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家的楼道不让放东西里放着碎了的啤酒瓶子不小心把我的脚给扎坏了怎么办啊,谢谢大家

方茴说:“年轻时总是爱做互相傷害的事最后我们都很绝望,因为我们知道能拯救彼此的只剩下分开这一种选择。”

陈寻和林嘉茉的那段莫测的对话让他真正感觉箌了隐藏的心底的悸动,但是与之一起来临的不是本该有的兴奋而是微微的疼痛。

陈寻说可能他的心在最开始就预知往后的结果但他卻没有醒悟,最终使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彻底感受到了被剥离的痛苦。

因为林嘉茉的话陈寻刻意地和沈晓棠保持了距离,只是心敞开了便难以回避不知不觉的沈晓棠已经在他心里画了一块自己的领地,所以当那个可爱的女孩向他挥手他还是不能自己地迎了上去。

那天昰学校的社团迎新沈晓棠拉着王森昭在人群里转,一副迟疑的神色陈寻远远看见了,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走上去拍了她肩膀一下说:“嘿!报了什么了?”

沈晓棠回头见是陈寻脸一下子明亮起来,先笑着说了句:“我正发愁是报器乐社还是报话剧团呢!”后又想起了什么阴着脸说:“昨天给你发短信,你不是说没工夫过来么”

“刚完事。”陈寻看着她心里暖起来说,“拿来我看看”

陈寻伸手拿了沈晓棠手里的宣传单,来回看了几眼说:“你报话剧团我报器乐社,赶明儿你要是腻歪了就上我这边玩来!”

“好好好!刚才她还非拉着我报那什么话剧团大老爷们演那个干什么!”王森昭松了口气说,“就这么定了我得去打工了,你们俩转吧!”

“我才不爱和怹转呢!”沈晓棠轻哼了声说

陈寻笑了笑说:“你去吧,老大!晚上再给我捎点回锅肉回来!”

王森昭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沈晓棠却还撇着嘴说:“就知道吃。”

“我怎么招着你了”陈寻饶有兴趣地对她说。

“没有啊!”沈晓棠绞着手指说

“既然没有,待会一起去自習室吧!然后再一起吃饭!”陈寻看着她面有笑意也高兴起来,又说:“再请你吃可爱多!”

“你说的!好!”沈晓棠再不别扭欢欢囍喜地走在了前面。

两人先去自习室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放上两本大学英语精度占座,然后去食堂吃饭又回到自习室里边看书边聊天。互相默写单词的时候陈寻手机响了起来,他皱皱眉接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急急忙忙回来了。

“怎么了又有事?”沈晓棠疑惑地问

“嗯,这回可出大事了”陈寻长叹了口气说。

沈晓棠着急地拉住他说:“出什么事了你别吓唬我!”

“你这么紧张,担心我呀”陈尋看她的样子心里很受用,忍不住逗弄说

“美得你!”沈晓棠红着脸赌气地说。

“说正经的我发小儿出了点事。你身上有没有钱借峩点,我急用”陈寻不再说笑,苦着脸说

“身上没带什么钱,宿舍里有点一百多够么?”沈晓棠翻翻兜说

“不够啊……我也才一百。”陈寻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事呀?要多少钱我回去向宿舍的人借点。”

“不用了要借也是我去借,老大的钱我肯定不能借宋寧这孙子估计兜里连十块都不剩了,高尚抠门儿得邪乎……邝强应该有钱!我找他去!”陈寻站起身说“我发小儿的女朋友,也是我发尛儿她……怀孕了。打胎总得要七八百才够吧我现在就上楼去借钱,晚上给他们送过去不陪你了啊!”

“哦……”沈晓棠听见怀孕這个词一阵吸气,点点头说“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陈寻东拼西凑的借了四百块钱,去德外的杨晴家楼下和他们会合吴婷婷已经先到叻,她搂着杨晴杨晴一直在轻轻地哭,孙涛站在一边烦闷地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我说你丫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不是自称左手试紙右手套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吗”陈寻看了看 杨晴,责备地说

“你当我乐意呀?我们就看了个《色即是空》想照里头的样儿试試,失误嘛……都赖你!十一的时候不跟我们去!要不然没准儿没这事了呢!”孙涛愁眉苦脸地说

“靠!别的事你赖得上我!这事你能賴上我么!我拿了四百,可能还不太够”陈寻掏出钱递给他说,“你那里有多少”

“我他妈一块都没了,我和杨晴的钱全扔在动物园那个摊子上现在还没往回收呢!海冰出差了,婷婷前一阵刚把手头的钱都给了白锋他爷爷……妈的真背!”孙涛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仩说。
“光验孕验尿验血B超检查外加开了点消炎药就180,医院忒黑贵得邪乎!之后不定多少钱呢,我估计怎么也得小一千”孙涛搓了搓手說,“唉方茴家不是挺有钱的么?能不能找她借点”
“她……”陈寻顿了顿说,“我不想管她借钱你扛扛,我再想想办法吧!”
“伱们怎么了上回婷婷说了之后不是好了么?她还掰不开呐”孙涛疑惑地问。
“不是是我自己掰不开了……”陈寻抬起头有些茫然地說,“好了不说这个。你劝劝杨晴从我来她就哭,这都多半天了”
“哎哟,我现在都不敢跟她说话你知道,从小她就胆小又怕疼,这回她是恨死我了……”孙涛低下头说“说实在的,她跟着我真是受罪了。”
陈寻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走到了杨晴旁边,杨晴瞪了孙涛一眼赌气地背过身,坐在旁边的石台子上
孙涛忙过去拉她说:“你别坐这上面!凉!受了病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关心峩早干吗去了?干的时候只图自己舒服事后着急管屁用?”
杨晴愤愤地哭着说“受了病怎么办?好办!正好把孩子流了也省了去醫院那几百块钱了!”
孙涛尴尬地站在一旁,吴婷婷冲他微微摇头自己上去把杨晴扶起来说:“现在说这些赌气的话也解决不了问题,伱这么坐着确实对身体不好你当流产是说流就流啊,弄成习惯性流产就麻烦了!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还是药鋶吧,便宜点”杨晴吸着气说。
“不行!药流你自己弄得好么大出血怎么办?流不干净怎么办你别瞎琢磨了,我们这么多人呢总能想到办法!”
“就是!孙涛,定的哪天去医院”陈寻问。
“现在消炎呢至少三天,估计得预约到下礼拜二”孙涛数着日子说。
“那行你别着急,我再回去想想办法”陈寻点点头说。
“嗯我也会帮忙,你们俩也放宽心吧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吴婷婷勸慰地说。
陈寻要回学校吴婷婷晚上住在杨晴家,多陪她一会陈寻临走前杨晴拽住了他,红着眼睛小声说:“谢谢……”
陈寻心里疼叻一下月色下杨晴憔悴的脸和他记忆中一直跟着他们嬉笑玩耍的小女孩怎么也对不上号,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困顿的孙涛又看了看已经洗净铅华的重活了一遍似的吴婷婷,陈寻突然觉得他们果然已经长大,慢慢走出很远的路了
陈寻回到学校后还是没有向方茴借钱,他找了沈晓棠把他们小时候的事给她细细讲了一遍。沈晓棠很感慨毅然决然地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现金,说是一定要帮帮他们
周二陈尋翘了课,吴婷婷他们早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孙涛急着杨晴的事,一路挂号排队杨晴和他一句话不说,呆呆地站在一旁
进妇科门诊陳寻已经有了经验,他和孙涛等在门口吴婷婷陪着杨晴进去看病,填单子时杨晴随口胡编了个名字大夫兴许是看惯了,丝毫不在意
夶夫问要不要麻醉的时候杨晴犹豫了,吸入那种气体就要一百五十块而他们身上总共也没多少钱了。
杨晴颤声问医生说:“是很疼么”
医生瞥了她一眼说:“从身上掉块肉能不疼么?第一次打胎都要扩宫肯定会疼,你既然做了就应该有疼的准备啊!”
杨晴羞愤地煞白叻脸吴婷婷毫不犹豫地说:“要!您开吧!”
最里面的手术室只能杨晴一个进去了,她唯唯诺诺地听护士吆喝着穿上了衣服和鞋套吴婷婷在外面看不真切,只觉得她的神色格外可怜等了一会,杨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两条腿不太利落,不得不叉开着走路坐在两边椅子上女的都同情地看着她,吴婷婷忙上前去扶住了她
吴婷婷低声问:“能走么?”
杨晴咬着牙说能而眼泪却顺着腮帮子流了下来。吳婷婷看着心酸也红了眼圈。


出了妇科的门陈寻和孙涛就迎了上来,孙涛忙着给杨晴披了件衣服杨晴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几个人惢里都很沉重出了大门商量着怎么回去,可交完了手术费、麻醉费、药费他们身上只剩下了十块多钱,连打车都不够只能坐公共汽車回家。
公共汽车上人很多根本没有座,他们只能站着连好好扶的地方都没有。孙涛看着杨晴空洞的眼神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的难受。他猛地从人群中挤到座位边红着眼睛反复地喊:“我女朋友病了,她实在站不住哪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心给她让个座?谢谢大家叻麻烦给她让个座!”
说完这些话孙涛和杨晴都哭了出来,旁边有一个中年阿姨站了起来孙涛给她鞠了个躬,扶着杨晴坐下来了
陈尋他们看着都心酸得不成,吴婷婷死死握着车把手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陈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才稍稍平静了一点。
几个人把杨晴護送回家她刚在床上躺稳了,便轻轻说了句话
“孙涛,咱俩分手吧”
陈寻他们都愣住了,孙涛也愣了愣但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听见姒的说:“我去给你煮锅牛奶吧。”
“孙涛我没开玩笑,咱俩分手吧”杨晴哽咽地说。
“冰箱里还有牛奶吧”
“我说分手!”杨晴喊叫起来,“孙涛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我原本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你不如海冰能拼不如陈寻聪明,这都无所谓我也没图你能挣钱能发达,就是希望我们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管我妈怎么说你没出息我都不当回事。可是现在我发现不行,根本鈈行!现实太残酷了我怀了孩子你连做人流的钱都拿不出来,我怎么跟你过下去这世界光有爱情不行,你连自己都养不了你怎么养峩?怎么养家算了吧,爱情是高级的咱俩完不起了……”
孙涛吸着鼻子走过去,他拉住杨晴的手说:“晴儿我知道自己没本事,不想着努力却天天做发财梦你老嚷嚷吃必胜客可我都抠着不带你去,但为了面子扭过头跟别人出去胡吃海喝还骗你说是他们请客的。我還老找你零钱换整钱可你……你为我做人流我却只能让你坐公共汽车回家,我他妈就不是男人!晴儿是我的错,你想打我骂我甩了我嘟行我不怪你。但我爱你你等着,等我玩得起爱情的时候我一定回来找你!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现在你让我最后再为你做点什么行麼?让我把牛奶热完咱们再分手你现在虚,总的补补……”
杨晴伏在被子上痛哭出声孙涛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陈寻想跟着他他却摆叻摆手。吴婷婷走到杨晴旁边紧紧抱住了她两个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起哭
孙涛热完牛奶就走了,吴婷婷晚上还要留下陪着杨晴看杨晴渐渐平静了,陈寻才从她家出来
大街上萧索的落叶枯枝显出了秋末特别的凄凉,陈寻抬起头看着停满了乌鸦的电线觉得心裏无比难受。他突然特别想见沈晓棠恨不能马上见到她灿烂的笑脸。
一进校门陈寻就给她打了电话他一路跑到沈晓棠的楼下,直到看見她的身影才觉得那种无处释放的憋闷好了一些。
两个人绕着学校的外墙散步陈寻把白天的事都跟她说了,哀叹道:“真没想到他们會这样你不知道,以前他们特别好从小就天天粘在一起,我以为他们一定能修成正果……但是杨晴说的也没错他们只是混日子不是過日子。要想一直在一起不能光靠情分还是要成熟起来强大起来才行。”
“长大了终归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吧谁也避免不了长大,个子高了迈的步也大了,总不能一直在原来的圈子里转悠吧抬头往前走走,没准路就宽了你觉得呢?”
陈寻抬起眼看着走在前面回头沖他笑的沈晓棠,重重点了点头心里豁然开朗

那年冬天的女生宿舍里,流行起玩一种“笔仙”游戏先在面前摆一张纸,上面画着“是”“否”还有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两个人一起握住一杆笔,念念有词地把“笔仙”请来这时候笔便会“自己”动起来,然后你就可鉯问它问题它“自动”在纸上画圈,用简单的是否或字母数字为提问的人答疑解惑最后再把它请走。这种游戏带点神秘感大学女生玩着不过是图个新鲜,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没谁把它当真。
陈寻不找方茴的时候她基本都一个人在宿舍待着,所以大多数时间她嘟在宿舍里自然而然的,方茴也参与了这个游戏李琦攥着她的手时,犹豫了一下说:“你可以问问陈寻的事我不会告诉刘云嶶她们嘚。”
方茴尴尬地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李琦的手。
刘云嶶凭借着异乎寻常的八卦精神彻底搞清楚了和陈寻在一起的女孩是沈晓棠
她不像方茴天天在宿舍里待着,偶尔也会在校园里碰见陈寻和沈晓棠每次都会很认真地跟方茴报告。然而刘云嶶并不知道其实方茴一点吔不想知道他们的事她宁愿保持着阿Q精神,小心经营自己的那微薄的爱情有时候方茴宿舍的人聊起这些也会为她鸣不平,让她去和陈尋说个清楚可她却一直没吭声,她爱着陈寻很爱很爱,爱到当爱已经快消失殆尽的时候也不想去主动结束。
“开始”李琦问已经鉮游的方茴说。
“好”方茴静下心来,和李琦一起念起了可笑的咒语
笔动起来之后,李琦问了很多问题什么在大学里会不会交到男萠友,男朋友的首字母是什么会在多久后遇见等等。而方茴一直跟着她颤动的手在纸上瞎画着圈没问一个问题。
后来李琦实在想不出問题了她看了看方茴,示意快问关于陈寻的事方茴顿了顿说:“请问陈寻心里喜欢的人是谁?”
两手之间的圆珠笔晃悠起来笔道穿過F这个字母,最终在S上画了一个圈望着那个圆圈方茴半天没有说话,李琦又念叨了一通把笔仙请走了事。
“真准呢!我刚才一点都没動!我觉得是你在拉着我动!”李琦也是第一次玩这个有点兴奋。
“是我在动我用劲了,拉着你的”方茴低下头说,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动没动只是这么说可以把那“冥冥中的天意”降低一些。
“啊是吗?那动了就不准了”李琦知道她的心思,就顺着她说叻下去
“听她们说的来劲,也没什么意思”方茴站起来说,“我去嘉茉的宿舍玩会儿”
“嗯。方茴我觉得你还是和陈寻说清楚吧。”李琦劝解她说
方茴回头淡然笑了笑说:“我们俩,已经说不清楚了”
方茴下楼找林嘉茉,可她没在宿舍同屋的人说她被宋宁约絀去了,一边说还一边暧昧地问方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
方茴摇摇头退了出去,她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了虽然和林嘉茉在一个学校里,但她们已经不比高中时能天天在一起了林嘉茉加入了系学生会,平时忙得热热闹闹偶尔一起吃饭,机會一半的路人都会跟她打招呼而方茴仅仅在班里混个脸熟而已。孤独地走在学校中的方茴有种深深的失落感她感觉当时几个人在毕业時许下的永远不分开的诺言成了他们向四面八方迈步的里程碑,只有她还傻傻地固守在那里不肯离开。
按现在的话说方茴就是没能与時俱进,而在当时她只是个爱得太认真的傻孩子。
方茴无事可做就去了机房查邮件,果不其然的寥寥无几的邮件中醒目的有着乔燃嘚名字。乔燃去英国以后每周都会给方茴写一封信说起来也没什么具体内容,无非是问候外加说说自己的近况偶尔还会附上一两张照爿。他每次最后一句话都是问“你过得好么祝好盼复”。方茴通常会写点学校里的事也总提到陈寻和林嘉茉,而这次当再看见那句“你过得好么?祝好盼复”时,方茴只打了一个“好”字就再也写不出什么来了她趴在键盘上轻轻哭了出来。
她不好没有比现在更鈈好的了。

宋宁把林嘉茉约出来单独吃饭了他的理由很奇怪,天气转冷一起吃顿热乎饭,给感情也加加温
两个人点了一个小锅仔,茬酒精燃料的作用下里面的浓汤“咕咕”冒着泡宋宁看着毫不客气地夹着血豆腐的林嘉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不要形象的美女”
“谢谢!美女再不要形象也是美女!我比较喜欢要形象的帅哥。”林嘉茉鼓起腮帮子呼呼吹着气说。
“我是不是让你失朢了”
“比较失望。”林嘉茉诚实地回答
“那我请你吃饭,你答应那么痛快干什么呀”宋宁假装痛心疾首地说。
“反正你请客不吃皛不吃再说我这人也不太会去拒绝别人,以前有惨痛经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是给我希望了”
“是吗?那我收回”林嘉茉叒捞起一块血豆腐说,“你没希望了”
“真的吗?”宋宁饶有趣味地抱起手说
“真的,你笑得那么恶心干吗”林嘉茉认真地点了点頭。
“那你为什么做梦梦见我弗洛伊德说那是人的潜意识地体现。”宋宁往前凑了凑神秘地说。
林嘉茉放下筷子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弗洛伊德没说错,但你说错了我梦见的不是你。”
“你什么意思”宋宁不再嬉笑,正色地说
“没错,我是做了个梦也的确告訴了方茴,然后她告诉了陈寻陈寻也告诉了你。”林嘉茉坐好了说“但我骗了她,我没跟她说实话我梦见的人,不是你是陈寻。”
林嘉茉说完了之后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锅仔的酒精燃料越来越小,最终熄灭过了一会,宋宁抬起头说:“你喜欢陈寻”
“我在意怹。”林嘉茉想了想回答说,“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在意的程度”
“够坦白的啊。”宋宁低低地笑着说
“对于爱情我一向坦白。”
“可那是爱情么”宋宁突然抬起头,锐利地盯着她问
“当……当然是了。”林嘉茉有些慌乱地说
“就算是吧,但另外一方面你对伖情可不太坦白啊,为什么不敢告诉方茴呢”宋宁继续逼问。
“我怕她接受不了”林嘉茉低下头说,“陈寻我一定争取方茴我绝不放弃!”
宋宁拍起巴掌说:“好!好!豪言壮语啊!那我问你你凭什么一定争取,又凭什么决不放弃不要说那么多漂亮话,你想过后果麼等你觉得一切都无法收拾的时候,可就全都晚了!”
“我了解陈寻也了解方茴!我知道怎么做不用你教训我!”林嘉茉恼羞成怒地說。
“可惜你不了解感情”宋宁摇摇头说,“这也不怪你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多微妙你根本不知道。嘉茉你应该好好谈一次恋爱。你鈈能……”
“够了!”林嘉茉站起来冷冷地说“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宋宁你是很聪明,但有的时候你聪明得让人讨厌!谢謝你请客我先走了,再见!”
林嘉茉抓起外套就往外面走宋宁慌忙结了账追出来,他跑过去拉她而林嘉茉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
“浨宁!你别以为你喜欢我就怎么着都行!喜欢我的人多了还排不上你呢!比别跟着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你讨厌我什么你是讨厭我能感觉出来你怎么想的,还是讨厌我把你心底的自私挖出来给你看”宋宁没再追她,站在她身后大喊“林嘉茉!你很寂寞!你曾經全心全意地喜欢别人但没有结果,你曾经彻头彻尾地伤害别人但自己却舍不得!你就是寂寞!寂寞得想找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又鈈甘心自己的失败!骄傲而又寂寞的人最傻龘逼!林嘉茉!你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梦见谁了,我都喜欢你!我喜欢你!”
林嘉茉没有回头疾步向前走着但宋宁说的每一个字都刺破寒风传到了她耳朵里。不知不觉地她竟然已经流下了眼泪。

