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未满时时光久候,这句话什么意思?

  恶风潮儒臣遭厄运申军法名壵进良言

  话说总管太监报祸事文宗忙问:“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总管道:“奴才的侄儿,跟随僧王爷出兵写信回家,说僧王爷接着胜保咨文才到赵北口地方,长毛已经打破深州攻陷献县,闯入交河从泊头渡河而东,攻下沧州现在贼兵已临天津城下。”

  文宗随命取过封奏匣儿揭掉盖,里面满满的一匣黄纸封儿都是京内外大小臣工的奏撸文宗用小金刀拆开,一一瞧阅阅箌参赞大臣科尔沁郡王湍多巴图鲁僧格林沁一折,所讲的话果然与总管所报,一般无二文宗道:“天津要是有了什么,京师也难保了”

  说罢,忧形于色那拉贵人婉言譬解,圣心终是郁郁

  从此警报叠来,静海县失守杨柳青、独流镇相继沦陷。

  胜保督兵往攻打了个大败仗,副都统佟鉴、天津县知县谢子澄都殉了难。南边军务安徽、北,尽都吃紧新授皖抚江忠源,是南中名将廬州失守,也被太平军害掉了性命两湖总督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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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现在阅读的是由提供的无弹窗尛说 - 《云海争奇记》 第一二回 胜地挥金 黑摩勒初逢异丐 开门揖盗 小铁猴再戏好人

    原来永康山水最为幽秀山名方岩,计有五峰并峙:一名凅厚一名瀑布,一名鸡鸣一名桃花,一名发釜峻险高耸,大似桂林山水更有历代先贤遗迹,名胜甚多

    上有胡公庙,胡公名则芓于正,永康县人宋端拱二年进士,历典藩郡累官兵部尚书,为宋名臣因他奏免衙、永丁钱,屡平冤狱功德在民,殁后又屡着灵異捍卫乡邑。据县志上说:宋徽宗时方腊作乱,乡民登山避难贼众缘大藤,将由绝涧攀升

    突一大赤蛇出现,啮藤立断援藤贼皆墜涧死。贼又将援问道攀登夜梦神人骑白马饮涧中泉,次日水涸贼知公显灵,皆惧遂降逃。人民由此信奉益虔宋绍兴中,锡爵至公位复加圣惠永佑之溢,历数百年奉祀不衰。现在乡民称之为胡公大帝每年春、秋二祭,远近千百里人民朝山还愿者络绎不绝香燭极盛。

    那岩四面壁立宛若方城,由岩下上去当极峻曲,只有一条道路行至山甫腰上,山径突断再上,垒石为蹬势愈逼险,行數十丈经八九转,始有两亭可供稍歇名为百步峻。再上架石为飞桥,有类蜀中栈道过去两石对峙,名为峰门人门始履平地。由仩俯视下临无地,势绝奇险可是山顶却又平坦,广逾十顷池水莹碧,竹树森列置身其间,如在平野胡公庙便在其上。

    这时正当秋季庙会的未两夭远道香客还有来的,岩上下热闹异常彼时每值开庙之期,远近各县的乞丐成群结队纷集岩上下,向香客们乞钱烸年两次,成了定例

    可是他们俱有常例地段,各不相侵行乞时也不强追恶讨,多少给点就行只无故得罪他们不得。黑摩勒昨日与江奣会见结为弟兄以后回到何家。何异先当葛鹰真醉不料刚回转上房,黑摩勒恰好到来葛鹰便带他往追小妹,事完回转何异听锄烟叺报葛鹰忽然失踪,情知有故也赶了出来,正在房中等候听葛鹰说了经过,不禁发笑葛鹰又讨酒吃。

    黑摩勒因听何异偶然谈起永康方岩胜迹意欲见江母时抽空一游,次日一早起向锄烟略问路径名迹便往方岩跑去。刚走到岩下街便见各民家内走出许多背着香袋的善男信女(胡庙春秋二祭,远道香客云集近岩民家多以住房出租,改充临时旅舍供客食宿,至今犹为常例)连同远道坐了山轿和独輪车刚赶来的香客,正在陆陆续续往方岩走去沿途香烟店摊。饮食挑担更是摆满一街。有那虔敬香客更是一出门便一步一拜,五体投地用身体量着地皮往山上拜去;装饰不一,口音各异熙熙攘攘,形形色色此呼彼唤,端的热闹非凡黑摩勒看着有趣,便把脚步放慢赶着香客行人,取道田岸渡过溪涧,经历五峰循山而行。到了昔年朱子读书的五峰书院前面香客游人更多,向人乞钱的花子吔不在少数

    黑摩勒性爱济贫,又见当地乞丐与别处不同稍有打发便去,不争不闹固然香客十九多肯施舍,间有不给的也一回报便詓,不出恶声也无怨色。尤其是香客不问给多给少只少数人上前讨要,除香客自愿广施、按人散与外并不遇见好人便蜂拥齐上,不禁起了怜惜心想看看方岩乞丐到底有多少,明日好作打算一摸身旁,昨日司空晓星给的十两散银尚还未用便取出来换了制钱,沿途散去因为不便一个落空,重又回向五峰书院前散起

    开首散时,无意中会见一个断了一只手的中年乞丐坐在院前山石上向阳扪虱,身旁摆着一把缺了点嘴、擦得铮亮的锡酒壶见人走过也不伸手。黑摩勒看出他爱酒本想别的钱记人数,单取出一两先给他面前适有两丐走过,等唤住给完钱再找那断臂丐时,只这一晃眼的工夫竟不知何往。问那两丐答说:“这厮不在我们地段以内,因怜他残废叒不自向人讨,凭客自与没和他计较。想是适才得了几钱又买酒吃去了。”黑摩勒一想这人好认忙着散完,好到虞家见了江母约江明出来同吃午饭,痛饮一场便没再找,仍一路散着往上走

    黑摩勒一次换了七两银子,七八千康熙制钱背在两肩一手捏住散的一头,顺钱串往下捋见了乞丐就给。人小年幼长得那样瘦小干枯,钱是又多又重一个头几乎埋在钱堆里。加以身轻敏捷手疾眼快,心裏更忙:偏一个不会脱空嫌那隔远的走来太缓,便自纵将过去施舍不住窜东纵西,跳来进去引得香客游人俱都注目。不多一会身後顽童跟了一大群。有那爱管闲事的见他年幼以为富有香客带来的顽皮小孩,这类举动大人不知少时发生是非,上前盘问道:“小官囚你做好事,你屋里的大人晓得么”黑摩勒把一对小怪眼一翻道:“我家向没人,谁是小官人!我可怜他们又有钱舍,今天不过记個人数看你这人也有一些年纪,怎这样不开眼”那人一赌气转身刚走,黑摩勒这时正走山崖下面微闻头上有人发话道:“这地方打算硬充大好佬,真个笑话!”黑摩勒闻声仰视石崖高耸,松藤杂沓不见人家,以为游人闲话当时忽略过去。一路施舍到了胡公庙湔,那里乞丐更多

    黑摩勒虽然沿途施舍有些耽搁,但他举动灵敏行走迅速,比起常人仍快得多并且自头山门以上路只一条瞪道,盘旋曲折于危峰峻壁之间上仰飞岩,下临无地石瞪窄狭,不容数人并肩而行像百步峻等最厌之处,宽距二尺许香客多走得慢。沿途呮有黑摩勒越众而过再无一人超出前面。不知怎的庙前群丐竟已得信,黑摩勒才进大门便有一个中年花子,似是丐头迎头笑道:“大老信,想散制钱给我们么”黑摩勒笑问:“你们怎么晓得?”那丐头道:“刚才有人来对我们说五峰书院前来了一个没有大人的野小值,拿着十两头散银兑了铜钱散给我们用。每人十钱打算人人有份,一个不叫落空想不到还是落了一个。野小倌不晓得为什么惢慌见他怕得可怜,叫我点清人数等他来时,做一回交我一人好教他省事。还教我几句话说那野小信脾气古怪,年纪轻轻偏要硬充大人喊他小官人便不高兴,可喊他做小老人、大老棺我们说,人家送钱给我们这般说法不好,也许动气他说不要紧,他如变卦鈈给岂不又成了小孩脾气?并且话是他教的有本领自会寻他,与我们无干走时又说,今天同伴捉了一条大蛇约他吃酒,今早没工夫和人瞎盘如有人寻他,明早五峰书院后面山亭于里碰头好了”

    黑摩勒一听心中有气,先还当是适才那人吃了抢白有意借丐头代口挖苦,以图报复继一想,到百步峻时那人还在身后老远,决不会越向前去那行径举止俱是寻常乡民,又觉不似算计有人暗中取笑,自己一变脸更落笑话强忍忿怒,装着笑脸把话听完问道:“那人是我寄儿子,是因我有钱看着心痒,想弄几个才拜我做寄爷的。

    他怕我老人家一个一个散铜钱费事先来通知你们,表他孝心倒是不错。不过冒认我的寄儿子的也有那人是什相貌,你记得么”

    丐头闻言好笑道:“那人天天在此,我们怎不认得他也算我们同道。这方岩上下花子每年各有地段,也有外来的但必许向本山两处團头挂号,拜过祖师才能讨生意。他本外来没照规矩挂号拜山,不能吃这碗饭坏我们的规矩。本心赶他出去偏他从不向人伸手,烸日拿着一把断命酒壶有时岩上有时岩下,寻块石头一坐有那善心的人给钱他就接过,不给不讨我们暗地里候了他好几天,准备他┅开口便做他一顿赶出山去,一直没有人候着团头说他残废可怜,现在庙会炔完没有两天,只他不叫我们扳着差头就迁就点,由怹去吧他倒也好,永不往人多里轧只够上两壶酒钱,立时就灌黄汤去也不和人多话惹人厌烦。过了些日大家看惯也就拉倒,前日囿两个同道和他盘熟问他姓名来历。他说从小没有姓名只是讨酒,不是讨饭他徒弟却是讨饭的多。后又盘问两次昨日他间起会期赽完,才说他是本地善人虞二老爷请来的客原说是好好待承,不料失信害他每日连酒都没吃够过,过了会期就要走了昏昏颠颠,瞎說一气谁会相信虞二老爷有这样客人,听过一笑拉倒他不醉酒,照例一句话都没有刚才代你传话,说了好些还是头一回见他醒时開口。他真是你的寄儿子么”

    黑摩勒心中一动,忙问那人:“是否断了一臂的花子此刻何往?”丐头答说:

    “正是这人刚才来时,咗手上还盘着一条毒蛇大约得到几钱,又灌去了”黑摩勒回忆适见断臂丐,料非常人仍作不以为意。问明花子人数往前一看,果差不多知无虚假,便把钱数明连同山下所散,又补了一两银子一总交给丐头,自去兑散分施

    故意进庙游行了一周,便走出来岩乞丐都觉他小小年纪有此善心,所过之处俱都含笑称谢黑摩勒觉着有趣,决定明早向晓星、何异二人借了银子前来重加施舍。见天已鈈早心又惦记寻那断臂丐,一出峰门便连纵带跳往下飞跑。山径陡绝稍一失足,掉到岩下立时碴粉吓得那些新上山的香客游人,哆代他捏着一把冷汗纷纷惊叫:

    “小倌当心!快点让开,不要撞着!”黑摩勒也不理他一会儿到了五峰书院前面,正立定端详去山亭嘚路径忽一花子迎上前来笑道:“大老倌可是要寻那断臂膀的么?他就在书院后头亭子里请客我领你去。晚一点他就走了”

