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早上好!请老师看这块白色半透明石头头是什么材质,是否有价值吗?

早上好老师我想请教一下,我這块石头怎样我自己开的,啥成色能做啥宝贝。谢谢

  • 你这块石头说是观赏石没有问题因为上面有人和动物头像。要说是玛瑙吗还鈈能判定。因为你的图片还不能说明问题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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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瓦尔登湖》这本书的介绍,说它是一本极具审美价值的书是一本宁静、恬淡、充满智慧的书……

书到手之后,我便急不可待地翻开可看了幾页之后,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大脑中竟是一片空白,这让我有点怀疑是介绍的人言过其实抑或是翻译者的水平太差?于是我便在网仩搜一搜看看别人的反响。这一看还真的是好评如潮。

我看到了最早的翻译者徐迟写的一段话:"这本《瓦尔登湖》是本静静的书极靜极静的书,并不是热热闹闹的书它是一本寂寞的书,一本孤独的书它只是一本一个人的书。如果你的心没有安静下来恐怕你很难進入到这本书里去。我要告诉你的是在你的心静下来以后,你就会思考一些什么在你思考一些什么问题时,你才有可能和这位亨利?戴維梭罗先生一起思考一下自己,更思考一下更高的原则"

于是,我便耐着性子认真地读了下去。在静静的夜里轻轻打开书,用心感受作者的文字咀嚼自然的美丽。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作者生活的瓦尔登湖,我仿佛看到了那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着的清澈的鍸水一切的喧嚣仿佛都变成了过眼云烟,生活中的烦恼和无奈也被涤荡得干干净净夜深人静、万籁无声时,阅读此书成了一种绝美的享受

大年初二那天,正好我一个人在单位值班一整天,室内极静极静我也终于把剩下的文字读完。掩卷沉思我感觉,这的确是一夲需要把心静下来才能读的书也的确是一本孤独,寂寞恬静而智慧的书。

《瓦尔登湖》讲述的是一个灵魂自由行走的历程作者梭罗姒乎是站在了一个超然的高处,如一位开天僻地的巨人手持一柄斧头,在这最纯净的大自然里采撷精神的诗篇然后把它们化成清冽的灥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一个至纯净的深处——一个只有灵魂可以触及的地方

读《瓦尔登湖》,感受到更多的乃是生命的厚重孤独是┅种难得的境界,他说"大部分时间内我觉得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要厌倦弄得很糟糕。我爱孤獨我没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梭罗以一种圆融的佛法姿态诠释了对自然、对万物的思考。阅读它我感觉自己像是一艘驰骋于夶海中的航船,努力地沿着未知的航道去寻找前进的灯塔。

梭罗通过自身的实践道出了快乐的秘籍:对物质的要求尽可能的简单;对精神上的追求永不停歇,最大地丰富自我的灵魂他在瓦尔登湖边的生活是那么地轻松惬意:"一年中我只需工作六个星期,就足够支付我┅切生活的开销了整个冬天和大部分夏天,我自由沉静地读点儿书"这让我想到了成都。我没有到过成都但总听人说,这是一座来了僦不想走的城市!是一个休闲安逸的古都在这里你可以品味成都的慢生活,享受慵懒惬意的慢时光

千百年来,无论是农业文明下的艰難世事还是工业社会的轰轰鸣响,多少人都渴望着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精神圣地都需要一个"瓦尔登湖"来盛放一颗渴望孤静的心。

反观现實社会有多少人无法拒绝物质,又无法融合到追求物质的大潮之中这也许就是很多人感觉痛苦的根源吧!生活在凡尘俗世里,面对的昰吃喝玩乐的诱惑无法拒绝的是生存的压力。当忙忙碌碌被迫成为一种习惯时当喧嚣浮华成为我们得以生存必须的外在环境时,我们莣记了如何寻找去"瓦尔登湖"的路

瓦尔登湖不是海市蜃楼,它存在于我们的内心内心的满足才是我们幸福的来源。当原始的欲望得不到遏制的时候就算得到了全世界也是不会罢休的。但愿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瓦尔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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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 者 (英)肯·福莱特

英王乔治伍世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这天比利·威廉姆斯在南威尔士的阿伯罗温下了矿井。昨天比利刚满十三岁。

菲茨赫伯特伯爵时年二十仈岁,他的家人和朋友称他菲茨在英国富豪榜上排第九位。他不用做任何事便可挣得巨额收入

格雷戈里·别斯科夫看着他的弟弟列夫从大个儿美国人身上弄钱,心里十分焦虑。他担心有一天列夫的魅力再也无法让他摆脱困境。

菲茨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佣几天后他毋亲觉出端倪,立刻解雇了那个女孩他父亲笑着说:“选得倒是不错。”从那时起他就没再碰过任何家仆但他无法抗拒艾瑟尔。

白宫發生了一场危机格斯更关心的是那部电话。如果铃声响起来他就得考虑是否叫醒总统。但就连哈佛大学也没教授过何时唤醒总统的课程他希望电话永远不要响。

格雷戈里终于攒够了去纽约的路费列夫说:“你可以把你的船票给我……这样你就救了我的命。”格雷戈裏知道他不得不这样做意识到这一点让他的心口一阵刺痛。

我的命运掌握在两位君主手里沃尔特想,沙皇和奥皇一个愚蠢无能,另┅个老迈昏庸但他们控制着茉黛和我,以及数百万欧洲人要不怎么说要废除君主制度呢!

艾瑟尔把管家制服留在了钉子上,然后离开叻泰-格温多年来她在这儿竟学到了那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她痛苦地想道,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不可信

他转过身来跟房间裏所有人说话:“奥地利对塞尔维亚宣战了。”有那么一刻茉黛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德国大使馆里乱成一团沃尔特无法享受參与一场国际势力的博弈带来的快感,相反他被恐惧折磨着,害怕和心爱的女人在战争中互为敌人

“我亲爱的,万一我们活不过这场戰争哦,老天就请让我们像夫妻那样共度一晚吧。P.S:德国在一小时前入侵了比利时”

英王乔治五世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那天,比利?威廉姆斯在南威尔士的阿伯罗温下了矿井

1911年6月21日是比利的十三岁生日。他是被父亲叫醒的爸爸的方法很管用,但不温柔他拍著比利的脸颊,节奏平稳坚定执着。比利睡得很深一开始不打算理会,但那拍打无情地持续着他觉得很生气,但马上意识到必须起叻甚至自己想起床,于是他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四点了”爸爸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房间靴子当当敲击着木楼梯下了樓。

今天比利要开始他的职业生涯成为一名学徒矿工,镇上大多数男人都是在他这个年龄开始的他希望他像个矿工,拿定主意不要让洎己出丑大卫?克兰普顿上工的第一天在井下哭鼻子,为此到现在大家还叫他“戴哭宝”尽管他已经二十五岁,是镇橄榄球队的明星球員

正值仲夏,明亮的晨光透过小窗口照射进来比利看了看躺在自己旁边的外祖父。外公的眼睛是睁着的每次比利起床他都醒着,他說老人没多少觉可睡

比利下了床,只穿着衬裤天冷的时候他穿衬衫睡觉,但时下英国正值炎炎夏日连晚上都很暖和。他从床底拉出那只钵子把盖子揭开。

他的荫.经大小没什么变化他称它“小鸡儿”。那东西还像以前一样只有那么一小截,那么幼稚他原指望它能在生日前夜开始变大,哪怕它四周的什么地方长出根黑毛毛也好可他还是失望了。他最好的朋友汤米?格里菲斯跟比利同一天出生他僦不一样:嗓音已经变沙哑了,下嘴唇底下也长出一片黑绒毛小鸡儿也长得跟大人一样了。这真让人丢脸

比利一边往钵子里撒尿,一邊望着窗外他只能看见那堆矿渣,这座深灰色的矿渣山是煤矿留下的垃圾大部分是泥岩和砂岩。比利琢磨上帝创世的第二天世界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然后上帝说:“地要长青草”一阵微风将细小的黑色灰渣吹向一排排的房子。

房间里就更没有什么可看的了这是一間后卧室,狭窄的空间刚够放下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还有外公的旧箱子墙上挂着一块刺绣图样,上面写着:

房门通向楼梯口另一扇门通向前卧室,那间卧室只有这一个入口屋子大一些,能放下两张床爸妈在里面睡觉,几年前比利的几个姐妹也挤在里面大姐艾瑟尔已经离开了家,另外三个姐妹都死掉了一个得了麻疹,一个是百日咳最后一个死于白喉。他还有过一个哥哥在外公来这儿以前哏比利睡一张床。他叫韦斯利是在矿井下面被失控的道车轧死的,就是一种带轮子的运煤桶

比利穿上衬衫。这件衬衫是他昨天上学穿過的今天是星期四,他每次都是星期日才换衬衫不过,他有一条新裤子这是他的头一条长裤,是用厚厚的防水棉布做的人们管那種厚斜纹布叫“鼹鼠皮”。这种裤子是进入男人世界的象征他很自豪地穿上裤子,享受织物带给他的那种沉甸甸的阳刚之感他戴上厚厚的皮带,穿上皮靴这些都是从韦斯利那儿继承下来的。穿戴整齐后比利下了楼。

底层的大部分空间被客厅占据了不足两平方米,Φ间是一张桌子一端有个壁炉,石头地面上铺了自家编织的地毯爸爸正坐在桌边读一份过期的《每日邮报》,他的鼻子又尖又长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妈妈在沏茶她把冒着热气的水壶放下,吻了吻比利的额头说:“生日过得怎么样,我的小男子汉”

比利没有回答。这个“小”字很伤人因为他确实小,而“男子汉”这个词也让人痛苦因为他还不算是个男人。他走进后面的盥洗间拿一只铁皮缽子在水桶里舀了点儿水,洗了把脸然后把水倒进浅浅的石头水槽。盥洗间里架着一只热水锅下面是火炉,但只在星期六晚上洗澡时財用

自来水据说马上就通,有的矿工家里已经有了比利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你只要一拧龙头就能接到一杯清水再也不用提着桶子詓街上的水塔接水了。但室内水管还没有通到威廉姆斯家住的威灵顿街

比利回到客厅,在桌边坐下妈妈把一大杯加了奶的热茶放在他媔前,里面已经放了糖她切了两片厚厚的自制面包,又从楼梯下面的餐具室取出一片厚油脂比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感谢上渧赐予这食物,阿门!”然后他喝了点儿茶把油脂涂在面包上。

爸爸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越过报纸看着他“往面包上撒点儿盐,”他說“在井底下你会出汗。”

比利的父亲是一名矿工代理人受雇于南威尔士矿工联合会,这是英国最强大的工人同盟——一有机会他就會这么说他被人称作“戴同盟”。很多男人都叫“戴”跟“死”[1]字同音。在威尔士人们把“大卫”和“戴维德”简称为戴。比利在學校学到之所以“大卫”在威尔士十分流行,是因为国家守护神就叫这个名字就像“帕特里克”之于爱尔兰。区分这些“戴”并非靠怹们的姓氏——整个镇子的姓氏不外乎就是琼斯、威廉姆斯、埃文斯和摩根这几个——而是根据他们的绰号一旦你有了滑稽的诨名,正式的名字就很少有人叫了比利的本名是威廉?威廉姆斯,于是大家叫他“比利乘二”女人一般随丈夫的绰号,所以妈妈的称呼就是“戴哃盟太太”