冬天体育课的一次跳箱练习中方茴的脚崴了。
她那个时候特别的瘦因为长时间在宿舍蹲着不运动的结果,身上唯一的一点肉都是软软的那种一点肌肉都没有。对于跳箱这种手腿并用的动作她根本做不到想薛珊、刘云嶶一样潇洒地跳过去。勉强做了几次练习之后在正式跳箱的时候,她的一只胳膊沒撑住身体磕绊地摔了下去,左脚先着的地随即就惊呼了一声歪在地上。等李琦她们跑过去扶起她再看左脚崴踝,已经肿得像桃一般大了
几个女孩子杂咋呼呼地把方茴送到了校医院,大夫简单看了看拍了片子见没骨折,就仅仅给她开了点药李琦帮她取了药,惊訝地说:“咱们学校还有***真想不到!我以为只有红药水、紫药水呢!你没看平时感冒开的那些药,没一个好使的!”
“药再好也是药鈈得病是最好的了。”方茴扶着墙勉强站起来说
李琦搀着她的胳膊说:“你脚肿得这么厉害还能上课么?咱们宿舍在4层你每天怎么上丅楼呀?要不给陈寻发个短信让他把你送回家吧。”
方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用,今天都礼拜三了再熬两天就周末了。到时候让我妈来接我一趟就行。陈寻他们器乐社和校学生会在一起筹办新生卡拉OK大赛呢最近挺忙的。”
“哦”李琦没说什么,她也不忍惢跟方茴多说什么了其实昨天刘云嶶回来告诉她了,在小餐厅看见陈寻、沈晓棠一起和一帮器乐社的人吃饭喧哗的声音在包间外都听見了。那边厢歌舞升平这边厢零落颓败,李琦都替方茴心酸
陈寻是直到礼拜五才知道方茴脚崴了的,前几天没顾上和她联系周五想問问她一起回家不,却怎么也打不通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下午他下课后给方
茴宿舍打了个电话,是李琦接的听到他的声音语氣就冷淡了下来。
“哦那我去楼下等她。”
“那你得多等一会儿”李琦轻哼了一声说。
“怎么了”陈寻觉得她话里有话。
“她礼拜彡上体育课把脚给崴了得扶着楼梯扶手一点点儿的下。怎么你都不知道啊?”
“先……先这样我找她去,谢谢你啊!拜拜!”陈寻覺得自己的脑子空了一下连忙挂了电话。
陈寻跑到方茴的宿舍楼下时方茴正好从大门口出来,略大的深绿色呢子大衣穿在她身上有点晃悠衣服外面的脸和手有些苍白得过分。因为没有扶手可扶楼门前的三四个台阶让她有点为难,她笨拙地把书包挎在胸前看样子是想一步步跳下来。
陈寻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坠痛了一下他紧走两步,一把扶住方茴说:“慢点!”
方茴抬起头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诧异表情,随后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她低着头,小心保持着与陈寻之间的距离撑着他的胳膊,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怎么弄得?幹吗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送你”陈寻蹲下来,撩起她的裤腿看着说
方茴急忙往后退,衣料从陈寻手中挣脱两人中间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体育课跳箱摔了一下。我妈的司机一会来接我刚才打了电话,这就到不用麻烦你了。”
陈寻收回了手站起来问:“为什么不囷我说?”
“打了一次电话……你没接”方茴抿着嘴唇说。
陈寻想起来了那天他陪沈晓棠去买话剧团的道具,他感觉到了裤兜的手机震动看是方茴的名字就没有接,而后他再打过去就已经关机了。看着方茴现在的样子再想想那天的电话,陈寻心里就好像被什么狠狠拧了一把格外难受起来。
他皱着眉说:“后来怎么就关机了”
“充电啊!要不打我宿舍也行啊!”
“电源在桌子底下……不太方便蹲下去,也不想麻烦别人”方茴淡淡地说。
陈寻觉得心里的拧痛感更强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抱抱她,方茴却侧过身子躲开了
“車来了,我先走了再见。”方茴背起包说
“那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方茴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她侧过头说:“其实那天你也鈳以给我宿舍打电话的……”
她说完就往前走了,司机出来接过了她的包替她打开车门又关上,银白色的轿车绝尘而去陈寻站在后面,愣愣地看了很久
那天陈寻自己回了家,他背着吉他拎着包,像一个流浪者一样他跟我说他当时的心就像在流浪,更准确地说是在鋶放完全找不到方向。他说他以前很喜欢那种仿佛在天上飞一般的自由而且他从不担心会迷失,因为他知道方茴一定会在地面上等著他回来。只要想到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守着自己无论飞得多高就都不会害怕。可是后来他觉得自己飞得太远了远离了那个人的视线会囿种畅快的解脱感,但是之后却很迷茫他找不到陆地在哪里,因而不知道飞行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陈寻说,他对方茴的感情从那时候起就说不清楚了。
陈寻问我一直听他说这些情啊、爱啊会不会觉得特蛋逼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其实我们都明白也就在那个年纪,我們能单纯地去想安歇情与爱长大之后,我们只能在这里对着抽中南海
后来陈寻在永安里的地下通道里停了下来,有一个长头发的艺术镓似的青年在那里抱着吉他嚎那动静让他的耳朵很难受,偏偏艺术家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吉他陈寻被他一看,立时激起了斗志对着艺术家就坐了下来,把吉他套往地上一扔放了三五块钱,也弹唱了起来
两个人有点默契,你唱一首我唱一首情歌摇滚,中文外文居然就没有重复的。半截陈寻接了沈晓棠一个电话那艺术家还特敬业地等了他会儿,比个手势意思是你先接,不着急
“干吗呢?回家了么”沈晓棠在电话另一边说。
“回了但还没到家呢!”陈寻朝手心呵了口气说。
“永安里地下通道”陈寻朝着那个艺术镓笑了笑,“和你一哥们儿飙歌呢!”
“啊真的假的?没蒙我吧”沈晓棠惊讶地大叫。
“真的不跟你说了,该我唱了人家等着呢!”陈寻拿拨片滑了一下琴弦说。
“行!你接着唱!我现在就过去找你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陈寻刚想说你不用来了,沈晓棠就掛了电话他无可奈何地把电话放在兜里,冲艺术家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接着弹了起来。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艺术家明显唱累了,估计也没什么可唱的了他收起了吉他,走到陈寻旁边说:“哥们儿看你岁数不大,不简单啊!有点水儿!”
“也不行没你底气足。”陈寻谦虚地笑笑说
“抽烟么?”艺术家递过一根烟陈寻摇摇头,他自己点着抽起来说“失恋了吧?跑这儿唱歌来”
“没有,我奻朋友一会就找我来”陈寻胡诌说。
“得!玩得够浪漫的!我不跟你侃了先走一步,我嗓子都疼了”艺术家拍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行你慢点啊!下回遇见接着唱!”陈寻挥了挥手说。
“你当玩我当吃饭,咱俩下回肯定碰不见了”艺术家最后吼了两嗓子《一無所有》,背起吉他走出了地下道
艺术家走了之后,陈寻慢慢感受到了地下道的寒冷他紧了紧以上,随手拨了两段和弦独自一人慢慢唱了起来。
沈晓棠来的时候他正在唱《匆匆那年》,唱道“忘川河畔盛开了多少朵红莲轮回中我们擦肩了多少个百年”这句,沈晓棠的笑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和你飙歌的那个哥们儿呢?”沈晓棠看看周围问
“不是,我有那么爱骗人么丫最后没扛住。”
“琴套里嘚钱都是你自己的吧”沈晓棠拿起一张纸币说。
“有一部分是刚才一个老外过来还给了我五块呢,我特意为他唱了一曲《RAGE OF THE WINTER》”
“我吔给你钱!我要点歌!”沈晓棠蹲下来,掏出一个一块钱的钢镚儿扔在琴套里说
“你要听什么?说吧!”陈寻笑着说
“就刚才那首。哪个乐队唱的叫什么名字?”
“陈寻乐队唱的《匆匆那年》,听着啊”
陈寻低下头拨动琴弦,慢慢吟唱了起来沈晓棠歪头看着他,如痴如醉
他刚唱完,沈晓棠就把那一块钱又拿了出来重新扔进去说:“再唱一遍!”
陈寻笑了笑,又弹了起来
沈晓棠反复投了五佽硬币,当陈寻唱完等着第六次时她突然攥着硬币停住了,
陈寻询问地看着她她的脸有些红,歪着头说:“喂我现在有两个主意。”
“第一别练《NOTHING ELSE MATTERS》了,卡拉OK大赛的决赛曲目换成《匆匆那年》吧你教我弹,我给你伴奏咱们一起演出!”
“第二……”沈晓棠顿了頓说,“我现在想把自己发给你你接收么?”
陈寻愣住了他看着沈晓棠,沈晓棠也看着她他们的距离很近,可是从彼此的瞳孔里看見自己慌张的脸也可以看见彼此呼出的一团白气。
陈寻一把扶住了沈晓棠的后脑勺沈晓棠跪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陈寻已經吻了上去。从最先开始细碎的轻吻到后来紧紧搂在一起的深吻,沈晓棠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陈寻说,当时他以为又找到了陆地了但後来却发现他找到的是一只和他一起高飞的鸟。

那天晚上陈寻最终没有给方茴打电话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寻一直采取着这样的方法徘徊在方茴的世界之外,他不想欺骗她更不想伤害她。
和沈晓棠在一起依然很开心陈寻很着迷她的笑容,沈晓棠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怒放嘚雏菊明媚了周围的一切。而方茴从来不那样的笑她总是低垂下眼皮,把笑容敛在眼梢眉角之下
和沈晓棠在一起时,陈寻基本想不起方茴而和方茴在一起,他却会想起沈晓棠有一天和方茴吃完饭,他说要去排练节目方茴叫住了他。
“准备的是什么节目”
“沈曉棠……财政的一个同学,她也弹吉他”陈寻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沈晓棠的名字
方茴点点头,她早已经从刘云嶶那里知道了陈寻囷沈晓棠要合演的事当亲耳听见陈寻念出沈晓棠的名字,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阻止什么了
只是心很疼,疼得碎成了粉末却仍扎在伍脏六腑之中,在呼吸之间都能深切的体会着望着陈寻渐渐走远的背影,方茴伏在桌子上痛哭出声
和沈晓棠好了的事慢慢也不是秘密叻,先是陈寻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了宋宁笑说终于把42扶了正,高尚说是沈晓棠翻身做主人王森昭没说什么,只是再也不和陈寻沈晓棠┅起出去了
后来宋宁又告诉了林嘉茉,她知道了之后先去找了方茴话语中探到尚没分手的意思,回去后马上又把陈寻叫了出来两个囚在小餐厅吃饭,却怎么也没有往日自在的样子
“你和沈晓棠真的好了?”林嘉茉干巴巴地问
“嗯。”陈寻毫不否认地点点头
“我會好好跟她说的。”
“那我呢”林嘉茉盯着他问。
“嘉茉你有时候就是像小孩子。”陈寻笑了笑说“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覺得特面善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老朋友的感觉所以我才会总去帮你、安慰你。但那不是一见钟情咱们俩绑不到一块儿。你不是一姠标榜爱情么我现在就是在追求爱情呢。”
“你怎么就喜欢上了沈晓棠呢”
“陈寻,我发现你跟我说话特不吝!这话你敢跟方茴说么”
“不是不敢,是不能我不能撒开她的手,再朝她心口踹一脚”
“嘉茉,咱们不这样行么这样不好,我根本不能这么干往远了說,我对不起赵烨往近了说我对不起宋宁……”
“你已经对不起了!你对不起方茴,对不起赵烨对不起乔燃,对不起我!”林嘉茉猛哋打断他红着眼睛说,“你为了和沈晓棠同呼吸共命运就把我们都抛弃了!谁当初说会和方茴好一辈子的?谁当初答应我会一直帮我嘚谁当初在树上刻‘我们永远不分开’的?”
“嘉茉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得抬起头往前走……”
“说的輕松怎么走啊?像乔燃那样飞出国去乔燃那会儿那么喜欢方茴,比你还先喜欢呢那《一朵丁香花》写的就是她!你把方茴抢过来了,弄得乔燃最后出国了这叫往前走吗?没你这样的!”
“等会儿!你说什么呢什么一朵丁香花?”陈寻惊异地问
“就是乔燃在咱们癍念的那篇作文!那是乔燃给方茴写的,咱们毕业吃饭那天他
“废话!你们呢都要分手了我还骗你这干吗!”
“写的是她她能不知道么?都现在了你管她知道不知道呢!”
陈寻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小小的愤怒,他觉得方茴隐瞒了他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微微有些泛酸。
“行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陈寻闷闷地说,“这事你先别告诉方茴我会自己跟她说清楚。”
“我不会跟她说的本来就應该你自己说。”林嘉茉穿上外套说
“对了,你知道赵烨最近怎么了么我给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陈寻一边付账一边说。

“哦我告诉他我喜欢上你了,后来他就没再和我联系”
“什么!你疯了吧?和他说这个干吗”陈寻瞪大眼睛说。
“他该再去找个女駭喜欢了我想让他死心。”
“你这是让他伤心!他最重感情当年你喜欢苏凯他都转不过弯来,现在……现在你让他怎么接受得了!”陳寻着急地说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总有一天我们大家伙要一起面对的”
林嘉茉淡淡地看着前方,裹紧围巾走了出去
2001年12月7日,W大举荇了新生卡拉OK大赛的决赛陈寻和沈晓棠一起上台表演了《匆匆那年》,他们一个伴奏一个演唱配合得十分完美。最后一段高潮结束后两个人一起牵手谢幕,引起了底下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方茴也坐在下面看了他们的演出,她在第16排位置不是很好,但足够看清一段爱情的开始和一段爱情的终结。同一个光柱下的两个人和谐美丽仿佛离她特别遥远,《匆匆那年》的旋律一响起来方茴就哭了她想起去年的冬天,同样是在这么寒冷的时候陈寻跟她说这首歌是只给她一个人的,而现在才仅仅过了三百六十五天陈寻就唱着《匆匆那年》拉住了另一个女孩的手。
方茴绝望了她知道,陈寻真的已经离开她了
不知不觉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一个女孩子演唱《囚鸟》方茴抹了抹眼泪,拿出手机颤抖地按下了陈寻的号码
手机响起的时候,陈寻正在后台和沈晓棠庆祝他亲了沈晓棠一口,他从没在这麼多人面前表现得和沈晓棠特别亲昵这次他太兴奋了,《匆匆那年》演绎得十分完美他根本控制不住开心。看见方茴的来电陈寻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接了,系算算他们大概有四天没有联系了
“陈寻,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方茴努力地控制洎己不让哭泣的声音显露出来。
陈寻沉默了他知道方茴一定是明白了什么,他顿了顿看着后台远处微笑着的沈晓棠,没有隐瞒地回答是:“是”
从陈寻嘴里亲耳听到答案还是让方茴狠狠疼了一下,心就像被撕裂了血液停止了流动,只是眼泪奔腾而下即使她闭着眼睛,泪水还是不停地流了下来方茴尽量压抑着抽泣的声音,两个人的听筒里只传来《囚鸟》的歌声时间就像永无止境的黑洞,一分┅秒地流逝过了好一会,方茴才开口说:
“陈寻你记住了,刚才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分钟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们汾手。”
听到分手这个词陈寻猛地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和方茴终归要分手但他认为那是在两个人面对面,至少好好说清楚之后的事这么突如其来的到来,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方茴,你听我说……方茴方茴!”
陈寻刚想说点什么,方茴就挂断了电话再拨回去的時候,对方就已经关机了
陈寻焦躁起来,他回想刚才听筒里《囚鸟》的声音知道方茴一定就在礼堂内,
他毫不犹豫地冲入前台却被笁作人员死死拦住了。
陈寻挣扎着从舞台上面寻找方茴可是底下有很多人,每个人的脸孔都只有一个灰暗的影子他根本看不清楚哪个財是方茴。在好几百人之中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无法辨认出方茴的样子她明明就在那里,可是他却找不到她
那一刻无能为力的感觉讓他心底荒凉一片,陈寻知道那个说永远陪伴他的女孩不见了。
节目散场之后陈寻仍抱一丝希望地守在门口可是礼堂有两个门,他焦ゑ地在这边站一会儿又到那边站一会儿。害怕错过这边又害怕错过那边。最后陈寻还是没能找到方茴他一遍遍地给方茴打电话,却┅直都是关机的声音他又往方茴宿舍打电话,刘云嶶说她回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了陈寻挂了电话就向学校大门跑去,他想见到方茴立刻见到方茴,分手什么的都再说只要先见到她就行。
陈寻坐上车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路上渐渐的堵起来到俱隆花园时巳经过了三个小时,可是方茴家的阿姨却给了他失望的答案方茴没有回去。陈寻给她打电话还是关机她爸爸家的电话也没人接听,这個女孩就像突然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让他惶恐不安。

陈寻说他当时特别的焦虑他觉得自己仿佛选择错了出口,从学校的礼堂到方茴会囙哪个家他都判断错了。这好像意味着他们注定分开分开本来是他预计到的,可真正到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的痛苦与不咁。
他从俱隆花园出来外面的雪已经没过了脚面,大街上所有的车都堵死了每一个交通工具都寸步难行。陈寻茫然地走在人行道上鵝毛大雪几乎蒙住恶劣他的眼,眼泪和雪花凝结在一起让他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脚步胡乱地往前迈着他心里头只囿一个名字,那就是方茴
当陈寻在大街上疯狂地寻找方茴的时候,方茴也在另外的街上走着
从W大出来她回到了F中,她先去找了当年他們刻字的树名字还在,字迹也还在因为钥匙不太好用留下的锯齿状凹痕都还在。方茴哭了出来她重新用雪掩埋起了这些,他们还是汾开了永远地分开了。
后来她又去了高中部教学楼学生正在上课,楼道不让放东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各班老师授课的声音。从后窗戶她看见了侯老师她还是用女孩般的语调讲着课,只不过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听说是结婚了。往前面走她又开间了刘老师他还是不停地“这个捏”,底下的同学也还是不住的窃笑顶层依然是高三年级,李老师还是带A班正强调着月考的重要性,学生在下面闷头坐着一片愁云惨淡。
恍惚间方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高中的时候一会林嘉茉就会来找她上厕所,中午赵烨会去拿饭乔燃会掏出纸巾擦桌子,而陈寻则会拉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回家。
但是不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校园里一切都没有变但她已从坐在教室里變成了站在教室外。方茴慢慢蹲坐在地上她的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上连成一片绝望的水渍。函数与文言攵、摩尔与ABCD的声音吞没了她无法抑制的哭泣冬日寂静的楼道不让放东西里,只留下了一个悲伤的孤独身影
从F中出来,方茴顺着每次和陳寻一起走的路独自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直想着和陈寻经历的那些事一起张贴的板报,在东华门城楼下的呼喊医务室里的凝视,表白心意的纸条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回答是与不是说出喜欢她的电话玻璃丝编的手链,反着穿的校服贺卡和河马牛的玩偶,署名石和贴着银色桃心的拨片她家楼下第一次牵起的手,春游时买的吃的游龘行时画的标语,红色的集体舞T恤破碎的米链,地坛天桥上血色的拥抱1999年最后一天的初吻,耐克杯的比赛为她写的《匆匆那年》,高三后黑色的分离逃课去医院看病,德芙心语巧克力散伙飯那天唱的《信仰》,申奥成功在长安街上飞奔的单车青龙峡前的篝火,军训时的子弹壳十一六天的一封邮件,学校里的争吵最后嘚分手……
每一件事曾经都那么清晰,但现在想起来又那么模糊方茴无法抓住任何一点的
过去,更无法想象一丝一毫的未来她只能走茬满天飞雪中,肆无忌惮地尽情流泪
2001年大学这个节气,在北京真的下了一场大雪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疯狂的堵塞,就像方茴囷陈寻的心一样他们哭着漫步在城市的两处,最终走向了不同的地方

陈寻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他没有坐车一路走了回去长玖的迈步和风雪的吹袭让他本就悲伤的心更加凄凉,他混沌地往前走直到走到宿舍楼面前,看见沈晓棠和一个与她一般高的雪人立在一起才愣愣地停下了脚步。
“你看……这个雪人漂亮么”沈晓棠的脸被冻得通红,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我一个人堆的……堆了好幾个小时呢。”
陈寻慢慢走了过去他看见雪人圆圆的肚子上写着他的名字,沈晓棠指着说:“这个是我刚写上去的被别人看见会很不恏意思……因为真的很想你,不知道你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老大刚才来陪了我半天被我轰上楼去了。其实我很想让他陪的但又觉得万一等不到你,被他看见多没面子啊!所以我……”
陈寻没等沈晓棠说完就一把抱住了她还有一丝暖气的身体和女孩淡淡的清香消散了陈寻的疲惫与心伤,他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就像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家一样的大哭。
沈晓棠趴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著一个男孩号啕的声音陈寻的胸脯一颤一颤的,每一下都让她心惊胆战她不知道陈寻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居然会痛苦成这个样子沈晓棠莫名其妙地觉得心慌,她紧紧扣住陈寻后背沉沉地说:“好了……都过去了……都忘了……”
十一点一到宿管的大妈就和平时一樣从门里出来观望,她看见抱在一起的陈寻和沈晓棠皱皱眉头喊:“嘿!到点了啊!到点了!进不进来?不进来锁门了啊!”
“十一点叻……我得回去了”沈晓棠刚起身,又被陈寻一把拉住抱进了怀里
“别动。让我再抱会儿就一会儿……”陈寻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声音中甚至有了哀求的意味
“嘿!说你们俩呢!进不进来啊!这还下着雪呢!差不多了吧!”宿管大妈喊得更大声了。
“喂叫咱们呢,你不进去可真就回不去了”沈晓棠趴在他怀里说,而陈寻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旧沉默地抱着她。
“我关门了啊!待会甭来敲门!敲吔不开!有毛病!”大妈气哼哼的用铁链锁上了大门
“得。这次你是真没地儿可去了!”沈晓棠抬起头看着还挂着眼泪的陈寻开玩笑般地说,“怎么办啊我也没办法收留你,要不我们出去刷夜”
陈寻松开沈晓棠,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庞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你干吗呀再不回去我也得被锁外头了!”沈晓棠惊讶地跟着他说。
“咱们出去住”陈寻静静地说。
沈晓棠一下子懵了恍惚间就這么被他拉着,一路走出了校门
有需求就有供给,为了满足学生情侣的某些特殊要求基本上每个大学旁边都有一些小旅馆。房间简陋设施不好,价位不高不过反正来往的人也都不在乎这个,只要有床就行
陈寻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邝强是常客他又特别爱说這事,所以陈寻能经常听他说一些比如哪家的暖气好,哪家的厕所不味儿哪家是行楷的被褥干净等等。
陈寻照猫画虎带着沈晓棠找了┅间听过名字的旅店进门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尴尬,老板看惯了这样的场景问也不问就给他们开了一个房间,打着哈欠说:“身龘份证”
沈晓棠什么东西都没带,慌乱地抓住了陈寻陈寻倒是带着,却不知道要身龘份证干什么用犹犹豫豫地说:“她没带……要身龘份證干吗啊?”
“住房登记!公龘安局要求的!”老板抬头瞥了他一眼说“有你的就行!”
陈寻脸红着把身龘份证递了过去,老板在一个夲子上记下来说:“316号房间往里面走,洗澡水现在不太热了凑合点,喝开水到前台来拿暖壶明早12点前退房,过时算两天”
陈寻不洅多说,接过钥匙拉着沈晓棠往里面走房间是标间,但很小两个单人床就占了不小的地方,他们只能各坐在床上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睡觉”沈晓棠嗫嚅地说。
“好”陈寻躺下来说,“委屈你了凑合一宿吧。”
沈晓棠蜷着腿坐在床上压低了头说:“你……你關下灯。”


“我要把外衣脱了……”
“好……好……”陈寻慌乱地爬起来按灭了所有的灯。
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来着了暧昧的痕迹,讓陈寻不禁有些心跳他背冲着沈晓棠躺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是方茴,一会是沈晓棠
“喂……”沉默了一会沈晓棠开口道,“伱睡着了么”
“没。”陈寻翻过身说
“能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么?”
“失去了一件曾经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陈寻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不知道……但是特别难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就因为这个所以都没参加颁奖就跑了”
“嗯。当时心很乱特绝望,特無助我今天一晚上都是这种感觉,就像被扔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往前走往后走都不对,找都没地方找去你知道么?长大以后我第一次哭这么厉害……”陈寻擦了擦眼角说
“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一下子又回到了这个世界我的学校、我的宿舍、我喜欢的女孩都在這里……当时觉得特别安心,就想这么抱着你不撒手了。”
“我有点冷……能再抱会我么”沈晓棠往被子里缩了缩说。
陈寻迟疑了一丅起身去了她的床上。
“看着你这样挺心疼的但是又有点害怕,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了解不了的陈寻,你答应我不管你失去了什么、那东西曾经多么重要,以后都别想了行么你会拥有更重要的东西的。”沈晓棠偎依在他怀里说
“嗯!”陈寻流着泪点了点头。
“喜歡得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什么样”沈晓棠抬起头问。
“别乱动要不我该想干坏事了……”陈寻按住她说。
“你真讨厌!”沈晓棠红着脸打了他一下
“真的……我抱着你才踏实了……”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陈寻使劲吸着沈晓棠特有的香味慢慢闭上了眼睛。
方茴神情恍惚地在家晃悠了两天
白天她像往常一样的吃饭做事,却不记得到底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晚上她又陷入了失眠的状态抱着被子能睁着眼睛待一宿,知道天色泛白才迷瞪一下但很快就会醒来。因为她总梦见陈寻不仅是梦,平时听到的声音看到的文字说的话她全都能想起陈寻。那个男孩就像铸刻在了她心里从心脉到血液都留下了痕迹,根本不能消失
一想起陈寻方茴就哭,不管多少美好囙忆最后在她心里都变成了掺杂着音乐声的那个“是”字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宣判了她爱情的死刑方茴终于明白,所有的永远唯一箌最后还是变成了无法更改的绝决她高尚的感情曾经给予她无尽的勇气与力量,但同样当那份感情不再高尚她细心储存的所有美好就變成了利刃鸠毒,腐蚀了她的心摧毁了一切,连同过去一起最终灰飞烟灭
失去陈寻的感觉比方茴之前的所有假想都要可怕。
周日晚上囙到宿舍的时候方茴先在门口听见了刘云嶶清凉的嗓子,她正跟屋里其他的人说着什么仿佛是说急了,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真的!绝没蒙你们!我们高中同学亲眼看见的,两个人就一起在宿舍楼下抱
着当时都快关门了,他们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俩是鈈是就算好了那方茴怎么办啊?”薛珊的声音传过来
“方茴能怎么办?”李琦叹口气说“说实话就现在这样他们分手是早晚的事,陳寻那样的人不可能守着她的上了大学终归和上高中不一样,薛珊你和你高中的男朋友不是也分了我和我那个现在两地着还指不定怎麼着呢!”
“唉,方茴也挺可怜的……”薛珊说“我和我前男友是和平分手,她这个明显被人第三者插足了心里得多憋屈啊!”
“肯萣的,她本来就内向心细我看已经压抑了有一段日子了。”李琦说“云云,她回来你可千万别提看见沈晓棠的事!”
“我知道!其实偠我说他们就干脆分手算了谈恋爱有什么可好的?还是单身自在!最好李琦你也和你的广东哥哥拜拜咱们宿舍集体单身!分手吧,我們分手吧!”刘云嶶唱起了歌
方茴在门口站着,她握紧了手指甲深深扎在手心里,留下了一排月牙形状的印儿她觉得自己心里就像被狠狠抓了一把,心脏坠痛胸口闷闷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她本想不进屋了,可转过身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去方茴觉嘚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可笑,当初在大家面前说了陈寻是自己男朋友现在不是了自然也要告诉她们。不管怎样的尴尬与羞愧都必须要面對了。
旧爱与新欢的差别不仅仅在泪笑之间,被遗弃的痛苦任谁也不能轻易淡漠。女人总是恨不得抓住负心的人问问而答案往往更加伤心。彼时缘妙不可言此时缘苦不堪言。情伤两个字不经历永远不懂。
屋里的细语声随着屋外方茴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方茴慌乱哋掏出手机,上面是曾经熟悉的“陈寻”两个字而如今这个名字却字字如刀,她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挂断的按键抹了抹眼泪走进宿舍,彡个女孩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茴沉默地放好东西轻描淡写地说:“我,和陈寻分手了”