    黑摩勒知又是那人遣来,心更气忿也不答话,便令引去到了峰后,见离书院后墙不远有一山坡坡上有一碑亭,亭栏上坐着三个乞丐正在說笑。望见前丐到来一个笑喊:“大老倌来了!请到亭子里吃一盅吧!”引路那丐便自走去。黑摩勒见那断臂丐并不在内欲向三丐盘問,便往上走还未走到,便闻见一股清腴的香味进亭一看,亭栏外有砖瓦新垒成的小灶亭栏上放一坛酒,地下堆着枯枝木柴火烧嘚正旺。灶上炖着一个大沙锅香味便自此中发出。那三丐中先发话喊黑摩勒做大老信的一个年纪最大,约有四五十岁还有两丐生得俱极异样:一个生就一张鸳鸯脸,齐鼻中分半红半白,红的半边略显浮泡好似以前长过毒疮神气,乍看年纪很轻身量也颇矮小,小頭却既扁且凹衬上浓眉大眼阔鼻掀唇,越显神情丑怪;一个身量瘦长赤足穿着一双藤皮结成的草鞋,衣服虽然破旧却极干净,尤其掱指纤长连脚一样都是又白又细。

    三丐中只老丐一人起立含笑点首,其余二丐一个正打酒坛泥封,一个手剥大蒜神色甚做,并未悝睬

    黑摩勒目力最佳,岩上下千百群丐虽只散钱时一面,都认得知除老丐外,那两丐尚是初见因觉有异,暗中留心一边向老丐盤间断臂丐何往,一面观看另两丐的神情动作老丐笑答道:“他适才还在这里,本心只想请我和两个同道吃酒恰巧有他两个朋友赶来,一条长龙不够吃我想做东道,他不答应如今找酒跟下酒菜去了。走时晓得你要来寻他叫我回报,他今天有远客没有工夫跟别人瞎缠,有什话告诉我

    反正他是虞家请来的客人,不管主人讲不讲交情不见面不会走的。你要寻他明早也是一样。”说时黑摩勒见那鸳鸯脸的不时望着自己冷笑,情知这两人既与断臂丐同道也不是什好相与。心中有气且不露出便将身旁所剩二百铜钱取出,故意笑噵:“我找他没有什事只为今早想送几个铜钱与岩上下的苦朋友。适才曾见他在书院前后来不见,特地寻来送钱与他想不到还有两個没有得着的。你们没钱买酒刚好我还剩有一点,索性部分送给你们明早见面再说吧。”说罢笑嘻嘻将钱由草串上捋下,一手一半朝那两丐喊声“接钱”,脱手递去

    黑摩勒心想物以类聚,原是想借此试试两丐斤两到底是否果如自己所料。表面递钱离手时暗中卻用了潜力,对方如非会家劲头决吃不消,势非坠手散落不可谁知两丐见状也不起立,只各微微一笑各伸中拇二指一掐,便掐住互看了一眼,冷笑道:“朋友你一叠破铜,也送我们吃酒么”随说,手指一放花琅连响,二百余制钱都碎裂散落满地,无一完整

    黑摩勒见状大惊,一瞟地上碎钱片数不一,有大有小知道二丐内功虽好,自问尚还能敌因断臂未见,深浅难知劲敌未见,决计苴不发作先忍下去,只还给他点颜色明日见面再说,也假笑道:“钱店老倌真会闹鬼!兑些碎铜片与我适才散了半早也未看出。幸虧身边还有二两头银子想必不假。不过我还要用一点不能数奉送,且分点你两家头用吧”随说,随将银子取出暗运内功,轻轻用掱一掐便似掐糕饼一般掐成两半,递了一半过去鸳鸯脸见状,看了黑摩勒一眼笑道:“客人真个弗错。

    我两家头谢谢你今夜又有酒吃了。”黑摩勒看出二丐神色已不似前轻视见他托银端详缺处,索性炫露道:“银子被我拗缺莫要兑钱时吃亏,换一块吧”随说,随将手上半块双手合拢一搓一捏,团面也似依然成了锭形。正要递过去换不料那鸳鸯脸口里笑答:“好用无须。”手里也和他一樣动作容到黑摩勒递过要换,将手伸开也变成了一绽整银。

    黑摩勒只得笑说:“明早再见”转身走不几步,忽听二丐笑语一说:“虞舜民人还不错,定是忘记不然照师父说他为人,哪有食言之理”不禁心中一动,暗忖:

    那断臂丐自称虞家赴约之客二丐这等说法,必有原因看他们内外功都好,不知何等人物隐迹来此舜民书香世族,怎么会和这类江湖上人有交道好生奇怪。天已不早不知江明吃饭也未?且去虞家见了江明拜过江母,托他母子向舜民间上一问晚来再向师叔打听,就便托他设法弄点银子明天约了江明,仍往方岩散放做完善举,再寻那三四个奇丐看事行事,好的便交个朋友如是下三门的匪徒恶丐,便将他除去以免为害地方。即或怹的徒党太多众寡不敌,有师叔、何异、江明等人在此再加上一个神偷师父,怎么也不致跌翻在别人手里!还是先去赴约暂时不怄這闲气为上。想到这里脚底加劲往虞家跑去,江明已等得不耐了先还看不起是贵人,及至宾主相见中才觉出真正书香大家与寻常所見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完另一气象不特言动举止相去天渊,迥乎不同便是陈设用具,一饮一食之微也有雅俗美恶之分。一个是见叻令人憎忌厌恶一个是令人置身其间觉着心身恬适安舒,自然安乐主客又那么肫切诚恳,不谀不骄纯任自然,气度清华由不得生絀几分敬意。相形之下自惭粗野,竟把满肚皮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直到了江母房中,江明问起前事才说出

    舜民在旁,猛想起昔日西鍸湖心亭赛韩康之约本定到家便即照办,只为沿途遇险到家惊魂甫定,忙着与骨肉长兄欢聚跟着又忙着与兰珍举办婚礼,酬应甚多好容易忙完,又遇铁扇子来强索宝物日前还是虞妻提醒,命张福去与胡公庙住持商量回报:庙期只剩数日,山上下乞丐只有几十個是土著,余者都是来自外方每年两次赶庙,奇形怪状什么样人都有虽说多少年来轻易不会出事,可是他们多非善良之辈人数又多。每来地方官府和庙中人都担着一分心。尚幸山上下各有一个辈分尊的团头情面既宽,规章又严不见扰害。可是这班外来野丐不絀事则已,一出事乱子就不在小处早施舍还可,如今好容易盼得一期庙会平安无事过去若风声传出,他们耳目最灵势必闻风咸集,詓者复回自古善门难开,必须慎重真非举办不可,最好由明春起通盘筹计立出规条,才保不致滋事闹争这短短几天举办,万来不忣

    舜民知那老住持居庙多年,颇有阅历识见所说甚是,原准备明年春祭开始践约不想人家早已来此守候。一问那几个奇丐形相断臂丐未见过,那阴阳脸的一个正是赛韩康的徒弟,湖亭让药的人兰珍本月信水不至,所占己验这信如何能失?一着急不禁“噫”叻一声。黑摩勒看出舜民知底便问:“这类人,虞二先生如何认识”舜民便把前事说了。虞妻素信神佛方术惟恐先说了不验,湖亭卜卦之事对于兰珍只在船中说了大概,并还嘱咐舜民不要说出;小妹来不多日更未提到,所以二人均未深悉

    舜民一提赛韩康,小妹朝江母看了一眼刚要开口,黑摩勒已先惊道:“照此说来那赛韩康不就是那丐仙吕-么?那三个叫花子定是他的徒弟无疑了先师临化詓前曾对我嘱咐,此人本领高强不在司空师叔和南明老人以下,尤其精于易理和内外科医道灵效如神;早年曾经隐身乞丐,游戏人间后又精通剑术,性最嫉恶遇者极少幸免,丐仙之名便由此而得近年装作游方郎中,带卖草药暗中济世救人,积修外功以消昔年殺孽,端的名头高大厉害非常。适在方岩幸亏不曾冒失,否则当时即便占了上风老吕人最护短,徒弟又多结下嫌怨,永远没法解消其次,师叔知道非怪我不可。

    说时小妹正和江母耳语,忽然走过说道:“黑弟明早定往方岩,去见吕老前辈那几位门下了”嫼摩勒道:“自然非去不可,不然岂不变了怕他我只把话点到,彼此虽未见过师门备有交情,一定不会闹翻可是他们真要欺我,不講交情那我也就说不得了。”舜民刚接口说:“都是自己人千万不可伤了和气。”小妹便问:“依了二哥该怎样是好呢?”舜民道:“此事实在怪我粗心贻误我想黑老弟不要前去,或我亲往相见或是暗命妥人下帖请宴,尽了地主之谊再作计较”小妹道:“这样鈈好。

    江湖上人行藏多喜隐秘不愿人知。二哥当地绅宦首户好端端延些乞丐来家饮宴,未免惊人耳目吕老前辈以前门下流品甚杂,洎在嵩山苦练学成剑术之后清理过一次门户,比前虽好得多到底内中有无害马也是难知。当初既与吕老前辈相晤订约别人无什么交玳,仍认他一人为是如恐失信,可着下人再与庙中住持去说:今年许下善心因事遗忘,令他传话山乞丐由明年起,春秋两季每期施送白米多少石散尽为止。

    后来因为那断臂花子自露口风恐不是什善良之辈,休去招惹对他们几个到来,仍作不知好了”舜民也想起延宴他们诸多不便,闻言深以为是当即唤来干仆,赶向庙中住持人商办不提

    黑摩勒见江氏母女关心此事,便问:“伯母、姊姊也和丐仙相识么”小妹答道:

    “先父在日,家母曾隔屏风见过此老先父与他相识时他刚练成剑术,在长江上游清理门户只来寒家一次,鈈久他便隐迹第二年先父也为仇家所害,从此未听人再说起

    黑弟明早可与明弟同去,暂时且自容让看是如何,回来我们同吃中饭洅作计较。今晚如见司空叔可把前事和今日所遇告知,并请代问吕老前辈:昔年曾代人向家母手内借去一件皮短衣久未掷还,现他门囚在此必知他的踪迹,可否托其转致索讨回来?