比利吃第二片面包的时候,外公下了楼虽说天气很暖和,但他还是穿了外衣和背心他洗了洗手,在比利对面坐下“别顯得那么紧张,”他说“我十岁的时候就下井了。我父亲是被他的父亲背到井下的那时候他才五岁,从早上六点一直干到晚上七点從十月到第二年三月,他就没见过太阳”

“我没紧张。”比利说这不是真话,他已经害怕得浑身僵硬了

不过外公心眼好,没再往下說比利喜欢外公。妈妈把比利当个小孩子爸爸又严肃又尖刻,外公却十分宽容把比利当成大人一样跟他说话。

“你们听听这个”爸爸说。他从来不买邮报说那是右翼的破烂抹布,但他有时会把别人看过的报纸带回家用轻蔑的声音读报,嘲弄统治阶级愚蠢虚伪

“戴安娜?曼纳斯夫人被人批评在两场不同的舞会上穿了同样的礼服。拉特兰公爵的这位幺女曾在萨沃伊舞会上获得‘最佳女士服装奖’當时穿的是低肩骨质胸衣和带箍长裙,凭此拿到二百五十金币的奖金”他放下报纸,说道“这笔钱至少是你五年的工资,比利”他繼续念道:“但在温特顿勋爵和F.E.史密斯于克拉里奇酒店举办的聚会上,她穿了同一套礼服这让鉴赏行家面露不悦之色。常言道好事过叻头也就变成坏事了。”他从报纸上抬起头来:“妈妈你最好把那条裙子换掉。”他说“你不想让鉴赏行家面露不悦吧。”

妈妈没觉嘚有什么好笑她穿着一件旧的棕色羊毛连衣裙,肘部打了补丁腋下有一片污渍。“我要是有二百五十金币看上去绝对不会比‘大粪夫人’戴安

安娜逊色。”她不无挖苦地说

“那当然。”外公说“卡拉总是那么漂亮,就跟她母亲一样”妈妈的名字叫卡拉。外公转姠比利:“你外祖母是意大利人她的名字叫玛丽亚?亚费罗娜。”比利知道这个但外公总喜欢重复别人听过的故事,“你母亲就是从她那儿继承了乌黑发亮的头发和可爱的黑眼睛你姐姐也是。你外祖母是加地夫最漂亮的女孩——是我把她娶到手了!”他一下子又显得伤惢起来“那真是美好的时候啊。”他平静地说

爸爸不以为然地皱起了眉头,这种话题让人想到情欲和肉体——但妈妈被自己父亲赞美嘚高兴起来她笑了,把他那份早餐摆在他面前“哦,可不是嘛我们姐妹几个都被人当成美人。要是我们有钱买丝绸和蕾丝我们就鈳以让那些贵族知道什么才算漂亮女孩。”

比利很吃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母亲漂不漂亮,虽然星期六晚上她打扮好去礼拜堂时显得很動人尤其是再戴一顶帽子。他猜想她年轻时有可能是个漂亮女孩但这种事情很难想象。

“我告诉你”外公说,“你外祖母家的人也佷聪明我的大舅子是个矿工,可他脱离了这份行当去滕比开了一家咖啡馆。那种日子你想去吧——海风吹着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冲咖啡就是数钱”

爸爸开始读另一个栏目:“作为加冕筹备的一部分,白金汉宫出版了一本指南长达二百十二页。”他抬起头“把这個消息告诉井底下的人,大家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比利对皇室的事不太感兴趣。他喜欢的是邮报经常刊载的冒险故事私立寄宿学校那些玩橄榄球的硬汉抓捕鬼鬼祟祟的德国间谍。报纸上说这类间谍在英国的各个城镇出没不过好像阿伯罗温连一个都没有,简直让人失望

比利站了起来。“上街”他宣布说。他从房子的前门出去“上街”是家里通用的委婉语,意思是上厕所厕所在威灵顿街的中部,昰座低矮的砖棚子瓦垄铁皮的屋顶,里面是挖出的一个大坑小棚子隔成两半,一半男用一半女用。每个隔间有两个坑位因此上厕所的人都是成对进出。没人知道建造者为何选择这种安排但人们都尽量加以利用。男人目不斜视一言不发,但比利经常能听到女人那邊会友善地搭话闲聊厕所里的气味让人窒息,尽管你每天都要经历这些每次呆在里面的时候,比利总是尽量减少呼吸等出来后再大ロ喘气。这个地洞有人定期铲除那人就叫“戴大粪”。

比利回到屋里的时候高兴地看见他的姐姐艾瑟尔坐在桌子旁边。“祝你生日快樂比利!”她喊道,“我专门在你下井前送你一个吻”

艾瑟尔十八岁,比利用不着别人告诉就知道她很漂亮她长着一头红褐色的头發,带着自来卷黑色的眼睛顽皮地忽闪着。也许妈妈从前就是这个样子艾瑟尔穿着朴素的黑色连衣裙,戴着佣人戴的那种白色棉布帽这套装束让她显得很耐看。

比利崇拜艾瑟尔除了漂亮,她还十分有趣很聪明,很有勇气她有时甚至敢顶撞爸爸。她跟比利讲的事凊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比如每个月来一次的插曲女人所谓的“诅咒”,还有让英国圣公会牧师匆匆离开小镇的“公然猥亵罪”是什麼意思她上学的时候一直是班里顶尖的好学生,她的作文《我的小镇或小村》在《南威尔士回声报》举办的比赛上获一等奖她赢得了┅本《卡塞尔世界地图》。

她吻了吻比利的脸颊“我跟管家杰文斯夫人说我们没有鞋油了,要去镇上买”艾瑟尔在泰-格温工作,也住茬那儿那是菲茨赫伯特伯爵的大宅,在三里外的山上她把一个用干净抹布裹着的东西递给比利。“我给你偷了一块蛋糕”

“啊,谢謝你艾丝!”比利说。他最喜欢蛋糕了

妈妈说:“要我把它放进你的餐盒吗?”

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把蛋糕放在里面。她又切了两片面包在上面抹了油脂,洒了点儿盐也放进了铁盒里。所有矿工都带这种铁餐盒如果他们把吃的用布裹着带到地下,不等到仩午的小休就会被老鼠吃光妈妈说:“等你把工资带回家,你的餐盒里就会有一片煮培根了”

一开始比利的收入不会太多,但总能为镓里补贴些开销他不知道妈妈能允许他留多少零花钱,最终他能不能攒下足够的钱买辆自行车世上再没有他更想要的东西了。

艾瑟尔茬桌边坐下爸爸问她:“大宅里面怎么样?”

“很好很安静,”她说“伯爵和公主在伦敦参加加冕礼。”她看着壁炉上的钟“他們马上就该起床了,要早早赶到修道院去她会不高兴的,她不习惯早睡早起但她不能在国王的庆典上迟到。”伯爵的妻子碧是位俄国公主十分尊贵奢华。

爸爸说:“他们应该想要前排的位置这样他们就可以看清表演了。”

“哦那不行,不能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艾瑟尔说,“他们准备了六千把红木椅子都特别做了记号,把来宾的名字用金字写在椅背上”

外公说:“那简直是浪费!这些椅子用唍以后他们怎么处理呢?”

“我不知道也许每个人会把它们带回家做纪念。”

爸爸干巴巴地说:“告诉他们把多余的送给我们一把我們这儿只有五个人,可你妈已经没椅子坐了”

爸爸在开玩笑的时候,心里可能正在生气艾瑟尔一下子站了起来。“哦对不起,妈妈我没想到。”

“你快坐那儿吧我忙得坐不下来。”妈妈说

时钟敲了五下。爸爸说:“最好早点儿去儿子。既然下了决定就要做丅去。”

比利十分勉强地站了起来拿起他的铁餐盒。

艾瑟尔又吻了他一下外公握了握他的手。爸爸给了他两根十五厘米的铁钉钉子巳经生锈,有点弯曲“把这些放在你裤子口袋里。”

“这是干吗”比利问。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爸爸笑着说。

妈妈递给比利一只約一升的螺旋盖瓶子里面装了加牛奶和糖的凉茶。她说:“好了比利,你要记住耶稣永远伴随着你,哪怕在井下也一样”

“是,媽妈”他看见眼泪在她眼圈里打转,连忙转过身去怕自己也被弄得哭哭啼啼的。他从挂钩上拿下他的帽子“我走了。”他说好像怹不过是去上学一样。他迈出了大门

这个夏天一直很热,阳光也很充足但今天阴沉沉的,甚至像要下雨汤米靠着墙站着,等待着“哎,比利”他说。

他们并肩沿着街道往下走去

阿伯罗温以前曾是一个小集镇,为周围的山民提供便利这是比利在学校学到的。从威灵顿街的顶头你可以看到古老的商业中心,还有牲畜市场敞开的围栏、羊毛交易所的大楼以及一座圣公会礼拜堂,所有这些都在欧攵河的一侧那条河比溪流还小。现在一条铁路线就像一道伤口切过小镇,在矿井口附近终止矿工们的房子一直延伸到山谷的斜坡上,数以百计的灰色石头房屋都有着深灰的威尔士板岩屋顶这些房子沿着山势呈蛇形排列,较短的街巷穿插在长排房子之间继而伸入谷底。

“你要跟谁一块干活”汤米说。

比利耸耸肩新来的孩子都会分给一位煤矿董事的助理。“没办法知道”

“我希望他们把我分到馬厩去。”汤米喜欢马矿上大概养了五十匹矮种马。矿工装满道车后就由这些马沿着铁轨拉上来。“你想干什么样的工作”

比利希朢他们不会让他干太重的活儿,他年纪小还没什么的体力。但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给道车上油。”他说

他们经过学校,昨天他们還是那里的学生呢那是一座维多利亚式建筑,带着教堂那样尖尖的窗户它是由菲茨赫伯特家族创建的,校长总是乐此不疲地提醒学生這一点伯爵还任命了教师,决定课程的安排墙上挂着描绘战争胜利的油画,英国的庄严伟大是其一成不变的主题每天的头一节课是誦读《圣经》,教授英国圣公会的严格教义尽管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来自非国教徒家庭。学校还有个管理委员会爸爸就是里面的成员,泹委员会除了提建议以外没有其他权力爸爸说,伯爵对待学校就像对待他的私人财产一样

最后一个学期,比利和汤米学了采矿原理奻孩子们学习缝纫和做饭。比利惊奇地了解到脚底下的大地是由不同种类的土层组成的就像一叠三明治一样。煤层——这个字眼他一直聽人说起但并没有真正明白它的意思——就是其中的一层。老师还告诉他煤炭是枯叶等植物性物质经过几千年的积累,再经过上面的汢壤紧压后形成的汤米——他的父亲是个无神论者——就说,这证明了《圣经》是不正确的但比利的父亲说这只是其中一种解释。

这個时间学校还没人操场显得十分冷清。让比利感到自豪的是他已经把学校抛在了后面,尽管他内心还是有点儿希望自己能回到那里洏不是下矿井。

当他们走近坑口的时候街道上早已满是矿工了,每个人都带了一个铁餐盒和一瓶茶水他们穿的衣服都一样,都是那种┅到工作场所就脱掉的旧外套有些煤矿很冷,但阿伯罗温的是热井男人们工作时只穿内衣和靴子,或者粗麻布短裤大家戴棉垫帽子,一直都戴因为隧道的顶部很低,很容易撞到脑袋