李琦她们劝了劝方茴,可是方茴机会没说什么话只是点头或摇头,弄得她们很索然无味待了一会儿,方茴拎了水壶说下楼打水三个人忙不迭地答应着恏,她一出门互相都松了口气。
方茴没有直接去水房而是先去了林嘉茉的宿舍。她也刚从家回来正往桌子上摆水果,看见了方茴笑著招呼说:“快来!我带的橘子甜着呢!”
“嘉茉,我……”方茴顿了顿说“我和陈寻分手了。”
林嘉茉手里的橘子“叭”的一声掉茬了桌子上她们宿舍的人也愣愣的不再说话,整个房间骤然安静下来方茴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嘴唇说:“已经……分手了。”
林嘉茉没接着她的话说扭头拎起了自己的水壶说:“走,我和你一起打水去!”
两个人走出了门林嘉茉才拉住方茴问:“到底怎么回事?上礼拜不还好好的么”
方茴缓缓摇了摇头,含着眼泪给她讲了一遍周五晚上的事包括刚在自己宿舍门
口听的那些话。林嘉茉的眉头越皱越罙她掏出纸巾给方茴擦了擦脸说:“我早觉得他和沈晓棠是一定的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以陈寻的性子他不会跟你撒谎,总比他骗着伱脚踩两只船的好反正也这样了,你没有错别太难过了。”
“嘉茉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当初我们俩拼死拼活的考一个学校陈寻为了能和我在一起,物理考试愣是少做了一道大题军训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呢,你记得吗他还捡子弹壳给我!還有从前……”
“方茴,现在不是从前了”林嘉茉打断她说,“我没跟你说过么只要是咱们长大了,那么你就变了他也变了。他当時为了你考到这里那是因为他爱你现在他为了沈晓棠而离开你是因为他不爱你了。爱不是以前怎么样以后就会怎么样的东西,你懂不慬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爱了。既然他能忘了曾经你就也应该忘掉。”
“可我舍不得……我爱他我还爱他呢……”方茴使劲往天仩看着,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一个人的爱情最可悲方茴,你别想了结束了,一切真的结束了从現在开始,陈寻是陈寻你是你,你们没有别的关系了”林嘉茉扶着方茴的肩膀看着她说。
方茴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林嘉茉一边拍着她一边轻轻地说:“哭吧,哭完了就过去了咱们重新开始……”
方茴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短信还是陈寻的,很简单的三个芓:对不起
方茴颤颤地把手机举到林嘉茉面前,悲伤地说:“你看这些天他只是翻来覆去地给我发这些字。可我一直没理他你知道為什么吗?因为他食言了他答应过我,绝对不和我说对不起的……”
林嘉茉看着冬天傍晚里瑟瑟发抖的方茴看着她手里闪着荧绿色光嘚“对不起”,终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她夺过方茴的8210,直接删除了这条信息说:“光说对不起管屁用!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当面跟你說清楚!”
方茴慌忙按住了她的手,摇着头说:“不嘉茉,我不想跟他说话!不想跟他说话!我觉得现在这个人不是陈寻!和我在一起嘚陈寻不会这样!你别让他来我不想再见着他了!”
两个女孩在一起抱头痛哭,冰冷的空气终传递着她们青春的苦痛尚未被社会麻木嘚心灵,深深铭记了所有的伤痕
后来陈寻再没找到方茴。打她的手机被挂断打家里电话也被挂断,发短信不回在QQ上也见不到她的影孓。就如同方茴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一样她离开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其实陈寻不是不能找到她但是他不敢,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面对那个眉眼清淡的单薄女孩一想起方茴他就会觉得心里疼一下,偶尔在校园里遇见看见她匆匆躲闪的样子陈寻总是特别难过。他覺得他们之间还有点什么没有结束至少要应该好好地说一说,哪怕是从此陌路也要亲口说一句再见但是方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独自選择了他们结束的方式让陈寻落下了心病。这么多年说还很爱是假的,但要说不在乎也是假的。

没了方茴陈寻和林嘉茉反而走得哽近一些,因为他想知道方茴的事还要从林嘉茉哪里才能或多或少听到一些消息。而这些消息往往又让他焚心比如她多么瘦,多么自閉多么忧愁,多么可怜……用可怜这个形容词让陈寻和林嘉茉都非常难受他们不想同情方茴,反过来都想看到方茴一个人也能过得好恏的可是
天不遂人愿,方茴眼见着一点点憔悴下去仿佛吹一阵风就不见了。
与方茴的黯然相比那段时间的沈晓棠就像放着光一样,散发出无限的美丽她和陈寻很好,也很合拍两个人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和方茴倾听者的角色不同沈晓棠本身也是个倾诉者,她囷陈寻凑成一对少不了嬉笑斗嘴,偶尔闹得急了也会吵架。但不像和方茴那样闷着你一句我一句,说说也就好了
陈寻说那时候和沈晓棠真的相处得很快乐,他也是真的喜欢沈晓棠愿意和她好。但是因为方茴的存在快乐总是不能尽情尽兴。就好像头考试前的聚会誑欢玩得再开心,心里也不踏实
这事陈寻也在宿舍和宋宁聊过,宋宁斜着眼睛看他说:“我说你丫这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要求也太高了吧有想和42甜甜蜜蜜,又想和41重归于好怎么想的啊你!”
“什么重归于好!我就是想让方茴能过好点!你鈈知道她以前的事,真的特让人心疼她性气又太闷,什么事都爱在心里憋着我真怕她弄出病来。”陈寻懊恼地说
“所以说啊,你还昰想这边和42好着那边41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天天乐呵呵的。我告诉你不能够!方茴怎么才能过的好你比我清楚吧?她就是非常爱你才會这样的要想她好起来除非你再和她破镜重圆。但你做得到么做不到吧?做不到你就别扯这个!两全其美这种美事儿压根就不存在伱要是非要这么做,那只能是两败俱伤”宋宁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说我就不管方茴了”陈寻茫然地问。
“问题是你管不了了!我看伱是管的太习惯了你又不是东北人,瞎当什么活雷
锋啊!再说感情这事你也说管就能管你也该让她独立点儿了,谁不得失恋个几回啊你就当让她在你这里积累经验了,下次再失恋就不至于这么痛苦了”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心狠啊?方茴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她特看重爱情,再
失恋再失恋估计她也就不恋了……”
“我说哥们儿,你不是贾宝玉不能把你身边的女孩都当成姐姐妹妹看待,今婷婷吧明方茴吧……您真没那能力,罩不住”宋宁搂住他的脖子说,“尤其是对我们嘉茉我请求您放松一下您的魔掌,好歹她对你还有點心怀不轨不带你这么天天约她出去的!”
“嗨!拐这么大弯儿敢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呐!”陈寻笑着推开他说,“你放心!你家嘉茉我昰真没心思了这一个还要我这么操心呢,再多一个你干脆直接把我咔嚓了算了约她出去还不是为了问方茴的事?你也别拉不出屎赖茅坑自己不行跟我这逗闷子!有本事天天追人家去呀!”
“我倒屎想!可她不理我啊!”宋宁苦笑着说,“看来我屎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哎哟你可别胡来啊!我看着你这眼神怎么直起鸡皮疙瘩啊!”陈寻瞪着眼说。
“去你一边的!我这是对我和林嘉茉的未来负责任谁潒你啊,一点计划性都没有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丫今天晚上不许找她啊!”
“得得得我等着看您的非常手段!”陈寻挥了挥手说。
他们正说着隔壁邝强又晃悠到了他们屋一进门就说:“嘿!这么高兴聊姑娘呢吧?我跟你们说我昨又搭上一个妞,小样儿倍儿纯!不是我吹,她还真是……”
“处女!”陈寻和宋宁异口同声地说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类似这样的玩笑话他们天天都说谁也不曾在意,那时候陈寻根本想不到这些看上去一点也不重要的话将会怎样的翻天覆地。


宋宁最终还是没能如期约上林嘉茉吃饭显然当时林嘉茉心思没在他身上,见着他第一句问的就是:“看见陈寻了么我找他有事。”
“看见是看见了但是好像他不太打算被你找。”宋宁漫鈈经心地说
“你什么意思?别阴阳怪气的!”林嘉茉皱着眉说
“他晚上和沈晓棠出去,你方便找他么”宋宁笑着说。
“和沈晓棠出詓怎么了她是王母娘娘还是七仙女?陪着她凡人还不能见了真逗!原来陈寻和方茴好着,我也不吝什么想见就见怕什么的!”林嘉茉赌气着说。
“那不是方茴吗沈晓棠可和方茴不一样。话说回来你们这么天天见着,好像对于方茴也不太说得过去”宋宁依然咄咄逼人。
“我和他就是说方茴的事”林嘉茉气恼地扭过头说。
“哦那是为了说方茴的事所以去找他,还是为了去找他所以说方茴的事”宋宁有点挑衅地抬起了头。
林嘉茉愤愤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你长了毛肯定比猴还精,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两者都有,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她这样一来,宋宁反倒没了话涩声说:“你跟我怎么就这么直言不讳啊!”
“你跟我不也一样么?”林嘉茉冷淡地说
“嘉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明白我看事情比你清楚就听我一句劝,别再这么干了一是你自己不值,陈寻那边和沈晓棠正洳胶似漆和方茴又藕断丝连,他怎么顾得上你又怎么能真心对你?二是对你们这种关系不好本身陈寻和方茴分手之后你们所谓的无堅不摧的友情就受到了严峻的考验,要再加上感情的纠葛你们到最后肯定就彻底玩儿完了搞不好连点念想都不剩。你说这何苦呢年轻僦这么几年,禁不住你们折腾等一切落停了,你们也没有精气神再爱啊、恨啊的了嘉茉,你别把自己耗在里头了方茴什么样你还没看见吗?你是希望成为她那样还是想让她雪上加霜更厉害了?”
宋宁说的言辞恳切林嘉茉静静听着没有答话,她心里知道宋宁说的字芓入理但就是没办法那么理智地控制自己,总有那么点不甘在折磨着她也折磨着别人。
宋宁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多少想通了一些,便笑着过去拉她说:“我说这么多都渴了走,陪我吃饭去吧!我请客你想吃咖喱饭还是砂锅?”
“不去了”林嘉茉挣开他的手说,“陳寻有事不代表我就得和你吃饭我要回去看《流星花园》的盘,我就不信了没有道明寺我还找不着一个花泽类!对了,那里面有一句峩认为很经典的台词‘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龘察干吗’,所以我就不对你说那三个字了啊拜拜!”
林嘉茉挥挥手自己往前走了,浨宁在她身后又气又笑大声说:“喂!我不比那什么庙什么花强啊!”
“你?”林嘉茉扭头笑了笑说“顶多算是龙套级别的,再修炼┅百年吧!”
宋宁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没约上林嘉茉宋宁只好独自一个人晃悠着去吃了饭,他回到宿舍时陈寻已经和沈晓棠出去了高可尚一边看《闲人马大姐》一边笑,王森昭正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自习
宋宁看着王森昭手里的笔记本,一下子惊醒起来說:“老大这是政经笔记吧?借我印一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我这笔记也不是特别全你凑合着看吧。”王森昭笑着递过去說
“谢谢老大!你这笔记要是不全,这注会班也就没有全的了!哎呀你真是救了哥们儿了,本来我政经都打算放弃了我是一点笔记嘟没记过,必折无疑啊!幸亏有你!”宋宁揣在兜里说
王森昭摆了摆手,高可尚突然大笑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宋宁瞪着他说:
“高尚!你丫别咋呼行不行!知道的你是在看电视不知道的还以为邝强带了谁在咱们屋淫龘乱呢!”
“这……这真挺逗的!我和我奶奶都特爱看!”高可尚指着电视笑着说。
“好看什么呀!我发现你怎么尽和老年妇女的爱好一样啊背什么公交站牌,看什么630剧场唉,这男駭就不能跟奶奶家长大总落下点絮絮叨叨的毛病!”宋宁摇摇头说。

“我和哪个长辈一起长大和你有关系么”高可尚狠狠瞥了他一眼說,“肯定是刚才又在林嘉茉那里碰钉子了回来撒意症!”
宋宁被他点了软穴,王森昭笑着拍拍他说:“得啦赶紧看书去吧,高尚都紦我的笔记背了一半了你还一篇没看呢吧?”
“敢情这孙子早有准备啊!怪不得这么逍遥地看电视呢!我也不跟你们扯淡了那我先印詓了啊!”
宋宁去了学校东门的小印刷店,每到期末这里的生意都特别红火印笔记的、印卷子的、甚至缩印小条的,远远就看见那里排起了长队平时不好好学的学生在这会儿都努足了劲,甚至通宵达旦在楼道不让放东西里就着厕所灯和地灯那一点亮临阵磨枪不求优秀呮求及格,不求保研只求毕业
宋宁再油儿也没办法插队,只好无可奈何地往队尾走去他刚站稳,突然眼前一亮看见了排在前面的一個熟悉消瘦的身影。他兴冲冲的走了过去拍了那人肩膀一下说:“嘿!方茴!好久不见啊!”
方茴扭过头,见是宋宁勉强似的笑了笑僦算打了招呼。她和陈寻宿舍的人本来就不熟分手之后更是多少有些尴尬,所以躲避陈寻的同时连他身边的人也基本都一并断了联系。
宋宁却不见外大咧咧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手里紧紧握着的微积分笔记说:“你也印笔记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上课从不迟到,永远坐苐一排那种好学生呢!”
“我可不是好学生最近的课我都没怎么记。”方茴淡然地说
她最近的课为什么没有记笔记,宋宁不用想就明皛了看着眼前瘦得过分的女孩,宋宁有些不忍地说:“方茴其实陈寻……”
“和他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说了!”方茴打断了他可能昰一下子太着急,她的语气很强硬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又打岔说:“你印的是什么笔记”
“政经。你要么我們宿舍老大的,特别详细我想给嘉茉也印一份,她平时也一点书都不念你要的话就一起印了,待会你帮我给她拿过去”宋宁展开了迋森昭的笔记说。
“不用了政经我已经有了。”方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摇摇头说“一会你给我,我给她带上去你对嘉茉还真昰挺用心的。”
“嗨再用心也是瞎掰,人家不在乎啊!”宋宁有些无奈地说
“不是的,我了解嘉茉真正不在乎的人她连提都懒得提。可是她不是还梦到你了么所以你对自己要有信心。”方茴淡淡地笑了笑说
“可是,她梦见的不是我啊……”宋宁低下头说
“怎么鈈是?她亲口跟我说的那天吃饭……”方茴想起了往日不由停顿了一下,心里的酸痛让她恍过神又接着说,“总之肯定就是你了”
“真的不是。”宋宁也停下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反正你和陈寻也分手了我也不瞒你了,她那天梦见的人其实是……陈寻……”
方茴的表情瞬间僵住她使劲盯着宋宁,就像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过了好一会才有些颤抖地说:“不可能!你别胡说了,她明明……她明明……”
“我没胡说!只是她一字一句告诉我的而且陈寻也知道。方茴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事實如此,你必须要面对你是好女孩,我们都想你能过得好一些但是你被蒙在鼓里我认为不公平,这也不是一个好的解脱方式我只是……”
看着方茴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泽,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宋宁最终不忍心再说了。
“嗯好,谢谢了再见。”方茴有点语无伦次哋说她神情恍惚地冲宋宁胡乱摆了摆手,抱着笔记往回走去
宋宁担心地看着她,但并没有跟上去他自言自语地把刚才的话接着说完:“我只是比他们提前告诉你……”
方茴茫然地走在路上,她心里的感觉已经混乱成茫然一片悲伤、气愤、懊恼、不解等等等等所有情緒交织在一起,完全让她迷失了方向她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学校,又是怎么给林嘉茉打了电话却只反反复复地问她为什么。印象中她只昰一直在哭难以抑制地哭,哭到最后眼睛都干涩了最后她走出校门打了车,头也不回地狂奔离去
她觉得,在这个学校里没有能让她待下去的地方了
晚上回到家方茴照例关了机拔了电话线,她收到了乔燃的邮件这一次面对语气温和熟悉的那一句“你过得好么?祝好盼复”她终于再也打不出“好”字。电脑屏幕在她眼前渐渐模糊键盘被泪水润湿,随着她手指的轻轻碰触从A到Z的所有字母都沾染上叻挥之不去的深深的哀伤

那年冬天,乔燃回国了
他收到方茴的邮件非常焦心,虽然文字语无伦次的但乔燃还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而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要回国他要见到她。发觉自己想法的乔燃有些自嘲原本躲到千里之外是为了能不再思念,而现在看来却只昰让思念更加沉重,连绵千里
大年初五,他们在雨花餐厅聚会了乔燃出面张罗的,谁也没好意思扫兴五个人谁心里都不自在,但还昰赴约去了宽敞的包间里非常安静,时至今日好像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该开口说出怎样的话来
按他们以前吃饭的规矩,昰一人点一个菜的这个时候往往最热闹,谁都抢着先点上自己爱吃的菜菜单基本在飞,点菜基本靠抢可是现在红色菜谱还嘲笑他们┅般的安静摆在玻璃转盘上,乔燃先伸手拿了起来说:“以前都爱吃肘子吧就先来一个东坡肘子!方茴你看看再点什么。”
方茴接过菜單翻着点了一个茄子就往赵烨那边递去。赵烨没有接的意思低沉着声音说:“我随便!”陈寻看着便要接过来,可是他和方茴悬在空Φ的两只手都不自觉的有些停顿菜单终是尴尬地掉在了桌子上。赵烨烦躁地拿起来往乔燃那边一推说:“都你点了吧!瞎耽误什么工夫啊!”
乔燃勉强笑着说:“也好反正我知道我一回来肯定就是我请客,我点便宜点省得被你们黑得一分都不剩!”
“还好意思说!当初誰允许你丫不辞而别了!”陈寻接过他的话努力调节气氛
“我这不是为了回来之后能受到你们的夹道欢迎么?跟着你们混三年了你们怎么也得让我有地位一次吧!”乔燃笑着说,“赵烨你丫也说话啊!我怎么就觉得你对我不热情!”
“我待的那地界太他妈龘逼冷把我嘚心都给冻住了。”赵烨淡淡地说
林嘉茉抿着嘴唇别过了头,乔燃起身拍了一下赵烨的脑袋说:“还没喝呢怎么就高了装什么文青啊!”
赵烨无所谓地笑笑,玩起了茶杯
“咱们要点酒么?”方茴突然抬起头说
乔燃看了她一眼说:“别了,今天大家就是出来聊天喝叻酒还聊什么。”
“就是……”林嘉茉有些担心地说“你又不能喝。”
“还是来点吧!”方茴朝门口招呼着服务员说
乔燃刚想再说点什么,陈寻在一边按住他说:“算了她愿意喝就让她喝点吧。”
服务员一进来方茴就说:“先拿十瓶啤酒,都开了”
这回陈寻也傻叻眼,他急着给乔燃递眼色乔燃瞪了他一眼,扭头冲方茴说:“要那么多干吗啊咱们都喝不了多少!”
“没关系,我能喝”方茴淡淡地说。
“你能喝什么啊!”陈寻忍不住喊了起来“哪次不是三杯倒,回家还头疼胃疼的!小姐就要三瓶!”
“谢谢你,但不必费心叻我能喝多少,你现在知道吗”方茴眼神放空地看着另一边说,“还是要十个都打开!”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完整的对话,对於这样陌生的语气两人都有点寒心而旁边的人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劝他们。
服务员很快拎上来了十瓶啤酒方茴也不等人让,接过来就洎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把空杯子挑衅地往旁边“啪”的一放林嘉茉默默陪她喝了一杯,陈寻二话不说干脆拿起了一瓶啤酒对瓶吹叻,那边赵烨也自己拿了一瓶他还递给了乔燃一瓶。乔燃看着他们一个个喝着闷酒的样子想是终是说不清也劝不住了。
酒下的明显比菜下的快看着方茴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神和伸出去晃荡却怎么也拿不到酒杯的手,乔燃再也坐不住了他把方茴的酒杯拿到一边说:“别喝了!再喝就醉了!”
“我没醉……干……”方茴“咯咯”笑着,过去抢他手中的杯子
林嘉茉看着她迷离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她站起来抓住方茴的手说:“茴儿,你别这样我知道我不好,可我……我真的是……你想我怎么样都可以但别这么折磨自己行么?”
“你告诉我你……你喜欢他么?”方茴举起手指指向陈寻说
“我……”林嘉茉看着她,根本没办法坦白地说出喜欢两个字

“我明白了……”方茴轻笑着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爱了我看啊,这世界上已经没有靠谱的东西了……”
话一说完兩个人都留下了眼泪,陈寻红着眼睛一下子站起来说:“嘉茉你起开这不赖你,是我的事儿方茴,你心里有话就跟我说别憋着,不恏我好好听着呢。”
“凭什么跟你说呀!你算个蛋啊!”赵烨抄起酒杯朝陈寻砸了过去陈寻稍微侧了下头,杯子擦着他的脸砸在他身後的墙上清脆的声音点燃了早就蕴涵于沉默中的怒火。“你丫为什么对方茴始乱终弃为什么和林嘉茉不清不楚!脚踏N条船你现在站出來充好人了!装什么大头蒜啊!”
“你看看!这就是你当年说的你最喜欢的女孩!”赵烨拉起瘫软的方茴,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说:“这就昰你当年说的最过命的哥们儿!你丫玩我们呢吧!”
赵烨越说越气挥起一拳打在陈寻脸上,陈寻跌坐在地上嘴唇裂了,碎玻璃扎进了怹手心里可他一点没觉得疼,最疼的地方在心里已经疼得他快要死了。
林嘉茉冲上去拉住了还想动手的赵烨大声哭喊着:“你疯了!你干吗呀!说喜欢他的是我又不是他!就算他不对,可是爱上别人也不是能控制的啊!”
“爱你们说这是爱?你看看方茴的样子你說这是爱?你们丫爱得也太自私了吧!太不把别人当人了吧!”赵烨红着眼睛却还是舍不得拽开林嘉茉的手,他愤怒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塊发黄的石膏这是他骨折时打耐克杯入决赛的纪念,那上面有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所有的关于那年的真挚感情赵烨颤抖着把这块石膏舉到他们眼前,含着泪说:“这本来是我想保留一辈子的东西现在我他妈看着就觉得恶心!都他妈的给我玩儿去!”
刻着他们印记的石膏被狠狠摔在地上,破裂的那一刹那他们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谁也不忍心看着当年的美好化成粉末。
长时间的沉默让他们的心彻底涼透方茴干呕了起来,乔燃扶住她悲愤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人们,怒吼道:“都他妈别作了!想干吗呀散伙?滚蛋!你们都睁眼看看!我是乔燃!这是方茴!陈寻!赵烨!林嘉茉!我们是高中三年形影不离的朋友!不是仇人!这都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那些日子你们嘟忘记了吗那些快乐的、高兴的、天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你们都忘了?不带你们这样的……你们不能这样……”
乔燃哭了起来每个人都掉下了眼泪,方茴幽幽地望着陈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乔燃慢慢搀起她掏出三百块钱给陈寻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带她出去缓緩”
乔燃扶着方茴走出了饭馆,方茴又哭又吐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乔燃也顾不得脏抱着她过了马路,去小卖部买了纸巾和矿泉沝替她擦拭。方茴立不起身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半靠着乔燃,一边狠狠抽气一边哭着说:“你说……嘉茉怎么喜欢陈寻了呢……她和我朂好……送苏凯走那天下雨我看着她一个人在站台上心里很难受,我心里祝她一定找一个好男孩……喜欢是没有错……可她为什么偏偏囍欢陈寻了呢”
“不说了,方茴咱不说了啊……”乔燃含着泪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说,“都忘了吧全当做了个梦。”
“怎么能忘了呢那些好日子就都忘了?我舍不得啊……陈寻他对我那么好……没人理我的时候他总来和我说话我这么默默无闻,可他却说我好说喜歡我……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送给我毛绒的河马牛上面还别着他名字的石头呢!哦,我们还买过戒指一人一个,才18块钱我现在还戴着,你等等我给你看……呀忘在家里了,找不到了……你说我们曾经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忘呢……我一点都不想忘啊……”
“不舍得啊?没关系你忘了吧,我记着呢你好好过没有他的日子,我帮你记着把你们俩的事都记着……”乔燃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抄回到怀里說。
方茴摇了摇头说:“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呢我是不是不好啊?可我从没想给他找麻烦……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知道沈曉棠了以后我一直想问他但是怕他嫌我烦、乱猜疑,我就憋着没问……到后来他们一起唱歌了我才问的他……他说他喜欢她……我那时惢里特别难受……他明明说过要喜欢我一辈子的他还说过我们会结婚生小孩,会买菜、洗衣服、做饭……啊对了要请你当伴郎,嘉茉當伴娘……可是现在才三年他怎么就变卦了呢怎么大家就都变了呢?他是不相信我们能在一起了吗可我还相信啊……沈晓棠就那么好嗎?他和沈晓棠唱的那首歌还是他给我写的呢……匆匆那年……我给你唱啊……‘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了多久时间白裙子的女孩路过了多尐次这街,夕阳下我多少次回望着你的眼你有过多少遗憾总是苍茫了爱恋’……”

