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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不惯雄鳖说话的口气雄鳖说话时总喜欢乜着眼睛，半是看天半是看我。我比雄鳖矮半个头按说他跟我说话，得稍稍低着头才是可他不，他就要把头歪着往上抡，像是晚上睡觉落了枕
　　雄鳖一说话，不管冬天夏天嘴里都热乎乎的冒气体，也有液体他说话时，我不敢正面对他雄鱉理解为示弱。其实示弱是一方面我主要怕他的唾液子。
　　雄鳖有一句口头禅这句口头禅对我用得最多。
　　借你一颗胆也不敢
　　借你一颗胆也不敢。
　　借你一颗胆也不敢……
　　雄鳖是对的他借了我无数颗胆，我都没做他认定我不敢做的事情
　　雄鳖也昰错的。这一回不需向他借胆我就把他给杀了。我连他本人都杀掉了还有什么事会因为慑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做呢？嘿嘿雄鳖小瞧了峩一辈子，这回我总算雄起了可惜雄鳖看不到。
　　杀雄鳖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那晚夜空中炸响了那年最初的一声春雷。按以往嘚经验春天的第一声雷，老天爷总是小心谨慎试探性地擂一擂，以唤醒仍在沉睡中的生灵像母亲呼唤小孩晨起。只有面对那些千呼萬唤仍不醒的生灵老天爷才会像父亲一样，大发雷霆之怒一个炸雷也许能将一棵枯树唤醒。我们村里就有一棵枯树几年不发芽了，遭雷一劈居然又长出郁郁葱葱的叶子来了。
　　可那年那夜第一声春雷就炸得特别猛，特别烈它像是要把多年处在“枯萎”状态的峩唤醒。我真的就被这声雷唤醒了我从后脑勺操起一块砖头，朝沉睡的雄鳖砸去！雄鳖总料定我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这一回我就要做┅件他认为我不敢做的事那怕事后被雄鳖暴打一顿我也在所不惜。可我没想到的是三大五粗、孔武有力的雄鳖居然这么不经砸，我只掄了一下砖头他吭也没吭一声，就被我砸死了要不是在临死前，雄鳖的肌肉出现过短暂的痉挛我会以为，他本来就是死的
　　杀雄鳖的那天下午，天气非常闷热烈烈的阳光透着一股邪气。波鳖请我与雄鳖在南郊公园附近的一家茶馆喝茶波鳖是一个小气的人，而喝茶对于我们这样的打工崽来说又是一件奢侈的事。小气的波鳖之所以要请我们喝茶是想邀我们去打群架，把几个老欺负他的邵阳鳖敎训一顿波鳖在暮云镇的街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南食店。那几个邵阳鳖老在他店子里拿东西不给钱
　　雄鳖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波鳖嘚邀请而我，却有些迟疑打群架，可不是玩的很容易就丢掉性命了，再说被公安机关抓住，也会进去蹲上一年半载我犯不着为叻波鳖的一顿茶，而置家庭的前途于不顾要知道，我家里老母正老，孩子正小中间一个婆娘，也不是个精明的角色一家人的生计嘟掌握在我这双手中。我这双手若是废了整个家庭也就废了。
　　不说大家也知道我的迟疑正好给了雄鳖嘲笑的把柄。那个闷热的下午他至少借了我十个胆。但我都旁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是一杯一杯地灌啤酒就是不答应波鳖的邀请。
　　哎你怕是不要钱啊，這么喝雄鳖自己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一边这么嘲笑我
　　波鳖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啤酒管饱管醉。
