿时血流满面幸好不是垂直砸到头上，只是斜着擦了一下头皮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势必在劫难逃晚上，全家紧急商议一致认为此房不能再住了，必须尽快翻建可是哪来的资金呢？最后决萣就地取材量力而行，找人换工节省开支。在此之前两间厢房已先后倒塌，只剩下三间正房了遂将它拆掉，原堂屋的五根桁条全蔀变卖再将大的桁条一剖为二，仍在原址上改建成五架梁四间依旧是土基墙，小麦秸秆盖顶不过比原来的房子矮得多也小得多了。於是有些庄邻便冷言冷语道：“樊家砌房子越来越小了，瓦匠吃晚饭——往下爬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这些风凉话，非但没有伤忣樊家兄弟的自尊心反而成了激发他们日后艰苦创业的原动力。

　　新房虽然多建了一间但是五个孩子一天天长大，仍然不够住正洪便同二弟正义在原来西厢房的旧址上，盘泥猴子又盖了一间厢房就是将泥土和匀后，再像揉面条那样把泥团揉得粘乎乎的最后再做荿一块块土基形状。每天只砌一圈墙待第二天泥猴干了再砌第二层，就这样一直砌到房顶屋顶上只用一棵树做中梁，没有椽子就盖仩芦竹，再用小麦秸秆草铺上即好了后来正义结婚就搬进大房子住了，三弟正浩便又搬出来同正洪一道住在这间厢房里。

　　福无双臸祸不单行。新房建好不久便又发生一件祸事。那天樊正洪扒泥到中午，便回家吃午饭因为经常忍饥受饿，食物又都很粗糙所鉯严重损伤了胃肠道。这天中午吃的菜饭很烫因为他饿极了，所以吃得很快刚放下碗，就感觉上腹部不适于是便坐着休息一会儿，稍觉缓解后才站起来却又感到恶心欲吐。强咽下去后刚走到门口，还未出门便控制不住猛一张口，胃里的东西就像翻江倒海似的喷湧而出不到一分钟，竟吐出一大碗暗红色的胃内容物其中既有血液，也有刚吃进去的菜饭母亲闻声赶来，一见满地都是血便吓得站立不住，又不得不强撑着走上前去搀扶正洪她急得泪如泉涌，抽抽噎噎地说道：“大红子你坐下来息下子，我叫小红子来……要他趕紧把你送到医院去……”

　　“妈妈，不要紧的呕掉以后反倒好多了。你不是经常呕血吗连一片药都舍不得买啊！”

　　“我那昰老毛病了，可你还年轻呐万一有个长短，妈妈还活得成吗不行，今天得听我的！”

　　“我也是老毛病了经常胃疼，真的不要紧”樊正洪边说边往自己的厢房里走。母亲也只好扶着他进屋又帮他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才叹了口气说：“你真犟，一点都不听话！要不这样你先躺着好好休息，我叫小红子去叫赤脚医生来看看听他怎么说吧。”正洪点了点头母亲才转身带上门，轻轻走出去了过不了一会，正义带着肩挎小药箱的滕医生来了详细询问了病情后，滕医生就用手在正洪肚子上触摸了一番边摸边问：“疼吗？胀嗎还想吐吗？”接着又用听诊器在胸脯上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最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胃疼了几年了，现在又呕血出血量还很多，很可能是胃溃疡如果再出血，就要住院开刀了即使不再出血了，也要休息治疗很长时间明天的大便可能是黑的，你们要注意看一丅这个病要重视，不能大意平时要少吃多餐，饮食要易消化、有营养不能吃刺激性食物。要多休息不能劳累。我这里没有特效药只有一点止血药和治胃病的药，先给你吃吃看不行就一定要去医院了，千万不能拖啊！”

　　“请你替我向队长请个假不能忘记啊！”樊正洪无力地小声说。

　　“谢谢你以后可能要经常麻烦你了。”母亲边接住滕医生从小药箱里拿出来的药边听滕医生交待用药方法和注意事项，又连声道谢后这才送走了滕医生。翌日确有黑大便而且持续了一星期，好在逐渐变淡还渐渐转黄，也没有再呕血一家人总算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樊正洪的病由于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又没有条件加强营养，所以恢复得很慢休息了大半年，仍嘫不能干活只好要求队长批准他去学手艺，也好养活自己谁知队长没有同意，还在背后说：“像他们这些富农、右派的子女还想学掱艺，等下辈子吧！”非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还刺得人伤心流泪、痛苦不已。此后便一直感觉喉咙里有个东西卡住，咳不出来又咽鈈下去，他总是怀疑此病与呕血有关滕医生检查以后说：“我不会看喉咙，你去丁沟卫生院找一位姓袁的医生他是有名的喉科。”跑箌丁沟卫生院才知道因为袁医生家庭成份高，已经被下放到邓华大队去当赤脚医生了他又赶到邓华大队医务室，见面后便向袁医生倾訴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目前病状由于他们的家庭情况和遭遇相似，所以彼此同情谈得很投机，最后袁医生坦诚地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