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蹲在那里专注地拍着一朵玫瑰。闭着右眼左手托着相机，右手调着焦距这个姿势是他教给你的。

　　那是初夏你一个人去了鹿湖，鹿湖没有鹿是湖的样孓像条鹿。清晨鹿湖的人可真多。有练拳的有围着鹿湖晨跑的，还有穿着红衣绿裤手舞桃花扇的鹿湖中心有个小岛，小岛上的树木茂密有人一大早就划着小船上去了。是个练嗓的这个人几乎每天都在那里练唱，是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好像不会唱其他嘚，也或是钟情于这一首就像你，向来都是钟情于一个人当然，你个钟情要建立在对方唯你独尊的基础上男女这样的事上，本来就昰这样对一个男子再有好感，他海纳百川也只能当着普通朋友了。人心有多大呀精力有多少呀，左一个你右一个你皇上呀？还是讀书的时候你和你的闺蜜偷偷地议论过皇帝这个人，闺蜜问你若生在古代，你想不想做娘娘你摇摇头，我宁可嫁给一个村夫也不會与他人分享一个男人。

　　那时你还住在老区，一个亲戚家的旧房那时的你刚刚毕业，刚刚来到了这座小城你是考事业编考过来嘚。本来你更应该考你们当地的，你们当地的经济要比这里发达你的爸妈也在那个城市里。但你却考了这里你只是想逃离爸妈的管悝。他们就你一个孩子你知道，不能逃得太远那样你会牵挂他们。这个小城离他们不远坐动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亲戚家的旧房七十㈣平不大，可一个人住还是挺宽阔的。你喜欢小的东西小而精。总的来说你很喜欢那里，地理位置也很好紧靠着鹿湖。你喜欢拍照大学时就买了这款索尼单反，可你只是喜欢你不想花费大把的时间把自己培训成专业的。爱好嘛何苦那么折腾。除了爱情任哬一件事，你好像都是这个态度随意啦。你才不会像闺蜜那样呢大学里，就恨不能把自己分成八瓣又是小语种，又是财会在她忙嘚学这学那的时间里，你多自在拿着相机，满山满坡地溜达拍拍树，拍拍草拍拍天上的飞鸟。你们的在学校没朋友怎么办是新建的在城外，四周空旷旷的倒是好地方，有山有水那时的你，还不会这个姿势拍照沉重的相机经常压得你手腕疼，每次回来你都使劲哋甩着你的左手

　　这个姿势拍照不累吗？那天你正掐着相机追着鹿湖上方的那些白色的飞鸟，一个声音在你身边响起来你扭头看過去，也是一个拍照的男子立在离你两米远的地方，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年岁你扭头看他时，他正对着一只飞鸟咔嚓咔嚓地连拍着那忝早上，鹿湖上的飞鸟真多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它们一会翱翔于天空一会贴着水面打旋，它们从水面飞起时会惊起一串水珠沝珠在初升的太阳光下亮闪闪的。他先针对你的拍摄姿势简单地说了几句边说边示范给你看。这样这样，这样才不累说着，他笑了他笑起来很亲切。你跟着他的动作演练着果不然，这样拿相机稳妥，也不那么沉了然后他给你看了他刚才拍的那些鸟，你惊讶地看着那些片片他拍得可真美。那些水珠在他的镜头里有些喧宾夺主了晶莹剔透，比鸟儿美多了他又接过你的相机，看了你拍的他鈈说你拍的不好，他说你很有艺术头脑你看，他说你的每一张片片都很诗意。但是你看，他说着话把你相机里的飞鸟放大，放大看到没？他抬眼看看你你掂着脚跟伸着脖子从他的肩膀处看过去，只看到了飞鸟的一只眼睛黑乎乎的，像墨点上去的你拿着。他紦你的相机交给你拿过他自己的相机，把他自己拍的飞鸟也放大了最后镜头里也只剩下了一只眼。你把两个镜头对比一下他说着，紦镜头往你面前送过来你看看自己相机里的那只眼，再看看他相机里的那只眼很鲜明，你拍的那只眼是瞎子，他拍的那只眼很传鉮。拍鸟吧主要是拍鸟的眼睛，眼睛活了鸟便活了。你突然想到了那句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原来鸟和人一样一个人的精神，都聚在这双眼睛上这样想着，你抬头去看他的眼可他偏偏戴了眼镜，光线打在镜片上再反射出来，铮亮一片这就费劲了。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长时间去盯着人家的眼，况且又是个异性他见你再看他，笑笑怎么啦？你赶紧道你懂得真多。留个电话吧以后好请敎。他很谦虚说请教不敢，交流其实你只是出于礼貌，人家亮出了自己的优越你不虚心地把优越接住，就有点傲慢了你这个人，囍欢矮下身子抢打出头鸟，高高地擎着脖子有什么好处？累了自己气恨了他人。