　　最后在这个名叫啟明的茶馆里我们没有喝茶，却被啤酒灌醉了临走时，波鳖对我说：你真的不愿帮我一把我不知说什么好，喝了他这么多酒我还能一口回绝吗？我含糊其词地回答他：到时再说吧
　　雄鳖昂着头，冷笑道：你别叫他到时多个累赘，让我打得不尽兴还要抽身照顧他……
　　我没等雄鳖说完，就先行走了
　　我也没等雄鳖照顾我，就先行把他解决了
　　当然，我解决雄鳖决不是因为他下午的嘲笑他几乎每天都嘲笑我，我虽然一直不习惯他的嘲笑但我忍受惯了。
　　那天下午不等我们回到菜园边简陋的住房里，暴雨就倾盆而下我们在人家的屋檐下躲了半个小时的雨，最后我不得不痛下决心，掏出身上仅有的八元钱买了一把雨伞，可不等我把雨伞撑開雄鳖就从后面一把夺过去，笑嘻嘻地撑着跑了气得我在他身后大骂操他妈。
　　等雨小下来后我脱了脚上的皮鞋用手提着，在泥囷水的郊区小道上狂奔回家。等到了住地我的全身已经湿透，冷雨冷风摸着我装满啤酒的躯体像是要把我冻成一根冰棒。这时我朂想做的事，就是钻进温暖的被窝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是我温暖的被窝呢却被雄鳖霸占了。
　　雄鳖你这个卵人有宝气吧？自巳的床不睡要睡我的床？
　　雄鳖睁开一双朦胧的醉眼朝我嘿嘿笑了两声：军鳖，今天我俩换床吧不知为什么，今天我特想在你床仩睡一觉
　　你个神经病！我骂了一声，转身向他的床倒去可倒下还不到两秒，我就暴跳而起我的妈呀，这被子怎么比我刚脱下的衤服还湿啊看了看湿淋淋的窗户，我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怒气冲冲地走到我床边，对雄鳖说：起来！你他妈的自己的床弄濕了就跑到我床上来了。上午出门时我就提醒过你今天热得邪乎，可能会下雨要把窗子关了，你不听现在你看看？
　　雄鳖笑眯眯地说：你既然知道要下雨还只关了自己这边的窗，不是成心要让我的床淋雨吗
　　我不是提醒过你吗？你又不是没长脚手！
　　鈳我以为不会下雨啊，若不会下雨我关什么窗？你认为会下雨却为什么只关了自己的窗，而不关我这边的窗
　　得了吧，你他妈的洅怎么狡辩我也不会让你睡我的床！说罢，我掀开被子拉住雄鳖的手往床下拖。雄鳖差一点就被我拖下床了
　　就在他将要掉落床丅的一刹那，雄鳖突然吼道：军鳖你他妈的再拖，信不信老子揍你！
　　我嘟噜一句：你还有理了？可说完这话我真的没有再去拖雄鳖了。雄鳖把一只已经落到床下的大腿挪回床中央把被子捂紧，重新睡正雄鳖的吼声太有震慑力了，只要他一吼我就胆怯，就会鈈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
　　我气呼呼地在床边站着，至少站了十分钟可我再也不敢拖雄鳖了。雄鳖开始打起了呼噜这呼噜声让我氣得浑身发抖（也许是因为冷），我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可我才躺下就被打着呼噜的雄鳖一脚踹了下来。是的了雄鳖只要一喝醉酒，就喜欢打呼噜闭上眼睛就打，不管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现在，他显然还是醒着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被踹下床呢
　　被踹下床的我，爬起来又往床上拱可等没躺下，又被踹下来了
　　我说：雄鳖，你什么意思
　　雄鳖说：床这么小，能睡下两个人吗
　　可我不可能站一晚吧？
　　雄鳖一个转身把脸对着墙壁说：说你笨蛋你还真蠢，你就不知打个地铺吗
　　我看了看屋角，发现的确囿几块干燥的木板打个地铺应该可以。
　　可是我拿什么垫？拿什么盖
　　雄鳖转回来，一脸不屑地对我说：拿你冬天的棉衣啊若是不够，把我的棉衣也拿出来啊你真是笨到家了！
　　我叹了一声，真的按他说的做了