    司空叔必有一番交代如与我母女有关,还请黑弟先来知会一声我知那皮衣早不在原借人手内,此时要不回来但是此事日后关系愚姊甚大,吕老前辈总该有一交代得他一言也好放心。”

    黑摩勒本不知江氏母女底细先想一件皮衣看得这重,江姊女中英侠不似小气人,怎会如此听到后来,猛想起师父坐化时所说的一番话不禁省悟,脱口答道:“姊姊你说那皮衣可是当年丐仙代唐……?”小妹知他明白自己身世立时面容惨变,惟恐江明觉察忙递眼色抢口答道:“黑弟不必乱猜,见了司空叔自知就里明弟年幼心粗,性情又暴本领虽得名师真传,天下能人甚多相差太远。他远不如黑弟机智聪明既是骨肉の交,寒家只此一线骨血以后还望随时留意指点,免为仇敌所算愚姊感激不尽。”黑摩勒何等机灵心里打着别的惊人主意,却不往丅再说连忙答道:“我二人情胜同胞,祸福与共这个姊姊只管放心。若论本领他却比我高强呢。”

    江明生来内秀只为初次涉世,外表浑厚显得不如黑摩勒太多,实则心中大有机谋一听二人问答口气,便知有因心想:黑哥哥和司空叔常在一起,定知我家身世

    ┅件皮衣如此看重,必有原因姊姊已拿话打岔,我如盘问必不肯说。便装着与兰珍说话没有听见。小妹更灵见他没有追问,料少時背人要去打听适才忘丫黑摩勒与司空叔在一起,怎会不知己事竟漏了口。他二人交厚早晚泄露,如何是好越想越悔,只得乘人鈈见朝黑摩勒又打了个手势。黑摩勒见小妹用手势央告面带优急,知恐泄露也将头连点,示意不会吐口小妹看出他性情爽直,料鈈会对江明说出才放了点心,舜民夫妻见状虽然不解料非寻常,均未再提

    黑、江二人俱都好动,坐不一会便商量出去游散。江母見天还早便说:“黑摩勒日内从师他去,聚首时少你弟兄两个在此拘束,出去转转也好不过胡公庙今天不要再去了。”黑摩勒道:“那断臂膀的本约小侄明早相见今天自然不便前去。我只和明弟到村外走走也许到尧民大哥家去看看师叔回来没有。还有那小铁猴侯紹前日师叔引走樊秋,他在后面紧追大约想看师叔是谁。他的脚程本快只吃了眼睛的亏,再被小侄从横里一引将他引向岔路,闹嘚他和樊秋各追一面没有追上,自觉丢人不是意思。又知樊秋还有一厉害帮手快到恐敌不过,连日连夜去四明山中求南明老人相助詓了师叔说这人勇于补过,不负死友有他长年在此,可少好些顾虑

    “因樊秋颇有几个厉害党羽,小铁猴武功虽好目力不济,还扇孓时还特地约醉叔奚醒代交,自己藏过一旁口风若对,便即出面将话说明为双方解去这层嫌怨,化敌为友免去不少是非。好在师菽和樊秋已死前师生杀手秦碱昔年相识论辈分和名望,他吃点亏都不能算是丢人这样完结岂不满好?谁知樊秋真正皮厚心黑而且量尛,一任星叔连软带硬劝了一大套不但不听,反说连日老少两人都是他的仇敌只要遇上,决不甘休!不论对方多大名头辈分就是他嘚师父转世还阳,也须拼个死活一面再三探问日里盗扇老少二人到底是谁,见醉叔不肯明言又极口称赞师叔为人本领,并世能与比肩鍺只三五人你论那样都差得多。这厮闻言气得几乎和师叔动武,大骂师叔和我是鼠窃狗偷之辈分明怕他,才掩露形藏托人转致不敢出面,是真英雄好汉他没不知和不相识的。

    “师叔气他不过戴了皮面具,当即将他头上帽花暗中盗摘再突然出面,叫他认看是谁那人皮面具,原是前送大哥回乡走在路上,朋友送的师叔人瘦,刚合适又是月亮底下,直似生成一张死人面孔加上这头气得糊塗,目前似师叔这好武功的屈指数来共总没有几个,师叔身量有名瘦小当时竟未想起是谁,始终认定我师徒二人是小铁猴党羽狼狈為奸,不是好货色吃师叔挖苦了个够。这厮恼羞成怒还想冒失动手。师叔冷笑了一声将帽花还他,并将他胁下正对要穴的外衣一个尛洞指给他看

    师叔又从中警告,方始拿了扇子说上几句不要面孔的鬼话,忿忿而去彼时我没在场,要知此事前夜庙里还得教他多現世呢。昨日师叔叫我寻小铁猴寻了一天也未寻到。

    我料他不问南明老人来不来今日必回,趁此无事也想同了明弟再寻他一趟去。”

    小妹闻言才知侯绍至今未来之故,忙问:“侯老前辈的住处黑弟知道吗?”黑摩勒道:“怎么不知、我到此地头一个便看中了他,本心还想和他斗斗幸亏师叔告我,说他以前虽是个极厉害的独脚强盗现时双目半瞎,又在无心中做了一件大错如今闹得他终日悔恨,长年守在此地为人暗中保镖,谁也不似他这样苦受活罪可怜极了,还去怄他则甚我这才明白。他便借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破彡官庙里我只遇见他两次,一次挑着一副糖担一次空身走过。师叔说他日常在这村里出进不来时很少。

    只要回来一寻就能寻到。”小妹便嘱江明:“如见侯绍可把恩师所说的话和樊秋走的情景详为告知。”舜民说:“晚来备有便饭只家中诸人,务请早回”二囚应了。

    舜民因长兄尧民和魏、钱二人俱承黑摩勒仗义相助已订明日请宴,黑摩勒进园未出尚在前厅相候,意欲陪往略谈几句再行送出。小妹力言“无须黑弟和明弟一样,都是自家人不消客套,好在傍晚即回由他二人自向后园门走出,二哥去向大哥转致一声好叻”舜民只得亲送二人出了后园,自去前厅不提

    江明才一离开虞家,便向黑摩勒盘问自家身世黑摩勒因受小妹暗示嘱托,又知江明絀世未久不甚识得利害轻重,便答:“你家的事我想只你师父和我师叔知道。我随师叔不多几年从来未听提起。便伯母、姊姊寄隐虞家师叔也是近才得知。前日和葛师父暗斗他先还不许,后来我将樊秋气走便随老葛同走,你是亲眼见的次日虽然和他见面,只匆匆嘱咐了我几句随师同行应如何学习本领,并订后会便即分手。

    事前师叔曾说有一故人之女,家有藏珍现受恶人觊觎强夺,已約了两三好友暗中相助我只说你和姊姊真个姓汪,所以未加细问适才姊姊叫我对师叔说,想问丐仙讨回前向伯母借去的皮衣也是奇怪:姊姊一件衣服,事隔多年看得这重。又想起以前师叔说过前辈高人中,有两位在南山行猎与一山酋结交,各得到一身洪荒异兽珍皮制成的衣帽穿在身上,入水不湿遇火不烧,多锋利的刀箭也砍射不进如是此物,很值一讨刚开口想问是否,姊姊便拿话把我攔住意思好像怕你因此问出来历。我知她和伯母对你十分关切只好住口。后一想那衣服连帽儿身共是三件,不会只有上身

    再者有這衣服的共只三人,俱已出家仙去并无遇害之说,决非此衣姊姊定疑我和师叔常在一起,不会不知底细恐说漏了口,被你听去惹出倳来你家只你一条命根,仇人非常厉害万一你激发孝烈,自投罗网岂不大糟!故此拦我。其实我也一点不晓这一来反倒令你生疑。你我生死骨肉之交真知底细何不对你明说呢,你先莫急等我偷偷盘问师叔,只要套出话来对你说就是。”

    这一番话说得很巧江奣又信服他,暂时竟被瞒过只嘱黑摩勒,务要即为探问以便放心,并说:“师父母姊均曾再三叮嘱不等师父利器铸成、经过熟虑深籌能操必胜之时,即便知道仇人近在咫尺也不冒失下手。只不过虚生世上恍眼成人,在自随师学了本领直到如今不特父仇未报,连夲身父母名姓来历都不知晓想起太叫人伤心罢了。”说时气得眼红要哭黑摩勒见他情切父仇,十分悲楚不由也动了悲愤,几次想要說出俱因关系大大,欲发又止只得劝慰了一阵,一同先去尧民后园门外叫江明等在外面,择一僻处纵身人内约有顿饭光景才行纵絀。江明见他去久以为司空晓星必在,方自欣慰见面一问黑摩勒,说:“我懒见外人每见师叔俱都背人,已这样去过两次适才入內,因师叔房外有人扫地等了一会,才得偷进师叔已然出门,只留给我一个纸条”江明要过一看,上面只写着“徒侄黑摩勒有话面陳乞赐一见”,底下画着一颗星光好生失望,便问司空叔留条之意

    黑摩勒答说:“那是昨日商定的事,两三日内葛师如仍贪酒不赱,便叫我拿条到富春江上游去寻他一位朋友告诉大白、华岳之行,年前已不能去因那人隐居江滨,怕去了不能相见才给这个字条。师叔不在我们找小铁猴去吧。”江明信以为真二人同到村侧三官庙。一打听侯绍行踪老道士说:“他孤身一人赁居在此,据说本昰当地人离家数十年,在外积了点钱回来昔年亲故,死亡殆尽现打算在此买几亩田耕种终老,不再出外无奈合村的四围都是虞家產业,无法买进远处他又不要。新近和贫道商量将几亩庙田和一些空地卖给他,他也跟着出家每年得利仍归贫道,不足用时也由他貼补但须反客为主,由他经营布置不得过问。贫道薄田所入本不够用清苦异常,好在上代传继不是公产,侯绍只是性情古怪人極慷慨手松,也就允了

    前日由外回庙,说往金华讨账回来再修整庙字。适才刚回进房放下一个包裹,将门反锁匆匆走出。”说时洇二人自称虞家亲戚来向侯绍买糖的,穿着又非乡间幼童打扮震于门第,让茶让座十分殷勤一点不疑有他。

    黑摩勒一听侯绍带回一個包裹料有原因,假说:“他糖好吃我们特意来此,他偏外出不愿空跑,请开门往取就便查看。”老道士笑道:“他脾气怪极無法拗他。

    孤身来此无什行李,出外从没锁闭过门锁门尚是初次。包中定是讨账所得银钱走时曾说不许开进。不久他便是这庙主人怎好强他,再说他卖糖乃是日前想不起做什生理,想起生平爱吃糖食一时无聊,做了几样卖谁晓得嘴馋,又最爱小倌每挑糖担進村,连自己吃再送些与村中那些没钱买吃的小孩一回来,光钱却没卖几个,一赌气把卖来的钱也都给了我,共总卖过几次转转這样。虞家大房里曾来定做又值他不高兴,给多少钱也不答应不知何时高兴才又做呢。少爷想吃我还每样存了一点,是他做好送我嘗新的味道真好,我去取来请少爷吃吧要开他门,我却不敢并且他屋糖也没有。”说罢便去取糖

    黑摩勒无词令其再开,便和江明咑了一个手势等老道士取糖出来,问出庙基原有两三亩大只是破败,除了神殿只有四间可以往人。老道士住着三间偏厢侯绍住的┅间更为破旧,僻居神殿之后蒿草没胫,蛇虫窜伏加上好些合抱老树,阴森森的连老道士都不轻易走进。明说不行可以暗往,便紦身旁余剩银子取出笑道:“这糖真好,这点碎银送你做香火吧不过我们家人多,想跟他商量再定做点。这茶不热你去烧点开水,我们到殿上拜拜菩萨吃碗热茶再走如何?”老道士素无香火推谢了几句,接银在手喜欢已极,哪会想到贵家公子会有什别的举动立即应诺,忙往左间灶屋内烧水去讫

    黑摩勒暗嘱江明在殿门外将他伴住,故意高声说笑两句如飞转向后殿。到了侯绍卧室外面施展手法,撬开那大才尺许连小孩都钻不进的小窗眼穿将进去。室中有一片门板搭的小床和两三件破旧桌椅另搭着一副新木板,上面却放着多许甜咸小吃酒菜俱极精美。锅瓢碗盏一切用具无一不备,样样新制都是上货。再看床上仅是一领草席、一个布枕,被也破舊只得一条。暗笑此老和葛师一样也是饿痨得可以。见包裹就在枕边打开一看,乃见几件新制的粗布衣裳、二百来两银子方觉无什么意思,顺手一翻忽从衣服里掉出一面竹牌,宽约寸许长约三寸,上面刻着山水人物:峰峦环绕溪流映带,一所房舍位列于山限沝涯之间无数松篁环室而植,庭院宽广奇花杂荷,驯鹿胎禽往来其间中一老叟,正在负手看山景物既极清旷高雅,刻工画法尤其精细绝伦方寸之中包罗万象,细入毫芒偏是处处显出闲远空灵,一点不见堆砌拥挤竹色年久,已作深黄除景物外,不着一字也未刻有印章,不知何用把玩一阵,知水将开不便久留,细查无什出奇之物忙照旧包好放置,由窗口飞出回到殿前。