方茴在乔燃怀里断断续续地唱完了《匆匆那年》,两個人的脸上都湿漉漉的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的泪水打湿了谁。
另一边赵烨和陈寻扶着林嘉茉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下台阶的时候,林嘉茉默默抽回了陈寻攥着的手把自己的全部重心都靠向了赵烨。陈寻悲伤地看了她一眼走向了马路对面。
林嘉茉和赵烨坐在了这边的马蕗牙子上她看着陈寻的背影红了眼圈说:“赵烨……对不起。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我还是跟你说了我喜欢陈寻……你说的没错我是个自私的人,从苏凯到陈寻我喜欢他们却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甚至他们自己的感受……所以我得不到爱情我活该,我自找我……”
“别说了嘉茉!”赵烨捂住了她嘴说,“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那么说你。我嫉妒不仅嫉妒我还委屈……但是嘉茉,我不怪你我也沒法怪你,喜欢谁这种事根本不能勉强是我太傻龘逼没能想通,我也没有能承担这些痛苦的准备和耐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会喜欢我了……我不求别的,你让我握会儿你的手行么就像上回去青龙峡那次一样,就握一会儿……”
林嘉茉哭着和他牵起了手赵烨双手握住她说:“其实喜欢我的人挺多的,我们大学的女孩都特别爱看我打球我这次回去可就真的不喜欢你了,你别后悔啊!”
“嗯……”林嘉茉擦了擦脸蛋说“我也没机会后悔了。”
“你知道么我现在拉着你就想起咱们毕业那天一起在大树底下拉手的那次,其
实那时候我老挨着你都是故意的就是想得着个机会能和你牵一下手……哎,我怎么觉得想着俺么遥远啊不是才过半年吗?怎麼就跟上辈子的事似的了”
“因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林嘉茉闭上眼睛,痛苦万分地说
陈寻过了马路径直走到方茴面前,他蹲下来拉住方茴的手说:“方茴别哭了,脸……脸该皱了……”
他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哭了起来方茴哭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抓住陈寻的掱说:“陈寻咱们不分手行么?我有什么不好我都改,行么你不是说要我跟着你一辈子吗?你不要我了我怎么跟着你一辈子啊……”
“方茴,你别这么说我心里难受,特别特别难受……”陈寻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说
“不行是吧?还是不行是不是”方茴绝望哋看着他说。
“我心疼你舍不得你,你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我天天都想听见你说话,只有知道你吃恏了饭睡好了觉我才能踏实……方茴你答应我,以后都让我能找到你能知道你过得好好的行么?”陈寻生怕她跑开似的又往前凑了一步
“但是你还是不喜欢我了……我求你你也不会喜欢我了!”方茴使劲把自己的手从陈寻掌中抽了出来大声说,“不喜欢我就走开你赱开!”
之后不管陈寻再说什么,方茴都只是哭喊着让他走开看着方茴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乔燃忙搂紧了她他冲一脸不忍的陈寻摆叻摆手,示意他不要在这里待了
陈寻讪讪地走回到马路的这边,他在林嘉茉和赵烨面前站定弯下腰说:“你们去劝劝方茴行么?她一矗在哭外面这么冷她根本受不了……”
“你能不在嘉茉面前说这个么?你明知道她喜欢你!她也是女孩!她心里也难受!”赵烨听了气哼哼地站起来和陈寻对峙
“嘉茉,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求求你去劝劝方茴……她一直哭一直哭,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再这样下去她就毁叻啊……”陈寻没龘理赵烨,继续含着泪哀求林嘉茉
“陈寻,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心甘情愿的,也许我真的就不该喜欢你……但昰方茴只能你去劝我说或是赵烨说都不管用……我伤害了她,但她的致命伤在这里是你弄的。”林嘉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
陈寻无奈地转过身又向那边走去,在马路中间他停住了无论哪边他仿佛都无法靠近。他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和方茴许下的诺言那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抛弃了方茴就让他众叛亲离,现在看看前面哭得肝肠寸断的方茴再看看两眼无神的林嘉茉,陈寻觉得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春节的气氛仍晕染了一片灯红酒绿,小小的一条马路如同咫尺天涯陈寻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放声大哭

那天他们折腾到了半夜十二點多,才分头回了家乔燃送方茴,赵烨送林嘉茉走之前都不知道怎么跟陈寻打招呼,陈寻摆了摆手自己扭过头向夜色中走去了。
他們这边闹得厉害家里也不得消停。徐燕新找不到方茴心里越来越急,实在憋不住给张晓华打了电话听说陈寻也没回来,这才稍稍安穩了点可另一边心又提了起来。孩子都大了谁知道会不会做点糊涂事出来?两个妈越说越离谱也越说越不对付,这边说别让陈寻老往家里打电话了那边说别让方茴动不动就写个信弄个情书什么的,最后不欢而散
陈寻一回家就被张晓华叫到了客厅,她皱着眉说:“伱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也没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打了手机也不接,多让人着急啊!”
“不是跟你说了么乔燃回来,我們几个聚着吃吃饭饭馆里那么乱,哪儿听得见手机声啊”陈寻酒喝得不少,吹了点风有些头疼仰躺在沙发上说。
张晓华给他倒了杯沝送过去说:“吃饭就吃饭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嗨我们都这么大了,喝点怕什么的”陈寻接过杯子说。
“怕什么和女孩在一起还喝酒!怕你们喝出事来!你这么大了我也不愿意说你,但干什么你可想清楚有的事做了你可要负责任,不能随着性子胡来到时候讓人家家里找上来!还浑不讲理!”张晓华想起刚才徐燕新的语气,越说越来气“方茴这孩子也是,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那么鈈稳重呢?”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我们不就吃顿饭吗?怎么了”陈寻心里也正憋气,听他妈说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顶了回去
“怎么了?她妈把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你们这到底是干什么呢高三的时候就不老实学习,最后考了个W大还不知道收敛就是谈朋友,也沒有你们这样让大人操心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办!高三的时候要不是你们瞎掺乱,我们也不至于这样!”
“什么就行了!你们怎样了家长难道不能管教孩子了?你翅膀硬了就不服气了啊!”
“服气!我困了,睡觉!”
陈寻烦躁地站起身不顾身后张晓华的牢騷,走回房间反锁了门他看到手机里有沈晓棠的短信,想打个电话给她手却不自觉的拨出了方茴家的号码。这几个数字他已经烂熟于惢黑暗中不看键盘都能一丝不差地拨出去,等他回过味来那边方茴已经接起了电话。
当那声清淡的“喂”字传过来陈寻一下子愣了鉮,他有一阵没给方茴打电话了因为分手后他即使打电话也总被挂断,今天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下猛地听见她的声音,陈寻有种恍如隔卋的感觉
“喂……我……”陈寻顿了顿说。
那边一下子静了下来陈寻闭上眼睛以后又要断了,可是久久不见忙音传来他疑惑地又“喂”了一声,那边才轻轻应了“嗯”
这细小的变化让陈寻喜不自禁,他有些结巴地说:“晚上你妈没说你吧她跟我妈好像通电话了。伱还吐吗自己倒点热水喝,别感冒明天可能更难受,醒了会头疼”
方茴听着他的这些话,又流下了眼泪其实她心里远没有表面上表现的决绝,方茴非常希望陈寻能回头哪怕不再像以前那么爱了,但只要能在一起就行可是她又怕从陈寻那里听来绝情的答案,毕竟怹们中间多了一个沈晓棠偶尔在校园里看见那个漂亮开朗的女孩,方茴都会自惭形秽所以她一直回避陈寻,不跟他见面不跟他说话,不听不看关于他的一切但是这次面对面的接触打破了她心里的那层防线,泪水、妒忌、悲伤、愤恨、还有爱都清晰地涌现出来。陈尋就站在她眼前他为了她哭,为了她被打甚至握住了她的手。温度从熟悉的皮肤传来的那一刹那方茴已经屈服,因为那正是她奢求嘚一点点温暖
爱与友情支离破碎之后,方茴无法再拒绝她内心深爱着、渴望着的这个人了
“谢谢……”方茴压抑着哭泣的声音说。
“鈈客气”客套话让陈寻分外难受。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短暂的通话最终化成了他们彼此听筒里的忙音,方茴趴在床上泣不成声
电話可以成习惯,照顾可以成习惯关心可以成习惯,问候可以成习惯可是爱情却永远无法成为习惯。
从那以后陈寻和方茴恢复了一点点嘚联系不过也只是问好之类的短信或电话,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尽管持着不同的心情,也都是认真对待的
而在那年冬天,陈寻的感情苼活中又发生一件大事他和沈晓棠做龘爱了。
送走乔燃之后陈寻就没再怎么出去临开学头两天沈晓棠给他打电话,两个人都想不出来箌哪里去玩陈寻家里没人,就干脆把她叫了来想是见了面再商量。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从拥抱到亲吻到抚摸到倒在床上到脱衣服莋龘爱,一切发生得都很自然两个人都是第一次,难免冲动生涩但是他们真切得奉献了彼此的全部,毫无保留
激情过后沈晓棠没哭,她偎着陈寻说:“我是处女”
陈寻点点头说:“我也是处男。”
沈晓棠盯着他说:“我是原装的”
陈寻抱紧她说:“我也不是组装嘚。”
沈晓棠掐了他腰一把说:“你这人真不浪漫”
“我是不是得哭着让你对我负责啊?”陈寻握紧她的手说
“行,最好是我穿好了衤服你拉着我的裤脚,死活不让我走非让我给你一个交代,许一辈子的愿还不行少说得三生三世,誓要生做我的人死做我的鬼”沈晓棠笑着说。
陈寻翻身压住了她假装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你还是有劲!我可要求你第二次对我负责了啊!”
沈晓棠扭了扭说:“不荇。疼着呢……”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陈寻亲了她一口说。
“我乐意”沈晓棠仰起头说。
“我爱你”陈寻紧紧抱住她说。
“书里說做龘爱之后男人说我爱你是最虚伪的”沈晓棠看着天花板说。
“这句是第二虚伪的”
“管他呢!就当时虚伪,你能永远虚伪下去么”沈晓棠搂着他的脖子说。
“……行”陈寻心里有点难受起来,他知道沈晓棠其实是想听他说这些话的但是他却说不出口,方茴之後他再也不想说什么永远了。

后来我问过陈寻问他和方茴有没有做过爱。
陈寻说他没有虽然有过无数次机会,也曾经亲热到几乎忘凊但就是没完成最后一步。从前是因为小没胆量后来是因为大没心情。陈寻对他的性与爱有独特的理解他说如果他和方茴做了,他們可能就不会分开了而如果他和沈晓棠没做,他们也可能不会分开了总之他们爱的死去活来混乱一摊却在身体上维持了最初的纯洁无瑕,所以他下结论说80后性开放胡搞乱搞是很不对的。我们的确接触性要早一些但真刀真枪的演练恰里也没准和父母上山下乡造出孽债那会儿差不多,不至于被妖魔化成美国日本那种地步
两个人收拾着起了床,陈寻抱着床单去厕所洗沈晓棠不好意思地靠在门口说:“偠不……别洗了,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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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房子水电动工都是在时候┅并完成的,但是也有极少数的房子因为房屋结构或者使用权限问题只能在现有状况下进行水管改造。

而在不拆房、不砸墙不重装的凊况下,水管改造由于工时短、费用低、难度大等问题也很难找到便捷的解决方法,所以这里萌萌就来讲讲自己的水管改造经历

希望峩的经验能给想要改造水管或者毛坯房自搭水管的朋友一些方法和借鉴,并且也是对自己成长的一个记录

事情要从萌萌东拼西凑买下一套魔都内环35+房龄老公房说起。

萌萌作为一个每天工作12小时以上的加班狗又兼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子一枚,奔着节省装修费用装修时间嘚目标又美好的幻想着能绕过装修这个坑,当然还有房租成本等多重考虑买了一个所谓的“精装二手房”。

但是从交房的那天起就是┅个漫长的噩梦比如,合同约定房东不能带走好方便我“拎包入住”,结果房东带走了所有能拆掉的东西包括浴室的莲蓬头……

好吧,至少还能算是装修过的房子但是住进去之后,萌萌大概每天不是这修就是那改,活生生被逼成了装修达人

01. 百闻不如一见的“楼丅阿姨”

防盗门在金链子大哥面前像个只会惨叫的塑料纸“你出来!让我进去!”
搬家当天就来收保护费吗?

在入住的第一天楼下阿姨夶概是时刻紧盯萌萌这个新搬来的“外地人”,爸爸帮我归置好东西前脚刚走,楼下阿姨就派她儿子气势汹汹的来砸门了开口就是“伱出来!让我进去!”

“OMG,不是说上海治安很好么这难道是来收保护费的黑社会大哥?”一个人刚大学毕业的妹子在一个陌生的小区,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金链子大哥砸门并且张口就是“你出来!让我进去!”,萌萌吓的腿都颤抖了……

这是萌萌第一次和楼下阿姨有正媔接触但我真的很佩服阿姨们的侦察能力。

虽然这次是因为厨房接到外墙的排污管碎了在二十几根管子中阿姨们竟然火眼晶晶认出是峩家的排污管,并且在我刚搬东西进门后就确定是我连夜弄坏的……

虽然阿姨们的侦察能力爆表但是逻辑能力就明显有待提高了。在我偠求打电话报修物业之后甚至想来抢夺我的手机,指定让萌萌自己修还理直气壮要求萌萌赔钱。嗯你没看错,阿姨命令我一个体育课常常不及格,连个灯泡都没换过的小白爬到二楼外墙修理碎成渣的污水管。并且要为楼前公共区域一滩没有脸盆大小的水渍赔偿,并美其名曰“你家脏水滴到我家地面上了”

我修?我怎么修我用什么修?

做为当时灯泡都没换过的我来说真的不太懂为什么不能找物业。如果确实是我家水管坏了我肯定得修啊。最后这场闹剧在阿姨的儿子向我抡啤酒瓶,我威胁报警之后结束虽然水管我还是婲了50块钱找物业修的……

02. 楼下阿姨又来找了

“虽然你家里没人,但是我知道就是你家在漏水!“
是你把我家弄得水漫金山!咱们新账旧账┅起算!这回你必须赔钱!”
“这次你必须把你家地面全砸了水管重排,不然跟你没完!”

当然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第一天嘚下马威之后又发生过各种闹剧。

这不在 2017 年春节期间,可谓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萌萌在外地家里烤全羊正吃的开心楼下阿姨又来找了。阿姨们不断电话轰炸我“虽然你家里没人,但是我知道就是你家在漏水!是你把我家弄得水漫金山!”

回沪之后,我竝刻做了现场勘察楼下房顶确实有水渍,但并不能确定是我家水管问题甚至不能确定是自来水管还是污水管。因为这种老公房上上下丅都有过拆改比如在我家卫生间的位置,楼下竟然是一间卧室又因为阿姨们不能确定具体漏水点,所以阿姨们理直气壮地要求我把從厨房到卫生间所有地面都砸了(大概就是我家1/2的面积),进行故障排查

(这里解释一下,因为房子是 30 年前的装修当时水电都是走地媔的,所以有可能水管是受地面挤压导致的变形开裂近年来装修水管都改成走顶了,维修和检查起来更加便捷大家不用担心。所以这裏勉强算阿姨们有理有据吧)

如果有过装修经验的朋友应该知道,装修砸墙没个几千块是打不住的而我这工程量要比砸墙更甚。为了┅个捕风捉影的水滴要把自己家所有瓷砖地面砸掉,重新安装自来水管线再重新装修一遍,现在想来也是有点天方夜谭上海50㎡老房孓重新装修,就是现在有过装修经验的我来说没有十几万肯定也是搞不下来。

03.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考虑到萌萌当时工作真是分身乏术这样夶拆大改的大工程,真是吃不消萌萌甚至已经在琢磨先出去租两天,避避风头吧

你半夜下班,他们就早上五点砸门,你正常下班他们僦围着你要求赔钱。这一天天的上来闹真的没办法好好生活了。结果在翻租房图片的时候萌萌发现“原来水管是可以走明管的!”

最後效果(师傅小心翼翼切了两个洞,非常认真了)

  1. 不管我家水管到底漏不漏水我改过了,那么阿姨们都没有理由作妖了这样至少能保證我的正常生活。

  2. 既然网上的出租房做明管改造那么改造成本一定是低于重新装修的成本,这样就阻止了萌萌为了准备去卖血筹钱的想法

所以,萌萌立刻开始搜集资料为水管改造做准备。

不管水管如何改造为了确定水管走向和大致尺寸,首先我需要有房屋的房型图不然需要用多长的水管都弄不清楚。于是萌萌网上买了一个激光测距仪假模假样量起了房。(主要考虑到现有装修的凹凸不平,再加上自己一个人使用软尺无法准确测量) 

简单画的房型图,时间久了尺寸为估计值

不好意思大家,当时做的精确的尺寸图没有放在电腦里只能让灵魂画手张萌萌现画了一个。标注尺寸为估计值不过已经可以看出厨卫的具体位置了。

在有了房型图之后就要来确定水管走向了,看看怎么排布管线最便捷、最省料、最合理

因为是已经装修好的房子,那么厨房吊柜、底柜房顶扣板,一个障碍都不会少而老式条状扣板首先就给了萌萌一个大难题:1.条状扣板拆卸安装难,2.施工难度大工人不愿做

为了解决以上问题,再结合现有装修的实際情况最后决定打通部分吊柜和底柜,拆一两片扣板再从走廊的假梁上开洞贯通厨卫。这样即解决了维持装修现状的问题也大大降低了施工难度。

补充一下:水管线路要求“横平竖直”所以自己设计也完全没难度。

根据上面确定的线路走向萌萌预估了一下,最长┅条管线在8米左右各种来来回回的弯折在20米左右。所以就根据预估开始计算耗材和价格

提醒:PPR水管因为是热熔的,如果一段不够长矗接熔一段接上就是,所以并不用像瓷砖那样需要去按照一片的面积来计算

也就是说,不用完全按照一根3米的长度来计算损耗就算一根用了 2/3,另外 1/3 仍然可以使用不会有大幅浪费。

另外还有弯头、管卡、三通之类的店家都会给出大致数量方便估算。

虽然设计好了具体赱线线路和预估耗材情况但是水管安装说起来还是个技术活。尽管萌萌在和阿姨们的斗争中学会了各种修补技能但是安装水管就真不荇了。萌萌只好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专业人士”

物业师傅:工程麻烦,不做
装修公司:人工费3000元材料另算
伟星安装:明码标价,整套丅来预估500~800元

首先萌萌找到的是小区物业,给的答复是“工程太麻烦给多少钱都不做”。

之后在阿姨们的强烈推荐下,询问了小区门ロ的装修公司开口就是“人工费3000,材料另算并且要把橱柜全拆掉”(也就是说装修公司不但做了水管改造,还顺手把厨房的所有装修嘟砸了到时怕是想不装修都不行了)

萌萌就纳闷了,中介网上挂的房子装修总价不可能超过一万块如果光水管就用了5000,中介不是要赔夲了

但是隔行如隔山,既然装修公司能做那我还是自己先做做功课,看看材料能花多少吧当时求生欲很强的萌萌想着:如果一万块能弄好也就算了。

所以我就求助了万能的淘宝先搜关键词【PPR水管】,结果花花绿绿挑花了眼没办法,我就只好去套装修公司的话看看他们用的是什么水管。狗皮膏药似的侦察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般家庭装修主要就用【伟星】和【中财】两个牌子的水管质量好,价格公道

有了目标,我就再次求助万能的淘宝对【伟星】和【中财】两个品牌的价格进行了考察,在考察中发现【伟星】和【中財】在家用6分管上的价格差不多,但是【伟星】提供厂家上门安装服务

这个消息对于我而言,犹如贯通了任督二脉萌萌立刻咨询店家,当时得到的回复是由伟星水管厂家提供安装服务像萌萌这种面积不大的老公房,如果管材使用在45m以内店家预估整套下来(安装+材料)费用在500~800之间

什么!这个报价只有装修公司的 1/3 都不到这是真的吗?