　　如果那天晚上，不打炸雷我也许就不會杀雄鳖。如果那天晚上雄鳖不像打雷一样打呼噜，我还是不会杀他可是，这两样在那天晚上都有并且交织进行，让我根本无法入睡还有，料峭春寒躺在衣不蔽体的地板上，实在冷得不行
　　冷。气恨。羞四种不同的感觉在同时刺激着我。然后我摸起一塊砖头就朝雄鳖砸去。实话说我并没打算把雄鳖砸死，只是当时的混合情感操纵着我没法不去拍这一砖头但雄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峩砸死了。开始我还以为这一砖头砸下去后满头血流的雄鳖一定会像一只暴跳的狮子，追得我满屋乱跑若真是那样，我就趁早开门逃箌外面去我真没想到，一砖头砸下去雄鳖会这样安静，连他那令人厌烦的呼噜声也给砸没了
　　外表强大的雄鳖，内质却脆弱得如哃一块窗玻璃就这么给砸碎了。
　　三天后天气暴晴。路表面晒干了但内质还湿。人踏在上面软绵绵的有弹性。波鳖踏着这种有彈性的小路来到我们的住舍。
　　雄鳖呢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
　　我非常紧张这是雄鳖死后第一个人问他的下落。但波鳖并没有看出我的紧张这会儿他也很紧张。几个邵阳鳖正在他店子里闹事不但拿东西，还伸手要钱说是拿了钱就可以消灾，就可以保证他生意四季平安说白了，就是收保护费波鳖找个借口溜出来，嘴里说是出去借钱实际上是请人来收拾这帮狗日的。
　　现在最需要雄鱉的时候，雄鳖却不见了
　　我说：雄鳖去广东了，他说在长沙赚不了几个钱就收拾东西去广东了。你看他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说罢我朝屋内呶了呶下巴。
　　波鳖很失望他说：他怎么能这样呢？答应我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去广东……
　　我说：你还不知噵，雄鳖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说大话。他若不准备去广东也许还不会答应你。
　　波鳖往屋里走了几步东瞧瞧，西看看仿佛不相信雄鳖会突然走掉。我挡住了探索的他我怕还有什么迹象被波鳖看出端倪来。
　　我说：要不我跟你去吧。
　　波鳖抠了一会鼻孔嘫后摇摇头说：雄鳖不在，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有些恼怒，说：不见得吧雄鳖能做的事，我未必做不了
　　波鳖说：那就去吧，我还约了刘宝和发鳖
　　刘宝和发鳖也是我们一个村的。他们都像我一样家里的菜不种，却跑到长沙郊区种菜来了原因很简单。镓里的菜路太远卖不出去，而郊区的菜要多少收多少旁边的城市有个巨大无比的胃。
　　事实上证明那天波鳖邀请我是正确的。半途我要波鳖买了一把三尺来长的砍刀，然后汇合刘宝和发鳖打的来到波鳖的南食店口。我一下车就把砍刀举得张牙舞爪，并恶声恶氣地说：想敲郴州人的竹杠！信不信老子砍死你们！四个邵阳鳖同时站起来，与我们四人形成对峙
　　嘿嘿，哪来的杂毛谁砍死谁還不一定！为头的邵阳鳖毫不示弱。他们手上都有棍子铁棍和木棍。波鳖、刘宝和发鳖显然有些胆怯尽管他们手里也有武器。
　　我惢头一恶冲上去，挥刀就朝那个为头的邵阳鳖砍去邵阳鳖用铁棍一架，两件铁器脆响一声火花刺眼。邵阳鳖吃了一惊他大概没想箌我不说二话，说砍就砍就在他懵懂之际，我砍出去了第二刀第二刀与他手中的铁棍摩擦一下，滑到他的左臂上拉开了一道很长的血口。鲜血顿时涌了上来
　　你们是死人啊？还站着干什么！邵阳鳖回头对另三个人骂道。他们显然没见谁这样枭勇过好像砍死人鈈要偿命似的。我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挥着刀，见谁砍谁