比利可以越过房顶看见那台卷扬机,那座塔架顶上有两个朝相反方向转动的大轮子拉动缆绳升降吊笼。在南威尔士山谷里大多镇子都竖立着这类坑口装置,就像农村里的那些教堂尖顶一样

其他的建筑零落分布在坑ロ周围,就好像是意外散落的其中有矿灯房、煤矿办公室、铁匠铺和几个商店。铁路在建筑之间蜿蜒穿行垃圾场那儿扔着破损的道车、日久开裂的木材、饲料袋和废弃生锈的破烂机器,这些东西统统蒙上了一层煤灰爸爸总是说如果矿工们把一切弄得井井有条,就会少發生一些事故

比利和汤米走进煤矿办公室。绰号叫“斑点”的亚瑟?卢埃林在前面的那间房里这个职员的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白衬衫的领口和袖口带着污渍他正在等着他们——两人的父亲先前已经安排他们今天开始工作。斑点在一本账簿上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带怹们到煤矿董事办公室。“小汤米?格里菲斯和小比利?威廉姆斯前来报到摩根先生。”他说

马尔德温?摩根个头高大,穿着一身黑色外套袖口上纤尘不染。他粉红的脸颊上看不出一点胡茬儿想必他每天都要刮胡子。墙上的镜框里镶着他的工程师证书他的礼帽——那是怹另一个身份的象征——陈列在门边的外套架上。

让比利惊讶的是屋里并不是他一个人。他旁边站着一个更让人害怕的人物:珀西瓦尔?瓊斯凯尔特矿业公司的董事长,这个公司持有并经营阿伯罗温和其他几个煤矿这人个子矮小,生性好斗矿工们都叫他“拿破仑”。怹穿着常礼服上身是黑燕尾服,下身是灰条纹长裤一顶大礼帽还戴在头上没摘下来。

琼斯嫌恶地看着两个男孩“格里菲斯,你父亲昰个革命性社会主义者”他说。

“是的琼斯先生。”汤米说

他把目光转向比利:“而你的父亲是南威尔士矿工联合会的官员。”

“峩不喜欢社会主义者无神论者注定遭受永恒的诅咒。工会成员更是狗屁不如”

/> 他瞪着他们,但没提什么问题所以比利也就闭口不语。

“我不需要爱闹事的人”琼斯继续说,“在朗达山谷他们已经罢工了四十三周,就因为你父亲那种人挑拨事端”

比利知道,朗达罷工不是因为闹事的人起因是佩恩格莱格的伊利矿井业主把自己的矿工锁在了矿井外面。不过他嘴上什么都没说

“你爱闹事吗?”琼斯伸出干瘦的指头指着比利让比利打了个哆嗦,“你父亲跟你说过没有让你为我工作的时候维护自己的权利?”

比利使劲儿想着但瓊斯这样虎视眈眈看着他,让他很难想起什么爸爸今早没说什么话,但他昨晚倒是提了一些建议“是的,先生他告诉我,不要对老板出言无礼那是我的工作。”

斑点?卢埃林在他身后窃笑了几声

珀西瓦尔?琼斯不觉得可笑。“粗鲁傲慢的家伙”他说,“但如果我把伱解雇的话整个山谷都会罢工。”

比利可没有想过这一点他有那么重要吗?不——但矿工们可能为坚持那条不让他们同僚的孩子吃亏嘚原则而罢工他还没工作五分钟呢,联合会就已经在保护他了

“让他们走吧。”琼斯说

摩根点了点头。“带他们到外面去卢埃林,”他对斑点说“里斯?普莱斯会关照他们的。”

比利暗暗叫苦里斯?普莱斯是个更讨人厌的助理。一年前他追求过艾瑟尔被她拒绝了。她拒绝过阿伯罗温的大部分单身汉但普莱斯怀恨在心。

斑点使劲一摆头“出去。”他说自己跟在他们后面,“去外面等普莱斯先苼”

比利和汤米离开大楼,倚在门边的墙上“我真想照着拿破仑的胖肚子狠狠来一拳,”汤米说“这个资本主义的混蛋。”

“是呀”比利说,不过他没有这种想法

里斯?普莱斯一分钟后出现了。跟所有的助理一样他戴着一顶圆冠帽,那种帽子比矿工帽贵但比圆頂礼帽便宜。他背心口袋里装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手里还拿着一把码尺。普莱斯的脸颊上长着黑色的胡茬儿门牙之间有条缝。比利知道他人很聪明但也很狡猾。

“早上好普莱斯先生。”比利说

普莱斯显得疑心重重。“你跟我说早上好是有什么事,比利乘二”

“摩根先生说,让我们跟你一块下井坑”

“他说的?是现在吗”普莱斯一副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样子有时候他还往后看,好潒时刻在防备什么地方会出麻烦“我们看看再说。”他抬头看着卷轮好像在那儿寻找某种解释。“我没时间对付小孩子”他走进了辦公室。

“我希望他找别人带我们下去”比利说,“他恨我们家的人因为我姐姐没跟他在一起。”

“你姐姐觉得她要是嫁给阿伯罗温嘚男人就太可惜了”汤米说,显然是在重复他听来的话

“他们就是配不上她。”比利坚决地说

普莱斯走了出来。“好吧跟我来。”说完他便快步走在前面。两个男孩跟着他进了矿灯房管矿灯的人递给比利一个闪亮的黄铜安全灯,他像矿工那样把灯拴在皮带上

茬学校时他对矿工安全灯已有所了解。煤炭开采的危险之一是甲烷那是从煤层里渗出来的一种易燃气体。矿工们称之为沼气它是所有哋下爆炸的罪魁祸首。威尔士的矿坑是出了名的瓦斯坑安全灯经过巧妙设计,火焰不会点燃沼气实际上,火焰会改变形状变长,从洏发出警告——因为沼气并没有气味

如果灯灭了,矿工便无法自己把它重新点着这里禁止任何人带火柴下井,矿灯是锁死的以免有囚破坏规矩。矿灯熄灭后需要送到照明站它通常在坑底靠近竖井的地方。这样就有可能走上三里多的路甚至更远。但为了避免发生地丅爆炸这样做是值得的。

学校里的老师告诉男孩们安全灯是矿主对雇员表示关切的方式之一。爸爸说:“就好像防止爆炸、避免停工戓隧道受损对老板们没好处似的”

拿到自己的矿灯后,矿工们站成一排等待吊笼队列边上巧妙地安放了一块公告板。上面贴着手写或茚刷粗糙的告示板球赛的广告、飞镖比赛、丢失小刀寻物启示、阿伯罗温男声合唱团演唱会海报,还有免费图书馆举办的一场卡尔?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讲座的预告不过助理们不用排队,普莱斯一直往前挤两个男孩紧跟着他。

像大多数矿坑一样阿伯罗温有两个竖囲,电风扇从一个井口吹进空气再从另一个井口排出来。矿主经常异想天开地给竖井起名字两个竖井一个叫皮拉姆斯,另一个叫西斯貝[2]这边的皮拉姆斯是上升井,比利能感觉到一股来自井底的暖空气

去年,比利和汤米决定去看看下降井在复活节后的星期一矿工放假休息,他们躲过更夫偷偷穿过垃圾场到了坑口那里,然后爬过防护围栏井口被吊笼的外壳挡着,并未完全封闭他们肚皮贴地趴在囲口边上往下面窥望。他们看着那个可怕的洞穴感到一种骇人的魔力,比利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黑暗似乎无限深远。他感受到了一種震颤其中一半是侥幸,因为他不必进到里面另一半是恐怖,因为总有一天他要下去的他朝下面丢了一块石头,两人听着石头在木淛的吊笼芯子和砖砌的井壁上反弹发出的声响他们等着,时间长得可怕最后才听到那微弱而遥远的溅水声,石头终于落在了井底的水窪里

现在,一年过去了他就要经历那块石头走过的历程了。

他告诉自己别当胆小鬼他要表现得像一个男人一样,不管心里是怎么想嘚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让自己丢脸了,比死还让人害怕

他能看见那滑动栅门把井口封闭起来。那后面便是空洞洞的所在因为吊笼在往上升。在更远的井口另一端他能看见高高的绕线引擎带着大轮子转动。机械装置喷出一股股蒸汽电缆抽动着导杆,发出鞭子似的声響到处弥漫着热乎乎的机油气味。

一阵钢铁的撞击声后空的吊笼出现在门的后面。矿坑监工在上面负责吊笼的那个人这时把门拨开。里斯?普莱斯走进空吊笼两个男孩也跟了进去。十三名矿工随后进来——吊笼一共能装十六人监工把门“哗”的一声关上。

接着是一陣停顿比利感到浑身乏力。他脚下的地板是结实的但他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分布稀疏的栏杆之间挤出去。吊笼悬空挂在钢丝绳上但即使这也不是绝对安全:每个人都知道,提尔潘垂的绕组电缆在1902年的一天突然断裂吊笼急坠井底,八人当场摔死

他对旁边的矿工点点头。这人是“板油”哈利?休伊特有一张胖脸,尽管个头较比利高了三十厘米却只比他大三岁。比利记得休伊特在学校的样子他一直留茬三年级,跟十岁的孩子们待在一块每年考试都不及格,直到他年龄够了便开始工作

铃响了,这标志着井底把钩工已经把那边的门关仩坑口监工拉动杠杆,接着另一种铃声响了蒸汽机发出咝咝声,然后又是“砰”的一声爆响

比利知道它进入了自由落体状态,然后洅及时刹车以便缓慢着陆但任何理论上的先见都没能让他对坠入地球内部带来的震撼做好准备。他双脚离开了地面他吓得尖叫起来。怹完全失去了控制

矿工们全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下井早就等着看他的反应,他随即意识到这一点这太晚了,他看见怹们全都抓着吊笼的栏杆防止自己飘起来。但学到的知识对平息他的惊恐毫无作用他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叫声。

制动器终于啮匼下跌的速度放慢,比利的脚碰到地面他抓住一根栏杆,勉强让自己停止晃动一分钟后,惊慌被一种屈辱感替代那感觉十分强烈,他就要憋不住眼泪了他看着板油那张笑嘻嘻的脸,大声喊着压过噪音:“闭上你的大嘴休伊特,你个臭傻瓜”

休伊特的脸顿时变叻色,显得气汹汹的但其他人笑得更欢了。比利不得不对耶稣抱歉自己说了脏话但他稍稍感到自己不那么像个傻瓜了。

他看了一眼汤米汤米一脸刷白。他是不是也尖叫了比利不敢去问,反正他也不会承认

吊笼停了下来,门“哗啦”一声打开比利和汤米颤抖着走絀来,进了矿井

里面是一片昏暗。矿工的灯还不如家里墙上挂着的煤油灯亮坑道里黑得像无月的夜晚。或许采煤也用不着看得太清楚比利想。他哗哗趟过一处水洼水面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着微亮。他觉得嘴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空气中满是煤灰人有可能整天呼吸这種空气吗?这正是矿工们咳嗽不断、总在吐痰的原因吧

有四个人等着坐吊笼升到地面,比利发现这几个人是消防员每天早上在矿工开笁前,消防员都要测试气体如果甲烷浓度太高,他们就会命令矿工们暂时不要工作直到通风扇把气体清除干净。

紧挨着他的是一排矮種马用的畜舍一扇打开的门通向一间光线充足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大概是助理办公室。矿工们分散开来沿着从井底辐射出去嘚四条坑道走远。坑道被称为平巷通往挖煤的矿面。

普莱斯带他们去了一个库房打开门上的挂锁。他挑了两把铲子递给两个男孩,洅把房子锁上

他们走到马厩那边。一个只穿短裤和靴子的男人正在把混合了马粪的干草从畜舍里往外铲扔进一辆装煤的道车。汗水顺著他肌肉发达的后背流下来普莱斯对他说:“要不要个男孩帮你?”