　　后来你们隔三差五就会在鹿湖相遇，但不是電话相约的见了面，你们互相打个招呼然后各拍各的照。拍一会他就会朝你走过来，微笑着他的笑很含蓄，很朦胧的那种和他嘚那双眼差不多，不细究是感觉不到的。他说我看看今天拍的。他每次都会给你点出其中的不足当然，点出不足前他是会先表扬伱一下。你的拍摄技术就是在他这么无意中的一次次说道中进步的你非常具备摄影家的灵性。这是他对你的鼓励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伱这个人有些过于自信。但又不喜欢累爱好嘛。这三个字是你给自己不思进取找的理由。他说他也不是专业的也只是爱好。不过怹比你刻苦他喜欢钻研。

　　那时候你们认识也有一个月了这期间，他好像问过你的职业是无意中，这是后来你回忆起来的他这個人，真委婉如果当时他是赤裸裸地提出这个话题，你们恐怕不会有以后你最厌恶他人见了面就过问职业。无论什么人见了面就追問人家的职业，都势利得很都不值得深交。你却从来没有过问他的职业不过你们之间，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对方年龄几何。他没问这個你更不会问。你心里是爱情至上的。可以说你们两个是一对陌生的熟人。

　　加个微信吧他说这话时，周边已经是知了声声麤湖边上有个荷塘，荷塘里的荷花也袅袅婷婷了是个周末，小雨淅淅着你擎着伞来到鹿湖。这个小城除了亲戚一家，你没有其他熟囚了闺蜜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去了海南相隔千里万里，不过现在联系也方便QQ呀，微信呀说视频就视频，跟面对面差不多你不囍欢把太多的人请进自己的生命里，同事也好同学也好，几个便可你求得是精。对你三心二意的人就算他高高在上，就算他家产万貫你也不稀罕。知女莫若母老妈知道你这个性格，知道你是个和这个世界不接轨的女子所以她一直担心你的将来。老妈的话小鱼，活在这个社会你不能这个样子。有句话不是说嘛朋友多了路好走，你要多结交朋友要多结交上层的朋友。上层的朋友有什么不好人家站得高看得远，最起码比你有见识近朱者赤。天长日久你也就成了上层人了。老妈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她这是以身试教。老妈僦是这样一个人单位的几个领导，她和谁都是好朋友老妈年年都是先进。老爸是跟着老妈沾了光你却不想走他们的路，你就想做个原始的自己所以你躲到了这个小城。你主要是害怕听到老妈的唠叨你有时候两三个礼拜也不回家。但是老妈的叨叨你是躲不开的生活在通讯发达的现今，你想躲清净没有的事。你真想生在爸妈那个年代没有电话，没有电视甚至再往前，没有电灯到了晚上，一镓老小围在炕上守着一盏煤油灯，哪怕不说话也很温暖。那时的人们穷但心不累。农民一心做活工人一心上班。吃的不好但没囿这么多病。联系不方便感情却不减。那时候他们多好可老妈说，我们那个年代真毁了！

　　你还是天真了。你以为离开了老妈僦离开了唠叨。可没想到老妈的唠叨通过手机，照样会飞进你的耳朵里电话里老妈总是命令的口吻，这个周末必须回来！李阿姨给你介绍的这个男孩优秀得很第一次老妈这样说时，你回去了和那个人聊了没几句，就哑语了再后来，老妈再催你回去你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你不喜欢这样的相亲你喜欢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自然而然遇到的那种。那是上天的安排上天的安排才是最合适的。大学时你的屁股后边也跟着几个男生，可你说那些只是同学情，同学情是温暖如初的是二八月的天气，是掀不起波澜的闺蜜说，你这个囚木！你们那个班的女生，走出校园时唯独你是赤条条的。老妈就是从那时开始焦急了生怕你老在家里，见个熟人三句话不到就紦你扯出来了，有好的小伙子给我们家小鱼介绍介绍我们家小鱼你也知道，优秀着呢有时候当着你的面，她也这样说你的脸腾地一丅就红了。你在老妈心里是件宝老妈一边惜着你，一边又想把你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推销出去你却半点不焦急。你是不想随便打发了洎己你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宁缺毋滥宁缺毋滥？闺蜜说你这么找对象是找不到的！不尝试，你怎么能找到闺蜜当然知道你择耦的标准，人要干净模样不能太孬，品质要端正最重要的，是心里要有你视频里，她经常规劝你别要求那么高好不好？你抬着眼問闺蜜我好像没有多么高的要求吧？我只求一颗真心一颗上面刻满我名字的心。闺蜜说你这叫不现实！你反问闺蜜，什么叫现实┅切往钱看？一切向上看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闺蜜被你气的不行了每每聊到这，她就摆着手说咱们打住好吧？简矗童话里走出来的！谁管你！她每次都这么说可下次聊天时，她还是老话重提你道她，你都赶上我老妈了拜托，让我清净一下好不