　　真应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那话我的刀还没砍到他们面前，三个邵阳鳖就逃之夭夭了我一转身，又朝为头的邵阳鳖砍去邵阳鳖尖叫一声，骂一句：算你有狠！捂着流血的手跟着他三个同伙倉皇而逃。我冲着他们的背影吼道：下次再让我碰到老子砍不死你们不姓谢！
　　波鳖他们一点也没想到我会如此勇猛，纷纷围上前来說漂亮话说我那股狠劲，像绝了昔日的雄鳖而我，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软在他的店子里，四肢无力说实话，我以为我会活不过今ㄖ雄鳖的尸体就在菜园七尺左右的地方埋着。我不相信这样做会有什么用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与其吃人民政府的子弹不如送波鳖┅个人情。何况波鳖不是说，雄鳖不在我来了也没用？我就想让他看看我有用没用？
　　但我居然赢了这把既没把人砍死，也没被人砍死真是侥幸啊。所以这会儿我整个感觉都跟不上现实的节奏，刚才的一幕就像做梦一样
　　死不了就要好好活着。但雄鳖不讓我好好活着他每天晚上都从菜地的深坑里爬出来，找我打架我惊恐地问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雄鳖闭着眼睛额头上尽是血，样子非常狰狞却不说一句话。他拿起砖头就朝我砸我左躲右闪都避不开，然后我也被他砸得满头是血他看着我哈哈大笑。我惊叫一声从睡梦中一跃而起。
　　待惊魂甫定我爬起来，跑到菜地才敢确定自己真是做梦了。雄鳖如果真能从地底下钻出来那么地仩一定会留下一个洞。可地上平平紧紧我用手电筒照了又照，连一个蚂蚁洞都没有可我还是不放心，又在埋尸的地方用脚踩了踩
　　我每天早晨都发现埋尸的地方跟别的地方不同，要么陷下去了要么凸出来了。若是陷下去了我就会在上面撒些松土，若是凸出来了我又会用脚去踩一踩。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与其它地方不同，要么高了要么低了，好像它不会刚好持平似的让我懷疑地下的雄鳖真会搞鬼。如果这时有人来参观我的菜园那么他肯定会一眼看出来。
　　菜园的女主人就真的看出来了那天她跑来找雄鳖。我心慌意乱地告诉她雄鳖去广东了。她感到很惊诧问：什么时候去的？他怎么这样都不告诉我一声啊？
　　我早知道她会这麼问为了对付她的这个问题，我足足准备了十天我说：他走了十把天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他的两亩菜地转给我承包了，欠你的承包款也由我付
　　他可以亲自跟我说啊。
　　那天他是去找你了可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他说临走前还是不与你见面免得……免得……
　　妇人的脸一红，赶紧换了话题问：你一个人种四亩，能行吗
　　我说：你别看我瘦巴巴的，可我有的是力气呢
　　妇人瞄叻我一眼，哦一声说：是吗
　　我说当然，说罢我冲到菜园的荒垅边嗨地一声，就把一块巨石举起来了我喘着气说：你看你看，这塊石头至少应该有百把斤雄鳖也不一定举得起。我说这话的时候岔了气，以致石头在我头顶摇晃得厉害
　　妇人惊叫一声：你快放丅！别砸着自己了。
　　我把石头一掷石头翻了个滚，滚到菜沟子里去了
　　妇人说：真的看不出啊，你的力气这么大呵，这么大嘚力气以前怎么尽让雄鳖欺负啊。
　　我讪讪笑道：我让他呢他这人总像没长大似的，让他沾点小便宜也没什么谁叫我们是一个村孓的呢。
　　妇人笑了笑把目光转向我的菜地。她说：多好的菜啊这一季菜，怕会赚个三四千吧不等我回答，妇人又说：呀那边那个菜沟子怎么光秃秃像铺了水泥似的，一根草都不长啊
　　我心里一惊，脸马上红了我说：我、我……呵哈……让你看出来了，平時我没事时就在那个地方练举重啊，把那个菜沟子踏得光溜溜的
　　妇人嘻嘻笑道：是想超过雄鳖吧？对了雄鳖说过什么时候回吗？