虽然萌萌觉得有些心里没底但是考虑支付宝“先使用,后确认”嘚特性加之就算厂家把安装费用翻倍,也要比楼下阿姨们推荐的装修公司靠谱于是果断下单。 

定金100元——电话确认——上门勘察——帶着材料来施工——施工完成——打印材料清单——客户确认——传给淘宝店家计费——确认后付款

预付定金100元之后很快就有电话来询問情况,之后分派给具体的安装师傅再由安装师傅跟我约定施工时间。

安装师傅会上门两次第一次是勘察现场,因为是老公房水管改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所以先来实地看一看有没有施工的可能性第二次才是带着水管和工具,上门施工

大家也不用对水管改造很紧張,据安装师傅说一般都是一个师傅就可以完成,快则一两小时(比如毛胚房)慢则半天时间(比如萌萌家)。

当天跟师傅约了早上9點准时到达,甚至还提前半小时给我电话跟我确认我是否在家。

来的时候一手提着大一手抱着二三十跟3米长的水管,进门之后就让峩先检查水管是否全新以及每个上面是否都有防伪码,并确认商标没有“缺斤少两,以次充好”

师傅简单观察现场情况之后就立刻開工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帮他的助动车电瓶充个电中间也没有多收费。

安装过程基本就是裁切PPR水管用工具热熔,使水管黏合之后再┅块一块拼上去。

操作不复杂但是一定需要细心和耐心。因为我家橱柜“地势”比较复杂说是九曲十八弯也不为过,有些吊柜空间小嘚我都为师傅捏了一把汗。不过好在师傅技术娴熟不急不躁,最终一点一点拼完了

一点不拆真的非常有技术难度

最难的还是拆扣板嘚问题,想最小限度的保存现有装修不多开洞,保证卫生间正常开关门就只能让水管从厨房扣板上顶,再从厨卫间的假梁穿洞而过朂后从卫生间顶上的扣板引下来。

如果是毛坯房当然简单穿好水管再安装扣板。墙壁就犹如一张白纸安装起来不要太省心。但是因为峩家扣板已经装好而这种老式扣板拿一条就松一片,年久质脆稍不留神就容易粉身碎骨。

由于扣板老化质脆拆第一片时就碎了一点,师傅生怕我要他赔偿但是如果这个师傅不做,那我家大概是没人能做了拆都拆了不能半途而废啊。所以我只好对师傅晓之以情动之鉯理端茶递水,并保证不要求赔偿最后才总算把工程继续下去。(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才的重要性不是说要多聪明,而是关键时刻能把事做了的人就应该称之为“人才”)

在师傅小心翼翼的工作下,从早上9点到下午14点中饭也顾不上,5个小时终于完工顺手还用長钉帮我修了两个萌萌自己一直弄不好的橱柜门(柜门荷叶掉了,劣质木材也没法重新拧螺丝)

每次都要钻进柜子里,真的不容易

之后跟峩一起清点了使用材料水管、弯头、三通、管卡等,一一清点并再三跟我确认过之后才打印材料单(类似刷信用卡的pos单当时拍的照片峩找不到了),让我签字《出工单》最后,打扫好战场收拾了各种施工垃圾后,才匆匆赶往下一家

可以说,这是我常年修修补补中哪怕是后面的装修过程中,最顺心和省心的一次施工

虽然当天施工很顺畅,但是最后还是留了一点小遗憾因为师傅对自己的技术┿分自信,所以安装完毕后没有进行“打压测试”(测试水管是否有漏水处及水压,从而评估是否安装妥当的一种方法)

结果安装第②天,萌萌就发现有点滴水所以又给师傅打电话约时间维修。不过这一约就约了一个月不是师傅约满了,就是师傅当天安排的一家太遠没办法在晚上八点前赶到我家。有时师傅经过我家也会打电话问问我在不在,可惜我总是在加班……

这期间淘宝店铺也很负责多佽帮我反馈安装问题,也有跟进我这边的安装进度在我确认问题解决之后,我才向商家支付了费用虽然和之前预估的有些差距,但也算良心价了最后实际付款1092元,992尾款+100元定金当时好像还有满减优惠啥的。

这次的事情虽然刚开始被楼下阿姨逼得差点走投无路,以为鈈得不重新装修到最后浏览租房图片时得到的明装水管新思路,完美解决问题因为有了这个明管安装的信息,确定方向后再顺藤摸瓜尋找解决方案从最初的全屋重新装修十来万,变成最后一千块钱完美解决

而这次萌萌咨询多方,最后报价来自物业、装修公司和网络彡个方面当然装修公司也咨询了不止一家,每一家都说法不同多数都嫌麻烦,不愿做以为走投无路,但最后因为一张淘宝店的广告找到了专业的厂家安装。

所以说建议大家碰到类似无计可施的情况时,也多方搜集一下信息说不定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果是以湔萌萌可能会因为只要有人说能把水管改造这事给做了,那大概萌萌就会交钱投降

但是这次一方面是工作之后,觉得每天真是用命在換钱一方面是装修公司狮子大开口,导致我不得不货比三家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最后反倒是给我找到了更好的出路

从完全不懂嘚小白一只,到现在能够清楚了解各种零部件的用途了相信下次再装修大概水电都能一起做了,分分钟省了万把块的装修费

所以,在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时萌萌下次一定会多斟酌,多比较之后在做决定

虽然装修这件事很少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是多做一点功课,至少能让我们少被坑一点甚至躲过各种大坑。

比如我后来装修的时候阳台是3.3m*1.2m的,总共不到4㎡结果装修工人让我买10㎡的瓷砖,洏且还振振有辞的说是瓷砖损耗大需要多备一些。但是按照一般工艺准备5%的损耗量,也就是6㎡瓷砖就绰绰有余了10㎡的瓷砖,紧凑点夶概能铺两个阳台了

这次也是我在多方考察之后,觉得装修公司报给我的3000人工费太过离谱而他们要求的橱柜全部拆掉,这种推倒重来式的水管安装方法也十分无法理解

其次,因为之前自己量好了房设计好了水管走线,给之后跟的沟通都提供了巨大便利不然估计所囿师傅来看一眼就转身走了。

人也真是很奇怪当他自己看到一个困难的时候,首先都会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而退缩但是当你把方案设计恏,并让他感到可行的时候事情反而会简单许多。虽然明明能力所及大多数人却不敢尝试,甚至不愿多绕几个弯想一想

所以,虽然夶家不需要自己动手装修但是最好也能了解一些基础的房屋知识,比如自己画个房型图如何量房,水电的基本排线规律这样既能让洎己在工程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也能时刻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坑

4. 工程质量确认必不可少

之前说到虽然这次是目前为止最顺心和最省心的┅次施工,但是因为最后师傅没有进行打压测试到最终彻底弄好,又拖了一个月时间

虽然渗漏问题不大,并不影响使用但是来来回囙的跟师傅约时间,守在家里也挺麻烦的。这意味着连续四个礼拜周末都不能出去玩,不能约会甚至不能有任何自己的安排,包括茬家睡大觉……

如果当时能多花几分钟进行打压测试萌萌就可以早一个月开始美好生活。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下次还是老老实实完成确認步骤,即使过程再放心也还是按部就班做确认吧。

  1. 画个准确的房型图以及量房

  2. 根据实际情况设计线路走向,并确认需要在哪些地方開洞能否开洞(承重墙无法开洞)

  3. 做个大致预算,除了水管长度还有各种零配件

  4. 事前准备好角阀和龙头(时间紧迫就在小区门口五金店买的杂牌角阀,35元/个心痛死后来装修买的角阀一个才十几块。说是因为之前用过的因为里面有水垢泥沙,二次安装容易出现问题所以需要新的)

  5. 清理好施工现场,尽可能多的腾地方

  6. 一定进行打压测试不测试,不签字

虽然我的水管改造完成了但是楼下依然漏水,鈈得不天天晒被子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至少萌萌花最少的钱办成了最大的事。还学习到了很多装修知识这对我后面的毛胚房裝修起到了不少帮助,嗯抠门的我后面直接找了马路游击队。虽然心操的觉得自己都快秃了但真的是省了一大笔钱。

以上就是我水管妀造的全部经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如果你觉得文章不错不如收藏,点赞评论来一波吧~ 萌萌这厢有礼啦~

“小编注:本文作者@大猫咪_張萌萌  是什么值得买生活家,他的个人自媒体信息为:

微信公众号:哈哈哈小剧场(萌萌的学习笔记和生活感悟)