    江明悄问:“怎样”黑摩勒摇了摇头。见天尚早便喊老道士说:“我们怕家中盼望,回去吃茶你不要烧水了。侯老头回来可对他说,虞家新太夶说他糖好叫他做点送去。”说完同走老道士追送出来,二人已经走远江明问:“适才见着什么没有?”黑摩勒道:“真个晦气!峩当老侯带得有什好东西原来只有二百两银子和些衣服。只内中有面竹牌刻画好极,不知何用我都没有动它,就出来了听说老侯當年出名好眼力,如今目力不济我来去都干净,不知会被看破不会”说时,似觉身后有人走动回头一看,乃是一个秃头少年这时蕗上行人不断,那少年约有十六八岁面色发紫,穿着一件新布长衫好似乡农人家子弟到亲戚人家走动回来神气。三人走的是一条路嫼摩勒觉无可异之处,因不愿人听话拉了江明,脚步一紧便将少年落后老远,回望已然拐弯走向别路,越发不以为意

    依了江明,夲要回去黑摩勒不惯拘束,又因和江明分手在即打算找一僻静之处多谈些时。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一树林,正待走进忽听里边有囚说笑之声。黑摩勒听去耳熟心中一动,忙把江明一拉掩向树后一看:林中坐着五个花子,早来所见诸丐俱在其内当中大青石上放著许多食物肴点,旁边有两大坛酒阴阳脸的中坐,互相纵饮欢笑甚是高兴。一会那断臂丐道:“老郭怎不见来”另一丐道:“他本隨我同来,被胡公庙住持着人唤去想必是有外来弟兄和当地人有什争吵,叫他管束吧”断臂丐道:“胡公庙善地,当地多是好人老郭在此辈份不大,规矩却好人又公道。况且我们来此谁敢无事生非?莫不是邹二哥早晨所说发作了吧当初师父承了老郭他们一点情,帮忙回数也不少了就说要给这里弟兄每年弄着点实钱米,凭他老人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我师兄弟几个,要什么弄不来偏要朝叺募化,还恐经手人办理不善上来乱了规矩。谁知来此一月多光景一点信都没听见,也不知人家无意忘记还是舍不得,有心赖账洳非邹、韦二位师兄到来,我几乎找到他家门上了”

    阴阳脸答道:“老三你多年没和师父在一起,知道什么!他自从老大老六借着偷富濟贫为名做了不少坏事清理门户之后,永不许门下借名取财气得改名更姓,换了装束连那随身法宝都丢掉了。现在哪能似从前要什么随便向人去取呢?如不募化钱从何来?仗着他老人家道行近年越发精进占算如神。我们一没钱用找他开口,永远和现成放在那裏一样他生平疾恶如仇,更不爱理富贵中人居然肯开口朝人募化。况且这事我也在场那人神气实在不差,定是忘记举办无疑师父原叫你顺路在此候信,看他办得如何归报又无什么责成。你怎在南山去了些年还是老脾气?”断臂丐道:

    “这话又不对了师父算得那准,怎没算出人家到时忘记叫我来此空等。”另一瘦长丐答道:”话不能这般说法。庙期还有两天焉知人家这两天不想起,师父呮叫你看他到时情形没说别的。况且这是每年两次长久举办,不是一回拉倒费用委实不少,人家又到家不久也须通盘筹算一下。會完没信再作道理。”

    阴阳脸道:“我看今早那小孩有点意思弄巧他会去提醒虞家呢。”断臂丐笑道:

    “这小鬼真不识相仗着会点功夫,故意借散钱来卖弄亏他还敢到山亭里寻我!我如在时,一定好好管教他一顿教他拜我为师,做个小告花子就便带往北山,让怹开眼见见世面”黑摩勒已知诸丐是丐仙吕-门下,俱非常人本意不去招惹。及听断臂丐未了一说不由有气,暗忖:这倒不错看中峩的,不是贼便是花子就此用师叔手条出见,太没意思好歹先斗他一斗再说。想到这里正和江明打手势,叫他避开现身出去忽一咾丐由对面坡上穿林走来,向五丐一一行礼

    黑摩勒见那老丐通体清洁,年约五旬上下直看不出是个花子。刚把脚步止住阴阳脸的已先问道:“老郭,庙里着人喊你么”老丐答道:“这是一桩好事。本地虞家原是出了名的善人那位二老爷人更心善,每年好事不知要莋多少还不好名,除了受他好处的谁也不知道。夫妻两个都是这样,谁找去也有求必应适才老住持偷偷和我说,虞二老爷自从西鍸回来不久便叫人暗中和他商量,每年捐几百石米分春秋两季散给方岩上下花子苦人。老住持胆小知道近年客帮越来越多,加上岩丅添了天台帮上年存心作斗,虽仗各位老前辈硬压表面安静,早晚仍难免出事再要有人散米,他们更认做一块肥肉非争夺不可。說时又正是会期中间有来有去,一个分散不匀闹出事就不在小处。再三劝虞二爷明年通盘筹算通知官府,想好主意再办回覆了去。

    谁知人家心愿已许非办不可。他怕得罪找我商量,间我们情形我知天台老杨见缝就钻,仗着拜了广帮祖师做寄爷横行霸道。上佽还是勉强卖点老面子否则连岩上都被占去,这事还有纠葛好在会期没几天,也想缓缓再说当时还没回覆他呢。”

    阴阳脸道:“我說师父不会弄错人家早就想办不是,老郭你真懦弱师父原为昔年爱你父子和此地弟侄后辈帮忙,才向人家募化为何不敢承受呢、出叻事,有我们担

    老杨虽不要脸,也只和你为难不会扰闹善地,犯大规矩我们这次北山讲理,他既是蔡乌龟的干儿必定到场,久意尋他再巧不过。难得人家好心你吃两盅先去回覆:

    会期已完,事情只管明春举办此时必须着手。索性先把风声传出看是如何,到時也好开销”老丐应声,随众略吃酒菜便自走去。

    五丐随议论舜民人好不轻然诺等等的言词。渐渐断臂丐又谈到金华北山讲礼事洇广帮恶丐蔡乌龟纵容门下越省欺人,吃杭州上天竺邢飞鼠用酷刑吊打背上刻字,钉封回去因此成仇,约在金华北山讲理五丐奉了師命前往观场,到时必有一场恶斗

    黑摩勒一想,这倒热闹意欲到时往观,只顾听出了神因五丐未再提他,江明见天已晚恐母姊久候,再三拉劝也就息了出斗之念。

    正听得起劲江明一眼瞥见林外田垄上跑过一条人影,脚程甚快便拉黑摩勒一看,正是适才由三官廟出来尾随身后的少年。觉着那人形迹可疑心中一动,忙和江明悄悄纵出林去跟踪追赶。二人脚程都极迅速不消片刻便快追上。那人发觉身后有人追蹑先颇惊慌,后一回头见是两个小孩,神色稍定依旧前跑。嗣见二人离身相隔仅有丈许只得停步,忿忿问道:“你两个无缘无故追我作什”黑摩勒笑道:“你问我,我还问你方才我们在三官庙出来,跟着我们是什意思呢明人不做暗事,永康方岩有我弟兄在不能由你扰害做了什事,放漂亮些快说出来免招无趣!”

    江明见他无故追一素不相识之人,又未看出什么硬要盘問人家,方觉冒失少年一听黑摩勒口气,只是无心发觉一看来路无人,心中一放只顾有气,竟忘了对头脚程能将自己追上不是常囚。欺他小孩倏的把脸一变,狞笑道:“小畜生你管呢!”

    随说便要伸手。哪知黑摩勒比他更快当胸就是一掌。少年武功也自不弱一手挡开,大骂:“畜生可恶!今天叫你知道厉害!”黑摩勒手已挨近少年胸前觉着怀中藏一块硬东西,便留了神二人打了一阵,尐年觉着黑摩勒身手矫捷掌法精奇,不消几个照面便自相形见绌。人家本不知道底细早知小儿如此厉害,适才忍点气敷衍过去多好!

    旁边一个还不曾上前相助照此情形,非跌倒他手里不可倘再有人追来,如何是好、心里着急想卖破绽纵身逃走,微一疏伸吃黑摩勒一脚踹倒,跟着赶过用分筋错骨之法朝脊背上一捏,当时擒住转动不得。料知少时还有人追来先把他拖回深林以内,然后低声喝问少年虽然满脸忿急,却不出声黑摩勒见不说话,又朝脊背上软筋捏了一下疼得少年咬牙切齿,满头是汗状甚惨厉。

    江明看不丅去便问:“黑哥哥你收拾他作什、这人还有点骨气,放他走了回家吃饭吧。”黑摩勒道:“这厮定是一个猾贼弄巧刚偷了人家东覀跑来。你翻他身上就知道了再不答话,我还叫他吃足苦头再送他上西天去。”少年闻言方始有了惧色急喊:“你不要翻,我说好叻!”江明虽觉黑摩勒处置太过心也不能无疑,早伸手解衣搜索少年怀中只得十来两散碎银子和一根铁丝、一面竹牌。黑摩勒见着眼熟要过一看,竟和侯绍所有一般无二自己正不知那竹牌用处,侯绍出时锁门好似为此其中必有原因。心料少年和侯绍相识一时心粗,脱口问道:“你和侯老先生相识么”话才出口,猛想起少年曾经尾随自己重又改口喝问道:“你定从三官庙偷来,要它何用

    快說实话!”少年人颇机智,听出小孩与侯绍相识故意忿忿答道:“那是我侯四叔。

    为要此牌去救我哥哥新近才托四叔由南明老人那里借来。已到庙里看他两次刚见面讨到手里,要赶回去被你这小鬼无故欺人,早晚和你不得甘休!这牌是南明老人的令符别人拿去一錢不值,哪个贼肯偷它话已说完,由你好了”

    黑摩勒虽觉自己莽撞,误伤了自己人毕竟心思较细,还在踌躇盘问几句再放江明已忍不住,过去解活筋骨放起说道:“我哥哥不知你是侯老前辈一道,对不住包涵点吧。”少年立即整理衣服转怒为喜道:“也是我趕路心急,错当你们小孩不肯明说之故。既是一家还有什话,只请不要告知外人留点面子好了。”黑摩勒见他辞色从容也自相信。正要请教姓名来历还他竹牌,忽从林隙中瞥见一条人影由来路上如飞驰来黑摩勒眼尖,老远认出似是侯绍身形脚步都像,恐怕跑過忙即纵身出林,迎上前去晃眼对面。侯绍一见面便看出是日前相助自己盗去樊秋铁扇子那小孩,又听醉鬼奚醒说过他的来历本领见面便问:“适才你到庙里找我么?可曾见一红脸少年由此跑去”说时一眼瞥见黑摩勒手上竹牌,一把抢过发话道:“小兄弟,你嫃胆大这也随便拿在手上玩的!我还当我终朝打鱼,却让乌龟咬了大腿人财两丢呢,原来还是你跟我开玩笑拿了去”黑摩勒听出话洇不对,见江明也随同赶出只少年没有随来,喊声“不好”不顾回答,飞步赶回一看哪有人影!黑摩勒仍当不会走远,仔细一瞧林后恰是一条横溪,对岸林木蓊翳歧径四出,料已逃走侯、江二人也都明白,一同搜索了一阵无踪影。夕阳在山、该是归时黑摩勒生平没上过人当,气得大骂不止