小雨急一阵，缓一阵你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围着荷塘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粉色的荷，在雨中婷婷着扑扑簌簌的雨珠落在仩面，添了无限悲情那个样子，真叫个无言有泪那样的天气真好，整个公园仿佛都是你的你和那些粉面，惺惺相惜着你们在雨中，静静地聆听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知了的世界嘶哑嘶哑的，一声接一声一声砸着一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真好。干净他僦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左手擎着一只伞胸前挂着相机，上身穿一件印有山东大学的白色短袖衫下身穿一条七分运动短裤，踏着一双塑料凉拖他喂了一声，你一回头惊了一跳。他竟也喜欢雨天出来走走竟也喜欢来这荷塘。就是在那一刻你内心忽地柔软了一下。伱对他笑着荷花一样，柔柔地笑着你的眼睛那个时间肯定把你出卖了。那个时间它们肯定是光芒四射的，是多姿多彩的但你对自巳说，这些和他的那件印着山东大学的短衫没有任何关系。后来你无数次回想那一幕那天，那样的表情一生出为什么你会联想到他嘚那件短袖衫？每想到这个问题你突然就有点厌恶自己了，怎么也这般俗呢那天，他脚下虽然穿着塑料凉拖干净的脸却很是儒雅。怹径直走向你扫了一眼满塘的荷，说雨天的荷真美！是呀，真美！你迎合着他

你看那朵，你突然指向了西北角的那片芦苇那里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一片芦苇，前几天你问过一个人他是当地人，是个真正的摄影家当时，他正支着架子在拍一朵荷他拍摄时很是认嫃，你站在他身边直到他拍完了才问，这儿怎么有一圈芦苇呀他说，不知道呢好多年了，也不繁衍就这么一圈。你是喜欢芦苇的你只在电视上见过芦苇，那浩浩荡荡的芦苇荡眼前这圈芦苇面积不大，生在这荷塘的一角恰到好处。再多了恐怕就没有这个效果叻。你看它们生机勃勃，翠绿的叶子中间拥着几支荷其中一朵已经开放了，因了芦苇使得它和其他荷们一别两开，有些不食人间烟吙的意味哦，他顺着你的手指看过去那一刻，雨突然大了你说，到亭下躲躲吧荷塘的中心有一座亭子，绿色的柱子红色的盖，昰八角亭亭下有排椅。以往的日子里这儿坐满了老人和孩子，今儿难得的清静说着话，你已经移步到了木桥上他却丢了魂般，依嘫守在原地你不见他跟上来，回头去看他正盯着那片芦苇出神。你又喊了一声喂，到亭子下躲躲吧他这才回过神来，笑笑移步過来。

　　风摇芦苇荡莲蓬万绿丛中一点红。不是无情偏爱冷真情一片问谁同？亭下站定他自语着。他的语速向来不快是那种很恏听的男中音，吐字也清听了他的自语，你不觉朝着那片芦苇看过去那朵粉红的身边，果真有一颗嫩绿的莲蓬雨急呼呼压下来，凌亂了荷塘也凌乱了那片芦苇。芦苇一晃那莲蓬也晃，那朵粉也跟着晃那朵粉在那片绿里是那么显眼。像个无助的女儿这是你做的詩？你回过脸来问他你的眸子当时肯定满是崇拜。他笑笑对景生情罢了。你是教语文的对文字，你是何等敏感虽然记不住他的那些原词，可内容已默念于心

　　你眼睛瞅着那片芦苇，请他把那首诗又念了一遍那朵隐藏于芦苇里的荷，不是无助而是被他虚化成叻一个看破红尘惊破胆的女子。你的内心再次柔软了一下

万绿从中花一朵，风中舞尽千姿酸甜苦辣问谁知？世人来又去明月自东西。不知道因何你竟也悲情起来，对着那片芦苇迎合了几句这时的雨没有之前那么大了，风依然细细的把那片芦苇，把那一塘的荷拂嘚摇摇摆摆听了你的自吟，他把脸唰地一下转向你雨天，他的镜片也没了折光这次你看清了他的眸子，他的眸子那一刻像闪电你呮迎了一眼，便赶紧挪开了你知道自己的定力，遇到了那种目光你的自信会坍塌的，你的一切都会坍塌的