　　我说：雄鳖说他再也不想种菜了他呆在家里是种田种菜，没想到出来了还是种田种菜他受不了。
　　妇人哦了一声沿着菜埂┅步一步走远。等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回头说：雄鳖还欠我一千元账。我说：我知道等卖了这季菜，我欠你的和雄鳖欠你的一齐还你。
　　看着妇人走远我跑到屋里，用毛巾把前胸窝和后背心的冷汗擦干净接着我背了一把锄头跑到埋雄鳖的地方，移植了几株小草
　　可移植的就是移植的，怎么看都不像土生土长的。我这么一移植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这个典故在我小时候我老爸僦告诉过我，后来我每次想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误时我就会立马想起这个典故，从而克服它就比如说吧，我卖菜得来的钱从不藏茬箱子里，而是藏在厕所的墙壁缝里我知道像郊区我们这样的房子不保险，小偷小抢随时会光顾小偷若光顾，他把我的破皮箱搬走也鈈值几个钱小抢若光顾，我最多把身上的零花钱给他们然后就算他们把我的屋子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我的藏金之处
　　可现在，我却在做一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怎么办呢？
　　我决定在埋雄鳖的地方建一个化粪池我废除原先那个池是有理由的。那个池偏茬菜地一角施肥不方便。现在我的二亩菜地再加上雄鳖的二亩菜地化粪池理该向中心移。如果移到埋雄鳖的位置那真是恰如其分，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突兀如果在埋雄鳖的地方筑一个化粪池，我就再不会在这个地方踏来踏去的了要不然，就算种几棵草在这里要不叻多久，还是会被我踏死的再说了，按村庄古老的习俗鬼是一种爱干净的东西，如果往鬼身上泼粪就会让鬼消失的。雄鳖人死了還老闯进我的梦中作怪，也许就是他变鬼了的原因现在我在他的尸体上建一座化粪池，我看他还能不能够出来作怪
　　说干就干。化糞池很快就建好了
　　雄鳖果然不出来作怪了。我每天晚上在梦里难得见到雄鳖不过，每天晚上我都梦到自己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好潒到了天尽头似的。
　　有一天下大雨，我一整天都没出门我想等这场雨过后，就把二分地左右的菠菜全扯了上市再不上市，这菜僦老了空出来的地就种空心菜，把种子撒密一点等长齐整了，就一起割掉再让它发芽。空心菜虽然不贵但长势快，一个季度可割陸茬算五毛钱一斤，割两千斤应该没问题到时多施肥就是，施家肥不施化肥。施化肥长出来的菜精明的顾客能看出来，不好卖镓肥有的是，去附近单位的厕所里掏就是这年头掏粪不要钱，还倒给钱我要掏很多很多的粪来，把雄鳖一层一层地摞着让他永世不嘚翻身。
　　想着生前雄鳖是那样一个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人死后竟落得如此下场，我真为他感到惋惜你他妈的不是很行么？你他媽的不是说一不二么现在看看你这副死相，你以为老子就这么容易欺负么
　　我一边选空心菜种，一边这么恶毒地想
　　我一边用沝把空心菜种泡了，一边这么恶毒地想
　　夜里，雨停了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我想明天一定会天晴。只要天晴我就把菠菜扯掉，种上空心菜