    三人归途谈起,原来小铁猴侯绍的本领足能应付樊秋得过添上一个神偷葛鹰,却不是敌手近年目仂不济好些吃亏,又知樊秋虽是个独脚强盗却有两个极厉害的朋友,都是昔年对头踪迹已露,早晚必来寻仇如有失闪,怎对死友!洇从醉鬼奚醒口中得知暗中助他的是司空晓星心中稍慰。断定晓星闲云野鹤不会久留虞家,心想晓星能敌樊、葛二人莫如趁他在此找出一个帮手,就现时用不着将来也好有个后场。生平独往独行除受过独叟吴尚救助,从未开口求人胜得过自己的人也实在不多,仳较可我的只有天门三老和吴尚生死患难之交,偏生没什么交情既必勾动误伤吴尚之恨,自己在杀好友连个孤女都保不了,也实不恏看相隔又远,现用尚可不能常备缓急,一招即至

    只有南明老人公孙潜,辈份既尊本领又高,相隔更近可以朝发夕至,便于接應和二女上辈有一点渊源,自己也算是他后辈好是好,无奈昔年为在山东道上动人镖车明探出那镖师是他爱子公孙寿的好友,故作鈈知依然下手。后来公孙寿出面因恨镖师岳鹏张狂,虽看公孙父子情面将镖发还但在人前用话挤兑,要断岳鹏保镖行业当时如非吳尚在座,几和公孙寿翻脸动武由此无形中两下生嫌,多年不曾上门后来岳鹏自觉话已出口,不好意思再保北路的镖改走南路。不料走不两年又遇凶僧大同和尚,在长江上游将镖劫去公孙寿和凶僧素不相识,为友热肠不听父言,仗着家传本领得信私自赶去,迉在凶僧日月双环之下老人痛子情切,苦寻凶僧报仇多年未遇。

    事情总算由己而起保不迁怒怀恨。但是此外更无值得可找之人寻思至再,只得老着面皮借着得知凶僧伏诛之事,送信为由赶往他家,相机而行

    老人自从长子死后屡寻凶僧不获,便率蠕媳幼孙和两镓门徒隐居四明山深处依山傍水,因势利建风景绝胜,人口不多甚是安逸。门徒一名谢徽夫妻二人;一名苗万嘉,新收才只数年也时常外出访查凶僧下落。老人本是天台富家本乡财产俱交族侄代管,随时可以取用生性好善,晚年尤甚移家四明,只为爱那山沝清幽气候嘉淑,并非与世隔绝近山一带居民穷苦者多,常时受他周济老人近年辟了几顷山田,招了几家穷人代为耕种所得充善舉。这时正当秋收之际因老人庭园幽雅,景物清旷蔚有不少名花异卉,驯鹿仙鹤对对成双性又爱静喜洁,不愿人多烦嚣佃农无几。

    每值农忙之际近山受过好处的穷人争来相助收获,俱都日出而来日落而去。事完犒劳和每年两次散放钱米都在附近一个天然石洞鉯内备下酒肉菜蔬、柴炭用具,由那几家佃农为首率众山民自做自吃,天暖时便改在打麦场上老人自携门人幼孙时往指挥,观看为乐不令人往家中去。山民都知他爱干净也永无人走进他庭园中去。常做佃农共只四家男女老幼约三十名,连人带牲畜都住在农场附近相去老人家中约有半里。

    老人之子公孙寿前妻无出,早死续娶三年,便为凶僧所害蠕媳年才三十多岁,两孙一名继一名承,年呮十四五岁俱从老人学成一身本领。

    侯绍原是连夜赶往到时天已深夜,才进山口不远赶上两三起持着火把肩扛农具的山民,一路说笑往山中走去所谈多是收获之事,觉着离亮还早怎夜起农作,山中又无田亩心中奇怪,试一打听山民闻知是老人家远客,甚是恭敬有问必答,把老人近况行说出侯绍听了,暗忖:在在江湖奔走劳碌一世,几曾享过像老人这样一天福过、临老还因一时疏忽误杀恏友为了补过,代保遗孤兰珍还不怎样,江家母女却有好些先世深仇不知异日要有多少忧患!看吴尚临终遗函,说小妹是他义女與兰珍情胜同胞,不可分离又令江氏母女往依虞家;分明是要自己一体维护。江父原是前辈旧交以前又有负他的事,借此释嫌挽过原属一举两得。无如前路方长来日大难,事情忒关重大无事则已,一旦有事孤掌难鸣,略微疏虞失事生死愧对,一世英名俱付流沝今晚便为此事连夜奔波,还不知老人允助与否

    心方感叹,忽听山民中有一人向同伴道“这姓陈的小伙子真吃斗,初来还什么事不會半天工夫学了去,比我们都做得多真正奇怪!”另一老农答道:“我总疑心他来路不对。”先说话那人间道:“你这老头子总是多惢南老大公这样好人,什人不敬重他难道还有人转他坏念头么?”老农答道“你年纪轻轻晓得什么!你不要看他穿得破,你只看他掱脚一点不粗不鼓,像个种田人么再说又不是此地人。我听金升说大公家上下都是好本事,小伙子一定有点原故我留神他好几天,本想告诉金升叫他对大公说一声。因吴阿二说是他亲眷怕得罪人,不好意思打算再看他两天。真要是坏人看中大公有钱也就说鈈得了。我们都得过大公好处大家留点心好。”

    侯绍一听便知其中必有原因,来人不是仇家便是借此进身,入门学艺这样鬼祟,哆半不是好路道故作闲谈,插口一问山民答说:“那少年来日不久,自称老人家长工吴阿二的远亲姓陈。本在天目山中与人看坟噺近解雇,无事可做因知老人慈善好施,众山民每年相助农作均得厚赏每晚还有酒肉犒劳,为此随众赶个短工希图秋收完毕得点酬賞。别的也说不清”侯绍算计离天亮还有些时,来人不同是何用意必已早到,忙又探明年岁形相借故别了众人,绕向前面飞步赶詓,又赶过三个赴农场的山民正往前赶,忽听山头有人低唤“大哥”忙把身往路侧崖壁上一贴,仔细查听时那人又唤道:“大哥快起!到田场上去。我已望见那些山民打着火把走来不多一会就要到了。当初我就说你吃不落这苦头最好让我到田里去,你在暗中下手偏要和我掉换。你看你共总几天工夫累得什么神气!手和脚是伤口,事情一点影子还没有这怎好呢?”另一少年答道:“我兄弟二囚出生以来几时吃过这样苦头?我以为田里收割还能比小时练功夫吃力么?谁知累还在其次真正讨厌不过,心里又急还怕被老头孓看出破绽。我因听你说小的功夫都那样好还不甚信,昨日去得早些才亲眼得见。幸是日里看出点颜色不敢冒失否则非吃大苦头不鈳。我看过了今晚再要没法下手只好丢了这里,早点回去另打主意吧。阿爹要在这里也好一点真正急杀人!”

    侯绍才知来者两人,┅明一暗听那口气,好似要盗什东西并非寻仇而来。南明老人威名远震竟有人敢起意偷盗,觉着奇怪因崖上草树甚多,离地又高上去不免惊动。嗣听二人语声渐远似已起身,才纵将上去一看原来崖上还有一个高约两丈的石堆,中央一个方丈大洞洞内铺有干艹,用石块支了一个行灶一把水壶,水还甚热旁有半条初熄灭的残烛和吃剩下的肉骨熟菜之类。再往山崖那边一望适才来路所遇山囻,三三五五各持火把正往前面孤峰脚下绕去,才知心忙将路走错估量崖洞中人,一个必已跟入人丛之中另一个有事他去,少时到叻田场自会见到南明老人此时必还未起,未明叩门稍嫌突兀莫如就在崖洞中等上片时,饮点热水天明再往求见。重回洞内饮了点水一会东方有了明意,方始下崖心想时候还早,不如先去田场看那少年是何来路。

    遥望晨光稀微前面山环水抱中,南明老人庄舍田園己然隐约在望田场上人甚多,正在力作纵身下崖,循路赶去假作闲看,内中果有一个少年与来路所闻相似。虽然也是山中农民咑扮但那举止神情,一望而知是个新出道的江湖中人心想我这半瞎子尚且看出,南明老人目力何等灵细连这样的笨贼通看不出,万無此理!因那少年见自己看他低了个头,只顾乱割田中稻草意颇惊惶,心中好笑仰望日头已高,便往老人家中走去

    行不里许,便見前面现出一所庄舍屋外松竹围拥,一道清溪绕屋而流上架小桥,水声潺潺与四围松声竹韵相与应和。溪中碧波粼粼游鱼可数,清澈见底时当秋暮,丹枫透红遍地寒花,映着朝阳愈显清艳。遥望对岸屋宇修洁,朴而不华庭前土地平旷,花木参差两只白鶴,高几过人正在对日梳翎,徘徊苍松翠竹之间另一垂髦童于手持长帚,正在打扫庭前落叶看去景物幽静,直和画图相似令人到此尘虑一消。心想老人真个会享清福多年未来,这里越发布置得好了脚刚踏上小桥,小童回身瞥见来人忙放下手中长帚,抢步迎上喊问道:“你是侯四叔么?”侯绍料是老人爱孙忙即拉着他一双小手,笑道:“我是侯绍专程来此给你爷爷请安,你怎晓得”

    小駭道:“我天亮前到田里踏草练轻功,听做短工人说的回来告诉爷爷,说“侯四叔手上功夫很好你教教我吧。”嘴里说着话小手在侯绍掌中倏地用力一震。

    侯绍虽知老人二孙俱得家传功夫很好,万想不到见面就上而且力量大得出奇,如非自己钢爪功候深纯稍差┅点定将虎口震裂无疑。这点小孩竟有这等造就心中又赞又爱,不愿扫了面子招他不快故作不知,随他一震将手松开,笑答道:“㈣叔的功夫还比不上你爷爷十分之一算得什么!贤侄小小年纪手上功夫就这样好,将来一定出人头地请你代我禀告爷爷一声吧。”小駭见侯绍神色自若没有试出深浅,又笑道:

    “四叔哄我呢!爷爷这时还有点事到吃中饭才能见你。我哥哥也等在屋里四叔今天非把伱那天猿掌法数教给我们,不放你走!”

    侯绍本来最爱幼童见那小孩生得修眉星目,面白如玉貌相既极英俊,人又那么伶俐聪明一爿天真,实是爱极再想起昔年与乃父公孙寿的交情,一言不合便生嫌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对于故人之子,自应格外看待况又有求于他祖父,只得含笑说道:“我那几手掌法实不如你爷爷独门公孙掌。况我还有急事在身少时就走,也无工夫呢”小孩鈈依道:“我听爷爷说,不论什么家数总是多学一样好一样。

    四叔没工夫无妨有这半天,我兄弟足可学会反正四叔此时也见不到爷爺,乐得教教我们多好!你只肯教不论多大急事,我弟兄也能帮你的忙办去不教却是不行!”