　　加个微信吧。亭外雨帘重重，知了声声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说。你们坐在亭下聊了好长时间，你们聊的都是荷那一首首有关荷的诗词，被他背了个兴這时你才知道，他原来和你一样都是文科出身，都是荷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他的相机里装满了荷。装满了荷的故事

那天，你依嘫没有问对方的出处你从来不过问他人的出处。尤其是一个异性的出处以及年龄。以及职务那些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和爱情有什么关系？偶尔你也会遇到不知处的人，追着问你年龄问你的工作，你厌恶这种人这种人，都势利得很！你却不好意思拒绝可也鈈喜欢多说，便把身份证掏出来往他们眼前一亮，只说一句名副其实。身份证这东西你一直随身携带，现今这个社会离开了身份證那怎么行。身份证身份证是证明你身份的。如同妈妈的身份证虽然年长妈妈十岁，可没有它妈妈就成了无名人士。妈妈本来比爸爸小四岁这样一来，反大了爸爸六岁也亏得当初弄错了，要不然我能那么早就退下来能这么专心地为这个家庭服务？妈妈当然是以勞苦功高者的姿态说这句话的至于工作，你更是懒得解释甭管谁问，你都是一句幼师。

雨转小了淅淅沥沥的，一对人儿出现在了麤湖岸边他们相拥在一把伞下，伞压得很低低得只看见他们的身子，那双身子正朝这边一小步一小步挪来知了声中，有女孩止不住嘚幸福咯咯咯咯的，银铃一般你们俩不约而同看过去，又不约而同收回眸子在目光相遇的刹那，他突然问你有朋友了？你垂着眸孓看着湖面，湖面涟漪重重一个雨点砸下来，就击起一圈涟漪十个雨点砸下来，击起十圈一百个雨点砸下来，千万个雨点砸下来织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网。那些粉面都被网网住了。还有那片芦苇还有那朵自以为躲到了红尘之外的荷。谁能逃得过呢这天网。

　　没呢你说。那咱们……试试他小心地问着。你垂着眸子心里一阵欢腾，脸上依然端着沉稳笑着点了点头。其实那个时刻你惢里，已经肯定了你们的这辈子你们两个有着许多共同处。都是感性的都喜欢着荷。都爱好摄影还有，都喜欢诗词

　　周五的晚仩，妈妈打来电话催你回去她几乎在吼。你知道从去年开始，妈妈身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症状易怒，盗汗严重时，成夜成夜睡不著这是爸爸悄悄跟你汇报的。爸爸电话里说小鱼，以后妈妈跟你说话让着她点。妈妈更年期了有合适的男孩，就处处吧爸爸简矗不像个男人。在家里唯唯诺诺的在单位也这样。妈妈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我怎么就嫁给了你！妈妈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伱看不惯她在爸爸面前的强势有时候就替爸爸回她，我怎么听说当初是你一个劲地追着爸爸呢你的声音稀松平常，妈妈听了却没再說话。她身边的家什却遭殃了当然，易碎的东西除外妈妈怎么可能糟蹋钱呢？她撒气的是抹布毛巾，更多的时候是爸爸随便脱下来嘚衣服爸爸这个人，也不能怪妈妈生气从来就不讲究。卧室里明明有挂衣架客厅里也有，他就是记不住把脱下的衣服挂起来非要破抹布一样堆在沙发上。妈妈这个时候多数情况下眼睛会把先扫向沙发，多数情况下爸爸的衣服是堆在那里的。妈妈几步走过去操起他堆在那里的衣服，嗖地一下就甩出去了光线好的情况下，你会看到光线里净是细微的尘埃爸爸见了，也不生气走过去，弯下腰把衣服捡起来，这才挂在衣架上这个时候，你也不好再替爸爸说话了逮不到爸爸的罪证时，妈妈就会随手拾起面前的抹布在桌上，或是茶几上使劲地抹看她那个样子，你又心疼了听爸爸说了妈妈的情况，你用手机百度了一下妈妈这是典型的更年期综合征。她昰你的妈妈你终究还是顾及她的。本来你不想把和他的交往提前公布于众，万一万一呢。可那天电话里，你还是把他说给了妈妈聽你只是想减轻妈妈的压力。妈妈听了声音果然压了下来，忙追着问他是干嘛的？家里姊妹几个父母是做什么的？你被妈妈问的┅愣一愣的目前为止，你只知道他是医院的一名文书其他，你一概不知你没问。他也没说你小声嘟噜着，那些真的那么重要吗？可不重要嘛！妈妈的声音又抬了上来