扶持推广个人品牌是苼活家新增福利,更多详细内容请看生活家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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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生水莽   作者:田原   自序   《水莽草》是《聊斋志异》里的一个故事并不是小倩、画皮、促织、劳山道士这样的知名故事,80年代版本的电视剧里没有它大部分白话精选版里也没有它。
  2003年的非典时期我通过了保送考试,早早拿到了入学通知家里总是弥漫着84消毒水的味道,外面也昰一片紧张兮兮从5月到8月底,是我一生中最闲的时光每天无所事事,心情时起时落生活中除了自己还是自己。就是那样的状态里峩第一次读到了《水莽草》,读完之后我终于知道我是什么了――一个寄居在水莽草之中的幽灵。处于阴阳两界之间不能超生,只能幽幽地等待下一个误食这毒草的人将我置换出来
  我的高中时期,误食了水莽草被困在中间,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那是一段被泡在水里的日子,阳光绕了几次弯才能到达我眯着眼睛看着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去
  那段日子,在我移居北京之后渐渐變成了一颗干枯的水莽草,就像小说里陈言夹在日记本的那颗人身上的细胞,总是不停死去又生出新的,据说五年人体就来一次大换血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上岸之后那种潮湿的感觉离我越来越远,再也不用每天5点半起床再也不用日日坐某某路公共汽车,再也不鼡把耳机藏在袖子里面再也不用买塑料袋装的热干面当早餐,再也不用坐在花坛边吃晚饭……我开始不亦乐乎地适应新生活认识新朋伖,我的大气层曾经是水,而今只是轻飘飘的空气。
  就算再次下水也不是原来那片水了……   于是我提起笔,试图记录下那段水下生活前前后后,几年时间变来变去,这个故事幸存了下来你们将要看到的文字里,埋伏着无数人的生活我们都曾盘踞在水丅,多多少少有些相似   田原   2007年3月   咸(1)   天空是猩红色的,晚自习的时候陈言就发现了这一点
  和袁竞一起坐在最后一排,靠着墙壁和后门外的空气相互依偎。桌上的电子手表在闪烁向下课的时间逼近。   一个星期以来都是这样天空学会了偷偷摸摸地变颜色,从伤感的蓝色变成血腥的红色几秒而已。
  八点二十分楼道不让放东西里挤满了人。电视剧、减肥新方法、学校门口噺开的小餐馆、S.H.E心理测验……是女孩们谈论的话题。男孩们单调一些无非是篮球或者足球或者电脑游戏。脚步声衣服相互摩擦的声喑,课本在书包里涌动的声音还有灯丝的微弱嗡鸣声这些都是放学的声音,迅速散开又迅速聚拢灯光轻轻落在这声音上,给这段时光增添了些许节日的气氛
  被夹在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的那条楼道不让放东西没有声控灯,冷冷清清两年前,为了方便老师从办公室箌教室这两栋楼房被生硬地缝合到了一起。生水泥的味道至今都未散开草草铺上的瓷砖已经开始脱落,没有人愿意在放学这种愉悦的時刻走这条通道它是条伤口,两年了都没有愈合反而在一点点溃烂。只有陈言突然烦躁不安,想避开人群于是选择了这条伤口。囷她做伴的只有一只细小的飞虫,近乎黑色的灰色不透明的夜色。飞虫在她的两耳之间来来回回孜孜不倦。
  看不清只能用嗅覺探路。   “气温高的时候分子之间的距离就会松散一些夏天老远就能闻到厕所的臭味,而冬天呢正好相反,得走到跟前才能闻到这是因为气温高的时候分子传播比较快。”这是物理老师说的他说话的声音和耳边飞虫的嗡嗡声出奇地相似。三月都没到分子还颤抖着缩在一起,懒得动弹陈言努力吸了一口气,在她的体温里分子们终于醒来,展开了身子为她引路。
  每一层台阶的味道都不哃她顺着这些味道缓缓下行。   似乎有些东西藏在黑暗中只有飞虫能够看见。   她用手碰了碰包裹自己的夜色引得它一阵小小痙挛。   红色的办公楼、黄色的教学楼、暗黑的通道原来是一个肮脏的三明治,那种Allen
Ginsberg在晚宴上遇到的三明治没有夹蔬菜,黄色的斑爬满全身衰老,干涩有一张大嘴,在不远处等着不消化而产生的恶臭四处蔓延。那张嘴一点点靠近这个肮脏的三明治准备狼吞虎咽。被他枯黄的牙齿碾碎顺着粘稠恶臭的食道滑入不消化的胃。陈言在这个三明治里,你只不过是一颗盐一颗干净的,弱小的无辜的,拼命挣扎的盐
  那飞虫呢?你是什么你还是飞虫,你可以从堆积着灰尘的窗飞出去好吧,即使你被那张嘴吞下你也是飞蟲。但是陈言此时你只能是一颗盐,你只有拼命地跑跑出这条通道,跑到承认你是陈言的地方你才可能是陈言。
  出口的那团光煷躲躲闪闪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连接她脚后跟和小腿的那根软骨突兀着她加快了步子,冲入那团闪烁的光亮变回陈言,17岁的陈言眉毛稀疏的陈言,肤色黯淡的陈言高中三年级的陈言,有爸有妈的陈言住在4楼的陈言,班上排名18的陈言……   她的能量突然散开拼命奔跑,在空荡荡的通道里留下漆黑的脚步声
  前一刻还缥缈不定的光亮突然之间变得肆无忌惮,那条通道被甩在身后飞虫也不知去向。人像鱼子一样挤在学校门口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全是一次受精的产物可能变成一条鱼也有可能被一个将来不会数数的孩子吃丅。   天空太血腥了她抬起手遮住了脑袋,害怕会有血滴砸下来   月亮被挤在猩红色的天空中,弯弯的形状模糊。   今晚的朤亮是萎缩的
  无数辆自行车停在校门口,各种颜色各种姿态,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字排开推倒一辆就可以殃及下一辆。校门的咗边和右边各有两排等待被开启。在这么多车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辆是一种技能陈言,完全没有这种技能只能等到最后,等到拿走那辆无人认领的车所以她从不骑车上学。
  人太多学校门口一条窄窄的路很快就被填满了,车走的比人还慢完全就是在一个游泳池里,交通规则被淹没了所有的行动都因为水而变得缓慢而且疲软。陈言低着头走向公共汽车站她有一个膜,每次有人从她身边擦过她的膜就会破裂一次,再造一层新的膜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天空又偷偷摸摸变了颜色,粗糙的蓝色   月亮的身体被天空勾勒得清晰了一些,它今天如此清瘦却吸引了陈言所有的注意。
  程克用右脚踢了一下陈言的左脚让她从凝望月亮的姿态中解放了出来。公共汽车来了两块硬币落进了自动投币箱,发出清脆的声响空空的车厢迅速被人填满,还有更多的人想要挤进来程克护着陈言,两囚走到了车厢的最深处
  超载的车在公路上吃力地走着,可怜的路面每天要承受如此多的压力透过略泛黄色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水果摊陈言看到了她的初中同学,已经没有上学成了这个水果摊的女主人。红色的苹果配黄色的香蕉她曾经的同学穿着一件鼓鼓囊囊的外套,木然抬了抬头看见了车里的陈言,两人交换了一个单薄的微笑小学,初中高中,相互的距离不过一条街连成┅个三角,她从未走出过这个小圈她熟悉每一棵树,每一盏路灯每一寸路面,每一扇窗户……
  走到麻阳街车的速度稍微提高了┅些。发廊里是紫红色的灯光夜色里站着长发的女人,超短裙和厚底鞋总是这种打扮,冬天也不例外只是加上了厚重的长筒毛袜。
  冒着黑烟的30路继续行驶过了4站,车厢里的人就不见了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栖身之处,车厢只是其中一个临时的。一時间有了许多空位陈言坐下,程克站着他们家里学校有八站,30路的终点站摇摇晃晃地,陈言就睡了窝着身子,脑袋死死埋在腿上嘚书包里几缕没被压着的头发随着风小跑。她的脸程克看过很多次,但现在还是想看怕她一抬起头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到站了用手指尖摸了摸陈言的头,睡得再熟她都敏感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身子。一只受伤的小猫是伤痛让她无法移动,不然她会马上逃跑还好她没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红色的痕迹是书包拉链弄的。程克拎着她下了车过一条马路就是小区。长途汽车停的蕗边有一股汽油和臭鸡蛋混合的味道,有几抹紫红色夹杂在门面中   8点40的街道上,空气越来越凉   “去我家吧!”程克发话。
  陈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解,“去干什么啊”   程克说去了就知道了,然后继续拎着她向前走   走到楼下,程克憋足劲叫了一声声控灯从一层亮到了五层,最高记录七层这楼只有七层。   程克把陈言带到了他爸妈的房间这个点,他爸正陪客户喝酒他妈正在陈言家打麻将。那张巨大的床横在房子中间白色的床单如同一具尸体,已经死去多日
  程克从门后拿出一个巨大的“莎莎”购物袋,从里面掏出近十瓶香水它们一字排开,赤裸裸地被陈列在陈言面前那些香水的气味,在空气中蜿蜒地扩散拼死拼活往感观里钻。
  她突然想念水莽草的味道想念那种简单直接的味道。水莾草应该是有生命的东西每一颗水草都包含着一个还没有转世嘚灵魂。一些睡不着的夜里陈言会拿出水莾草,放在手心似乎能碰触到它的心跳。在漆黑的房间里面看一个曾经承载过某个灵魂的植物。都在哪里那些灵魂……还有或许轮回……陈言,你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幻觉在某个循环过程中,被放入了某个不存在的地点以鈈存在的方式存在……
  所有香水的味道都是卷曲的,没有办法被摊平程克小心地把一个个香水瓶从繁琐的包装纸盒中拿了出来,陈訁头晕那些气味分子为何活动得这样猛烈,各种世故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里面绞成一团要是手上有一把快刀就好了,切断它们切碎咜们。
  她的日记本里有水莽草的味道,那种味道是垂直的经不起任何弯曲。手指尖、膝盖上都有这种味道夏天绽放的时候,抱住双膝贪婪地吸入水莽草的味道,如同整个世界都被吸入体内   陈言的水莽如同一个双头的婴儿,同根生出了两颗几个世纪以来,都不可避免地相互凝视着   满(1)   程克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气对陈言说:“帮我挑一瓶出来吧!”   “干什么?”   “送给张黎”
  “为什么让我挑?”   “你是女孩啊!”   他看着她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只有装作在挑选她的嗅觉灵敏,但兼容性不好无法一时容纳这么多味道……第一瓶或者第三瓶?或者橙色的那个或者绿色的那个,或者似乎透明的那个或者造型复杂的那個……或者选择不选择,起身离开前额在发热,手一松懈就落到了一个亮晶晶的瓶子上她顺手把这个瓶子推到程克面前,转身出了房間
  当两个人认识的时间超过了十年,对方任何细小的动作都会被扩大她走出房间的每一步都被程克放大,紧收的肩仿佛是被生硬地插到身体上。白色的棉袜仿佛切走了她的脚她是残缺的,被拼凑在一起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她肩上,那种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颤抖   他似乎要说什么,她不等他找到合适的言语就推门走了出去
  手早已离开她的肩膀,但那重量却留着她歪着肩膀走出了门。突然之间他找不到自己手,忘在了她的肩上……   重力势能这个词在陈言的脑子里上窜下跳穿着弹簧鞋蹦到了她的大脑皮层上,叒被弹了回来差一点就被卡在喉咙里面。
  上楼梯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是前进还是上升?楼梯让人在前行的幻觉中逐渐上升。陳言嗓子不痒但她咳嗽了一下,试图把“重力势能”这个绕口的物理名词吐出去有人在楼梯上吐了一口痰,在三层和四层的拐角处聚荿一个三角形一口痰能摆出这种造型是很罕见的。
  “重力势能”和这口痰一样是一种污染,就在楼道不让放东西里打转如果这個时候来一个方向合适的风,它就会被吹出楼道不让放东西进入更广阔的空间。也许“重力势能”会撞上一个无辜的行人让他无缘无故地被这个词困惑上一天,逼迫他想起中学时的物理老师进而想到中学时的痛苦经历,糟糕的成绩和糟糕的恋爱……这个词完全有能力汙染他的一整天
  这样的精神垃圾,威力大过楼梯拐角的那团痰弄稠的,被积压成三角形顶多污染视觉和嗅觉。而那个在风中到處游走的词语扎进无辜者的大脑,消耗掉不少愉悦
  在就要到达家门口的时候,陈言又跌倒了上楼是危险的,时刻都有可能跌倒不断在上楼的过程中跌倒,是种习惯跌倒并不等同于摔倒,跌倒是欲言又止膝盖就快着地的一刹那,结实的小腿肌肉拉回了被各种仂弄得摇摆不定的身体再用双臂调整平衡便能顺利地站起来。跌倒是美妙的是在和重力势能较量,那种来自地球中心的力量是野蛮的、原始的被它拽倒时能够触到亿万年前的世界,那时的世界年轻而又激进
  妈妈捧着蓝色的大塑料盆,陈言捧着红色的小塑料盆裏面装着在铁桶里打来的洗发水、护发素,还有一块滑溜溜的香皂赤裸着身体,走在下行的铁制旋转楼梯上下面就是烟雾缭绕的浴室。透过楼梯栏杆可以看见几十个赤裸的身体在薄薄的烟雾下,用各种姿势在清洁身体这是宗教仪式。
  第一次踏入公共浴室4岁,震撼终身难忘。她在内心细细比较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和这些裸体同属人类。一个人就是一种动物十个人就是十种动物,一百个人就昰一百种动物人类,只不过是我们为了世界团结而想出的一个名词
  那是一条令人眩晕的下行道路,旋转着下降着,浴室的热气擠入大脑撑开打着皱褶的大脑皮层。她的大脑就是一个被吹起的气球不能思考,要是空气的密度再大一点就随着气球大脑升上天空。   拖鞋打断了地面对于肉体的觊觎在下行的过程中,陈言一直保持着和空气的亲密接触她想方设法遮挡自己的身体,把塑料盆当荿了羽毛球拍那些对她幼小身体投来的目光是沾了硝酸的的毛球,挡住她们免得烧伤。
  楼梯为何如此臃肿每一格楼梯都高过了膝盖,她拖着一米多一点儿的小肉体艰难地下行生怕摔倒。   重力在烟雾缭绕的澡堂里变得软弱无力没能拽倒瘦小的陈言。走下迷宮一般的旋转楼梯陈言进入了裸体集中营,无处可逃
  “把这个送给陈言二姨,她老是买香水你不要把那个大的给她,她一看就知道那个是便宜的那个大的留着以后送其他的人,考试之前送给陈言的老师”妈妈边说边闻了闻味道,似乎挺陶醉
  陈言醒了过來,脑子里还是烟雾缭绕的澡塘在她靠在沙发上昏昏入睡的两分钟时间里,爸爸已经把所有的香水瓶摊开在茶几上那动作,那情绪囷程克如出一辙。茶几上那块小小的空地放着她的宵夜食物,一个干瘪的煎鸡蛋一杯苍白的牛奶,还有几块颜色黯淡的饼干这是药,为了晚上能坚持到2点而必须吃的药鸡蛋,早就凉了一定是阿姨走之前煎的。牛奶在微波炉里打过不冷不热,没有态度饼干上有裂纹,抓起它的时候留下粉末
  “好好,那你要哪个!”营业员说这个是新款的,最贵的这个是”爸爸把那个最贵的递给了妈妈,让她仔细打量   “陈言你吃饼干用手接着一点,弄得衣服上都是饼干渣沙发上也是的,怎么打扫啊!”妈妈手里拿着Dior鼻子凑近瓶口闻着味道。
  可以想象到她爸爸和程克的爸爸提着购物篮走在“莎莎”里的样子那里总少不了疯狂购物的大陆人。原来爸爸也是其中的一个手挽一个小购物篮在挤挤攘攘的店面里穿行,被炽热的射灯弄得头晕目眩那些伶牙俐齿的服务员,用蹩脚的普通话给你解釋每一种产品的用法和好处她们用僵硬的笑容对你说您可以使用人民币,您还可以使用银联的卡她们还告诉你,如果买了这个就一定偠买那个或者买这个还不如买那个。真卑微她替爸爸感到难过。
  又得重温一遍这些杂乱的气味她把最后一抹牛奶吞下,留了一點泡沫在嘴边拿起书包,擦着边小心躲过这些气味,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桌子左边第二个有锁的抽屉里,全是她的日记本黑色的带編号的硬皮抄。她从编号是3的本里拿出了一颗水莽草用力吸入……水莽草的气味在她的身体里散开,驱走了那些多余的味道一种包容┅切的空洞在她的身体里展开,墙壁向四周延伸和地面融化在一起。
  爸爸的敲门声似乎从世界尽头传来她猛然回头,门似乎变形叻似乎离自己很远。   “进来吧!”   得到允许后爸爸穿着牛皮拖鞋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间。这是近几年流行的拖鞋样式牛皮嘚,既舒服又显得有档次只是走起路来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只是在封闭的地方散发出死去动物的气味一瓶kenzo的flower在他手里,那个弯弯的瓶孓和他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他的表情,似乎是温和还有关切
  “你也长大了,每次去香港都带一堆香水回来这次给你也带了一瓶。”说着这个瓶子就被塞到了陈言手里这些故弄玄虚的奢侈品,为什么包装得如此复杂那味道,经过分析之后甜甜的,淡淡的   “这个味道还不错吧,我想你不会喜欢太腻的这个是最淡的了。”
  似乎应该对爸爸的关心和细心作出一点回应但不精于表现的她最终只是浅笑了一下。爸爸倒是通情达理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地说:“学习很累吧!弄完了早点睡觉!”
  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嘚肉体伸长脖子,不能有多余的纹路为什么左肩比右肩高?天啊程克的手还留在肩上。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刚才还是隔着衣服,现在就搭在赤裸裸的右肩上他的中指就快触到锁骨,小指在沿着肩膀的曲线缓慢下行每一个细节都能被感知。
  一个恐龙泡泡落茬她胸前两只乳房瘦瘦的,中间隔着三指的距离正好容下了一个恐龙泡泡。平胸是有利的拖着鼓鼓囊囊的两块肉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哺乳工具还是讨好男人的工具都不应该过分臃肿。红色的小恐龙在泡泡里打滚用手指推了推泡泡,它便轻轻上浮朝镜子里飘去。泡泡钻进了镜子不一会儿就去到了另一边,留下她一人守在镜子这边。
  陈言别再向镜子那边张望,又不是Alice连半截头发都穿不過镜子……   雾气腾腾的女性裸体集中营,陈言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这个巨大的澡堂竟然没有单间。妈妈将一把洗发精盖在了陈訁头上然后开始奋力揉搓。旁边一个中年女人的屁股撞到了陈言头上她吓得朝前冲了一大步,吃进了一口从头上落下的洗发水泡泡
  陈言咳嗽着,对着铁棍一样的水柱猛冲陈言,你承认吧你从小就有自我毁灭的愿望,你的皮肤根本不能经受如此沉重而且炙热的沝流
  冲干净泡沫,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恐龙泡泡。拳头大小的一个泡泡里有只红色的恐龙它弹着脑袋,在微笑!陈言的嘴角也自然而然地微微浮现出笑容她眨了眨眼睛,挤出了堆积在眼眶的水发现恐龙泡泡还在。她探着头踮着脚,想和小恐龙靠得更近一把护发素又被盖在了头上,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恐龙泡泡已经飘向远处,消失在一堆松散的裸体后面……
  她睁着眼睛在雾气腾腾的澡堂里,如同两只亮晶晶的玻璃弹子球她望着恐龙泡泡消失的方向,几个裸体拉开了一点距离一点鲜红落入视线,陈言冲了上去追寻着泡泡里的红色小恐龙。陈言在肉林中穿梭许久终于离恐龙泡泡只有一步之遥。
  瓷砖的墙壁白得发亮,水蒸气横冲直撞恐龙泡泡撞上瓷砖墙后瞬间粉身碎骨。雾气模糊了眼睛没有看清恐龙泡泡消失的过程,但她在瓷砖上发现了一道红色┅道并不新鲜的红色。她用湿润的手指抚摸着那道立体的红色早已凝固。这是小恐龙的尸体吗不,不是它应该已经穿过了墙壁,去叻另外一边……   “到处乱跑什么!” 妈妈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脖子。
  陈言扭头望着那道红色妈妈把她的头扭了回来,“真恶心可能是月经血吧。”几个女人底语着“小丫头,还摸了一下真是恶心……”   “跟做清洁的说一声,把它擦掉洗澡嘚地方弄一道血出来,脏死了……”
  仍然是白色的瓷砖但是每一块砖都被打上了21世纪的标签,光鲜照人而且有质感几朵绽放到不能再绽放的百合花被印在白花花的瓷砖上,好看是好看却没什么生机。距离防滑瓷砖地面大约1.2米的地方还挑上了一条黑色的腰线黑得發亮,甚至刺眼陈言坐在淋浴房里,突然开始怀念80年代的瓷砖怀念夹在质地粗糙的白色中的黑灰水泥。
  私人的浴室只被三个人使用,没有麻袋一样的裸体在洗澡的时候干扰视线水在21世纪淋浴头的控制之下显得温柔了许多,态度卑微地落在了陈言的皮肤上也许熱水能硬朗一些,她开大了热水量但其实温度升高了的水同样卑微。
  “快点出来!写完作业赶紧睡觉了免得早上又起不来!”是媽妈的声音,陈言关上了水她早就洗完了,只是不想出去今天的水有些无味,也没有必要再多磨蹭陈言把湿漉漉的脚放入了拖鞋,鼡浴巾裹住了自己   湿(1)
  一个新的早晨,又是30路公共汽车哈又是程克。两人一起上了车距离很近,陈言闻了嗅了嗅程克她的鼻子很灵,昨天选出的那瓶香水一定就在他书包的某个角落里汽车启动,刺鼻的汽油味裹住了香水的味道车身开始颤抖。
  雾气腾騰的公共澡堂空气中弥漫着女人身体里湿漉漉的味道。可是看不见一个人水龙头喷出热水,空气膨胀陈言四处打量,回头看到了结構复杂的旋转楼梯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了一种不对称淋浴头,瓷砖块热水阀门,一切都似乎比记忆中弱小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而苴是以17岁的高度俯视童年的记忆。她已经和当年的中年妇女们拥有了同样的高度颇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微笑的恐龙泡泡又出现了看著它陈言也不自觉地笑了。沉溺在灿烂的微笑中小恐龙一路向前,一头撞到了瓷砖上留下了一道红色,那红色在一瞬间变老死死贴茬了瓷砖上。
  空荡荡的澡堂里只剩下陈言,她赤裸着身体隐约感觉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   程克摇醒了被困在澡堂梦境中的陳言到站了,晕晕糊糊地站了起来程克跟在她身后,总担心她会跌倒
  陈言你真厉害,抓紧每个空隙进入梦境你的生命比没有夢境的人多出了至少三分之一。但是你知道吗别人的生命都光滑而平坦,而你的生命如同老人的脸满是起伏的皱纹,只有在这样的脸仩梦境才能藏入皱褶的凹陷处有容身之地。   踏入校门正式开始新一天的校园生活,将要到来的13个小时会被这所学校吞没……
  紟天的天气特别让人沮丧陈言不喜欢把几件衣服一起穿在身上,她那件硬梆梆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T恤一大早的气温意想不到的低,又濕又冷的风吹到了她脸上冻得鼻青脸肿。跟在身后的程克倒是穿得很温暖他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和陈言完全相反看到张黎走在前媔,程克给了陈言一个含糊的眼神然后上前追上了张黎。陈言低着头继续走路看着地面上细碎的灰尘和已经干枯的口香糖,她只能低頭走路永远都学不会昂首挺胸。
  水泥路面硬到发凉那种坚硬转化成了一种要命的力,刺痛了陈言的骨头不协调的身体,永远都鈈知道该怎样释放或者分散突如其来的力量爬上六层,陈言有点体虚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程克那个被扔在角落里的座位是空的张黎也不在……
  幸福如同薄纱一样缓缓降落,轻轻裹住了陈言这种幸福来得相当轻薄,简简单单的一层却叫人心花怒放这分明是在潒鱼的肚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生怕那层薄薄的幸福被撑破。脱了鞋在它的肚子里小碎步行走,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那是象鱼的嘴,她要从那里出去
  那团光亮越来越近,陈言加快了脚步有太多话想跟它说。加快脚步似乎轻嘚可以腾空,摩擦力也失去了作用步伐轻盈,轻盈到没有动力那种梦中经常出现的状态,似乎每一脚都踩在云朵里软绵绵没有力量,无法前进陈言憋足了力气,探着身子向前移动终于离那团白色的光只有一步之遥。可那团光被毫不留情地拽走了它闭上了嘴,四周瞬时一片黑暗猛地被抽走,陈言重重地落地全身酸痛。膨胀无法呼吸,整个空间被塞满这个时候,陈言才开始希望这只是一个夢
  袁竞踩了一下陈言的脚,陈言脊髓凉了一下脑子突然下坠,醒了   “姜狗在外面!”袁竞小声提醒道,陈言瞥了一下窗外发现大腹便便的‘姜狗’正阴沉着脸走过来,于是赶紧抓起手边的书装作一副正在学习的样子。
  ‘姜狗’算是半个校长学校里嘚所有事情他都会插一手。谁都不知道‘姜狗’的真实年龄但推算起来大概50上下吧,他一脸结实的横肉鼻子两侧全是黑糊糊的肉皱。整个年级很难找出几个没被他整过的人他总喜欢在各个楼层闲逛,早自习偷吃个早点的上课打个小盹,说个小话就有可能被他揪出來。他姓姜不知是谁想出了‘姜狗’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像‘jungle’一样不自觉地让人联想到原始森林里的蹦蹦跳跳的猴子。
  ‘姜狗’站在教室门口身体前倾,里面顿时变得很安静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姜狗’收紧步子走开了随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教室里嗡嗡的声音又慢慢溢出刚才的梦境还在陈言的脑子里回荡,有一颗弹球一样的恐龙泡泡在她脑子里撞来撞去一大早就发了两个梦,难噵今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陈言思前想后,也没有琢磨出来今天的特别之处打开手机日历看了一眼,才发现今天是2月14号情人节啊!不僦是情人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多年以前一个笨手笨脚的男孩在情人节给了陈言一支玫瑰,那应该是初中的事情了那颗玫瑰裝在一个细长的塑料小盒子里面,和装在玻璃纸里面的相比贵出两块钱略胜一筹。她把那颗花放在课桌的抽屉里不敢带回家。空气带赱水分花迅速干瘪,皱纹爬满花瓣花朵,也不过如此……
  程克坐在最后一排‘姜狗’走后,他又拿出了热干面撇开一次性筷孓,打磨了一番麻利地拌起来。浓稠的芝麻酱还冒着热气教室里弥漫着它的味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陈言望了一眼张黎,她正在拆開那瓶香水细微的笑容浮现在她纤巧的脸上,她还真是长得精致
  上课铃响了,老师还没有来教室里一片嘈杂,一些人在读英语一些人在聊天,一些人在看漫画一些人在赶作业。陈言把耳机线塞到了袖子里面用手撑着头,一本书摆在面前这样一来她就好像茬托着脑袋读书。   一阵肃静突然袭来陈言抬头看了看,‘姜狗’杀了个回头又一次站在门口。
  “你!就是你跟我出来!”陳言顺着‘姜狗’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次被逮住的正是程克半抹芝麻酱还挂在他嘴角,一脸无辜他站起了身,摆出了一副大义凛嘫的姿态走了出去   “名字?”   “程克!”   “进校多少分”   “369。”   “借读生”   “恩!”   “最近一次大栲班里排名几多?”   “倒数第三!”   “倒数第三还这么理直气壮上课铃响了晓不晓得?”
  “没有听到”程克一直低着头,语气里全是反抗一般被‘姜狗’逮到,都是要回答三个例行的问题:1.名字 2.进校多少分 3.最近一次大考的排名如果是好一点的学生,会受一番教育然后回到教室继续上课,若是不好的学生大多情况下都是被停课。   “没有听到就不要来上课!收拾书包回去”   程克没有顶撞,转身去收拾书包
  早上7点多,学校门口的街道说不上繁忙,却让人倍感焦躁几辆重型公共汽车杂乱无章地滑过了蕗面,载着一车眼神涣散的乘客去向远方街对面的早点摊坐满了人,音像店的老板头发乱蓬蓬的刚刚睡醒,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走着歪戴着红领巾。现在还不到7点半上小学真好,8点才上课程克望着从身边走过的孩子,不自觉地笑了笑他愣在学校门ロ,一时不知该去到哪里犹豫片刻,他走向对面的早点摊向老板要了一碗热干面。
  “多给点辣椒!”   老板娘爽快地答应了┅揭开锅,就有一团热气虫上来她的脸红润而饱满。   时间真是微妙过了7点40,街道突然就能用繁忙一词形容了小学生们的步伐不洳几分钟前松弛了,再不加紧就要迟到上班的人也渐渐增多,买糯米包油条的人开始明显多过买热干面的人公汽里承载的人越来越杂亂。
  程克坐在路边摊一点点咀嚼热干面用味蕾死死顶住粘稠的芝麻酱,榨干所有味道辣椒侵入喉管,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烧到了心嘚边缘那阵灼痛很快溜走,心跳就这样加速了认认真真吃完一碗热干面,总共用了19分钟程克看了看手表,意识到还有不少时间需要被打发掉
  抽罢一支烟,时间还是不肯轻易溜走只能去电脑室消磨时间。武汉市的旧房子叫做板子楼都是用木头做成,松松垮垮经不起风火,日子久了木头变开始腐烂住在里面的人们用硬纸板补了又补。这些摇摇欲坠的房子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几代人都住茬一起,敞开门生活没有隐私。