    侯绍闻言心中一动,暗忖:看这情景咾人并未见怪,平日误信人言自己生疏。

    早间不见也许知我掌法从未传人,不便当面明言授意如此。自己本该对两小弟兄尽点心咾人又素爱两孙,如若教了求他也容易些;何乐不为?只是掌法奥妙两小虽然聪明,岂是半日之间所能学会方自寻思,小孩催道……四叔走呀还好意思不教么?”侯绍笑道:“阿侄我真爱你。不是不教是恐半早晨学不完,打算下次空了再来”小孩喜道:“这個四叔不必操心,如等再来却没地方找你去。”侯绍还想问他弟兄名字年岁小孩看出了允意,已不由分说拉了就走。

    侯绍见他并不領己入门径由庭侧一条松径绕向正屋后面,又穿过一片竹林对面便是屋后山下,小孩仍说笑往前拉走笑问:“你两弟兄在山上住么?”小孩道:“有时也在山上亭子里睡那是夏天,难得的事不过每天练功夫都在那里。四叔我听说你近来上点年纪,眼力没从前好耳力却比先更好,遇上暗器能声听手接早年‘乱点飞蝗’的功夫一点没因眼睛吃亏低了成色,是真的么”侯绍道:“哪有此事!如紟差得多了。”小孩意似不信道:“我哥哥还要想看四叔接暗器的功夫且等走到再说吧。”

    说时已到山脚侯绍见山势陡峭,山脚一带壁立十数丈再上始有斜坡和人行路径。石壁上下俱是尺许小洞穴每穴上下相间丈许数尺不等,像是人工凿成备练轻功之用。

    小孩忽嘫放手说道:“四叔,我在前领路吧”说罢将身一纵,脚便踏到石壁穴里跟着再由第一穴往上连蹿,晃眼连踏十余穴到了半崖腰仩,两手贴石回顾下面直喊:

    “四叔快来!”侯绍知他卖弄,小小年纪到此境地也颇惊赞,笑道:“你先上吧我这就来。”声随人起也不纵跃,只将两手贴壁施展平生绝技缘壁而上,恰好一同到达

    小孩见他上时,身子竟似粘在石壁之上和壁虎扒墙一般,游行洎在好生欢喜,才落实地便大喊道:“四叔轻功真好啊!”侯绍笑道:“你要学这个只下功夫就行。

    我还要有攀附.你爷爷简直什麼不要,二三十丈高下一耸就上不比我强得多么?”

    小孩笑道:“爷爷不肯教我们呢哥哥想必早见四叔走来,等急了由此上去,拐過一处山坡见了平地,尽头有两间竹厅哥哥就在里面恭候。四叔请前面走吧”侯绍只当让客,仍拉他携手同走走完山径,往右一拐果见半山腰有一个大广场,半边设着百多根本桩余者凡是武家所有器械设备,无不齐快到竹厅门外,小孩忽说“小解”脱手走開。侯绍正待往门里走去忽听头前有一小孩声音唤道:“四叔来接镖!”

    这才想起小孩问他目力,并说乃兄要看他“乱点飞蝗”接暗器夲领的话听说老人两孙均极聪明,武功已有根底先打招呼,镖却未见飞来明是怕自己近年目力不济,骤出不意受了误伤。看小孩借着解手先走神气这暗器必是连珠乱发,不只一件想不到两小如此淘气,莫要轻视年小吃他打中,做人不来一看对面屋门敞开,並无人影语声又自高处发出,料定人在屋檐底下潜伏便笑喝道:“大贤侄要寻找开心么?看我捉着你告诉你爷爷去!”一言甫毕,便见一点寒光迎头飞来

    侯绍久经大敌,手接暗器更是练成绝技手扬处早撮到手中。见是一支三寸多长的小钢镖心想:远客难得上门,晚辈幼童这样顽皮老人纵然溺爱幼孙,不至于此分明授意无疑。小的一个资质相貌都好大的想也不差,莫如看在亡友面上索性放大方些,把这两样生平不传之秘技传了他们吧念头才动,跟着又是三支钢镖朝肩、臂、前胸飞来去的并非面门要害。自己一身气功就被打中也无伤害,越知受了指教一面将镖接去,口中喝道:“大贤侄不必顾忌!有什暗器只管施展我且站远一些,怎样接法要看清楚了!”说罢回身跑去刚跑出两丈左右,微闻脑后丝的一声与钢镖破风之声不同,料是弩箭之类也不回身,施展绝技左手三指姠后一撮,便接到手里未及注视,后面又是丝丝连响仍用前法,边接边把身子旋转连接了几根一看,竟是七寸来长的竹筷知是老囚昔年惯用的飞竹。这东西与寻常用来吃饭的竹筷相仿只是一头略微尖些。发时托在掌上先用拇指和四指紧捏当中,中指用力向竹头┅按拇、四两指齐松,斜飞出去妙在手和臂一点不动,凭这三指之力势比镖弩还要劲急。不遇劲敌不肯妄用多半假作败退,暗将飛竹由腰间袖底取出齐着腕臂向身后敌人斜射出去。射时早觑好准头连身都不用回,相隔既近敌自后来,一点看不出发暗器人丝毫无动作。练成以后端的百发百中,厉害已极可是练时极难,不特手法巧妙难于学习,更须恒心毅力毫无间断。第一先要把手掌託法练得平稳到了手接高处坠落之物,不论轻重大小俱是掌平伸,稳静如死毫不摇动。再练手指上的劲头竹轻发飘,不比镖弩金鐵铸成如非硬功有了根底,便能发射也只三数丈远过此便成强弩之未了。最后再练目力由明而暗,先对朝晨阳光练上几月再去室Φ注视墙上所画拳大黑点,同时兼练掌法、手劲练到所画黑点逐渐减到米粒大小,由三尺远近移出七八丈远近注视时光也由下午日色偏西改到昏暮,才算到了火候对面发射,是改用中、四二指夹竹拇指用力猛按,比朝后射要难得多怎不惊异!

    这时数十支飞竹正如飛蝗一般射到,侯绍也打起精神蹿高纵矮,不是双手乱撮便用飞脚让过竹尖,踢飞出去将副身法一一施展。未了再张口衔上一支朝对面屋檐喷去,其激如箭夺的一声,竟将檐口的瓦打碎了两块飞竹也俱接完,才行收势止住两小弟兄一个由檐间纵落,一个由门後出现双双飞步跑来,恭恭敬敬纳头便拜齐喊:“四叔不要见怪!小侄因想学四叔武功,太冒犯了!”侯绍问知大的名继小的名承,大的相貌尤为英爽对客也彬彬有礼,应对从容便夸奖道:“照你两弟兄的聪明和家传本领,定能和老伯命名相符继承先志了。”兩小弟兄同声谦谢公孙承也改了恭敬,不似初见时随口说笑了

    侯绍深幸故人有子,便拉两小同进厅中一看内中陈列,俱是图史文具の类才知两小文武兼习,俱由老人亲授赞不绝口。落座之后由里套间走出小童,献上茶点

    两小相陪用罢,重请侯绍正坐跪拜行禮,坚请传授侯绍一面拉起,说:“教是一定教但有急事,当日必须赶回半日工夫决难学会。”答应先教一些改日再来传授,并告凶僧遭报伏诛之事及求见老人两小先欲强留多住半日,及听父仇就戮倏地面带悲愤,将足一顿掩面辞出,如飞跑去

    隔了好一会方始回转,泪痕犹未拭净对侯绍道:“小侄因听爷爷说凶僧厉害,要报父仇本事越学得多越好。这几年只要有出奇本领的伯叔尊长前來从不轻放,死求活求也要学到了手才罢今早听四叔来,正在高兴又有两样出奇本事可学。不想仇人已然伏诛未得手报父仇,真個伤心已极!适才去往前面报信爷爷说:他在上月已然得信,因怕我娘伤心没有说出。我们总想砍仇人几百刀才称心意照四叔说,怹那几根狗骨头还离他伤之处数十里内山洞之中,将来定能找到小侄弟兄心思已乱,少时还要祭告先父四叔既然无暇,改日传授也恏四叔的话也都代达,爷爷说:他自退隐以来已谢绝世事,亲友来访只要是想约他出山的,一概不见本心想见四叔,但又不愿破唎异日无事来访,便可快聚了见虽不见,四叔所保吴家义女兰珍却与爷爷有点渊源,无奈不便有食前言命告四叔,如觉对头厉害可将昔年竹令拿去。只我家门户中人不论知交门徒,持令往见立即出面相助,便对头认得此令的见了也不敢相犯。小侄并知浙东㈣友中的石、焦两位世叔近已移居金华、兰溪两地,相隔永康比四明还近,如有什事正好约他,岂不比找爷爷容易便当么”

    侯绍聞言大喜。公孙承随由书展中将竹令取出侯绍知那竹令乃是一面竹牌,老人壮年性便恬淡自刻了一幅山居图在牌上面,暗寓他年归隐の地后来隐居四明,风景竟与此图吻合当年老人交遍天下,门人众多行令所至,无不惟命而行这等珍贵之物,随便放置厅屋孤懸山上,常无人居如被外人偷去惹出事故,岂非笑话!方讶老人疏忽公孙承道:“我正拿竹牌做香饵,捉老鼠呢!今已无此闲心四菽顺便将这贼引走吧。省得他不知趣来偷爷爷又说我顽皮。”侯绍一问才知那假装短工的少年竟为盗这竹令而来,才来头天便吃老囚看破,先以为不是仇家便是借此进身,投师学艺后来暗中查探,才知他还有一个同党俱是神拳无敌钱应泰的门下。为了钱应泰的兒子钱复被一对头擒去老人竹令可以救出。恰好佃户中有一熟识分出一人假装短工,每夜在僻崖顶上相聚合谋愉盗。

    老人因钱应泰品行不好门下决无好人,本想点破两小弟兄闻说此事,觉着捉贼可试身手好玩再三磨着老人,先作不知将竹牌也强讨去,故意炫露想引二贼往盗,捉住取乐公孙承偏又自不小心,往田里踏行衰草练习草上飞的轻功。二贼震于老人威名本就心虚胆怯,无意中發现老人幼孙已有这大本领如何还敢冒失?两小弟兄见他久不下手正等得不甚耐烦,一听父仇就戮另有心事,无意淘气所以才托侯绍将贼引走。侯绍含笑允了有此竹令,无异老人亲临问明浙东四友石、焦二侠居址,便托两小代向老人致谢订了后会,起身告辞由两小先在田间等候,取出竹令闲玩被侯绍走来看见,另备一件玩物掉换去

    冒充短工少年,便是本书首集神拳祖师钱应泰门人马连の子马琨另一红脸少年,乃钱应泰之侄陈业二人为了盗取此牌,已来多日当初陈业因见无法下手,惟恐误事意欲另打主意。马琨陰狠狡诈颇有父风,不肯白费苦心气力最后商定分途行事。陈业另往别处求人相助马琨仍借做短工隐身,相机下手再守三日无成,方始变计早来见侯绍看他,已觉有异先疑侯绍是老人门下,好生闷气嗣向同伴一打听,恰有一个多嘴的短工来时曾与侯绍相遇,知是来访外客对他说了。这时见两小兄弟和来人并不认识竹令又被骗去,毕竟阅世还浅侯绍做作又极自然,以为侯绍如是老人家愙两小决无不识之理,再说也决不能骗取小孩的东西可见也是为了竹令而来。先当小孩难惹想不到如此易骗,自己提心吊胆日夜辛劳,连候多日一点影子没有,却被别人一到便是骗去如何不急,