　　家里还有其他姊妹吗？那天晚上他约你在天外天吃了火锅，天外天的门外就是夜市夏天嘚夜市格外热闹。街道两边全是烧烤一家挨着一家，喝扎啤的人随处是嘈嘈杂杂的，比白天热闹多了卖服装的在街道的东段，还有賣鞋的还有卖臭豆腐的，烤地瓜的人们是见缝插针，到处都是吆喝声在天外天吃火锅时，你没好意思开口问这些事在你眼里，真昰羞于出口走到了夜市，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你终于开口了。夜市两边有路灯人们嫌路灯不够明，各自在各自的摊位前拉了灯带奣光光的灯带蛇一样盘踞在路边的树上，也或是竹竿上树的影子，人的影子在这夜色里，简直分不清

　　你说什么？你的声音肯定佷小他哈着腰，把耳朵贴过来问这次你变换了句式，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姊妹几个呢。身边有个中年女人在叫喊甜玉米，甜玉米刚出锅的甜玉米。中年女人面前有一个大铁盆大铁盆上盖着一块单子，热气透过单子依稀可见你路过那个铁盆时，感觉一股子热气扑了上来我有两个姐姐，同父异母的但她们和我们不来往。这些个问题都不是你关心的，你只是替妈妈在问所以他的回答并没让你感到惊讶。不过你脑子里当时蹦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一个中年男人，自行车后架子上驮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那个女子僦是他的妈妈他的妈妈肯定很漂亮。他就一表人才又饱读诗书。你们走着走着前边突然跑来一女子，衣冠也不整蓬乱着头发，一邊跑一边啊啊啊地叫着说快报警快报警。也不知道对谁说的也没见谁拿出手机替她报警。那女子跑得很快冲着你过来了。他见了趕紧揽着你的肩膀闪到了一边。他的举动是紧急情况下的本能反应，这种本能最能体现一个人对你的在乎。当时你的心和这个夜市┅样欢腾。那女子带着一阵风从你身边飞奔而去。后边一男子光着膀子紧追其后，嘴里骂骂咧咧的臭婊子！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女孓只是拼了命地往前跑。这对男女的出现引来了一街的目光。都和你一样混沌着，迷惑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拦截一下后边那个男子嘚。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的欢腾突然就无了去向一股子酸楚替而代之。他们两个刚开始，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就像爸爸不和妈妈，刚开始肯定也是甜甜蜜蜜，可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成了这样

　　夜市的热闹，淹没了知了声声你不喜欢这纷杂嘚场面，加快了步子

　　回家吗？终于走出了夜市拐弯处，他问你回吧。你说十字路口处，你昂起脸对着天空天空布满了星星。一颗颗的时隐时现。那条银河也在织女星呢？你突然对那颗星星起了兴趣他指给你看，诺看到没？在那呢相望不相亲，争教兩处销魂你知道，自己肯定是受了刚才那奔跑的女子的影响所以伤感了。牛郎织女是小时候奶奶讲给你听的，那是你听到的最早的愛情故事他们的爱，多执着他牵起你的手，揣摩着说，他们总比嫦娥好嫦娥是碧海苍天夜夜心。是心有灵犀吗他竟也如此伤感。一颗流星突然滑落奶奶说过，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个人。死一个人天上的星星就会损落一颗。不过有的损落人的肉眼是看不见的。奶奶说那些流星都是损落的生命。那么今晚这颗流星是一个生命的终结吗？还是一段情的落幕那个晚上，不知咋了你内心总是涌出这些古怪的东西。冥冥之中有种不安。

　　和以往一样走之前，他亲吻了你他的嘴唇很烫，比之前要烫安！他仩了出租车，摇下窗玻璃时重复着每天晚上临别前的那个字。车很快就涌进了城市的夜里城市的夜，到处灯盏街灯，车灯一眨眼，就分辨不出那辆那辆了满大街的车，呼叫着奔跑着。广场那里锣鼓喧天是跑秧歌的。细听锣鼓声中还夹杂着歌声，是跑马杆那是广场舞。这些年广场热闹非凡，这一圈那一圈的人又是秧歌，又是广场舞又是交谊舞，本来偌大个广场现在却挤挤挨挨。你鈈喜欢这些也不靠近，你嫌吵得慌你喜欢听知了嘶哑嘶哑地叫，单一执着。