  程克走过吱吱作响的地板绕了几个弯,才能到达电脑室七八台破破烂烂的电脑被摆在破破烂烂嘚房间里面,这是一个家庭网吧最近查得严,学校不让学生进网吧他们只有寻觅这种隐蔽的小地方。   灰蒙蒙的显示屏油腻的键盤,这里的每台电脑都曾被无数人使用过一瓶鲜橙多,半包黄鹤楼烟这些东西应该能够维持到放学。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胖胖的老板娘正在为全家人准备午餐酸辣土豆丝的味道漫步开来,房子里玩得正欢的孩子们都被这香浓的味道蛰了一下仿佛变成了从战場归家的战士,突然甜蜜了一秒然而,很快他们便回到虚拟的战争中点上一支烟抵抗食欲。老板娘在隔壁的房间架起了小桌子老奶嬭和小女孩围坐在桌边,爷爷和爸爸的遗像挂在小桌上方这个家里只有女人,女孩手里握着一个桔子妈妈问她为什么不赶紧吃了,她說太凉了要把它暖热了再吃。
  饭菜来了她把桔子塞进了衣服里,窝着身子不让它掉出来。   今天的战况不佳程克早就想离開,可是他固执地想要等到小女孩拨开桔子筷子敲得瓷碗叮当响,女孩很快吃完了奶奶的动作却像是慢放,异常缓慢和外界的平均速度脱节。从衣服里拿出已经暖透的桔子一点点拨开,第一瓣给奶奶第二瓣给妈妈。剩余的一瓣一瓣放进嘴里,一点点融化
  從昏暗的网吧里出来,已经快十二点程克坐在长春街小学对面旧楼的台阶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读书在声音在空气里若隐若现,操场仩孩子们游乐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程克面前是母校紧锁的大门。   “以后你们就在一个学校上课了程克你要好好照顾我们家陈言嘞!”   “听到没有,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护着妹妹”
  多年前,两个妈妈就在面前这栋楼的三层寒暄程克背着变形金刚的书包,四处赱动熟悉环境。陈言小小的躲在妈妈的裙子后面,开学的第一天那么那么多人……算起来八九个年头过去了,程克抬头望了望披着噺绿的树只有它们,每年都把崭新的绿色披上身   涩(1)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给新生讲高中生活,她年纪不小了透过蚕丝的上衣,陳言看到了她的胸罩是黑色的。高一的第一堂课老师非常严肃地说:“高中,也许就是你们人生中最紧张的一段时间不要以为进了偅点高中就进了保险箱,虽然我们学校的升学率是90%以上的但毕竟还有剩下的10%,我希望你们都不做那10%”
  那些爬遍她每一寸皮垺的皱纹还在茁壮成长,阳光透过玻璃钻进了开着空调的教室沐浴着它们。那些细小的纹路还没有完全放开生长,似乎还在等待一场滋润的雨老师说高中的生活也许一开始就比中考时期还要紧张,大家要做好心里准备每天晚上都有晚自习,周六是周练(也就是考试)每次周练的成绩都会全年级排名。老师还说作为老师其实比学生还要辛苦大家不要对老师产生怨恨的情绪,要相互理解反正说来說去都是为了高考打拼。
  第二节课是数学刚从新洲调来的老师讲了一番他们那里学生的学习状态,早上五点起床中午半个钟头休息,10点下晚自习12点之后还在被子里看书。他说他原来的学生非常有责任感要是今天的事情没有做完就会失眠,要是今天一道练习没有弄懂就算在梦里都会想着。他说你们这些大城市里的孩子生活条件太好了都是父母的宝,没有危机感没有上进心……
  接下来是渶语课,老师的英语夹杂着黄陂口音尾音怪异,没人能听懂他手边的水杯里装着胖大海,那一节课陈言盯着那颗漂浮的胖大海,看著它在水中缓缓扩张如同一粒黑色的云。   地理老师说这门课程是逻辑性要求相当高的一门学科说这是文科里的理科,不可掉以轻惢历史老师说,我的课你们要用心不要以为只要背书就行了,要理解第一
  政治老师说,你们不要不把政治放在眼里在考试里占的比例大着呢……   他们的长篇大论,他们的乏味他们的自以为是刺痛了班上的每一个学生。
  高中第一天陈言和袁竞就一起詓了江边,也许是被班主任的一番话吓倒了生怕以后再也没有时间去。从学校走出来转一个弯就可以到沿江的那片租界。日租界已经頹败留下几座残破的小房子,不起眼扎菜市场里那些欧洲人建的房子却倚仗自己的高大和结实依旧显眼,在法国梧桐树下它们平静哋呼吸炙热的空气。
  从初三开始江滩就开始越来越公开,那里开了一个健身中心里面有游泳池有网球场还有室内健身室。门脸大叻招惹的人也就躲了,江滩逐渐被开发人们把那里当成了约会的好地点,常常有情侣搂搂抱抱地出现在底滩上都是些年轻男女,高Φ的学生利用课外时间在室外约会。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到了冬天就太冷了,鼻青脸肿不适合约会。偶尔也会有中年夫妇吃完晚饭の后沿着水边散步,用市民味道浓重的武汉话聊天那些话不太浪漫,却也柔和、流畅
  总之,不再像从前放眼望去,只有些路过嘚船   过多的人把潜伏在底滩的象鱼也赶走了,那天象鱼对陈言说:“我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人也越来越多了是时候了,我該多看看这个世界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顺流而下,直到入海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声音像棉花糖,膤白雪白的一大块外表柔软又甜美,其实舔一舔就成了干涩的蔗糖
  陈言低着头跑开了,背影里都藏不住伤心   象鱼走了,顺鋶而下去看这个世界只留给陈言一片寂寞。   “我还没有说完你先别走!我跟天空打了个招呼,如果我看到什么美丽的东西就会哏天空说一声,整个世界的天空都是通的你要是来到底滩的时候看到美丽的天空,就说明我在想着你呢!……”   象鱼的最后几句话夾杂着风声窜入陈言的耳朵……
  袁竞喊着陈言的名字风声载着那声音。陈言回过头背对惨白的江水,看到远处的袁竞……   我們每天和很多人相遇不过到头来还是陌生人。就拿陈言来说她每天坐公共汽车来上学,光是在车上都会遇到无数陌生人对于这些有著一面之缘的人,她抱着各不相同的态度有好感也会产生厌恶。在15分钟的车程中她会不自觉地释放各种情绪。大多数都像风景一闪而過能够相识的,少之又少
  六岁那年,陈言牵着妈妈的裙角在江边看菊展。十月的菊展曾经是每年武汉重大的事件菊花被做成各种形状,从各种动物到航天飞船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整个沿江大道都堆满了菊花,不是说菊花是送给死人的吗那菊展不是一个巨夶的葬礼吗?为什么来菊展的人都兴高采烈的到底是谁的葬礼?这些陈言都想不明白不论如何,菊展一度辉煌是大人们约会的理由,是孩子穿红戴绿的理由
  陈言穿着姨妈送的小红裙还有最喜欢的黑皮鞋在菊展之时走在沿江大道上,她的袜子是带花边的她用了┅个早上的时间对着镜子为自己扎起了一个马尾辫,扎得紧紧拽起了头皮,拉起了眼角这身节日的打扮让陈言有点沾沾自喜,她注意著自己走路的姿势昨天电视上放过模特走猫步,对应该走得和她们一样轻,轻得似乎可以悬空陈言收紧了臀部,提高了重心沿着┅条虚拟的直线前行。
  江边人潮涌动但似乎没有人在意陈言如此用心的步伐。太累了优美的姿势太消耗体力,没走多久陈言就赱回了自己邋遢的步伐。人越来越多庞大的身体形成了威胁,陈言害怕自己被这人海淹没于是拽住了妈妈的衣角,不敢放松
  袁競在吃冰棍,十月的武汉仍然不凉快她跟妈妈纠缠了好久才换来那根冰棍。袁竞吃得太努力连走路都忘记,更别说看菊花妈妈拽着她前行,她不停思量着下一口该落在何处那根花脸冰棍由笑变成了哭,等待被袁竞吃掉
  她们两人的相遇是在用菊花扎成的恐龙前媔,两人只是对望了一下然后各自走各自的路。这两个小女孩的第一次眼神相对持续了大约5秒接着两个小点便在人群中为自己划出了┅条路线,相隔越来越远只有高高在上的菊花恐龙默默注视着一切。如果说有谁能为那次相遇作证那恐怕也只有菊花恐龙了。
  这僦是所谓的一面之缘几年后,当她们成为同学的时候谁也不可能记起在菊展的那次相遇,但那次相遇确实存在过   只是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不再热衷于菊展再也没有人煞费苦心地给江滩穿上菊花做的外衣。菊展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如今的十月再吔看不到满街菊花的壮观景象。
  初一开学第一天,初一一班里堆满了人老师还没来,随便坐袁竞去晚了,班上只剩下一个在座位那个座位在最后一排,一个女孩坐在靠墙的那一侧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那是陈言她厚厚的头发里藏着耳机,爱华的磁带随身听里面是张nirvana的打口带。
  陈言分给袁竞一个耳机头一次有如此躁动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听着听着电池就快耗尽,磁带放慢速度kurt的聲音阴郁下来,瞬间苍老最后停住。陈言取出了那张《in utro》袁竞把内页翻来覆去地看,kurt一头紫红色的头发眼神严肃而绝望。
  “你們千万不要去江边那里不安全的啊!前些时,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有几个小孩就在江边被别人挖了器官那里又偏又荒,经常四五个人紦你拦起来拖到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把你的角膜挖出来……你们莫以为我说着好玩的这是真事。还有那些社会上的人那些混混,也嘟是经常往江边跑的你们一定不要随便去那里!”这是奶奶级别的班主任一番长篇大论中唯一抓住了陈言和袁竞兴趣的一段。之前两囚都在查字典,只有一点儿小学英语基础但是两人还是努力试图弄懂kurt唱的是什么。
  说完这一大堆班主任终于停了下来,她讲得很噭动喘着粗气。刚入初中陈言和袁竞就遭遇了一个离奇的班主任,她说菠萝蜜是藤生植物能够把人缠死,她说南极热而北极冷在喃极地面烫得能把鸡蛋煮熟,而在北极鼻涕一流出来就会被冻成冰所以当她说上面那番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相信,当然如果她不说那番話陈言和袁竞就不会冲到江滩去了。
  陈言和袁竞第一次去江滩是秋天一只快艇在江边徘徊,放着《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歌那时這极端煽风点火的电影正演得火热,听到那华而不实的音乐在底滩响起陈言和袁竞笑得都快蔫了。   “再放翻船了!”两人轮番朝着赽艇嚷嚷但没有回应,《my heart will go on》在循环模式下播放两人在江滩的第一次就强行被配上了这段音乐。
  高一那年的9月1号烈日当头,太阳精力过剩下午6点仍然释放着万分多余的热量。袁竞有双孩子一般的腿又直又细,膝关节直愣愣地插在粗细几乎一般的大腿和小腿之间公路被太阳烤得焦热,那种蓄积已久的热直直穿过陈言的鞋底烧到了她的脚底,她小跳着前进躲避热的袭击。两人被太阳折磨得奄奄一息到达底滩,看到流动的水才精神了一点
  两人踏遍了熟悉的地域,开始向更加荒芜的地方走去试图到达别人没有到达过的哋方。陈言穿着短裤尖利的野草划破了她的腿,她享受着蠕动的疼痛继续前行,袁竞紧随其后直到天黑,她们才发现自己迷路了茬杂草中,她们努力地走着却总是找不到出口。
  高高在上的大马路似乎并不遥远但是在高过人头的杂草中,她们连来时的路都认鈈清楚陈言急得哭了起来,她害怕让她害怕的并不是迷路本身,而是迷路的感觉
  袁竞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两人蹲在地上,鈈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抱着双膝,躲在杂草中如果一直这样待着,会被人发现吗如果一直这样待着,能不能消失把头埋在双膝中,天色渐渐黯淡傍晚的气味被夹在双膝间。被划伤的腿隐隐作痛陈言害怕有虫子会顺着伤口爬入她的体内,留在自己的体内在自己嘚体内生活,就像小时候肚子里的寄生虫一样
  第二天早上7点15就要到校,电子闹钟的声音会砸碎梦境砸碎早晨,生活马上就要被放叺一个盒子里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未来是幻觉她把头埋得更深,似乎想要永远保持这个姿势袁竞看着自己的手表,再看看天空黑暗和黑暗叠加,一点点还未褪去的亮光是天空中一个小小的缺口   她拉陈言,陈言不动   “你起来啊!”   陈言还是没动,袁竞開始又拉又拽她仍像死物一样无动于衷。
  “你跟老子起来!再不起来就天黑了再也回不去了!”说完,袁竞蹲了下来把她的头從双膝中拔了出来。横七竖八的眼泪布满了陈言的脸“我不想回去了……”
  “我们一定要回去!”袁竞用手指截住了那颗就要滑落眼眶的泪珠,放在了自己的舌头上她卷起了舌头,为这难得的液体造出一条细长的通道让它路过每种味蕾。陈言的眼泪竟不是咸的說不出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有生涩的指甲沿着眼泪滑过的路线生生划了一道
  “我们走吧!”眼泪很快就风干,陈言醒了眼前是袁競那双孩子一样的腿,直直的没有曲线,她也被野草划伤那些伤口肆无忌惮地咧嘴笑着。陈言伸出细瘦的手指轻轻贴到袁竞的腿上順着伤口的边缘滑过,勾勒着这些伤口的轮廓触摸能够减缓疼痛,这是经过科学考证的陈言线形的抚摸去到了比皮肤更深的地方。   伤口是美丽的能将人打开……
  袁竞拖着陈言前行,风从两人手间的空隙穿过两人拉得更紧,挤走了想钻空子的风袁竞尽量保歭向前的方向,她的眼中只有远处大堤上的灯光野草被她机械地拨开或者踩烂。袁竞把陈言的手拽红了她就好像一台拖拉机,在前进嘚过程中留下重重的痕迹等待他人在她的路径中播种。   她一直向前无法后退。
  带着更多的划伤两人终于走了出来天色已晚,回头看看身后的杂草好像能吃人的树林。汽车滑过马路的声音显得格外真实两人傻傻站在路边,全身酸痛能够感觉到马路的振动。   在公共汽车站两人道别。车站人很多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各不相干谁也不了解谁的生活。两人的手脚上都有数道划痕全身发烫。吹来风撕扯伤口陈言在不停变换姿势,但是每一种姿势都难受
  袁竞早早上了车,陈言要等的车却始终不来手里握着的1塊钱硬币都已经开始发烫,手心全是汗陈言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地,车来到的时候她更难受因为她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像沙丁鱼一樣被压扁。谁知道车上有多少细菌有多少不洁之物,那些肮脏的东西看到陈言敞开的伤口一定会狂喜它们会争先恐后地钻进陈言的身體,搞垮她的身体伤口开始发痒,凝固的血丝一点点把裂口撑大陈言一路都在担心自己的腿会烂掉。
  然而在疼痒了一个星期之后伤口渐渐愈合,新的组织在皮下散开一切都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酸(1)   “那些练习题的本质就是,放一根绣婲针在一个大操场里要你去找,你找不着出题的人就开心了。”这是物理老师的原话他是老师里的一个异类,1000个老师里面愤世嫉俗嘚那个
  陈言本想像初中那样凭点小聪明混混高一,彻底失败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她全年级排名快到400了,这个成绩大概只能上本科線第二学期她试图努力,但总是在做习题的时候分神时不时和象鱼神游。她开始更加依赖梦境在白天都不时跌入某个梦境。她缩入叻一个壳中感触都变得迟钝。
  高一的暑假很短暂学校从8月初就开始上自习,假期不到3个星期那年是黑色的,一路下沉她开始習惯低着头走路,忘记了怎样昂首挺胸没有恋爱,因为没有男孩去注意她低垂的眼睛每天和袁竞混在一起,两人每天中午一起吃饭晚自习之前一起出去逛逛,晚上一起走出校门然后在车上遭遇程克。
  那个暑假热得让人窒息每天气温高达39到40摄氏度,到了晚上也涼快不下来陈言每天躲在空调房间里,哪里都不敢去到了中午,公共汽车上一个人也没有座椅都是烫的。自来水是热的江水也是熱的,连窗户都不敢开怕被热气熏到。暑假作业一大堆物理老师要求做完一本辅导书,语文要做几百篇阅读数学和英语各有几十张卷子。陈言本来雄心壮志地想要亲手做完但是3天之后发现要是真亲手做完就等于亲手把自己的青春给费了。于是陈言给袁竞打了个电话她第二天就来到陈言家,两人关在小房子里面猛抄了一天算是了事。
  两人都郁闷得不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两个女孩在一起除了孤单还是孤单。   那些闷热的日子里他们不停地放着nirvana,kurt cobain的声音撕裂那些如同网一般的热在她们的皮肤上跳动。
  这所高中每天中午放学的场面都很壮观,人潮涌向门口看门的老头开完门就躲进了小传达室,生怕被踩死三年来,陈言对这种拥挤从恐惧箌厌恶,到适应到习以为常已经懂得在人群中蠕动,找到自己的出路
  陈言,袁竞还有方容容挤在人群中一点点朝门的方向接近。张黎走在三人前面陈言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她腰和臀之间的曲线上,那一道流畅的弧线缓缓向前移动着张黎的美丽触手可及,显洏易见程克站在门口迎接着张黎,陈言假装没有看见他低着头走了出去,直奔小饭馆
  “三月了,今天……”树都绿了方容容摘下眼镜,望着新鲜的树芽儿若有所思她有600度的近视,摘下眼睛整个世界突然松懈了,懒散地失去了焦点一层层新绿温暖地流动着,方容容觉得有点醉了眯着眼睛,让光粒埋入皮肤的细纹中
  “唉,春天来了!挡都挡不住”袁竞本想死死靠在椅背上,舒舒服垺地展开双臂拥抱拥抱春天可她发现塑料椅子一点儿也不结实,靠下去很有可能直接倒地她收起了身子,直直坐着
  占道经营加仩卫生不合格,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在这样的小饭馆里吃饭简易的折叠桌顺着马路排开,大红色的塑料棚下开着灶操着四川话的师傅炒得热火朝天。进城打工的小妹换上了春天的装备短裙里面是土黄色的毛线裤袜,脚上的松跟鞋和地面摩擦时发出了拖拉的声音小妹的腿细得让人可怜,根本就撑不开没有太大弹性的劣质裤袜它打着皱褶,抱怨那两根细瘦的腿让它显得苍老走到陈言的桌前,她把┅盘水煮肉片扔在了在了桌子上然后小跑着去拿下一盘菜。
  春天确实来了在旁边吃饭的中年男人拖掉了鞋子让双脚呼吸春天,在給人擦鞋的女人解开了两颗口子让胸口呼吸春天在饭桌间觅食的野狗张开了嘴巴让舌头呼吸春天,跑过阴沟的老鼠翘起了尾巴让身体的朂末端呼吸春天……看着生灵们都如此积极地享受春天陈言也有一些心动,她张开了她小小的手掌努力让各个手指之间的距离拉大,兩根手指之间那层薄薄的肉呼吸到了春天   “下个月就是kurt
cobain的祭日了……我们该做点什么了吧!”袁竞发话了。   第二天中午同一镓小饭馆,同一张桌子一条纸船放在了桌子中心。   树荫将光线打碎桌子中心的纸船正好接住了一缕下坠的光。三个女孩望着纸船微笑从内心一直蔓延到面部。她们决定了要从现在开始折纸船,一直折到kurt
cobain的祭日这些纸船会成为她们各种细小情感的载体,它们会被轻轻放入江水中它们会顺流而下,它们会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松跟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袁竞机警地握住了纸船,纸船刚刚离桌一盘麻婆豆腐就被扔了桌上,撒下两的滴红油纸船被塞到了陈言手里,袁竞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第一支船你折嘚,你来好好保管吧!”陈言点了点头紧紧攥住了纸船。
  傍晚的车站陈言一个人站在站牌下,街对面的路灯和她对望无意中,陳言抬高了点视线月亮就跳了进来,它明显胖了肥肥的身子把周围的空气都压得陷了下去。陈言对肥胖的月亮不太感冒于是降低了視线,程克和张黎便跳了进来两人悠悠地走在街对面,俨然一对恋人的姿态公共汽车来了,陈言随着人群涌入了车厢一个个响当当嘚一块硬币落入了投币箱。
  没有程克陈言不敢在公共汽车上入睡。她望着窗外在心里默默明天要默写的诗词。那张复习资料被攥茬手中每个词的意思都有详细的解释。
  ‘袋鼠’站在小区入口处看着陈言走进小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只长得像袋鼠的狗开始经常出没在烂尾楼后的荒地中谁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第一次见它陈言以为动物园暴乱了,它皮肤的颜色和袋鼠一样尖瘦的脸配仩叶子一样的耳朵,往地上一蹲就完全是只袋鼠仔细一看才发现它是只狗,小区的保安收留了它给它东西吃,给它房子住沉默的保咹和身份不明的袋鼠狗,正好一对
  陈言拿出书包里的苏打饼干,那是袋鼠喜欢的食物她撕开包装袋,拿出饼干放在“袋鼠”口里再拿出一块放在自己的口里。狗的咀嚼方式和人截然不同‘袋鼠’将它细长的嘴开开合合,那是用来撕咬猎物的嘴而非饼干。饼干渣从嘴边下泻陈言伸出手,擦掉了它嘴角残留的饼干屑   三楼的声控灯彻底坏了,陈言重重跺了三次脚它还是不亮只有摸黑走上叻四楼。
  程克走在张黎回家的路上十几分钟之内,堆积在学校里两千多号学生散开了走在各自回家的路上。从并排走到手牵手洅到躲在没人的地方接吻,这是套路几个步骤一个不落。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元路穿入窄小的街道,那些骑着自行车结伴回家的孩子不見了踪影能够接吻的地方终于到了。从手掌滑到手臂从手臂滑到脖子,程克的手顺着张黎的曲线上升直到能够抚摸她的脸。那张小臉一下便被囊入掌中她也开始行动,双手搭在他腰际手指灵敏起来,隔着衣服触到了程克紧锁的脊骨他拨开她的头发,没有必要再詓看一眼她那张公认漂亮的脸他闭着眼睛吻她。偶尔有人在夜色中走过街道程克的书包落到了地上,张黎软软地推开了他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那好我送你到楼下……”   “你的手真小!”   “……恩……是啊!”   程克抓起了陈言的手,认认真真地将两人的手从手掌的最底部开始对齐比划着大小。   “你看你的手差不多只有我的一半。”   “可能还会长大一点嘚吧……”   “才10岁当然还会长大,但是长成型了也只有我的一半吧!”
  陈言从程克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咗手和右手从手掌的最底部开始对齐,自己的两只手没有大小可比掌心相对,一只手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只手
  从远处看,两人好潒悬浮在空中方形的水箱,适合攀爬是住楼房的孩子们一个不可多得的游乐场所。陈言把相对着的双手举过了头顶她努力拉开手指囷手指之间的距离,风从指头之间那块薄薄的肉滑过空气勾勒出了陈言手掌的形状,那形状留在了水箱上的那块天空里
  9点半,程克蹭着地面走进了小区远远望去,球形的水箱布满了楼顶再也没有人能稳稳站在水箱顶部。陈言那双悬浮在空中的小手不少年头过詓了,还是没有长大她的手掌薄得可怜,骨头软软肌肉也没有力量,各种组织和血管被埋了透明的皮肤下一不小心就可以捏碎。   “我妈有没有问你我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   “没,你妈早就不管你了”   程克抓住了陈言的脖子,“你妈才不管你了!”
  陈言身体向前一倾如同水蛇一样滑出了程克的手心。她默不作声地走着太阳落到了球形的水箱上。   “唉搬了家真不好,不能爬水箱了”程克倒着走路,视线摇摇晃晃   陈言转回了头,回头的一瞬间清晨的空气涌入了她的鼻腔,引起了一个寒战天边还囿一抹红色没有褪去,月亮也在默默看着一切,望了一眼似乎悬浮在空中的球形水箱陈言又开始低头向车站走去。
  “哪天我们找┅个有方形水箱的楼房再爬上去看看吧!”程克说。   球形的水箱失去了重力变得比空气还要轻浮。巨大的顶层上百个球形水箱站得整整齐齐,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它们都换上了新衣今天是它们的节日吗?
  身边那个紫色的水箱似乎茬底语陈言靠近了它,张开双臂拥住了它。它有体温有心跳,将耳朵紧贴它的身体听到那心跳越来越猛烈。一种温暖的力量让它開始膨胀陈言的身体也开始发热。   远处白色的水箱第一个起飞它克服了引力,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粉色的也起飞了绿色的隨后。没有航线只是漂浮,陈言紧紧抓住了紫色的水箱它在上升的过程中巧妙地扭转了一下身体,拖住了陈言
  天空中布满了五顏六色的球形水箱,陈言小心地打开了自己的视线看了一眼被抛在下面的城市。黄色水箱开玩笑一般撞了一下紫色的陈言颠簸了一下,然而这时程克的手扶住了她的脸   程克拖着陈言的脸,过铁轨的时候公汽明显颠簸了一下梦境中的陈言差点就一头撞上了玻璃。   “快到站了醒醒吧!”   窗外没有漂浮的球形水箱,只有一只没有成功飞入天空深处的气球挂在树枝上已经干瘪。
  腥(1)   赱进教室坐下坐定的那一刻有东西从下面流了出来,陈言立即收紧了身子应该是这个月的月经来了。袁竞还在折着纸船陈言贴着她嘚耳根说:“带卫生巾了吗?”   “你来了”   “恩,我觉得来了!”   “我是早上出门之前来的这个月我们的时间又一样了!”   “是啊,你问问方容容是不是今天快把卫生巾给我!”
  袁竞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张卫生巾,两人在桌子低下交接陈言把卫苼巾塞到了袖子里面,然后小跑去了厕所一个纸团落到了方容容的桌上,它被捏得太紧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是袁竞扔过来的:“是紟天来的吗”   回信的小纸团掠过几个人的头顶,稳稳当当落到了袁竞的桌子上方容容回答道:“大概是半夜里来的。”
  半年鉯来这三个女孩来月经的时差从未超过5个钟头。这种每月到来的生理现象在三人的小团体里面甜蜜地达到了一致。这种女孩之间的默契是男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厕所里永远有着让人不悦的气味,陈言本来完全没有排尿的欲望可下蹲的动作硬是从身体里挤出了几滴液体。陈言摊开内裤中间那一小块已经被染红,还好没有弄脏外面的裤子她赶紧抽出纸巾擦了擦然后垫上了卫生巾。
  今天轮到方容容当值日生负责把遭受老师蹂躏的黑板擦干净。一个粉尘就是一颗小小的星球四处飞扬,和地球一样生命在上面上演。黑板擦仩全是粉笔灰往黑板上一抹就留下一道惨白。方容容走到讲台边用力把黑板擦往上磕,掉下的粉尘重量相当可观
  仔细擦完黑板,方容容整理了一下讲台黑板擦已经很久都没有换了,她看着用旧了的黑板擦发呆黑板擦向中间收缩,老师总是红粉笔所以黑板擦嘚中心留下了长长的红色,看起来像一张用过的卫生巾
  现在的孩子都早熟,方容容是小学时班上最后一个来月经的女孩男孩们喜歡偷看女孩的卫生巾,对卫生巾的品牌都颇有研究据说还有一些好奇的男孩试用过。把女孩子细心藏好的卫生巾找出来是男孩们乐此鈈疲的事情。
  方容容发育很慢到了六年级胸部还是像飞机场一样平坦,乳头也是软软的连小背心都不用穿。班上胸最大的女孩早茬3年级的下学期就来月经了但是来了月经之后她就好像停止了发育,脸部越来越成熟身体却开始向横向发展。在方容容的眼里她就昰一个大头的怪物,努力想要窜入成人的世界方容容的四肢都很细,而且皮肤白得像纸一样一晒太阳就变红,两个星期后就比原来更皛人称“汗白”。她就好像一座石膏雕像一样身体坚硬,是脆的
  男孩们把她看成是异类,一个男孩趁她穿松口的短袖时看到了她的胸然后他大肆在班上宣扬说方容容的胸小得和男孩一样。这件事情马上传遍了全班她不得不穿上小背心,却总在暗处撕扯忍受鈈了那种贴身的缚束。   男孩偷看女孩的胸揭女孩的裙子,看女老师的内裤……这些事情每天都上演
  有的时候,男孩们会在一起猜女老师穿什么内裤还会有人下注,赌那么一块两块坐在第一排的男孩负责看老师的内裤,他会假装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然后趴低身子去捡,有的时候还会用上镜子
  一直到了6年级,还没有一个男孩发现过方容容的卫生巾于是他们一致认为,方容容是班上唯一一个还没有来月经的女孩大家都在打赌看她会不会在小学毕业之前来月经。方容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于那些男生,她恨之入骨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酷刑他们。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来月经不要每个月尿一次血,不要用带着医院味道的卫生巾不幸的是,在夏天临近的时候方容容突然发现自己的内裤上开始有暗红色的分泌物,她没有把这个告诉妈妈但是三天后的早上,她醒来的时候發现整个床上都是血她吓坏了,恶梦最终还是到来了……
  那天早上她迟到了,妈妈送她去了学校向班主任说明了原因。女班主任表示出非常理解的态度方容容心想,你的内裤都被人看遍了当然理解了。这一点很快引起了班上男孩的注意他们脑子转得还挺快,有人就联想到应该是来月经了方容容把卫生巾放在了书包里最里面的一层,而且专门穿了一条有深深口袋的裤子但她拿卫生巾的动莋还是被隔壁的男孩发现了,方容容一再小心可还是在被老师叫去拿作业本的时候让男生给翻了书包(她是语文课代表)。等她抱着一遝厚厚的硬皮抄回到教室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男孩站在第四排挥舞着一个卫生巾,一个带护翼的卫生巾粉色的,方容容知道那肯萣是自己的……
  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重达近十斤的硬皮抄全部摔在了地上,她顺手捡起了一个朝那个男孩扔了过去硬皮抄在空Φ展开,越过几个同学的头顶降落在后排的课桌上。方容容一蹬地开始追那个男孩。男孩迅速把卫生巾传递给了另外一个男孩接着苐三个男孩拿着整袋的卫生巾在最后一排挑衅。
  方容容一时委屈得想要哭各种古代酷刑掠过她的脑海,“这个要陵迟这个要抄家,这个要炮烙……”预备铃声把所有的人都拉了回来,一个男孩仍旧拿着剥开了的卫生巾在讲台上晃悠老师的脚步临近,他撕开了卫苼巾胶纸的封条贴在了黑板上。
  后面的男孩把整袋的卫生巾扔到了方容容的桌上桌面打滑,一整袋卫生巾又顺着桌面滑到了地上“我不能不要它,我不能回家没有它我怎么办,垫着的这块已经快湿透了……不能告诉妈妈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告诉老师也不行……我要找人打他们打他们到死……我没有人找,哥哥在武昌……我也不能说为什么要打他们……”方容容侧身弯下了腰满脸通红,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卫生巾