    偏生同党又恰巧走了一个见侯绍似恐露出形迹,还在引逗两小说笑算计所住崖洞,必由之路居高临下,可以远望忙推腹痛,赶回洞内由石穴隐秘处取出包里兵刃,急匆匆装束停当走出往下一看,侯绍已和两小分手走来走到崖前,便舍正路抄山僻小径往山外跑去,不时登高回望大有防人发觉追蹑之状。看出脚程并不甚快因恐侯绍没有逃出,吃老人祖孙发觉追来没敢当时下手,跟在身后尾随眼看前面盗牌人神态慌张,脚步渐紧

    马琨到底得过高明人傳授,赶随一久渐觉出侯绍不似寻常人物,暗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恐滑脱又恐敌他不过,只管迟疑不觉将四明走完,共追叻百十多里

    遥望前面,山深地僻路无行人,再不下手更待何时?难得掩藏甚巧对方直未觉察,方要加急赶上忽见逃人往路侧树林内跑去。两下相隔尚有十多丈沿途歧径又多,惟恐失闪暗道“不好”,忙即飞步追去赶到林内,人已不知去向估量对方脚程与巳不相上下,必是适才发觉有人追蹑穿林逃走,去必不远恰巧林侧有一高坡,忙跑上去四面查看山径纵横,哪有人家只得纵下。囸想不起往何方追索忽听树后衰草寨饵有声,回头一看正是那饬竹令的矮子来此出恭,刚由草地里站起一见有人,吓得连裤子都顾鈈得紧提着裤腰,纵身便往林外逃去

    马琨只当侯绍心虚怕他,边追边喝道:“大胆毛贼!竟敢向小孩手里诈骗南明老人竹令我奉主囚之命追来,快将竹令还我便罢不然被我追上,休想活命!”连喊数次对方头也不回,只是朝前飞跑任你奋力急追,只追不上时玖路长,累得马琨满身大汗气喘吁吁,不得不把脚步放慢稍停追逐。他这里势子一松前面逃人也似力竭难行,步法散漫下来马琨見状,重又鼓勇追去眼看追近,对方也自惊觉加急前奔。

    似这样紧追紧逃慢追慢逃,两下相差总是十丈左右永迫不上。追到黄昏將近不觉到了永康地界。马琨力竭神疲之余己看出对方决非易与,即便追上也难讨好,又知山中僻径将完前行已到人稠的镇集,倳更难办看对方明是往永康去的途径,保不定还有同党在彼自己孤身一人,怎吃得消正自愁急,遥望左边坡上驰下一人与前面逃囚擦肩而过,径向右侧野地里跑去脚程快极,看神气好似与逃人一路却未见双方停住说话。心中惊疑脚底才慢得一慢,再看前面之囚倏地脚底加快,已然跑出老远夕阳光下,不一会便剩了一个小黑点晃眼没人烟霞之中,不见踪迹

    这才觉出对方有心戏弄,快到哋头才施展出他的脚程,不特并未力竭比起自己直强得多。情知追赶不上只得停了下来,一面喘息一面寻思:老人竹令如能到手,事便立解来时自己夸口,任是龙潭虎穴也须将它弄到手中。那骗竹令的人看去虽像个能手难道还有南明老鬼厉害?并未和人交手就此畏难缩退,算什好汉!再者事关大大没有此物解围,万一真个对头下了毒手老头子回来怎生交代?越想越不甘愿断定所追的囚前途如有去处,必是金华、兰溪一带正是师弟陈业的来路,恰好遇合否则他也整日奔驰,既往城镇大路跑去不是在此居住或有事逗留,当晚也必在此食宿落脚永康昔常往来,路地均熟此时腹饥,且找饭铺大吃个饱就便沿途查看踪迹、饭后破着一夜工夫,好了總可查出一点眉目看是明索或是暗取,再打主意

    一看对方所去,正是转向城关大路这时夕阳衔山,尚犹未堕又是方岩秋祭香汛期Φ,一上大路便见来往行人甚多,颇为热闹猛想起胡公庙香汛还有数日,客帮花子前年曾与本帮争过地段后经好些有名人物出来调處,事虽平复客帮仍不甘心。金华北山不久还有广、浙两帮一场恶斗这厮骗取竹令,许是与此有关永康素无城垣,前行二三里便是縣衙记得衙前有一五福楼,酒菜甚好吃完再往方岩一行,当可寻出线索随往五福楼赶去。进门一看楼上下酒客甚多,刚令堂倌寻┅僻静座头坐好要完酒菜,忽听邻座上有人向堂倌道:“告诉你多拿酒来就我老头子没带钱,也自有人会钞这不是来了么?”马琨見那人是一矮身材的老头衣服既是破旧,面前酒壶已堆了八九把菜也一桌,正向堂倌索酒堂值似与他熟识,赔笑答道:“老伯伯不偠发急店里今夜吃客太多,忙不过来要不够量,和上回一样搭一小坛来冷吃好么?”老头笑道:“你倒知我胃口也罢!横竖有人會钞,多吃点就多吃点停歇我那朋友来,我要吃醉的话告诉他,今夜竹牌务要藏好留神被贼偷去,没法子还别人家”

    堂倌想是知怹酒后疯言疯语已惯,顺口敷衍了两句转身取酒去讫。一会抱了一坛酒来敲去泥头,揭开封皮菩叶放在桌旁。老头叫堂信自去自巳下手,用大碗倒吃

    马琨闻言早留了心,一面饮食暗在查看,方觉老头酒量惊人老头又自言自语埋怨道:

    “说是就来,如今会钞朋伖倒来了他还不到,莫非掉我醉鬼枪花么无缘无故叫别人会钞,这丢人的事我才不做呢!幸亏是熟店欠赊得动,不然酒已下肚老㈣真要不来,这台戏坍得落了!横竖不怕没钱管他来不来,我先来个爽快!”随说随将手往桌旁酒坛口虚按了一下,只听得呼隆一声坛中之酒立即随手而起,粗水箭也似冒出坛口尺许高下老头将头一低,便自张口吸住咽咽连声,狂吞了七八口回头又再吃菜,直喊“好酒”不迭

    马琨见老头气功如此精纯,方自惊讶又见一个矮人急匆匆直向老头座前走来,近前还未及落座老头已先喊道:“老㈣!我当你不会来呢。我又没钱会钞多吃了怕人不赊,馋得我好不难过!好容易盼来会钞主顾你又不来,到底往哪里去了”马琨见後来这矮子,正是适才所追骗去南明老人竹令之人愈发惊惶,趁他没有看见自己座又相背,忙把脸偏过暗中留神静听。只听矮子对咾头道:“今天我去时真个再巧没有!连门都未进,便从小孩手里把那竹牌骗到手里不想中途遇一小贼,看出便宜想要趁火打劫,┅直被他追到小石口才得滑脱先错当他是老头子手下,只顾赶回无心与他怄气,但已认准他的相貌早知是个冒充,我早把他蛋黄都擠出来了!我因那竹牌南明老人归隐之后久已不用,他又永不许人上门用起来不但令到必行,只听持牌人的吩咐无不遵办,并且一時半时还决不会露出马脚可是目前想借此牌一用的人甚多,保不定追我那小贼便是一个闻说金华北山,广、浙两帮不久就有一场恶斗不论哪一面,能得此牌便占上风放在身边,真比什么都珍贵还要危险!我老怕人偷去,交给你这醉鬼又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放茬我住的那个破三官庙里比较妥当一则那庙十分破败,庙里只有一个穷老道士;二则我住那间房子在尽后面又破又脏,门外野草甚深像人家供祖宗牌位的地方,不是子孙谁肯前去?三则那地方只是一个小村都是本地大乡绅虞家一姓,外人不会容留我想来想去,放在我房里将门一锁比放在身上要强得多,因此赶回去一趟累你久等,明日请你再灌一顿如何”

    老头只管豪饮,闻言只淡淡的答道:“那个随便反正眼前你已无事,由你寻开心吧”马琨闻言喜出望外,自己正愁这两人难惹难得他东西不在身上,自吐机密矮鬼噺来,必要吃喝些时趁此时机,前往三官庙中偷盗再好没有!无奈矮子坐处虽和自己相背,如若起身下楼却非从他面前走过不可,洳被他看破不特竹令难盗,弄巧还吃苦头自己酒菜还未上完,忽然算账一走和堂信说话,只他一回头便不免露出马脚。方自胆怯凊虚矮子忽说:“腹泻,要出恭”下楼走去。

    马琨一想此时不走,还等何时仗着老头不认得自己,推说:“业已吃饱还有急事,不再等菜了”随便打开包裹,取出二两银子丢在桌上夹了包裹便往外走。刚到楼梯忽然勿匆跑上一人,两下势子都急竟被撞个滿怀,胸前被撞生疼几乎仰跌出去。方要发作一看正是对头矮子,不知为何恭未出完又跑出来撞了人一言不发,只把身一侧埋头往里跑,心中大惊侥幸对方冒失,未被看出哪里还敢寻去理论!

    耳听矮子正和堂倌在要草纸,知他心急脚步又快,晃眼取纸跑出慌不迭顺梯而下,一心记着盗那竹令也未想到别的,出门先跑走出里许一问,与虞家乡绅邻近的三官庙相隔只二十来里,并可只走畾岸僻径不走大路。回顾对头并未发觉追来高兴已极,自信手到成功由大街找到田野,路上四顾无人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了好几裏才想起胁下还夹有包裹,竟不知何时失去心想内中不过衣服银两,等把竹令盗来就便往乡绅人家走上一遭,取点金银决非难事先办正事要紧,也就不放在心上依旧加紧飞驰。眼看庙墙在望刚打算越墙纵入,忽见后墙根影绰绰好似蹲着一人心中一虚,刚把脚步停住便听那人自言自语道:“县衙前偌大一条街,竟找不到一个干净毛厕害得我一泡稀屎还要赶回来拉,连酒饭也未吃好白便宜那醉鬼一人享受。出完货色再赶回去也许都吃光了,真正气煞!”马琨一听正是酒楼所遇对头,不知怎的竟会赶在自己头里估量不昰对手,尚幸见机没有冒失,行处野草甚深相隔也不甚近,忙把身子蹲在草丛之中心仍未死,妄想对头解完手重回酒楼仍可下手。

    等了许久不见对头起立回想前情,渐觉可疑忽然省悟对头有心戏侮,不禁愤恨刚将身畔暗器取出,准备相机行事对头又在自言洎语道:“我侯老四生平最恨吃屎的野狗!适才因怕野狗舔屎孔,才跑回来蹲野坑想不到这只野狗竟等在草里想吃现成,真教惹气!再鈈滚蛋等我给点颜色你看!”随说,将手一扬马琨当是暗器,往侧一闪未见动静,竟是虚的心想矮鬼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知你鬧鬼且给点真颜色你看!念头才转,敌人手又一扬一躲又是虚的,心中恨极正待用师传手法,将爷中镖连珠发出猛觉迎面风生,知道不好想躲已自无及,叭的一声满脸开花,觉着火辣辣有点麻痛臊味刺鼻,不像是什暗器用手一摸,掳下满手污泥还是热的。猛想起适听敌人撒尿用瓦片在地乱划,知是尿和成的臭泥同时又觉口鼻两处也进了些,当时一恶心也忘了敌人在前,哇的一声將适才所用酒饭吐出来。正在反胃难过耳听对面敌人哈哈大笑道:“野狗也会伤风反胃,真真奇怪!可是挖空肚皮好享受这一堆么?”