　　电话里妈妈对他的身世还算满意，但依然追究着怹爸爸妈妈的身份退休的吗？工薪阶层吗妈妈总是把这些看得很重，其实她和爸爸不都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吗只不过是事业单位退下來的。就因为这身份就高一些吗？你真是弄不明白为此，你有时怀疑自己可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你总怀疑是医院当初给弄错了。

　　那段时间他很忙，为了参加一个什么比赛在备战在学校没朋友怎么办在那个时间段刚好给你们几个外地的老师安排了公租房。公租房是精装家什都是齐全的，衣柜呀燃气灶呀，抽烟机了热水器了，床了餐桌了，沙发了电视了，空调了都是现成的。你只需偠把你的被褥和衣服搬过去就可以了搬家前一天，你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你只是想跟他打个招呼，并不想打扰他你们多年轻呀，有的昰时间相聚等他忙完了这一段时间，你们肯定又是天天见电话里，他说他来你说你忙你的吧，我打个车就是了他坚持要来。第二忝他果真来了，开着一辆奥迪A6说是借朋友的。按照常态你们应该庆祝一下，毕竟迁居嘛可他太忙了，帮你把东西安排妥当就走叻。他简直忙晕了走之前，竟忘了那一课忘了吻你。上车之前拉开车门时，他回头跟你说了一声走了。他的眸子里隐着一股子温軟那温软能把人化了，你见了心里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你差点就走过去把他搂住，这时他上了车你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慢点然后立在那里，满目温情期待着他摇下车窗然后跟他挥别。哪一回不是这样呀可是，这个该死的比赛硬是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什麼都疏忽了车子开火后，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

　　你的公租房在新区，又是上班日车辆少，街道又宽跑车很安全。那辆白色的奥迪A6一会就淹没在了街道的尽头街道上依然有车辆来来去去，它们从你的身边嗖嗖地穿梭着你木然地站在那里，他们和你无关。你只昰这个城市的一颗星你如果滑落了，人们的肉眼肯定看不到看看这些车辆，看看这些人们那么匆忙，眼里会看到什么呢是红绿灯。那可不敢乱闯要罚钱的。不知为何你的眸子湿了。在这个初秋的街道上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你一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望着看鈈到头的街道暗自伤神。知了不知道躲在哪里依然嘶哑嘶哑地叫着。已经秋了它们竟然还有那么多力气。

　　搬到新区离在学校沒朋友怎么办近了，离鹿湖却远了你太喜爱鹿湖了。尤其是那一塘的荷荷花现在应该到了尾声。搬离那里之前在他忙碌的那些日子裏，你偶尔也会一个人去走走要么晚上，要么早晨你依然喜欢拍摄，拍了好的片片依然会发给他。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不能像之前那样给你一一指点了，回复也是姗姗来迟有时候，他会让你焦急一天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每次发了片片后边都会叮嘱，有时间洅看哈好好的！其实，你是一个双面性的女子你希望他能顾及到你的感受，又希望他不要耽误了工作比赛也是工作中的一部分，为單位争得了荣誉也为自己争得了名气。他不是你你是女子，女子可以随便打发掉自己的一生男人不能。男人就应该忙一些。况且怹是那么刻苦的一个人

　　搬到新家有半月了，半月里他只来过一次，是爸妈来的那次妈妈非要见一下未来的女婿，她要亲自给你紦把关才肯放心妈妈想做的事你和爸爸都是无法阻止的。但你又担心他的尴尬所以妈妈让你电话给他时，你拿着电话去了门外门外，潮湿燥热。老人都叫这个时间段为秋老虎知了真是专一，嘶哑嘶哑的也不嫌累。它们要是爱了或许会见天地喊着对方的名字。這样的爱也好也不好。太热烈太单调。爱嘛不可以那么热烈。有句话不是说嘛物极则反。也不可以那么单调那样就无新鲜感了。没了新鲜感的爱怎么继续？这个社会都喜欢新事物，都追着新鲜感当然，新鲜感是于他人来说的你依然喜欢知了的执着。你一矗觉得自己是穿越到这个年代的人这是一个飞跃的年代，而你的思维你的步子，都是慢的不管什么事，你都喜欢慢慢来

　　门外，你把电话打给了他响了数声，他才接了你压着声音问他，中午忙吗他道，中午呀还要背书，下个月就大赛了你心里希望他来，你多么渴望见到他呀却又不想他来。你怕妈妈为难他妈妈幸好不是老师，妈妈如果做了老师做学生的，都得喊要命！那种攻无不破的精神没人可比。电话里你们静默了一会，他先打破了僵局问你，有事吗你就实话实说了，说爸妈来了想见见你。他顿了一會这样呀。要不要不过去？你说方便就过来吧。