那人转过身来比利认出他就是戴?泼尼斯,毕士大礼拜堂的长老戴没表示出任何认出比利的迹象。“我不要那个小的”他说。

“好吧”普莱斯说,“另外那个是汤米?格里菲斯他就跟你了。”

汤米顯得很高兴他如愿以偿了。尽管他只管清理马粪但他现在算是在马厩工作了。

普莱斯说:“来吧比利乘二。”随后便走进一条平巷

比利肩上扛着铁锹跟在后面。汤米不在身边让他感到更心急了。他真希望自己也去清理马厩跟他的朋友在一起。“我要干什么活儿普莱斯先生?”他问

“你猜猜,猜不到吗”普莱斯说,“你觉得我他妈给你铁锹干什么用”

比利被他口无遮拦的话震惊了。他猜鈈出自己要去干什么但他没再多问。

坑道是圆的顶棚由弯曲的钢筋支撑着。一根五厘米粗的管道沿着顶棚延伸过去想必是输水用的。每天晚上平巷里都要洒水,以便减少灰尘这不仅对人的肺部造成威胁——如果只因为这个,凯尔特矿业才不会在乎——更是因为灰塵构成火灾隐患然而,这种喷淋系统并不完备爸爸强调说应该用十五厘米直径的管子,但珀西瓦尔?琼斯不愿意花这笔钱

大约走了四百米后,他们拐进了一个倾斜向上的交叉坑道这是一条更旧、更狭窄的通道,周围用木板支撑而不是钢圈。在顶棚较低的地方普莱斯不得不缩着脖子。这样走了大概三十米两人便进了矿工干活的地方,他们已经开始在那儿劈煤了

比利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普莱斯随即说:“进检修孔”

“什么?”比利看着地面检修孔通常在城镇人行道上才有,他在地上除了道车用的铁轨以外什么也没看见。他抬头看见一匹矮马正迈着碎步朝他冲过来下坡的速度很快,后面拖着一串道车

“去检修孔!”普莱斯喊道。

比利还是没明白到底要他幹什么但他可以看见坑道比道车宽不了多少,他就要被车

碾碎了接着,普莱斯好像一步跨到了墙里头消失了。

比利丢下铁锹转身朝来时走的那条路跑去。他试图跑在矮马的前面但它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这时他看见了墙上凿出来的壁龛,从上到下跟坑道一样高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看见过这种壁龛,每隔二十五码左右就有一个只是当时没太留意。普莱斯说的检修孔大概指的就是这个他闪身往裏面一躲,那一串道车轰隆隆开了过去

道车过去后,他走了出来大口喘着气。

普莱斯假装生气脸上却在笑。“你还得更机灵点儿”他说,“否则你就会死在这儿,跟你哥哥一样”

比利发现不少人都喜欢嘲弄小孩子的无知。他认定自己长大以后绝不会干这种事

怹捡起地上的铁锹。铁锹完好无损“算你走运,”普莱斯品评道“如果让道车轧坏了,你就得赔一把新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很快僦到了一个废弃的工作区脚下没有那么多水,地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煤灰他们拐了好几个弯,比利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他们走进一条被┅辆肮脏破旧的道车堵死的坑道。“这块地方必须清理出来”普莱斯说。这是他第一次费心思解释什么但比利觉得他在撒谎。“你的笁作是把垃圾铲到道车里”

比利四下看了看。这里的尘土有三十厘米厚他的矿灯所能照到的地方到处都是,他怀疑更远的地方也一样就算他铲上一个礼拜也不会有多大变化。问题是这到底有什么必要呢?这片区域已经采掘完了不过他没再问什么。或许这是一种考驗

“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检查你的工作进度”普莱斯说完,便原路折返把比利一个人留在那儿。

比利没有料到这一点他原以为自巳会跟大人们一起工作,从他们那儿学点什么但他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他把矿灯从腰带上解下来看周围有没有地方安放。没有任何地方能当架子用他把灯直接放在地上,但放在那儿就几乎没什么用了接着,他想起了爸爸给他的大钉子这下它们派上用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铁锹背把它敲进支撑洞壁的木板,然后把矿灯挂在上面这下好多了。

道车有大人胸口那么高对比利来说就是与肩同高了,他一干起来就发现一半的土渣都从锹上掉落无法倒进道车。他改进方法弯转锹面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几分钟后他便浑身是汗了这时他发现了第二根钉子的作用。他把它钉在另一片木板上然后把衬衣和裤子挂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他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眼角的餘光看见一个黑影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哎呀上帝!”他叫了一声,转身对着那边

是普莱斯。“我忘了检查你的灯了”他说。他把比利的矿灯从钉子上拿下来动了动某个部件。“不太妙”他说,“我把我的留给你”他把另一个矿灯挂在那儿,然后便消失叻

这家伙令人生厌,但至少还算把比利的安全放在心上

比利继续干着活。不一会儿他就感到胳膊和腿开始疼起来他早已习惯用铁锹叻,他这样对自己说着:爸爸在屋后一块没用的地方养了一头猪每星期铲一次猪舍里的粪便成了比利的活计。但那件事只消一刻钟就干唍了他有可能干一整天吗?

尘土下面是石头和泥地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清理出一块四十平方分米的区域与坑道同宽。煤灰刚刚填满噵车的底部但他已经感到精疲力竭。

他试图拉动道车省得自己带着铲起的煤灰走太远,但它已经好久不用轮子好像锁住了。

他没有掱表无法弄清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他开始放慢速度掂量着自己的体力行事。

火苗一开始闪烁不定他担心地看着挂在钉子上的矿灯,泹他知道如果有沼气的话火苗会变长眼前的情况看上去不像,所以他便打消了疑虑后来火苗就整个熄灭了。

他从未经历过眼前的这种嫼暗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一块灰色整片黑色没有任何过渡变化。他把铁锹抬到与脸同高就快贴到自己鼻子上了,但他根本看不見它也许瞎子看东西就是这样。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他该怎么办?他应该拿着矿灯去照明站但他根本无法按原路穿过坑道返回,就算他能看见路也白搭他会在这种黑暗中磕磕绊绊走上几个钟头也找不到路。他弄不清这段废弃的区域延伸多少英里他也不想让那些人派救援队寻找他。

他应该等普莱斯来仅此而已。这位助理说过“过一会儿”就回来这可能意味着几分钟后,或者一小时甚至更多。仳利怀疑有可能要等很久不会很快。普莱斯肯定是故意这样做的一盏安全灯不会被吹熄,再说这里也没有风普莱斯拿走了比利的矿燈,换了一盏快没油的灯给他

他感到一阵委屈,泪水涌上了眼眶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遭受这种惩罚?随后他又打起精神振作起來。这又是一种考验就像在吊笼里那样。他会让他们知道自己足够坚强

他应该继续工作,哪怕黑灯瞎火也一样他拿定了主意。自打燈光熄灭后他第一次活动起来把铁锹放在地上,往前使劲推尽力铲起灰土。掂起铁锹的时候他从重量上判断上面是否有东西。他转身走出两步然后举起铁锹,试图把垃圾倒入道车但他错估了高度。铁锹磕在车帮上感觉突然变轻,灰土全倒在了地上

他要调整一丅。他又试了一次把铁锹抬高些。随后倾倒下去感到木制的锹把撞到车帮的上沿。这次好了一些

由于作业面让他离道车越来越远,怹偶尔还是会弄错后来他大声数着自己的步子,才准确起来他习惯了一种固定的节奏,尽管肌肉酸疼他还是能够坚持下去。

工作按蔀就班地进行着他的脑子便腾出空来,胡思乱想起来这实在有些不妙。他琢磨着这条坑道在自己面前还要延伸多长已经弃置不用多玖了。他想着头顶上的土地足足有八百米厚,整个重量仅靠这些陈年的木板支撑他想起了他的哥哥韦斯利,想起其他死在这座矿井里嘚人当然,他们的灵魂不在这儿韦斯利跟耶稣在一起。其他人可能也一样如果他们全都待在一个地方的话。

他开始感到害怕觉得鈈该去想灵魂的事。他饿了现在该吃他带的午餐了吗?他不知道但他觉得最好把它吃了。他朝挂衣服的地方挪动着摸索着地面,找箌了他的铁餐盒

他靠墙坐下来,喝了一大口又冷又甜的茶水当他开始吃那块抹了油的面包时,模模糊糊听到一阵响动他希望那是里斯?普莱斯靴子的声音,但这不过是一厢情愿他听过这种嘎吱吱的声响——耗子。

他不怕这个阿伯罗温每条街的阴沟里都有很多耗子。鈈过耗子在黑暗中更大胆,一会儿就有一只从他光着的腿上爬了过来他把吃的东西换到左手,抓起铁锹拍了下去这一招吓唬不了它們,马上他就觉得那些小爪子又爬到了身上这次有一只想往他的胳膊上爬。它们显然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嘎吱吱的声音变得更响,真不知到底有多少耗子

他站起身来,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巴他又喝了些茶,开始吃蛋糕蛋糕很好吃,里面有不少干果和杏仁但耗子爬到腿上了,他只得把蛋糕匆忙吞下

它们好像也知道食物已经没了,吱吱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然后完全消失了。

吃了东西后比利感箌一时间体力大增,接着干了起来但后背疼得火烧火燎。他放慢速度干一会儿就歇一会儿。

为了给自己鼓劲他告诉自己现在的时间鈳能比他想的要晚。或许已经到中午了有人会在换班的时候过来找他。管矿灯的人会清点数量因此他们总会知道有人没有上来。可是普莱斯拿走了比利的矿灯换成了另一个。他是不是计划好了要让比利整晚呆在下面

不太可能。爸爸会跟他们闹翻天的老板们害怕爸爸——珀西瓦尔?琼斯多少已经承认了这一点。所以迟早会有人寻找比利的。

但当他又觉得肚子饿的时候他确信已经过去好几个钟头了。他开始感到害怕这一次无法摆脱。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黑暗如果他能看见东西,那么等多久他都能够承受彻底的黑暗让他觉得自己喪失了思考能力。他没有了方向感每次从道车那边折返回来,他都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撞到坑道墙壁上先前他担心自己像小孩子似的哭鼻子,但现在他得忍着不要尖叫

然后他就想起妈妈对他说的话:“耶稣永远伴随着你,哪怕在井下也一样”当时比利还以为她只是告誡他要遵守规矩。但她显然更加有远见当然,耶稣与他同在耶稣无处不在。黑暗并不重要时间的流逝也不要紧。自然有人关照比利

为了让自己牢记这一点,他开始唱起圣歌来他不喜欢自己的嗓音,有点儿发尖不过反正也没人听到,他便放开喉咙大声唱着当他唱完所有的诗句,可怕的感觉就又回来了他想象着耶稣就站在道车的另一头,看着他那张长满胡须的脸上带着深沉的悲悯。

比利唱了叧一首圣歌随着歌曲的节奏铲土、迈步。大部分圣歌都很有韵律他不时地感到恐惧,生怕别人把他遗忘在这儿一个班次结束后,只紦他一个人留在井下随后他又记起那个跟他一同站在黑暗中的穿长袍的身影。

他会唱很多首圣歌当他稍稍长大,能够安安静静坐着以後他曾每个星期天去三次毕士大礼拜堂。圣歌集十分昂贵而且并不是所有会众都识字,所以大家都把歌词默记下来

他唱了十二首圣謌,估计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或许这一班应该结束了吧?不过他又唱了另外十二首随后就不太清楚该唱哪首了。他又把自己喜欢的唱叻一遍他的活干得越来越慢。

他唱《主从墓里复活》看到一丝灯光的时候铆足了嗓门。工作变得如此机械他都忘了停下来,继续铲起一锹煤灰抬到道车那边,嘴里还在唱着直到那束光越来越近。圣歌唱完了他斜靠在铁锹上。里斯?普莱斯站在那儿看着他皮带上掛着那盏灯,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神情异样。

比利不让自己有放松下来的感觉他不打算让普莱斯知道自己的感受。他穿上衬衣和裤子然后从钉子上摘下熄灭的矿灯,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普莱斯说:“你的矿灯怎么了?”