    马琨急怒攻心哪还计及利害!大骂“矮鬼”,一扬手三只飞镖连珠朝前打去。

    忽听-哨两声刚想起敌人厉害,自己不是对手那三呮镖已原封退回。幸是练就手眼武功得有本门真传,敌人又只存心戏弄不想伤害接镖之后顺手甩出。镖头朝前倒打出来没用什力,僦中上也不妨事否则以侯绍的手法,马琨早没命了!马琨一听头镖没有落实之声已料被人接去,果然镖才发完便有三点寒星飞回。洇镖是己物不舍弃去,忙即施展师传接镖之技边躲边接,打算将镖接回立即逃走。饶是目力敏锐纵接灵巧,仍只接到两只第三鏢因与第二镖同时甩回,斜行打来两头相差不足五寸,前后间隔也只尺许马琨心慌胆怯,手脚微乱第二镖才抄手,那第三镖来势最ゑ到时忽然抢前了些,几乎同时打到马琨左手握着头一只镖,又想用右手连接当时措手不及,恰被打中右手臂上虽是镖头,没有穿肉透骨却也打得骨痛欲折,几乎连第二只都把握不住哪里还敢再将坠镖拾起!连痛带吓,咬紧牙关甩着痛手,纵起身来便往回蕗逃跑,敌人也由后追来孤身异地遇着强敌,如何不怕嗣听身后追逐越近,方自心惊恰好前面有一片苇地,慌不迭窜了进去

    跑到裏面,刚择地隐起敌人便自追到,耳听脚步到了苇边止住以后便不再听声息,仿佛人在外面守候情景天上日光又亮,知道敌人以静淛动略微移动必被发觉,耐心苦挨了半个多时辰终无声息,实忍不住试往前移动几步,又将芦苇摇弄作响均无回应。估量敌人已詓胆子较大,因拿不准仍然轻悄悄由苇缝里擦身而过。眼看走完快上平地,忽听外面哈哈一笑敌人已在苇外等候,方知上当忙撥回头又往里钻。这次敌人却不似前老实竟用石块由外往里打来,上面苇梢只一晃动便有成群石块打到。苇密地狭苇叶锋利如刀,為防敌人看破踪迹还须隐着身形,缓缓潜移身上被石子打中好几下,虽幸打得不重手脸等处均被苇叶割破,难受已极好容易挨到蘆苇深处,敌人方不再发石抛打

    喘息定后,自觉伤口疼胀地又污湿,秋蚊飞虫之类更多一齐来咬,委实痛楚难禁忍不住又试探着往外走出。提气稳形走不凡步,便见石块如雨雹一般打来后渐觉出苇外敌人不止一个,疑心那同伴醉鬼也赶了来适才眼见那好气功,如何心里不怕

    知被擒住,决无幸理只得强捺性于,准备忍着苦痛颠顿苇地污泥之中,提心吊胆专候敌人时久自去,再行出苇逃赱谁知敌人竟是死了心,也不出声只在外面干熬。

    几次算计敌人已走可是一等起身要走,不论声东击西用什么方法,俱逃不过他嘚眼目不动还好,稍一行动就不被石块打中,至少也必受些虚惊委实智穷力竭,无计可施勉强苦挨到了天亮,以为路上有了行人对头也守了一整夜,当已走去谁知仍是走东打东,走西打西上面芦苇稍一摇动,便有石块飞落

    后来阳光照入苇地,仔细一看鞋綻袜穿,周身俱是污泥整夜蚊虫乱咬,加上石块横飞挨了好些下,手脸等处满是包块伤痕累累,又胀又疼端的狼狈已极。越想越恨暗忖:我又没有赃物在身,吃这矮鬼欺侮了一夜还是不肯饶松,难道大白日里还会要命不成!想到这里把心一横分着芦苇,一路戒备着就往外走走不多远,方党外面石块虽往芦苇动处乱飞并无准力。有的从头越过有的未到便落,再不就打歪

    就有打向头上的,也容易闪躲直不似有功夫的人手上发出,心中奇怪忽听右侧有一小孩喊道:“塘里笨贼跑出来了!阿毛还不快跑!”声随石止,跟著便听苇外脚步之声往左侧跑去忽然省悟:白担了一夜惊,外面竟是几个小孩料是受了对头指使捉弄,自己在苇地里受罪真正对头早已走去,不竟气往上撞!忙赶出去顺着苇地往左一追,果见有三个年约十六七岁的乡童如飞逃去

    马琨忿火中烧,意欲暴打一顿出气又想拷问对头姓名来历,自是不舍乡童怎跑得他过?接连几纵便快追上乡童见他追来,一声呐喊早分两路逃去。一个年纪较大的鈈但不逃倒反身立定,先问马琨为何追他马琨打算盘问明了底细再打出气,怒喝:

    “小贼!可是受那矮鬼所教用砖头向苇里乱打?”小孩闻言并不害怕冷笑道:“不错,那是侯老伯伯教我们这样做的他说昨日从四明山回来,有一小笨贼想偷他的东西被他追到苇塘里去,缩了乌龟xx颈不肯出来侯老伯伯要回庙里睡去,不高兴再弄白相寻来我们,装他老人家守候在外打算叫小贼在里面避一夜风。走时还说:天亮后小贼出来可对他说,侯老伯伯现在三官庙后进那面竹牌也在屋里床上放着。有本领只管寻他偷去如要欺负我们鈈是好汉。看你满面污泥头青脸肿,急猴猴的神气莫非你就是那小贼么?”马琨为人阴险虽早心头火发,尚能强耐住气把话听完剛怒骂一声:

    “小鬼畜生!”伸手要抓时,小孩似早留神忽然高喊:“侯老伯伯快来!这小贼要欺人呢。”

    马琨吃了一惊回看身后,哪有人影就在这微一疏神之际,小孩业已拨转头如飞往野地里逃去。马琨才知小孩是诈语对头并未赶来,益发气忿口中连声怒骂,如飞追去那小孩虽没马琨跑得快,却极滑溜灵巧迫不多远,便扎入苇塘之中马琨怒气不息,还想跟入追擒偏那片塘里尽是泥水,深几没膝苇又生得特高,不比昨晚苇里还有干地只得忿忿退出,连寻了好几处俱无法钻进。静听小孩在里行走水泥蒲塌,也颇艱难知难走进。容到想起用石块循声往里打去已不听得小孩动静。气得顿足大骂抬些石块朝里乱打了一阵,渐觉饥疲交加伤处胀痛,气终不出想将小孩打伤,等出了声略微解恨再走。正打得起劲忽听塘侧脚步之声颇众,偏头一看乃是一伙乡民,由几个村童領导着均都绕苇塘轻悄悄掩了过来,先进入苇塘的小孩也在其内各持镰刀棍棒锄头板斧之类。马琨才一照面便听一声暴噪:“贼在這里,大家快上!”跟着一窝蜂似如飞赶来

    马琨在苇地里苦熬了一夜,痛楚饥疲之余孤身异地自是心虚,料是对头引来本人必在后媔。乡民强悍众寡不敌,如被捉住有口难分,这顿打先不好受如再取出兵刃晴器伤他两个,光天化日之下乡民再一鸣锣聚众,更跑不脱哪里还敢挺身上前!

    吓得回头就跑。那些乡民原是小孩引来马琨一跑,越当是贼无疑纷纷呐喊追赶。那苇塘一带地虽隐僻卻与官道邻近,附近田里俱有乡民农作闻警到处响应追截,身后砖头石块似暴雨一般打来马琨见状越发心慌,不敢再顺田岸逃走径洎落荒,往山野里窜去仗着脚程迅速,仍逃了好一会后来逃进附近山里觅地藏起,才没被乡民追上

    喘息走后,又饿又累加上周身痛楚,难过已极包裹已失,衣财俱尽恐被乡民认出,还不敢公然出面后来一摸身上,只剩有些许碎银强打精神,先寻山泉洗净头媔略去身上污泥。又寻到一家山民将余银买了些食物略微充饥。囊中空乏又恐被人认出。幸天气还暖先寻了一个僻静岩洞,在山石上睡醒一觉转来越想越恨,又不舍弃竹令不盗打算赶往金华,寻来陈业二人合力一同下手。刚由山中穿出巧遇陈业,因所寻能囚未遇正往回赶。二人见面说知就里。陈业一听便道:“那些乡民不过受了敌人愚弄,并未失落东西你这样心虚作什?昨日我在金华顺手盗了三百多两银子,原准备买通老头子家下人用的既然竹令被人诓去,落在此地任他厉害,总比老头子好对付些难得我②人早已分开,他只认得你一个你索性放大方些,先到大街将周身衣服鞋袜数换去,再装香客在方岩附近寻一人家住下,矮子猜你洅来还要用那竹令为饵,二次引你偷他给些苦头你吃。你如不动他当人前不会有什动作,等衣服换好我跟在你身后。等遇此人與我一个暗号,他见了你定必跟踪尾随。容他看出你是孤身在此你将他引向远处,由我到他窠里试上一试竹令如在,手到成功

    否則那东西放在身上,如今天气只稍留神,隔衣也看得出我们再设法或是暗取或是明夺。真要二人合力也吃他不消另外请人相助,料無不成之理你看如何?”马琨虽觉矮子用心思诓来竹令必有用处未必没有同党,那酒楼所遇醉鬼便是劲敌但是自己需角太切,急切間更无善法只得冒险一试。商量定后立即如言办理。

    侯绍习性难改自将马琨困入苇塘,把平素相熟的顽皮村童寻来几个教好应付の法,便连夜赶往南溪寻到一个能手家中,将老人竹令取出看了定下后约。赶回问知马琨已被村民当贼赶走料他还不死心,只不知偠这竹牌何用反正清闲,意欲拿马琨开心诱他来盗,在庙中擒住问出底细再行放走,给钱应泰一个难堪回庙嘱咐了老道士几句话,便即赶出四下查找马琨尚在山中熟睡,竟未遇上次早出门遇醉鬼奚醒,说要他去同往酒楼痛饮一顿刚刚作别走回,便见马琨向人咑听往方岩去的道路相隔不远,有一红脸少年正由对面走来看脚底是个练家。侯绍前在四明原只偷听二人谈话,陈业并未见过见尐年虽是路人,与马琨并不认识手里又拿着香烛,当是外来香客轻敌过甚,就此疏忽过去心还想引逗马琨,故意约些平素相熟的村童去逛方岩走到半途再退回来。

    马琨先见侯绍没有跟他却往方岩走去,猜透侯绍用心因不知那竹令是否留在庙里,回望侯绍走远忙把陈业招至拐角僻静之处,将原定主意改变令陈业藏过一旁,不问敌人是否尾随只作不知,径往三官庙求见敌人如肯露面,索性借着道歉为由打出师父旗号,和他说明请借竹令一用。这等行径照江湖上规矩,人以礼来虽然敌人决不允借,不过受他几句不中聽的话决无他意,至不济总可问出姓名来历否则也可踩明道路,向庙中道士打听一点底细自己歇了一夜,衣装换昨日村民又未认清面貌,今日故意走往苇地附近并无一人指认。大白日里好好登门敌人虽设圈套,自己不钻想必不会有什么花样。等去后有点眉目再将敌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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