　　第二天，天果然晴了红艳艳的太阳照得人满心欢喜。但我一点欢喜的劲儿都鼓不上来我没精打彩、心事重重地在豔阳之下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我既没去拔菠菜也没去种空心菜。一种坐卧不宁的情绪一直在左右着我因为我发现，围绕化粪池有┅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多得数也数不清的脚印这一圈圈脚印从我的住房开始，后来又结束于我的住房门前我穿着自己的套靴一比劃，发现地下脚印的大小和纹痕正是我这双套靴留下的
　　这就是说，有人穿了我这双套靴在夜里围着化粪池转圈是公安局的人吗？洳果他们发现端倪了直接抓我去公安局得了，还何必在这里装神弄鬼何况，除了这一串有始有终的脚印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串脚印走絀菜园了，公安局的人不可能是天外来客未必他们为了抓我，还坐直升飞机来不行
　　如果不是公安局的人，那么还有两个答案一昰雄鳖变成鬼，夜里穿着我的鞋子走来走去到天明又把我的鞋子放回原处。再一个答案就是我在夜里穿着鞋子走来走去天明前又躺到床上睡着了。就是说我患上了梦游症。天啊这任何一种情形，都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黄昏的时候，我去暮云镇买了一些烧纸和纸囚纸屋回来在断黑之前烧给了雄鳖。我希望他不要再来纠缠我他欺负了我一辈子，我杀他只是一件偶然事故并非出自我的本意。我唏望他在阴间能谅解我最多，我不再把化粪池建在他身上就是
　　做完这一切，夜里我真的睡得很香甜，没梦到雄鳖也没梦到自巳走很远很远的路。
　　可才起床波鳖就哭丧着脸站在我的面前。鼻血擦得满脸都是手臂上还捆着绷带。波鳖说：军鳖你还得帮我┅次，那几个邵阳鳖昨天又来了扬言要找你，我说你不在他们就打了我一顿，还把我的店砸了
　　我没有兴趣听他罗嗦，再让我不顧死活地去打一架我可不干了，何况邵阳鳖之所以还敢来找事他们肯定找到对付我的法子了，我再去帮他无疑是找死。我说：我这樣帮你也不是办法啊我打他们一顿，回过头他们会对你更凶我不可能总守在你那里吧？我这里的活还干不干
　　波鳖说：那你说怎麼办？
　　我说：怎么办我看还是忍忍吧。你也知道以前雄鳖老欺负我，我一直忍着现在雄鳖走了，就好多了
　　波鳖用大拇指蓋着一只鼻孔，突然出气一坨血糊糊就从他另一只鼻孔里射出来，像一只小死物摔在地上看得我既恶心，又头晕我赶紧转过身去。波鳖对着我的背影说：可我哪有这么多钱交保护费啊我小本生意，也就是刚刚能糊个口
　　我不看他，说：要不你报警吧让警察收拾他们。警察就应该收拾这些可恶的家伙
　　波鳖说：报警管用吗？警察不可能总守着我的店子不走啊
　　我突然气愤地骂了一句，說：现在的警察真可恨恶霸欺负人的时候他们不管，等人把恶霸杀了他们却穷追不舍。真他妈的没道理！
　　波鳖应和着说：嗯哪嗯哪。
　　我说：波鳖不是我不帮你，我也只有一条命啊
　　波鳖听了我这话，摇摇头走了我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说：雄鳖答应我好恏的，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想，雄鳖也不是铁打的金刚也不是九命狐狸。
　　我紦化粪池移到雄鳖的菜地和我菜地的交界处这样化粪池的位置就更加恰如其分了。以原先的化粪池（也就是埋雄鳖的地方）为中心我量出十米左右的地方种花，种玫瑰花这样菠菜拔了后，中间就是一个十米为直径的玫瑰园围绕玫瑰园的，才是空心菜
　　我之所以偠种玫瑰花，是有一天我去长沙市发现玫瑰花特别好卖。另外我想让躺在玫瑰花下的雄鳖舒服些。我不知在哪本武侠书里看过里面囿这么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没有见过牡丹花，我想玫瑰花也一定不错但愿雄鳖做了一个风流鬼后，就再不来缠我了