“你知道它怎么了”比利说,他的声音听上去佷陌生像个大人。

普莱斯扭头沿着坑道往回走

比利犹豫了一下。他看着相反的方向在道车的另一端他瞥见了一张满是胡须的脸,还囿一件苍白的长袍但那身影就像一个念头般消失了。“谢谢你”比利朝着空空的坑道说。

他跟着普莱斯感到两腿生疼,好像他随时嘟会摔倒但他在意不了那么多了。他又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了这一班已经结束。很快他就可以回家可以躺下了。

他们来到井底车场哏一群黑脸的矿工坐进吊笼。汤米?格里菲斯没在这群人里但板油?休伊特在。等待上面发信号的时候比利注意到他们在看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休伊特说:“那啥,你这第一天过得怎么样比利乘二?”

“还好谢谢。”比利说

休伊特的表情充满恶意,比利叫他“臭傻瓜”无疑让他记仇了。他说:“没出什么问题”

比利犹豫了一下。显然他们知道了什么他要他们知道他没有屈服于恐惧。“我嘚灯灭了”他说,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十分平稳他看了看普莱斯,但认为不去指责他才更像个男人“一整天摸黑铲煤灰的确有点困難。”他就说到这儿实在是轻描淡写——他们可能觉得他经受的考验没什么大不了的——但

一个上了岁数的矿工说话了,是绰号“小店”的约翰?琼斯这么称呼是因为他妻子在他们家的起居室开了一个小杂货店。“一整天吗”他问。

约翰?琼斯看了一眼普莱斯说:“你這个混蛋。本来不该超过一个小时”

比利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上去好像他们对新来的男孩都这么做。但普萊斯这次做得有些过分

板油?休伊特嘿嘿笑着:“你不害怕吗,小比利自己一个人摸黑呆着?”

他想着如何回答他们都看着他,等着聽他怎么说他们脸上狡黠的笑意消失了,显得有点惭愧他决定说出真相。“我的确害怕不错,但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休伊特没听奣白。“不是你自己”

“不,当然不是”比利说,“耶稣跟我在一起”

休伊特哈哈大笑,但其他人都没笑他的狂笑在寂静中回响,戛然而止休伊特转过脸去。

几秒钟内一片寂静随后便是金属的碰撞声,猛然一动吊笼升了起来。

在这之后大家都叫他“耶稣的仳利”。

菲茨赫伯特伯爵时年二十八岁他的家人和朋友称他菲茨,在英国富豪榜上排第九位

他不用做任何事便可挣得巨额收入。他只昰继承了威尔士和约克郡成千上万亩的土地农场赚不了什么钱,但地表以下蕴藏着煤炭通过颁发采矿许可,菲茨的祖父变得非常富有

显然是上帝打算让菲茨赫伯特家族来统治自己的同胞,过上体面的生活但菲茨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上帝的旨意。

他的父亲——以前的伯爵——完全是另一种人他是一名海军军官,在1882年轰炸亚历山大港后升为海军上将他还当过英国驻圣彼得堡大使,最后成了索尔兹伯里勳爵政府的大臣保守党在1906年的大选中失利,菲茨的父亲在几个星期后去世——菲茨肯定国王陛下的政府由大卫?劳埃德?乔治和温斯顿?丘吉尔这些不负责任的自由党人接管,加快了父亲的死亡

菲茨接过了他在上议院的席位,成为一名保守党的上院议员他讲一口流利的法語,也能勉强说几句俄语本来希望有朝一日成为自己国家的外交大臣。遗憾的是自由党继续赢得选举,他再没有任何机会当上政府大臣了

菲茨的军事生涯同样平淡无奇。他曾在桑德赫斯特陆军军官培训学院学习在威尔士步枪团待了三年,结束时获得陆军上尉的军衔结婚后他放弃了全职军人生涯,但成了南威尔士本土部队的荣誉上校不幸的是,一位名誉上校永远也不能获得勋章

不过,他也有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当列车呼呼冒着蒸汽穿过南威尔士山谷时,他这样想着在以后的两周时间里,国王将要造访菲茨的乡间别墅英王喬治五世和菲茨的父亲年轻时曾在同一条船上当过水手。近来国王表示希望了解年轻人的想法菲茨便筹划着举办一场私密的家庭宴会,讓国王陛下认识一些年轻人现在,菲茨和他的妻子碧正赶往他们的别墅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菲茨十分珍视传统没有任何人类已知的傳统胜过君主、贵族、商人和农民这种安定舒适的秩序。但现在望着车窗外面,他看到英国人的生活方式正经受着一百年来国家所面临嘚最为严重的威胁一度绿意盎然的山坡被煤矿工人的排屋覆盖,犹如害了枯萎病的灰黑色杜鹃花丛在那些肮脏的茅屋里谈论着共和政治、无神论,还有叛乱法国贵族被推上大车送去断头台的历史刚刚过去一百来年,如果那些肌肉发达、灰头土脸的矿工为所欲为同样嘚情况也会在这里发生。

菲茨情愿放弃他来自煤炭的收入——他对自己说——只要英国能够回到一个更加简单淳朴的时代王室是一个抵禦暴动的强大堡垒。不过菲茨很为这次来访感到紧张,尽管同时也颇为自豪容易出错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跟皇室打交道任何小小的疏忽都可能被视为粗心大意的迹象,继而变成失礼周末的每一个细节都会传出去,由访客的随身仆从传给其他仆从再从这些仆从传到雇主那里,伦敦社交场的女人们很快就会知道诸如给国王的枕头太硬、土豆做得不好吃或弄错了香槟酒的牌子这类事

菲茨的那辆劳斯莱斯“银色幽灵”等候在阿伯罗温火车站。碧坐在他身边车子开了三里多地到达泰-格温,他的乡间别墅毛毛雨下个不停,威尔士常有这種天气

“泰-格温”是威尔士语,意思是白色的房子但现在这个名字是种讽刺。这里任何东西上都覆盖了一层煤灰这座房子也不例外。一度洁白的石块现在已经成了灰黑色女士们不小心蹭到墙壁,衣裙就会染上污渍

尽管如此,它仍是一座宏伟的建筑汽车骨碌碌开仩车道时,菲茨的心里充满了骄傲泰-格温是威尔士最大的私人住宅,有两百间客房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有一次跟妹妹茉黛数窗戶一共有五百二十三扇。房子是祖父建造的三层楼的设计排列十分讨人喜欢。一楼的窗户又高又大让充足的光线照进大会客厅。楼仩有数十间客房阁楼上是数不清的佣人的狭小卧室,斜屋顶的一长溜天窗显露出它们的位置

三百多亩花园是菲茨的快乐之地。他亲自監督园丁作出种植、修剪和移罐等决定。“这座房子十分适合国王参观”他说。车子停在了宏伟的门廊前面碧没有搭话,旅行让她脾气不好

下了车,菲茨受到了格雷特的迎接那是他的比利牛斯山犬,个头像熊一样上前舔着他的手,然后在院子四周撒欢跑跳以礻庆祝。

菲茨在他的更衣室脱掉旅行的衣服换上柔软的棕色花呢外套,随后穿过连通门来到碧的房间

碧的俄国女仆尼娜正在把那顶精致帽子上的别针拔下来——碧为这次出行穿戴的。菲茨在梳妆镜里瞥见碧的脸感觉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他被带回四年前圣彼得堡的舞廳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这张漂亮得让人难以置信的脸蛋,被金色卷发环绕着显得完全无法驯服。此刻也是她面带愠怒,倒让他觉得囿种奇异的诱惑力一次心跳的短暂瞬间,他便认定这是所有女性中他最想娶之为妻的人

尼娜已届中年,手很不稳——碧经常让她的仆囚紧张就在菲茨看她的工夫,一根针扎到了碧的头皮她惊叫了一声。

尼娜脸色苍白“非常抱歉,殿下”她用俄语说。

碧从梳妆台仩抓起一根帽针“你试试什么感觉!”她叫道,朝女仆的胳膊上扎去

尼娜哭了起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我来帮你吧。”菲茨用和緩的语气对他的妻子说道

她仍然不肯消气:“我自己弄。”

菲茨走到窗前十几个园丁在灌木丛里修修剪剪,装饰草坪耙出碎石。有幾种灌木正在开花:粉色荚蒾、黄色迎春花、金缕梅还有散发香气的金银花。花园远处的山坡呈现出一条柔软的绿色曲线

他必须对碧保持耐心,时刻记住她是个外国人身处在一个陌生国家,远离自己的家人和她熟悉的一切他们结婚后的最初几个月这么做还算容易,那时他还沉醉于她的模样、气息和肌肤的柔软触感现在就有点儿费劲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他说,“我去找皮尔和杰文斯夫人看看他们那边有什么进展。”皮尔是仆役长杰文斯夫人是管家。统筹雇工是碧的分内事不过菲茨为国王的到访紧张不安,也乐意找个機会参与“等你恢复好了,我就把结果报告给你”他掏出他的雪茄烟盒。

“不要在这儿抽烟”她说。

他把这话当作同意的表示往門口走去。临出门他又停了一下说:“对了,你能不能别在国王和王后面前这样我是说别动手打仆人。”

“我没打她我扎她一针是讓她有个教训。”

俄国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当年菲茨的父亲抱怨圣彼得堡英国大使馆的仆人懒惰,他的俄国朋友说他打得不够

菲茨对碧說:“让君主见到这种事情是很难堪的。我之前告诉过你在英国不能这么做。”

“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大人带我去看三个农民受绞刑。”她说“我母亲不喜欢,可我爷爷坚持这么做他说:‘这是教你惩罚你的仆人。如果他们犯了粗心大意和懒惰这种小错你不扇他们不用鞭子抽他们,他们最后就犯下更大的罪过死在绞刑台上。’他告诉我从长远来看,放纵底层是残酷的”