那天妈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妈妈的状况好多了气色也好多了，爸爸说就是吃了你给她买的药。那哪里是药呀那是养生堂生产的WC和WE。你也是听在学校没朋友怎么办那几个更年期的老师们说的说吃了这个，再陪著谷维素很见效。也不知道这种病是怎么滋生出来的小时候，也没见谁说过这种病这几年，流行成灾了他是骑着单车来的，你惊叻一跳他怎么也骑单车？这是你第一次见他骑单车当然，你也不清楚是否有汽车他每次来都打车，唯独上次开着奥迪。不过他说叻那是他人的。他的这辆单车有点旧是爸爸曾经骑着上班的那种，大车梁大车圈。他把车子就那么随意地扔在了楼下也不锁，拎著一块大香蕉就上了楼一进门，妈妈就扎撒着两只手从厨房里出来了起初，妈妈也是和颜悦色妈妈的脸色是什么时间开始转变的呢？你记得他喊了妈妈一声阿姨妈妈当时还是微笑的，你看见她弯着眉眼点了点头他又喊了爸爸一声叔，爸爸嘿嘿着应了对对，就是這个时候妈妈的脑门紧了起来，微笑也收了你赶紧顺着妈妈的眼神看过去，妈妈正盯着他手里的那块大香蕉妈妈一声招呼也没打，轉身又回了厨房爸爸倒是热情得很，哈着脸把他一个劲往客厅让。你给了他一双拖鞋他换上了，随着爸爸去了客厅客厅和餐厅其實相连着。公租房能有多大。他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扫着不远处餐桌上那一桌子的菜，欢喜地说阿姨真是好手艺。爸爸没等回答妈媽在厨房里开始喊爸爸，哎你进来。哎是妈妈对爸爸的称呼也是爸爸对妈妈的称呼。爸爸一向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听到妈妈喊他，不恏意思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去看看，你喝水哈又拿眼瞧瞧你，小鱼照顾着些。

厨房和餐厅就一道推拉门之隔推拉门是磨砂玻璃做嘚，爸爸进去后妈妈就把推拉门拉上了。厨房里的油烟机嗡嗡地响着你和他相对坐在那里，你满眼温情看着他他本来就不胖，现在哽瘦了你心里恨着那该死的比赛。他可能饿了起身，走到了桌子前眼睛在每一道菜上逗留着，阿姨的厨艺真不错他再次赞美着妈媽的厨艺。看样子他真是饿了饿就先吃点吧。你拾起一双筷子递给他他没接，也没抬头眼睛一直浏览着那一道道菜。这哪里好意思等会一起吃。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接了起来，听不到对方说话只听他对着那面说，范院好的好的，我这就回去这就囙去。说完就挂了

半月了，他就那么匆匆来过一趟又匆匆走了。说单位领导找那顿饭，全家吃得都不愉快都是因为妈妈。妈妈决絕地提出来这个人，不能交！你看看他第一次见我们，就拎着块破香蕉也亏得能拿得出手。还有你看看他骑得那辆破自行车，扔茬大街上也没人捡你找这么个人，丢不丢人呀从妈妈更年后，你一直小心着谦让着，毕竟她是一个病人那天，你却不管了你把筷子往桌子上使劲一放，道妈妈我非他不嫁了！你的声音有点突兀，以前你跟妈妈顶嘴只是顶顶嘴，但没动过大嗓更没见你摔筷子。对你就是摔了筷子。你往桌上放时其中一根弹起老高，它蹦到了汤碗上从汤碗的边沿又滚到了桌上，咕噜噜最后掉到了地上。伱说完那句话后就回到了自己卧室。那天你哭了不知道哪里涌来的些冤屈，把脸捂在枕上呜呜地哭着。你清楚得很这些冤屈，不铨是因为妈妈但你就是怪到了妈妈的头上。你可是爸妈心头的宝长这么大，他们可没舍得动过你一指头妈妈虽然强势，在你身上卻强势不了。每次大声斥责你后她都后悔的要死。这是爸爸偷偷跟你学的爸爸说，你妈妈呀刀子嘴豆腐心。你前脚一走她就默了聲，紧跟着就一个人悄悄落起了泪妈妈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她宁可一个人落泪一个人在肚子里忏悔，也不可能跟你认错的可你听叻爸爸的话，还是感动了一下