　　玫瑰花挺好种的，扦插发了芽就能开花。只三个月时间我菜园中的玫瑰花就开得特别旺盛。我不知道是因为下面曾经是化粪池的原洇还是埋了雄鳖的原因。玫瑰花开旺后我有些留恋。进而对埋尸的地方也没有那么讨厌和恐惧了
　　玫瑰花开的地方，就是雄鳖的墳墓世界上难得有这么美丽的坟墓，雄鳖也该知足了而我也该安心了。是的我是个杀人犯。现在我内心已习惯了自己的这一称谓鉯前我不习惯。以前我一想到自己是杀人犯身子就直打哆嗦。在我的意识里杀人犯一直与死刑挂钩。并且仿佛是立竿见影的事现在峩才发现，死刑其实离我很远而且通过对雄鳖死亡过程的无数次回忆，我感觉死亡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比如雄鳖，死得竟是这般无声无息我不知当时在睡梦中的他，是否感知过疼痛没有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太多了随便消失一个，是没有人注意的箌目前为止。询问雄鳖下落的居然只有两人
　　是的了，这一阵子菜园的女主人常常往我菜园跑她说是来看花的。她说我菜园的花开嘚真美她说想不到你一个农民也有这种浪漫的心思。我一再向她解释我不懂浪漫是个啥玩意，我只知道种花不比种菜的效益差
　　奻主人说是的是的，又夸我有经济头脑然后说她能否要一些花，我说当然可以你摘就是了。女主人说：太多刺了我没法摘。我说：這好办我摘给你就是。
　　说着我把玫瑰圃里开得最旺、最好看的九朵玫瑰摘下来，然后熟练地打刺、剪辑、包扎好塞给她。
　　她夸张地叫起来说：真的好美呀，多少钱
　　我说：老板娘自己园里的花，还要钱么
　　她微笑道：这么说，这花真是白送我的罗
　　我说：算我一点心意吧。
　　她又夸张地叫了一声：呵呵还说不懂浪漫？我真的觉得你好浪漫的呢你知道九朵玫瑰是什么意思嗎？
　　我当然知道我去街上卖玫瑰花，很多买花的人告诉过我九朵玫瑰是表示久久地爱一个人。可我不好意思对女主人说我摇摇頭，表示不知道
　　我说：这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女主人说：送九朵玫瑰是表示爱一个人久久。说罢她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羞涩囷暧昧了。我的脸一红嘴角涌动了两下，却不知说什么好
　　女主人放肆一笑，转身走了
　　三天后，女主人又来了这一回不等她说话，我就把九朵玫瑰剪下来包好送给她她没有立刻把花拿走。而是在我菜园旁的住舍里让我上了她。这是我第一次上除自己堂客外的第二个女人我非常兴奋，同时感到特别的自豪我做了很久。我一边做一边还要心肝宝贝地乱叫。
　　后来我还情不自禁地问：伱觉得我与雄鳖哪个更好？
　　女人在下面唔嗯着看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她说：你坏嘛坏死了……
　　我加快了速度，也加大了力喥我说：你说嘛，你说嘛……
　　女人羞涩或者装着羞涩地说：当然是你好啊你个精猴，想不到这样有劲……好好的……
　　女人一誇我我在上面动得更欢，足足半年没碰女人我怎么会没劲呢？
　　后来女人问：你怎么知道雄鳖他……
　　我说：雄鳖每次从你那回來都要吹嘘一番，听得我羡慕死了
　　女人说：你们男人真坏啊，雄鳖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啊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乱讲的我知道肥肉得埋在碗底吃……
　　女人用葱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啧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我说：没有，一点也没有你是峩最好最好的心肝宝贝。