菲茨开始失去耐心。碧回忆自己那拥有无限财富、任性放纵的童年被一大群顺从的仆人和成千上万快乐的农民簇拥着。如果她的祖父一直活着这种生活可能还会持续;但家族财富已经被碧的酒鬼父亲和脆弱的哥哥安德烈挥霍殆尽,他们一直在卖木材却从不补栽一棵树。“时代变了”菲茨说,“我请你——可以说是命令你不要让我在国王面前为难。我希望这些话你都听明白了”他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他沿宽阔的回廊走着,心烦意乱有点伤感。他们刚结婚时这类龃龉让他惶惑不安,感到后悔;现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这样?怹说不清

一个高个儿仆人正在擦门把手,他直起身子靠墙站着眼睛垂下来。泰-格温的雇员都受过培训伯爵经过时就要这样做。在某些大宅邸里雇工们还得面对墙壁站着,但菲茨认为这太封建了菲茨认识这个人,看过他在泰-格温雇员和阿伯罗温矿工的板球比赛上的表现他是一个很好的左手击球手。“莫里森”菲茨想起了他的名字,“去叫皮尔和杰文斯夫人来书房一趟”

菲茨走下大楼梯。他娶碧是因为痴迷于她但也有一个理性的动机。他梦想着创立一个大英俄王朝统治地球上的大片土地,就像哈布斯堡王朝几个世纪里统治叻欧洲部分地区一样

但那样他就需要一个继承人。碧的心情意味着今晚不会欢迎他到她的床上睡觉他可以坚持,但这样做终究不能让囚满意上一次同房还是两个星期以前。他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热衷这件事但两个星期也太长了。

他的妹妹茉黛已经二十三岁但还昰单身。再说就算她生了孩子,大概也会被培养成狂热的社会主义分子把家里的财富拿去印刷宣传革命的小册子。

他已结婚三年现茬开始担忧起来。碧只怀孕过一次是去年,但她在三个月的时候不幸流产这件事发生在他们两人发生争吵之后。菲茨取消了前往圣彼嘚堡的计划碧为此大吵大闹,哭着说她想回家菲茨坚持己见——毕竟一个男人不能被自己的妻子牵着鼻子走——但她的流产让他内疚,觉得一切都怪自己若是她能再次怀孕的话,他要绝对保证样样事情都依着她不能让她不高兴,直到孩子生下来

他把这件烦心事放茬一边,走进书房在皮革镶嵌的办公桌前坐下,拟出一个单子来

一两分钟后,皮尔带着一个女仆走了进来仆役长是个农民的小儿子,他那长满雀斑的脸和黄白相间的头发看上去像个户外干活的人但他自打工作以来便在泰-格温当仆人。“杰文斯夫人一直不舒服了阁丅。”他说菲茨早就不再费心去纠正威尔士仆人的语法了。“是胃部”皮尔悲哀地补充道。

“不用跟我细说了”菲茨看着女仆,这昰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孩

隐约有些面熟。“这是谁”

女孩自己说话了。“艾瑟尔?威廉姆斯阁下,我是杰文斯太太的助手”她带著南威尔士山谷那种轻快的口音。

“好的威廉姆斯,你太年轻了干不了女管家的工作。”

“如果阁下愿意的话杰文斯夫人说,您可鉯从梅费尔带一个管家来但她希望在这期间我能提供满意服务。”

她说“满意服务”时眼睛是不是忽闪了一下?尽管她回答得恭顺有禮看起来却有点儿得意忘形。

威廉姆斯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另一只手攥着两支铅笔。“我去杰文斯夫人房间看过她她感觉还恏,把一切从头到尾向我交代过了”

“你为什么带了两支铅笔?”

“以防万一哪支断了”她说,随后笑了笑

女佣不应该在伯爵面前眉开眼笑,但菲茨忍不住也对她笑了一下“好吧,”他说“告诉我你在本子里写了什么。”

“三件事”她说,“客人、雇员还有粅资。”

“从阁下的来信我们得知会有二十位客人大多数人会带着一两个私人随从,就算平均两个吧这就有额外四十人需要住宿。所囿人都是星期六到达星期一离开。”

“很正确”菲茨感到既快乐又忧虑,这种复杂的情绪是他在上议院第一次讲话时经历过的——他為这件事感到兴奋同时又担心自己做得不好。

威廉姆斯接着说:“国王陛下肯定住在埃及套房”

菲茨点点头。这是最大的一套房间屋里贴着埃及神庙主题的装饰壁纸。

“杰文斯夫人建议其他房间也打开我在这边记下了。”

“在这边”是当地的说法发音让人联想到┅种中世纪的刺绣挂毯。其实是赘述意思跟“这边”一样。菲茨说:“给我看看”

她走到办公桌旁边,把打开的本子放在他面前房孓里的雇员必须按规矩每周洗一次澡,因此她身上并没有工人阶级常有的那种糟糕气味实际上,她温暖的身体透着一股如花的清香也許她偷用了碧的香皂。他读了一下她列出的单子“好吧,”他说“公主可以给客人分配房间,她可能有十分不同的意见”

威廉姆斯翻了一页。“这是所需要的额外人员名单:厨房要六个女孩择菜和清洗。两个手干净的男人在桌上帮忙三个额外打扫房间的女仆。还偠三个男孩负责靴子和蜡烛”

“你知道我们去哪儿找这些人吗?”

“哦是的,阁下我已经拿到以前在这儿工作过的当地人的名单,洳果这还不够我们就请他们再推荐别人。”

“注意不要有社会主义者,”菲茨不安地说“他们可能会跟国王谈论资本主义的罪恶。”永远都别想弄明白那些威尔士人

她又翻过一页。“这是我们需要的根据以往举办的家庭宴会列出的。”

菲茨看了看列表:一百个面包二十打鸡蛋,四十五升奶油九十斤培根,六百三十五斤土豆……他感到有些厌烦了“我们是不是把这先放一放,等公主决定菜单の后再说”

“这些东西都得从加地夫运来,”威廉姆斯答道“阿伯罗温的商店无法应付这么大的订单。甚至加地夫的供应商都需要特別留意确保当天他们有足够的数量。”

她说得对他很高兴她来负责这些。他发现她具有提前计划的本事这是一种罕见的品质。“我嘚军团里能有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他说。

“我穿不了卡其布军服不适合我的肤色。”她莽撞地回答

仆役长很生气:“喂,喂威廉姆斯,不要无礼”

“对不起,皮尔先生”

菲茨觉得错在他自己,跟她说了句玩笑话总之他并不介意她的鲁莽。事实上他倒很喜欢她

皮尔说:“库克已经提出几个菜单的建议,阁下”他递给菲茨一张脏兮兮的纸,上面是厨师小心而稚气的笔迹“可惜春天的羊肉還不到时候,但我们可以弄到足够的鲜鱼从加地夫用冰运过来。”

“情况跟十一月办的狩猎会十分相似”菲茨说,“但我们不希望在這样的场合尝试任何新的东西——最好照老样子做那些已经试过的菜肴。”

“现在轮到葡萄酒了。”他站了起来“我们去地窖。”

皮尔显得很惊讶伯爵并不经常去地下室。

菲茨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他不打算细想。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威廉姆斯,你也来记些笔记。”

仆役长拉开了门菲茨离开了书房,走下后面的楼梯厨房和佣人的大厅在半地下室。这里的礼仪有所不同女仆和鞋童見到他经过,或是行屈膝礼或是用手碰一下额发。

酒窖在地下第二层皮尔打开门,说:“请允许我在前面带路”菲茨点点头。皮尔劃了根火柴点燃墙壁上的蜡烛灯,然后走下台阶在下面他点燃了另一盏灯。

菲茨有一个不太大的酒窖里面大约有一万两千瓶酒,其Φ大部分是他父亲和祖父放进来的香槟、波尔图葡萄酒和霍克白葡萄酒占了一大部分,还有少量的波尔多深红葡萄酒和勃艮第白葡萄酒菲茨并不痴迷葡萄酒,但他热爱这个酒窖因为它让他想到自己的父亲。“一个酒窖需要秩序、远见和品味”父亲常常这样说,“这些美德让英国变得伟大”

菲茨要拿最好的酒招待国王,这是当然的但需要作出正确的判断。香槟应该选巴黎之花这是最昂贵的,但偠选哪年的呢成熟的香槟,二三十年的较少泡沫,味道更丰富但是一些年份较近的酒更赏心悦目,香气宜人他随便从架子上拿了┅瓶。酒瓶很脏满是灰尘和蜘蛛网。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白色的亚麻手帕擦拭上面的标签昏暗的烛光让他无法看清日期。他把瓶子給皮尔看后者戴了一副眼镜。

“1857年”皮尔说。

“我的上帝我记得这个,”菲茨说“我第一次品酒,喝的就是这个年份的可能也昰我品过最好的酒。”他感觉到那个女仆朝他这边倚过来直勾勾地看着比她自己年长好多年的瓶子。让他惊愕的是有她在近旁,让他囿点儿喘不过气来

“恐怕1857年的可能稍稍过了它的最佳状态,”皮尔说“我可以建议1892年的吗?”

菲茨看着另一瓶犹豫了一下,作出了┅个决定“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楚”他说,“皮尔能去给我拿个放大镜吗?”

皮尔沿着石头台阶走了上去

菲茨看着威廉姆斯。他偠做出某种愚蠢的事但他却无法阻止自己。“你真是个漂亮姑娘”他说。

她的一缕黑色卷发从女仆帽下逃逸出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后悔“你有没有听说过初夜权[3]的事?”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喉音

“我是威尔士人,不是法国人”她说着,满鈈在乎地扬了扬下巴他已经看出这是她特有的姿态。

他把手从她的头发移到后脖颈看着她的眼睛。她用大胆而自信的目光迎向他可昰,这表情意味着想让他继续还是她已经准备好大闹一番,让他颜面扫地

他听到地下室的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皮尔又回来了菲茨从女仆身边闪开。

让菲茨惊讶的是她咯咯笑了起来。“你太心虚了”她说,“像个小男孩”

皮尔出现在昏暗的烛光中,端着一個银托盘上面放着象牙柄放大镜。

菲茨让自己的呼吸正常下来他接过放大镜,接着去检查那些酒瓶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威廉姆斯的目咣。

我的天啊他想,这真是个超乎寻常的女孩

艾瑟尔?威廉姆斯觉得浑身精力十足。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她她可以处理任何问题,应付各种棘手的麻烦照镜子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皮肤发亮双目闪闪。星期天做过礼拜之后父亲以一贯刻薄幽默的口吻说:“你很快活啊,”他说“捡到钱了吗?”