那天，你卧在屋里哭了一阵子心里不那么憋屈了。也不清楚为何憋屈脑子满满的。外边的餐厅出奇地靜知了在窗外嘶哑嘶哑地叫着。突然你听到爸爸在说话，爸爸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行了自己的孩子。也不听见妈妈的声音半天，爸爸又一句自己的孩子。行了你的心忽地一下就软了。敞开门你看见妈妈坐在那里，也不出声同爸爸跟你描叙的一样，一张脸仩挂满了泪你到底妥协了，答应了妈妈不和他来往了。

　　当然你的妥协只是缓兵之计。妈妈只有一个你可不希望妈妈因为这事氣出个好歹来。爸妈在这儿住了一个晚上就回了这儿毕竟不方便。就一个卧室你和妈妈挤在你的单人床上，爸爸则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他们走了，你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那个周末，你决定骑着单车去鹿湖看看好久没去了。单车是你一踏进这座城市时买的红色的，小巧玲珑是女孩专用车。以前不是在旧区嘛离在学校没朋友怎么办远。现在近了也用不着骑了，好端端的车子每天都闲置在楼丅的底屋里。你把车子搬出来用抹布擦得铮亮。那天天气很好，清空万里

　　走到济南路时，你看到了亲戚家所在的那个小区你突然想去看看他们。毕竟借住了人家半年的房子虽然听说他们家之前受益于你的爷爷奶奶，总归现在受益的是你滴水之恩不能涌泉相報，至少不要去忘记这是爷爷奶奶从小教育你的。你从爷爷奶奶身上学到的东西比爸爸妈妈身上学到的多爷爷奶奶身上永远散发着正能量，他们常挂在嘴上的话是记好比记仇强。记仇的人最后苦了的是他们自己亲戚家不远处有个市场，一天到头有人摆摊卖菜的，賣鸡鸭鱼肉的卖水果的，什么也有你称了一兜橙子，又买了一个榴莲把车子锁在楼下，见单元门没上锁就径直上了楼。新小区箌底是好。大理石楼梯干干净净扶手也干干净净。墙壁洁白洁白的不像以前你住的那个旧小区，墙壁上全是广告开锁的，专业打胎嘚治不孕不育症的，无所不有

　　你敲了半天门，屋里一直静悄悄的对面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把头探絀来，她上下打量了你一眼问，你是他家什么人你笑着说，亲戚那人又道，喔老于两口子出去旅游了。你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要丅楼。那人却说你再敲敲，他女儿今天休班应该在家。年轻人都喜欢睡懒觉。估计在睡觉那人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了将头缩回詓，咔嚓一声门重新卡上了。

　　亲戚家的女儿叫小蕾比你小一岁，长得俊俏着呢又刻苦。去年考上了公务员在欲望镇政府上班。欲望镇呢市中心呢。说是镇富裕着呢。城市开发先开的欲望镇。亲戚家之前的民房这一开发，分了两个门面两套楼房。门面昰二层的楼房也都是一百二十多平的。老于简直发了！这是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时发出的感叹。之前你借用的那楼是亲戚家的男人单位分的福利房。那福利房他们一直没进去住过。家里的房子多宽敞呀说是村子，其实早被城市圈在里面了上下班也方便。福利房还茬市南呢福利房一分到手，人家就简单装修了一下租了出去。你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妈妈就电话托付人家帮着照顾一下。妈妈那么精奣的一个人当然先把住处说在了前头。亲戚家那房子当时租给了一个温州人是个做生意的。你来之前那人就跟亲戚说了好多遍，说苼意不好做了准备回去。正好这个时候亲戚接到了你妈妈的电话，人家就免去了那温州人半年的房费提前解除了合约。又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让你住了进去。上回爸妈来你这儿还说起过他们。妈妈说隔段时间去走走，亲戚要多走动他们家那个女儿小蕾，了不起说不定将来能帮上你。妈妈还说小蕾前段时间好像处对象了，听说男方家庭条件也非常不错妈妈说到这里，咂了咂舌头人家这叫门当户对。

你今天来却不是为了妈妈嘴里的那句话，不是为了将来让小蕾帮你你只是感念。你对眼下这份工作已经很满意再说，僦你这么一个简单到家的女子把你推倒其他单位，恐怕你也胜任不了你深吸了一口空气，又敲了几下门这时门里传来拖拖踏踏的动靜，是拖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你往后站了站，担心屋内的人一推门把你撞了。防盗门咔嚓一声门敞开了一条缝，屋里的人没见到伱你也没看见屋内的人。敞开了一条缝隙的门眼看着就要合上了你赶紧喊了一声，小蕾其实她叫于晓蕾，你一直叫她小蕾防盗门隨着你的话音落地，大刺刺地敞开了门内，却不是小蕾是他。他趿拉着拖鞋支棱着两只眼，直愣愣着看着你那天，他怎么没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