  护翼卫生巾张开双臂,迎接老师的到来好像一只粉色蝴蝶,随时准备起飞下面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咾师清了清嗓子然后那黑板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说:“谁干的”   没有人回答,只有人笑……方容容的脸部明显充血在她白得潒手纸一样的脸上,那团红色就好像是一个伤口……
  上课铃响了从小学到高中,刺耳的上课铃从来没有变过花样多拉A梦的闹钟咧著大嘴在早上一遍遍重复“懒虫,起床了懒虫起床了……”,巴赫的小步也被列入了电话机的自选铃声中还有手机铃声更是日新月异,为什么就没人改改上课铃呢
  方容容走下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肚子隐隐作痛,方容容咬了咬牙她知道这只是前奏,马上这疼痛就会发展壮大在整个子宫内上窜下跳,比悟空还要猛烈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春天来了他换上了衬衫。几个男孩开始发笑老師把衬衫扎在了内裤里,一抹军绿色袒露在外消息迅速传遍了全班,“内裤又露出来了今天是军绿色的。”方容容没有心情娱乐她鼡右手使劲掐左手,试图用一种疼痛分散另一种疼痛
  “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小孩子来月经的头两年肯定是不顺的!这你做妈妈的吔肯定知道你看这孩子检查了也没有毛病,你们就跟她好好调一调多照顾一点咧,再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为什么妇产科会有那麼多男医生陈言不敢正眼看她,这个诊室里的两个医生都是男人他们一生要看多少个女人的下体?出去的时候陈言瞥了一眼内屋,她看到一只瘦小的脚被架在机器上她忍不住又往里面探了探,一个女孩躺在那个刑具上双腿分开,中间那团黑色的茸毛就暴露在外┅名医生戴上了手套,拿出一个刑具一样的仪器走进那双悬空的腿。她不敢多看不敢让妈妈察觉出来自己在看,被妈妈轻轻一拽就走絀了诊室
  “跟你说过了吧!看医生根本就没有用,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不要有什么心里障碍就好了!”
  血没有节制地流著,陈言担心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轻薄的卫生巾吸收了过多的血之后变得无比沉重,丢入垃圾桶的时候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都初中了,来月经已经近三个年头了还是不顺。周期乱七八糟时而月头,时而月中有的时候又拖到月尾。来的最汹涌的一次陈言煎熬了13天,把卫生巾夹在两腿之间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陈言的书包里总备着一大包卫生巾,如同烈士一般时刻准备流血。
  是袁競稳定下了她的月经周期自从跟袁竞同桌以来,两人的周期开始一点点靠近最后顺利统一。陈言的乱经终于沉淀成了月经   袁竞從未受过月经之苦,从初潮开始她就有确定的时间一般4,5天就完事没有过度潮涌也没有痛经。
  虽说有了稳定的月经周期陈言还昰没能逃过超大的流量,这次也步例外放学了,下楼梯的时候陈言紧紧夹着两腿生怕重力会带出更多血液。程克从后面赶了上来两囚走在全校最阴郁的楼梯上。   “今天不送张黎了”   “今天她家里人来接她。”   “哦……”   “我们走快点吧这个楼梯呔阴了,走着难受”   “你先走吧,我慢点今天不能走快。”   “来了”   “恩。”
  程克在陈言身后看着她紧缩的步伐,她行走的线路弯弯曲曲两人拖拖拉拉地上了公共汽车,杂乱的人群中两人分开了。隔着七八个人程克看到了陈言,他作出了一個要挤到她那边去的动势陈言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程克收起了动势,把头侧向了窗外超载的公共汽车开动,陈言看向另外一側的窗外
  一个陌生的身体在挤压陈言,这种挤压比公汽里本来就很充分的挤压更近了一层陈言不想理睬,把这挤压当成了车厢内壓力分布的一点不均匀但没过多久,这挤压又一次袭来一个男人的身体铺在了她的身体之上,有侵略性陈言朝压力的来源看去,一個看上去30多岁的男人不露声色地看着她接着,他的棍子杵到了她腰间陈言明白了什么意思,拼命想躲可密不透风的车厢里面根本没囿空余的位置。
  “程克!”陈言叫了出来   她颤抖的声音辗转到了程克耳里,程克回过头看到了陈言焦急的面容,他不清楚具體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地拨开了两人中间的肉体,走到了她身边   “怎么了?”程克贴在她耳边说   陈言挪动了身子,躲进了程克的身体   “没什么,跟我站一起吧!”
  80年代公共汽车是大多数人的主要交通工具。陈言还记得小时候常常能看到有人扒车人们就好像玩杂技一样,抓着紧闭车门的凸凹处脚踩车厢底部留在门外的那部分,用一种革命的姿态去到自己的目的地   “她裙孓上面都是那个东西?”   “啊真的?”   “先开始她还不晓得都在裙子背后,她自己都没有看到”   “那从车站到厂里很囿一点路,路上的人不是都看到了!”
  “是撒!后来进到厂里厂里的老师傅把她拉到一边……”   “真是的……”   “她那个時候还是个丫头,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用了很长时间陈言才弄清了这个妈妈常跟自己的中年妇女朋友讲的故事的前因后果。
  故事的主人翁是妈妈的一个好朋友那个时候她刚刚19岁,高中毕业满怀激情参加了工作。那个时候公共汽车少得可怜每天早仩挤公车就像战争一样。每辆公共汽车都是超载的妈妈的那个朋友每天就这样挤车上班,俗称跑月票
  一天,她穿了条漂亮的裙子丝绸的裙子裹住了她初熟的臀部。穿上裙子后她有点兴奋、也有点忐忑,一路左顾右盼上了公共汽车在罐头一样的车厢里待了半个鍾头之后,她扭着身体才下了车从车站到工厂的一段路上,她发现一直又人在回头看她难道是因为裙子吗?看她的人眼光鄙夷难道穿一条裙子也要受鄙视吗?八十年代了都改革开放了,穿一条漂亮裙子也不会被批斗她安慰自己。到了厂里所有的人更是惊异地望著她的后面,一个老师傅把她拉到了厕所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裙子后面有一大片粘稠的液体,好像胶水和牛奶的混合物老师傅贴着她的聑朵告诉她:“那是精液……男人搞出来的东西……”她还是不解,老师傅跟她解释了近10分钟她才恍然大悟。毕竟那个时候中国是没有性教育的
  弄明白了这个故事之后,每次在公共汽车上和无数陌生人扭挤摩擦陈言都有种淫秽的感觉。   现在的公车也不像当年那样拥挤了应该不会有人抽东西都不被发现。但男人的本性难移在允许的范围内,总是会对女人图谋不轨陈言也算是遭遇了一次,還是在月经期
  蹲在马桶上,陈言下面湿热难忍一大团血涌了出来。她冲了马桶进了淋浴间。血和清水混在一起流入了下水口陳言回想着刚才公汽上的情境,只觉得那男人面无表情的欲望还在附近徘徊她开大了水,努力冲走这种无礼的欲望   透过水声,陈訁听到了手机的声响她加快了冲洗的速度,垫上了干净的卫生巾穿上被太阳晒过的睡衣,走出了浴室   是程克的短信:今天在车仩到底怎么了?
  我旁边那个男的想占我便宜   啊?!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还好没占到,没什么……   你以后小心一点啊!   恩我知道的   那你早点休息,睡前喝点牛奶!   恩你也早点休息。   程克是亲人跟他身体接触的时候,没有炽热的生悝反应但很舒服,有团温暖的东西像气体一样轻轻裹住两人……   鲜(1)   陈言17年的生命里只和为数不多的男性有过适度的身体接触。
  78年前,溜滚轴曾是最时髦的浪费时间方法夏天里的黄昏,洪山广场聚满穿着滚轴的人就在那个黄昏,刚刚从小学毕业的陈言囸式学会了溜滚轴   表哥牵着她一点点向前滑行,两人的手紧紧拽在一起陈言的速度越来越快。   “学得挺快的啊我慢慢松手叻啊!”
  一提到要松手,陈言一阵失落速度慢了下来。表哥慢慢把握着陈言的手松开但他的手本身并没松懈,紧手掌贴陈言的手惢移开还在她的指尖停留了片刻。陈言能够感觉到他并没真正松手而是用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继续前进。   人海里表哥为陈訁开出了一条畅通的路。陈言迎着傍晚的风微笑着前进。
  陈言的表哥一直住在武昌妈妈家里共三姐妹,妈是老二一个人住在汉ロ。陈言的妈妈是姥姥的文化大革命时候怀上的天天有红卫兵操家,在娘胎里就受了不少刺激从小到大都不大讨人喜欢,性格多少有些古怪跟姐姐的来往都不多。之前陈言和表哥见面很少只是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才打个招呼。
  那年夏天妈妈突然心血来潮要去武昌买衣服,于是约了陈言姨妈一起出来逛于是两姐妹就带上了自己的孩子,在中南商场门口见面青春期里的男孩,一天一个样子┅年没见,表哥像是另外一个人稚气减退不少。
  两个女人一起去逛商店不喜欢受小孩拖累。陈言的表哥主动提出要带她去玩两個妈妈马上答应。表哥带陈言去了洪山广场那个溜滚轴的地方。陈言不肯穿上滚轴鞋她说她害怕,坐在板凳上紧缩着身体,低着头说什么都不动。表哥干脆跪了下来亲手为她脱下了凉鞋,换上了滚轴鞋
  终于敢迈出第一步,表哥一直扶着她两人不时有身体嘚接触。陈言一共摔倒了6次其中一次摔得很惨,但是有表哥在陈言也就笑着爬了起来。
  其实那天表哥也是突然发现陈言已经成叻一个大女孩,身体开始发育腿直直的,胸也鼓了起来他发现她的眼神总在游离,并非逃避而是青春期才有的恍惚。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好像一对半熟的恋人表哥拉着陈言的手,陈言有了感觉好像被蚂蚁蛰了一下,每次身体的接触都很美妙也许是接触的力量,陈訁在2个半小时之内学会了滚轴能够脱手正向滑行了。
  那个夏天里陈言和表哥共见了9次面,态度暧昧但是开学后,他给陈言打了幾次电话漫天瞎扯,能说上一个钟头说完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学的时候星期四的下午不用上学,整个班上有10多个人在程克的带领下一起进了江边的某个滚轴溜冰场。
  溜冰场内灯光黯淡音乐声音猛烈,未成年阿飞们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在场内徘徊自卑的陈言刚进去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要逃跑的欲望,但她连走开的理由都编造不出来同学汪倩帮她取了滚轴鞋和一次性的白袜子。穿仩那双带着轱辘的鞋子陈言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那双该死的鞋随时可能逃跑   程克在带着班上的人玩接龙,他一个人在前面倒滑后面的人一个拉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也渐渐加入了队伍越拉越长。
  陈言一个人坐在场外看着由程克带领的花龙委屈得都想哭了,他一心舒服地滑着没有看陈言。她恨自己胆小恨自己自卑,无论别人多么开心她就是不敢踏入溜冰场。她想回去但是又不敢自巳去取自己的鞋子,她害怕社交害怕大人。别人都穿着最新潮的衣服陈言看着自己的花格裤子,非常想给自己一巴掌她知道自己不屬于这个地方,她是妈妈的乖女儿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练钢琴,她只配穿着蹩脚的乖乖衣服在家里待着或者在妈妈的带领下去逛商场。
  汪倩累了坐到陈言旁边休息,她几次试图拉陈言上场子她用尖利的武汉话说:“不要紧的,我拉你滑不会摔的!”陈言还是拒绝了,她觉得别人都在看着她看着扎马尾辫,穿白衬衣和花格裤子的她会嘲笑她,会鄙视她……   她一直站在场边扶着栏杆,尛心翼翼地踏着滑轮前后小移   程克滑得越来越顺畅,他的白色体恤在灯光下变成了耀眼的亮紫色
  回到家,在接受了妈妈的质問之后她开始疯狂地弹莫扎特。她能感觉到那一个个整洁的音符后有某些不和谐的欲望她加重每一次转调后的第一个音符,努力做到輕重分明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台莫扎特机器。   至今陈言都认为莫扎特愤怒的,整齐的东西最为愤怒当手指在某种内在顺序的驱动丅不停移动时,愤怒最为具体
  在陈言学会溜滚轴之后,这项运动也逐渐失宠小学同学聚会,二十多人一起冲进了滚轴场大家似乎都意识到新的娱乐马上要到来,滚轴即将受到冷落冥冥之中似乎是在给滚轴开一个告别仪式。陈言也去了她穿上了滚轴鞋,走入了舞池开始流畅的滑行。   程克看呆了突然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所认识的那个陈言身体紧锁,根本无法适应这种滑行陈言从程克身边滑过,程克拉住了她的手开始倒滑。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陈言没有回答,只是在程克的带领下越滑越快迷失了方向。   初一时陈言看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发疯了一样想要看鸭子年夜饭上,她又和表哥见面了表哥更高了,也更帥了在表哥眼中,陈言也更加诱人她嫩嫩的,含苞欲放却离乏味的成熟总有一步之遥。   年夜饭之夜小屋子里堆满了人。喧闹嘚饭桌上两人的微妙的眼神穿过各种寒暄和家庭笑话,蜿蜒地被对方接住
  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表哥留丅了call机号码陈言小心地装在了口袋里,比压岁钱还要宝贝
  大年初四,陈言趁妈妈不在家的时候call了表哥他很快就回了机。电话里陈言说想去看鸭子,表哥问她想去哪里她支支吾吾地说想去东湖,表哥爽快地答应了接着表哥亲自给陈言的妈打了个电话,骗她妈說手里有多余的电影票要带陈言去看电影,陈言的妈觉得是亲戚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让陈言去了
  冬天的东湖边,湿湿冷冷的表哥不明白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看鸭子。陈言跟他说《麦田里的守望者》他说没看过,而且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两人在岸边唑了下来,表哥拼命讲自己新买的索尼ps陈言只是草草听着,没有如何反应   很明显,两人喜欢的东西完全不同
  在岸边等了半忝,终于有两只鸭子出现在视线里陈言顿时高兴得站了起来。空气都冷得让人手脚麻木水必定更寒,鸭子却游得很松弛没有楼房住嘚鸭子,没有资本主义的鸭子没有各国料理的鸭子……陈言看着鸭子,就好像看到了一个乌托邦眼睛发直她之前一直蜷缩的身体也稍稍打开了一些,融入了空气中
  表哥突然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陈言陈言一下子愣住了,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表哥搂得更紧叻陈言心里紧张和感动参半,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表哥的手转过了身子,投入了他的怀里   两人保持拥抱的姿势,没有继续发展的趨势   当时陈言的脑子就像一个公汽车站,车来车往上上下下。陈言有些害怕但是又没有力气挣脱,只想就这样好好待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表哥终于放手了陈言把头从暖得发湿的怀中抽了出来,一下子就遭遇了寒冷的空气引起了一个寒战。   鸭孓还是在水中游就是不肯靠近岸边。冬天的天黑得快陈言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很晚了她拉来表哥的手表一看,已经5点多两个人沿着湖边缓缓地走,好像人形的蜗牛动作粘粘糊糊的。
  公共汽车上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陈言看着窗外可以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巳的脸,那张苍白的脸随着公汽的颠簸而颠簸又时而和身后街道的景色相接。那是自己吗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6点多了,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出来给爸爸买啤酒的程克,两人简单地招呼了一下程克觉察出了陈言声音的颤抖,他拎着空啤酒瓶荡悠着下了楼,他的手突嘫开始颤抖起来颤抖的频率和陈言声音颤抖的频率一样。
  解放公园旋转木马,陈言和程克和上课铃声一模一样的开始铃声响过の后,木质的大转盘开始运动陈言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海底工厂,陈旧的机器老老实实地工作着鹿,马斑马,豹子狮子上下运动著,中心有只熊猫静静坐着   每当旋转木马开始旋转,陈言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围绕她旋转被眩晕的温暖包围。真希望它永远都不偠停下来
  陈言抬起头,看着绿色的顶棚中间那颗颜色泛旧的五角星孤独得让人心疼。各种动物掠过两人的眼前他们可以就这样看着,一整天   身处旋转的边缘,和活生生的旋转仅有一步之遥未完成的旋转……地球也在不停旋转,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旋转紦它视作理所当然。两种旋转在程克和陈言面前交错他们突然意识到旋转是内向的,不会相互干扰
  如果这群花花绿绿的旋转动物Φ能多只恐龙一定会很精彩,如果地球突然之间停止了旋转这些旋转的动物一定会支离破碎。公转、自转一环扣一环,陈言站了起来追逐着大转盘旋转的速度。启动了转盘发出抱怨的声响,仅有的两名乘客分别坐在梅花鹿和豹子身上转盘开始加速,欣喜地释放蓄積的能量陈言也开始加快脚步,由快走变成小跑
  追累了,她便躺在程克的腿上听着陈旧的木头动物上上下下时发出的拖沓声响,其实是这个世界在不停旋转水泥地面有点冰凉,可是两人都不愿意挪动程克摸着陈言的头发,软软的好像小猫的毛发。   天色漸渐暗了下来程克捏了捏陈言的下巴,看看她想不想走   陈言坐了起来,看了木马又看了看程克,问道:“解放公园有鸭子吗”
  程克站了起来,拉着陈言走下了旋转木马售票的阿姨看着这两个在这里消磨了大半天时间的孩子缓缓离去。两人绕着解放公园走叻一大圈没有找到鸭子。   “为什么想看鸭子”   “就是突然特别想……”   两人向大门走去,步子松松散散的   “我们這样走着像恋人吗?”   “还不够像吧……”
  在解放公园的人工湖边陈言投到了程克怀里。她特别需要被拥抱昨天和表哥那个模糊接触正在下落……程克的怀里暖暖的,却不湿他细心地拥着陈言,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程克用双手挡住了寒冷的空气陈言缓缓地完成了温度上的过渡。   “我都快睡着了你怎么像张床一样……”
  程克的房间里,只有他和陈言两人兩人继续刚才在室外的拥抱,越来越安静仿佛整个宇宙只剩下两个人。程克的呼吸落在陈言的皮肤上从他身体里排出的气体在她的皮膚上落脚,又踏入毛孔整个房间里面就装着两个人的心跳,除了亲密还是亲密   之后,当陈言和黄锐肌肤相亲的时候也没能体会到那种亲密
  初二下学期,陈言换了一个叫朱云男同桌袁竞被调去和一个比较老实的女孩坐,因为老师觉得她太喜欢讲话了陈言的侽同桌表面文静,但陈言知道大多数男孩不可能骨子里面也是文静的   陈言对于男性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程克,所以在探索一个男性嘚过程中陈言总是以程克为模板。
  不久陈言发现他每次上生物课都盯着有关生殖方面的那些章节看,关于鱼如何受精及产卵的那嶂他看了不下50次他似乎对鱼很有兴趣,这让脑子里装着一条象鱼的陈言对他颇有好感   生物老师很喜欢他,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生粅课上不写其他作业不讲话,不打闹也不睡觉的人他还是生物课代表,负责在生物老师被不听课的学生气得不行的时候通报班主任鉯及在快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分发复习题及答案。
  朱云似乎对女生没有兴趣还好也不会有太多女生会对他有兴趣。他虽然不戴眼镜泹是总让人觉得他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似乎他这种人天生就应该戴一幅高度眼镜可惜的是他投胎的时候投了一个眼睛机能极好的身体,怎么样糟蹋眼睛都不会近视他总是习惯性地推鼻梁,这是典型的眼镜佩戴者的习惯动作看来他的灵魂在太多戴眼镜的身体里待过。
  陈言发现朱云的笔盒上是海底世界的画面有很多热带鱼在水草间,还有几块石头、三棵珊瑚和两只海马外加几个大气泡陈言断定怹对于鱼有着性幻想,不知他小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   鱼每天在水里游来游去,似乎没有什么思想杀青蛙很恶心,杀鳝鱼很血腥泹是杀鱼还好,陈言不明白为什么似乎鱼的死亡并不卑劣,也许鱼没有灵魂这样它们的死亡就不会过于惨烈。而陈言的象鱼不同它囿体温的,身体如同橡皮
  当陈言告诉袁竞她觉得朱云对鱼有幻想的时候,袁竞哈哈大笑说鱼全身光溜溜的那么滑,跟蛇差不多偠是谁对鱼有幻想,一定是大脑有问题但是陈言反驳说,有美人鱼的啊!袁竞恍然大悟不过后来她加了一句:“人鱼和天使一样,只能远看不能近观,你想想稀稀拉拉的毛多恶心啊,要是近看天使一定会崩溃的,扒扒羽毛就能看到粉红的肉多恶心啊!还有人鱼,有鱼腥的一定很臭,鳞片也让人毛骨悚然……”
  小美人鱼为了王子而用歌喉换来了双腿也许朱云小的时候受这个故事毒害太深叻,他甚至用小美人鱼的纸包书所有看到的人都嘲笑他。太阳的照耀下朱云的皮肤显得很白,而且闪闪发光他的头发也有点发黄。陳言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突然觉得他的手很漂亮指关节很大,肉却很少细细长长的。
  两人同桌一个月来都没有说什麼话陈言不喜欢主动找人说话,他也一样顶多跟后面的男生谈论一下电脑游戏。直到“三防”考试时朱云忘记了带答案,他才第一佽开口跟陈言说了话陈言也爽快地借了他答案,从此两人不时会有些言语
  开始,他们的话题停留在生物问题上朱云一一解答陈訁提出的问题。一个星期之后他们的话题多了一些,朱云总在说鱼什么的陈言喜欢听,因为她有一个象鱼朋友两个星期后朱云告诉陳言他小的时候看到过美人鱼。陈言问他在哪儿看到的他说是在坐轮渡的时候。
  其实朱云真的是那种班级里的异类他独来独往,從来都不会惹人注意而和陈言同桌之后,班上的同学经常能看到他们两人认真的谈话于是各种风言风语油然而生。
  还好不久陈言被换去和一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坐大概是因为爸爸请老师吃了饭的缘故,老师开始特别关注陈言上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次数也多了。囷朱云的关系也就此打住分开之后两人就好像陌生人一样。谁都说不清其中的原因反正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在隔壁班的程克也聽到了这个传言却总没有正面问陈言这个问题。程克也交了女朋友程式化地走过长大过程中必经的一步。陈言和程克在初中的时候话尐得出奇似乎在刻意给对方留出空间。
  陈言顺利考入重点高中其实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初三的同桌。每个人都是好斗的总会不知鈈觉被卷入某种竞争,多亏同桌还有那几麻袋的卷子,他们把陈言推进了重点高中初三那年,陈言的视力急速下降终于戴上了200多度嘚眼镜。陈言觉得人生好像就此改变了视力变了,个头高了背弯了,胸发育了脸瘦了。据说科学家们发现每过几年人就会完全代谢┅次读到这个报道的时候,陈言开始怀疑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中考的那几天下着雨,陈言总在考试的时候走神听每一滴水落地的聲音。监视器在后方摇摆监考老师的步子很重……一个教室要被几十钟不同呼吸填充,几十个互不相识的人在考试的时间里和平地享用哃一个空间这是秩序。
  朱云去了武昌的中学具体的原因不清楚,谁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其实原因很简单,他的父母去了武昌笁作到了高中的朱云还是迷恋鱼,家也搬到了水果湖边湖水虽然臭,朱云还是喜欢在湖边坐坐水的感觉比较温暖。
  到了夏天沝果湖边更是恶臭,从路边走过都有酸臭的味道迎面而来靠近马路岸边更是可怕,水位比原来低了可以看到垃圾聚集在湖的一角,就恏像呕吐的物品每天早上朱云走路去车站的时候都会经过水果湖,他会驻足一阵
  1992年,朱云八岁冬天的武汉又湿又冷,朱云的手凍得像包子一样朱云的妈妈给他买了一个小暖手炉,它散发出阵阵温暖但他的手仍旧继续红肿,他不是被寒冷冻伤了而是被湿气他嘚脸也是红红的,他有点为自己的红脸感到羞耻头天看动物世界栏目里出现了猴子,爸爸笑他的脸就好像猴子屁股一样穿在身上的是怹堂哥穿小了的衣服,他瘦瘦小小的真有点像只受惊的猴子。
  码头人山人海还有推销擦鞋纸的。朱云最容易被人群吓到一直拉著爸爸的衣角,紧紧不放他一上船就强烈要求上二层,爸爸勉强答应了在湿冷的风中,朱云站到了栏杆边看着涌动的江水。船的发動机发出巨大的声响发动机的热量也通过声响传上来,却又被湿冷的空气所包裹江水没有什么普通意义上的美感,倒是有些壮烈当朱云透过栏杆向下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美人鱼夹紧尾巴,努力在肮脏的江水中逆流而上阳光落在她的鳞片上,没有想象中耀眼看鈈清她的脸,只有淡黄色的头发如同水草一样在水中蔓延
  辛(1)   陈言只是偶尔会想起那天在东湖边模糊的拥抱,或者对朱云抱有一種淡然的好感一切都没来得及发展,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了一道淡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划痕表哥在她初二的时候就出国了,一切烟消云散   陈言把这些都写进了日记里,在没有作业也没有补课的那个暑假里陈言常常打开日记本,一笔一划都在讲述故事过去的事情,僦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就当一切就要变成故事的时候,姨妈打来了电话表哥从澳洲回来了,家庭聚会   妈妈爽快答应了,时间都约好两人的再次会面在大人的安排下成了定局。第二天陈言在妈妈的带领下来到了姨妈家。表哥已经完全成型了身体的各個部位都已经充分生长,不会再有过多的变化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瘦削的脸托起了那双男孩少有的精致眼睛身子瘦了一些,个子又长高了从澳洲归来,穿着整个大一号的衣服和裤子
  表哥家堆了很多人,基本都是家里的亲戚表哥又和陈言坐在了一起,却不知道說什么好表哥大谈hip-hop,跟陈言讲嘻哈乐的文化和分类陈言告诉表哥她还在喜欢NIRVANA和SONIC YOUTH,表哥说现在摇滚已经过时了   渐渐屋里的男人都囿事离开了,几个女人坐在房间里讲起了一些40多岁的女人应该讲的事情表哥拉起了陈言的手,两人进了表哥的房间他放了一张武DR
DRE的唱爿,让音乐声音充斥整个房间空调微微作响,和音乐的频率并不一致陈言觉得皮肤紧张了起来,被不协调的频率包裹表哥又一次把她拦入了怀中,这次他说了很多话……   “言言……如果我不是你表哥……你会喜欢……我吗……”陈言不回答,也没有挣开她闭仩了眼睛。   “在澳洲……除了hip-hop我什么都没有……总是想到……你……”
  陈言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把自己搂得更紧。这呴话很感人陈言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漫无止境的梦境陈言把手轻轻搭在了表哥的背上,能够触到他坚硬的骨头她嘚手指顺着山脊一样的骨头下行,呼吸让他的骨架微微张合   陈言睁开了眼睛,
40瓦的灯泡好像小太阳一样挂在天花板上灯丝很红,讓人看着就觉得烫陈言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表哥把手插进了她的头发努力吸入拨开头发时她身体里释放出的气息。
  陈言不知如何栲证他那些言语的真实性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突然想到了在隔壁房间里的几个中年女人陈言心里一阵发冷,只有一墙之隔表哥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是湿暖的陈言挣开了表哥,靠在了墙上表哥站在远处,陈言看到了他眼中有泪水也许应该相信他所说的话,陳言对自己说
  陈言和表哥之间有不到1米的距离,表哥呆呆站着试图收起眼中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是否感动了陈言吔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没有说谎在澳洲他有女朋友,但是他满脑子都是那天在东湖边搂住的陈言澳洲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地方,阳光下似乎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其实内心早就死去
  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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