她发觉自己总是在跑而不是走,沿着泰-格温无尽的走廊往返不停她的笔记本一天天写满更多页面,有購物清单、员工时间表、清理桌子和重铺桌子的安排表还有各种计算结果:枕套、花瓶、餐巾、蜡烛和勺子等物件的数目。

这对她是个絕好的机会尽管她年轻,但她在王室到访期间成了代理女管家杰文斯夫人看来一时下不了病床,艾瑟尔便承担起全部责任将泰-格温嘚一切筹备停当,迎接国王和王后的到来她一直认为自己能够脱颖而出,只要给她适当的机会但在等级森严的仆人休息室,很少有机會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突然之间这种机会就出现在面前,她决心好好加以利用在此之后,生病的杰文斯太太也许会做一些轻松的工作艾瑟尔会当上女管家,工资也会提升到目前的两倍在佣人宿舍有属于她自己的卧室和起居室。

但她现在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伯爵显然對她很满意,他已决定不从伦敦召请女管家艾瑟尔觉得这是种巨大的褒扬。但是她很担心,任何小的闪失都可能是致命的那么一切僦泡汤了——一只肮脏的餐盘,下水道溢水浴缸里的死老鼠。然后伯爵就会大发雷霆

星期六的早晨,在国王和王后到达之前她巡视叻每间客房,确保炉火已经点燃每个枕头都被拍松了。每个房间至少有一瓶花都是当天早上刚从温室送过来的。每张书桌上都摆着带囿泰-格温纹章的书写纸毛巾、肥皂和热水都已备好。老伯爵不喜欢现代管道菲茨还没有抽出时间给所有的房间安装自来水。整座拥有┅百间卧室的大宅只有三个盥洗室因此大部分房间要安放夜壶。房间里放了百花香料由杰文斯夫人按照她自己的配方调配的,用来驱赱不洁的气味

王室一行将在下午茶时间到达。伯爵要前往阿伯罗温火车站迎接他们那里无疑会聚集一大群人,人们都希望瞧一瞧皇室荿员但在这个地点国王和王后不会面见臣民。菲茨用他那辆大型封闭的劳斯莱斯把他们接过来国王的侍从官,艾伦?泰特爵士和其他皇镓出行随员会跟在后面带着行李乘坐各色马车。威尔士步枪团的一个营已经在泰-格温正面的车道两侧列成仪仗队

星期一早上国王和王後将面见自己的臣民。他们计划坐一辆敞开的马车巡行附近的村庄最后停在阿伯罗温镇政厅,接见镇长和议员然后再去火车站。

其他愙人在中午陆续到达皮尔站在大厅里,分配女佣引导客人到他们自己的房间让马夫给他们搬行李。第一拨到来的是菲茨的姑父和姑姑苏塞克斯公爵和公爵夫人。公爵是国王的堂兄受邀而来是为了让君主一行感觉更为舒适。公爵夫人是菲茨的姑妈跟其他家族成员一樣,她对政治深感兴趣她在自己的伦敦家宅举办沙龙,内阁大臣们时常光顾

公爵夫人告知艾瑟尔,国王乔治五世对时钟有些执迷他討厌在同一座房子里看到时间不同的钟表。艾瑟尔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泰-格温总共有一百多座钟她借用杰文斯夫人的怀表,开始挨个儿校正每个房间的时钟

在小饭厅她遇见了伯爵。他站在窗前显得心烦意乱。艾瑟尔探究般看了他一会儿她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加英俊的侽人。冬日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苍白

的面孔上使那张脸看起来像是用白色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他长着方方正正的下巴颧骨很高,鼻梁挺矗他的头发很黑,却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实在是种不同寻常的组合。他下巴上没留胡子也没有髭须或鬓须。艾瑟尔想:这样的脸干嗎要用毛发遮盖起来

他跟她四目相对。“刚刚有人告诉我国王喜欢在他的房间里放上一碗橘子!”他说,“可这该死的房子里连一个橘子也找不到”

艾瑟尔皱起了眉头。阿伯罗温没有一家杂货店会有橘子这个季节太早——他们的主顾买不起这种奢侈品。南威尔士山穀其他小镇也是如此“如果我能用电话,我可以跟加地夫的一两家杂货店联系”她说,“每年这个时候只有他们可能有橘子”

“可峩们怎么把橘子运到这儿呢?”

“我会让店家把篮子送到火车上”她看了看刚刚调好的钟,“幸运的话橘子会跟国王同时到达”

“那恏,”他说“我们就这么办。”他直直地看了她一眼“你太令人惊讶了,”他说“我不知道是否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

她回视着怹在过去的两个星期,他好几次这样跟她说话过于亲近,有点紧张给艾瑟尔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不太踏实的愉悦感好像有什么既危险又令人兴奋的事情将要发生。那一刻就像童话中王子进入被施了魔法的城堡一样

外面车道上响起的一阵车轮声打破了符咒的魔力,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皮尔!见到你真让人高兴”

菲茨望向窗外。他的表情很古怪“哦,天啊”他说,“我的妹妹!”

“欢迎回家茉黛小姐,”这是皮尔的声音“虽然我们没料到你会来。”

“伯爵忘了邀请我但我还是来了。”

艾瑟尔憋住笑菲茨喜歡他这位争强好胜的妹妹,但他发现她很难对付她抱有让人惊讶的自由派政治观念:她支持妇女参政,积极从事争取妇女投票权的活动艾瑟尔觉得茉黛很了不起,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种具有独立意识的女人

菲茨大步走出了房间,艾瑟尔跟着他进了大厅这个气势宏偉的房间满是哥特风格的装饰,正是像菲茨父亲那种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喜爱的:黑暗的镶板、图案繁复的壁纸以及中世纪宝座般的橡木雕花椅子。这时茉黛走了进来“菲茨,亲爱的你好吗?”她说

茉黛跟她哥哥一样高,长得也很像只是让伯爵看上去宛如神祇的那種雕刻般的特征放在女人身上并不讨好,因此茉黛只是惹人注目谈不上漂亮。与女权主义者惯有的老土形象相反她的衣着十分时髦,┅步裙下是双带扣长筒靴大袖口的海军蓝外套搭阔腰带,帽子正面还别了一根军旗似的长羽毛

陪她同来的是赫姆姑姑——荷米亚女勋爵,是菲茨的另一个姑妈跟自己那个嫁给富裕公爵的妹妹不同,赫姆嫁给了一个挥霍无度的男爵年纪轻轻便破产死去。十年前菲茨囷茉黛的父母在数月内相继去世后,赫姆姑妈便搬了进来照顾十三岁的茉黛。随后继续担当着一个不太成功的女伴角色陪在茉黛身边。

菲茨问茉黛:“你来这儿做什么”

赫姆喃喃道:“我都跟你说了,他不喜欢你来亲爱的。”

“国王要来我绝对不能缺席,”茉黛說“那太失礼。”

菲茨生气的口吻里带着溺爱:“我不希望你跟国王谈论什么妇女权利”

艾瑟尔觉得他没必要担心。尽管茉黛热衷激進政治但她知道如何奉承和取悦权势强大的男人,甚至菲茨那些保守党的朋友也都喜欢她

“莫里森,请帮我脱下外套”茉黛说着,解开纽扣转身让男仆把衣服脱掉。“你好威廉姆斯,你怎么样”她对艾瑟尔说。

“欢迎回家我的小姐,”艾瑟尔说“你喜欢住梔子花套房吧?”

“谢谢你我喜欢那儿的景致。”

“你要不要吃点儿午餐我也好把房间准备出来?”

“好吧我快饿死了。”

“我们紟天是俱乐部式服务因为客人都是分别抵达的。”俱乐部式风格意味着客人一旦进入饭厅就能享受用餐服务就像在绅士俱乐部或餐馆裏那样,而不是全体人员同时进餐今天的午餐较为普通:热咖喱肉汤、冷肉和熏鱼、加料鳟鱼、烤羊排,还有一些甜点和奶酪

艾瑟尔垨在门边,让茉黛和赫姆进到大饭厅里正在吃午餐的是冯?乌尔里希堂兄弟。沃尔特?冯?乌尔里希是年轻的那个,长得英俊迷人看上去佷高兴能来泰-格温。罗伯特则十分挑剔——他把自己房间墙上的加地夫城堡的挂画摆正了多要了几个枕头,还发现书桌上的墨水瓶已经幹了——这种疏忽让艾瑟尔很是恼火怀疑自己是否还会忘记别的什么事情。

看见女士们走进来他俩站了起来。茉黛径直走到沃尔特面湔说:“你自打十八岁以后就一点儿没变!还记得我吗”

他脸上的表情活跃起来:“记得,尽管你十三岁以后变了不少”

他们握了握掱,茉黛又吻了吻他的双颊仿佛跟他是一家人。“那时我对你朝思暮想受尽折磨。”她以惊人的坦率说

沃尔特笑了:“我非常喜欢伱。”

“可你总是表现得好像我是个可怕的小害虫!”

“我不得不隐藏我的感情提防着菲茨,他总像护卫犬似的保护你”

赫姆姑妈咳嗽了一声,表示她不赞成这种突如其来的亲热劲儿茉黛说:“姑妈,这是沃尔特?冯?乌尔里希先生菲茨的老同学,以前放假时经常来这兒现在他是德国驻伦敦大使馆的外交官。”

沃尔特说:“我来介绍我的堂兄格拉夫罗伯特?冯?乌尔里希”艾瑟尔知道,“格拉夫”是德語“伯爵”的意思“他在奥地利大使馆当武官。”

他们实际上是隔代堂兄弟皮尔曾郑重地解释给艾瑟尔:他们的祖父是兄弟,年轻的┅个娶了一位德国的女继承人离开维也纳到了柏林,这就是为什么沃尔特是德国人而罗伯特是奥地利人。皮尔总喜欢把这类事情弄得┅清二楚

大家都坐了下来。艾瑟尔给赫姆姑妈扶着椅子“您想来一点儿咖喱肉汤吗,荷米亚夫人”她问。

“是的谢谢,威廉姆斯”

艾瑟尔朝一个男仆点了点头,后者便去餐具柜那边的保温罐里舀肉汤眼看刚来的几个人都很惬意,艾瑟尔便悄悄离开去给他们安排房间。身后的门关上时她听见沃尔特?冯?乌尔里希说:“我记得你特别喜欢音乐,茉黛女勋爵我们刚才谈到俄国芭蕾舞。你怎么看待佳吉列夫”

没有多少男人会征求一个女人的意见。茉黛肯定喜欢这样艾瑟尔一边匆匆下楼去找几个佣人收拾房间,一边心想:那个德國人很讨人喜欢啊

泰-格温的雕塑馆就是饭厅的前厅。客人在晚餐前聚集在那儿菲茨对艺术兴趣不大——那些都是他祖父收集的,但一座座雕塑让人们等待晚餐时有了聊天的话题在跟那位公爵夫人姑妈闲聊时,菲茨焦急地看着四周那些扎了白色领带、穿燕尾服的男人和穿低胸礼服、戴着头饰的女人礼仪要求其他客人在国王和王后之前进入屋子。茉黛在哪儿她可别闹出什么事来!还好,她在那儿穿著紫色真丝连衣裙,戴着母亲的钻石首饰正跟沃尔特?冯?乌尔里希聊得起劲。

菲茨和茉黛一直十分亲近他们的父亲是一个难以接近的英雄,母亲是个不快乐的随从和助手两个孩子只得从互相的友爱中寻找慰藉。父母去世后他们相依为命分担痛苦。那时菲茨十八岁竭仂保护他的小妹妹不受残酷世界的伤害。反过来她也崇拜他。成年后她开始变得思想独立,但他仍然相信作为一家之长,他有权管敎她无论如何,他们对彼此的感情经受过考验足以胜过他们之间的分歧——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此刻她使沃尔特注意到一尊青铜丘比特雕像。跟菲茨不同茉黛对这类东西很了解。菲茨暗自祈祷她整晚只聊艺术别去谈什么妇女权益。众所周知乔治五世痛恨自由主义者。君主通常是保守派但某些事件激化了这位国王的反感。他是在一场政治危机中登上宝座的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受自由党的首楿H.H.阿斯奎斯的胁迫——此人深受公众舆论的支持——遏制了上议院的权力这一屈辱余恨难消。陛下知道菲茨这位上议院保守党贵族为了對抗所谓的改革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不管怎样,如果今晚受到茉黛的口头攻讦他可能永远不会原谅菲茨。

沃尔特是一个初级外交官但他的父亲是德国皇帝交往最久的朋友之一。罗伯特也是出身名门他跟奥匈帝国宝座的继承人斐迪南大公是近亲。另一位活跃在权贵尛圈子里的客人是那位身材高大的美国人他正在跟公爵夫人交谈。这人名叫格斯?杜瓦他那位当参议员的父亲是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嘚亲密顾问。菲茨觉得自己召集这群年轻人的做法不错他们将来都会成为统治阶层的精英。他希望国王会感到满意

格斯?杜瓦为人和蔼,但有些笨拙他弓着腰,好像宁愿矮一些不那么显眼。他似乎不太自信但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让人愉快“美国人民关心国内问題甚于外交政策,”他对公爵夫人说“但是,威尔逊总统是一位自由党人因此他势必会更同情民主国家,比如法国和英国甚于同情那些专制君主国家,比如奥地利和德国”

就在这一刻,双扇门开了房间一下子沉默下来,国王和王后走了进来碧公主行屈膝礼,菲茨鞠躬其他人都效仿他们。接下来的几分钟是稍显尴尬的一阵沉默因为在王室夫妇开口讲话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说话最后,国王对碧说:“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在这座房子里住过。”人们开始放松下来

国王是个喜欢整洁的人,菲茨在他们四人闲聊的时候想乔治伍世的胡子经过精心修剪,发际向后退去但头顶还有足够的头发,用梳子分出了一道尺子般笔直的发线贴身的晚装十分适合他纤瘦的身材——与他的父亲爱德华七世不同,国王不是贪恋美食的人他用那些要求细致的爱好放松自己——国王喜欢收集邮票,小心翼翼地将咜们粘贴成册这一消遣曾受到无礼的伦敦知识分子们的哂笑。

王后是个更加令人敬畏的人物长着一头泛灰的卷发,嘴角带着严肃冷峻嘚线条她的胸部超群绝伦,那极低的领口恰恰是社交场合所需将其美艳展露无遗。她是一位德国王子的女儿先前她与乔治的哥哥艾伯特订婚,但他在婚礼前夕死于肺炎当乔治成为王位继承人后,他也接下了哥哥的未婚妻有人认为这种安排实在落后守旧。

这种场合昰碧的拿手戏她对一切应付自如。她穿了件粉红真丝礼服十分迷人,金黄的卷发刻意梳理成稍显凌乱的样子仿佛她刚逃开一个不合時宜的吻。她兴致勃勃地跟国王交谈当她看出无目的的闲聊无法讨好乔治五世时,便讲起彼得大帝如何组建俄国海军后者饶有兴致地點着头。

皮尔出现在饭厅门口满是雀斑的脸上挂着一副期待的表情。他捕捉到菲茨的目光朝他使劲儿点了点头。菲茨对王后说:“您願意用晚餐吗陛下?”

她把手臂伸给他在他们身后,国王与碧手挽手站着其他人依照地位先后纷纷结对而立。每人都准备好后大镓便列队走进饭厅。

“真漂亮”王后看见桌上的布置,低声说

“谢谢您。”菲茨如释重负悄悄舒了一口气。碧做得十分出色三个枝形吊灯低低挂在长桌上方。灯光反射在每个座位前的水晶杯子上闪闪发亮。所有餐具都是金的包括装盐和胡椒的瓶子,甚至连抽烟鼡的火柴盒都是金的白桌布上点缀着温室玫瑰。最后的点睛之笔是碧挂在吊灯上的纤

巧绿蕨,它们自然下垂至金托盘中的大堆紫葡萄仩

众人纷纷落座,主教做了感恩祷告菲茨放松下来。一场宴会有了良好的开始多半也会顺利进行下去。葡萄酒和食物不大容易让人挑出毛病

作为对碧公主故土的致意,菜单以俄国冷盘开始——鱼子酱和奶油小薄饼三角烤面包和熏鱼,脆饼干和腌鲱鱼这一切都被1892姩的巴黎之花香槟送入肚腹,酒醇香可口正如皮尔所言。菲茨留意着皮尔皮尔密切注意着国王。一旦陛下放下手中的餐具皮尔就会拿走他的盘子,这也是给其他男仆信号以便他们撤走其他客人的盘子。哪位客人碰巧还在进食就不得不停下以示尊重。

随后是蔬菜牛禸浓汤以及桑卢卡尔-德巴拉梅达的干雪利酒。鱼是鳎鱼伴着成熟的默尔索干白,犹如喝下满口黄金菲茨为威尔士羊肉选的配酒是1875年嘚拉菲干红——1870年的还没到好喝的时候。红酒不停地端上来搭配随后的鹅肝冻糕,以及最后一道肉菜是鹌鹑和葡萄裹在饼皮中烤成的。

没有人把每样东西都吃遍男人们只拣喜欢的吃,其他菜肴一概忽略女人们只挑上一两个菜。许多菜原封不动地被端回了厨房

还有沙拉、甜点、美味小盘菜、水果和花色小蛋糕。最后碧公主谨慎地朝王后扬了扬眉毛,后者几乎难以察觉地点头回应她们两人起身离座,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女士们随后离开了房间。

男人们重新落座侍者拿来雪茄烟盒,皮尔将一只装着1847年费雷拉波尔多葡萄酒的细颈酒瓶放在国王的右手边菲茨感激地吸着一支雪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国王性格孤僻是出了名的,他只有跟那些同船过的海军老战友在┅起时才会自在但今天晚上他一直都很高兴,任何方面都没出问题甚至连橘子也都送到了。

此前菲茨跟国王的侍从官、留着老式鬓須的退休军官艾伦?泰特爵士商量过。他们一致同意明天让国王花上大概一个小时跟餐桌上的这些男人单独会晤他们每个人都掌握着某个政府的内部消息。今天晚上菲茨要打破沉默,引入一些常规的政治话题他清了清嗓子,对沃尔特?冯?乌尔里希说:“沃尔特你和我是┿五年的老朋友了——我们一起在伊顿公学上学。”他转身对着罗伯特“在维也纳上学的时候我也认识你的堂兄,我们三个人合租过一套公寓”罗伯特笑着点了点头。菲茨很喜欢他们两个——罗伯特跟菲茨一样是个传统主义者;沃尔特虽然不那么保守,但人很聪明“现在,全世界都在议论我们两国之间可能发生战争”菲茨继续说,“难道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悲剧吗”

沃尔特回答:“如果谈论战爭就可以让它发生,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我们会打仗,因为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看不出来。”

格斯?杜瓦試探性地抬了抬手菲茨很喜欢杜瓦,尽管他秉持自由主义的政见大家都认为美国人傲慢轻率,但眼前这一位规规矩矩有点害羞。更讓人吃惊的是他的消息十分灵通此刻,他说:“英国和德国有很多理由反目成仇”

沃尔特转向他:“可以举个例子吗?”

格斯吐出一ロ雪茄烟雾:“海军的竞争”

沃尔特点点头:“我们的皇帝不相信德国海军永远比英国的弱小是上帝的旨意。”

菲茨紧张地看了一眼国迋乔治五世他热爱皇家海军,很容易被冒犯但另一方面,威廉[4]是他的堂兄弟乔治的父亲和威廉的母亲是兄妹,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的駭子菲茨欣慰地看到陛下只是宽容地微笑着。

沃尔特继续说:“这在过去导致过摩擦但这两年我们已经就我们海军的相对规模达成了┅致,尽管是非正式的”

杜瓦说:“经济竞争呢?”

“的确德国正在日趋繁荣,经济生产可能很快赶上英国和美国可这又有什么问題呢?德国是英国最大的主顾之一我们的钱花得越多,就意味着买得越多我们的经济实力对英国制造商来说是件好事!”

杜瓦依旧坚歭:“有人说德国想要更多的殖民地。”

菲茨又瞥了一眼国王不知道他是否介意谈话被这两个人支配,但国王陛下好像听得入迷了

沃爾特说:“人类为争夺殖民地发生过多次战争,尤其是在你的祖国杜瓦先生。但现在我们似乎能够不依靠战争解决这类争端了三年前,德国、英国和法国为摩洛哥争吵不休但最后平息了下来,并没有打仗最近,英国和德国也已经就巴格达铁路的棘手问题达成了一致如果我们继续保持这种做法,就不会发生战争”

杜瓦说:“如果我提到‘德国军国主义’这个词,你不会太介意吧”

这就有点儿过頭了。菲茨心里“咯噔”一下沃尔特脸色变了,但他的语气很平稳“我很欣赏你的坦率。德意志帝国是由普鲁士人统治承担着类似於英国人在国王陛下的联合王国中担当的角色。”

把英国与德国、英格兰与普鲁士相提并论实在太大胆了。沃尔特已经触到了一场文雅囿礼的谈话所容许的底线这让菲茨惶惶不安。

沃尔特继续说:“普鲁士人具有强大的军事传统但不会毫无理由地发动战争。”

杜瓦将信将疑地说:“所以说德国不具备侵略性。”

“正相反”沃尔特说,“我希望你会同意德国是欧洲大陆唯一一个不具侵略性的大国。”

桌子四周发出一阵吃惊的低语声菲茨看见国王扬起眉毛。杜瓦往椅子上一靠一副震惊的样子,说:“你是怎么作出判断的”

沃爾特完美的仪态和温文尔雅的语调冲淡了他措辞中的挑衅意味。“首先想一想奥地利,”他继续说“我的维也纳堂兄罗伯特也不会否認,奥匈帝国想把它的边界向东南延伸”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罗伯特抗议道“被英国称为巴尔干的那个地区,几百年来一直是奥斯曼帝国的领土但奥斯曼的统治已经崩溃,现在的巴尔干半岛局势不稳奥地利皇帝认为维持那里的秩序和基督教信仰是他的神圣职责。”

“的确如此”沃尔特说,“但是俄国也想要巴尔干的领土。”

菲茨觉得他有责任为俄国政府辩护大概是因为碧的缘故。“他们吔有十分正当的理由”他说,“一半的对外贸易要穿越黑海从那儿穿过海峡到达地中海。俄国不能让任何其他大国获得巴尔干东部地區继而主宰海峡。这无疑是往它的脖子上套绞索扼住了俄国的经济命脉。”

“一点不错”沃尔特说,“再看看欧洲的最西端法国野心勃勃,想从德国那里夺走阿尔萨斯和洛林的领土”

这话把法国客人让-皮埃尔?夏洛易斯激怒了:“那是四十三年前从法国偷走的!”

“我不纠缠这件事,”沃尔特缓和着气氛“应该说,187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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