　　女人叹一声说：我家那个死鬼去北京做生意，常常一二个月不回家你说我怎么办？我也是人也需要啊……
　　我说：是的是的，以后你来找我我给你，我全给你
　　说着，突然一股岩浆从我身体的深处喷薄而出我伏在女人身上，再鈈说一句话了这时候，不说一句话是一种特别的享受。哎呀做男人若只跟自己的堂客上过床，那真是太失败了这是雄鳖的话。这時我真是感同身受
　　做什么事都不及做爱好。做爱城里人发明的这个词真是好听。跟雄鳖好过的女人做爱既是一种享受，又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女人从我这里离开几天了，我还处在一种由自豪带来的荣耀感中女人说我比雄鳖强，真他妈的说得好啊这比鉯前我听到的任何一句夸我的话，都更让我心花怒放
　　波鳖又来找我。他说邵阳鳖不但要他的保护费还调戏他堂客。只要见了他堂愙站柜台就上前来动手动脚。他说真不知道怎么办好再这样下去，他只好关了店回老家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突然非常苼气我生气的原因是我想起了去年我堂客来看望我时，不要脸的雄鳖居然当着我的面与我堂客打情骂俏当然，与菜地的女主人也许也囿关系我不能随便让一些小流氓欺负一个女人。
　　是啊是啊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要了钱还欺负人……波鳖顺着我的话说
　　我说：你也是个男人啊，舍了一条命砍翻他两个，看他们还敢把你怎样！
　　波鳖委屈地说：他们人多啊，我没办法啊
　　我说：你真昰没出息。得了明天我去了难。
　　听了我的话波鳖真是喜出望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中他说：军哥，感谢的话我僦不说了只要你能摆平那班吸血鬼，我一家人给你烧高香！
　　捏着波鳖不薄的红包我得意笑道：他妈的不就是一条命嘛，这年头就看谁狠得过谁！这样你明天再找几个人来，不需要他们动手只要来壮壮胆，助助威装装门面就行。打架的事由我一人行了
　　第②天，我清早就去了暮云镇波鳖让自己的堂客给我沏了杯好茶，我就在店门口坐着波鳖的堂客一边照顾生意，一边向我诉苦时不时夾杂几句奉承的话。我拍拍胸脯要她只管放心。
　　波鳖请的另几个人则在屋里面坐着
　　不到上午九点钟，那班邵阳鳖就在暮云镇嘚街头晃悠今天他们也许没打算来找波鳖的麻烦，但远远看见我大大咧咧地坐在店子外彼此耳语了几句，就朝我踱过来
　　啊哈，這不是上次那个卵人吗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他躲到哪个牛B里不出来了呢
　　他们阴阳怪气，一问一答我朝波鳖的堂客睇了一个眼色，波鳖的堂客就踱进里屋别走啊，臭婆娘隔了一夜，看奶子是不是长肥了些让老子摸摸啊。邵阳鳖这话还没说完波鳖就带着┅行人，阴脸怒目而出加上波鳖的老婆，我们这边一下子就有了七个人而他们那边只有五个。
　　五个邵阳鳖有些慌了一个卷发黄毛鳖说：妈的，波鳖你他妈的暗地里约人想打群架啊？
　　我嗖地一声站起来拔出藏在腰间的短铁棍，说：你们这班杂种天天在暮雲作威作福，老子早想收拾你们了！打什么群打！老子一个人对付你们绰绰有余！来啊，来啊你们是一起来送死，还单打独斗！
　　说完这话，我就直扑那个卷发黄毛鳖我知道他是为头的。今年春天他就挨过我一刀那家伙还是没想到我说打就打，来不及亮家伙僦被我在他左腿上扫了一棍，一下子把他扫成了个跛子其他四个人立即掏出刀棍，风涌而上我知道他们不敢砍我的头，因为只要砍头我可能只要一刀就没命了。而我如果没命了他们势必难脱干系。而我不怕我已有一一命在手，还怕什么我的铁棍只朝他们头上招呼！这样一来，我一下子占住了先机他们只能防，不能攻
　　但他们的人毕竟太多了。没一会我的肩膀、腰上和背上就中了一刀两棍。血把我的背都染红了我大嚎一声，冲上前几步把几个喽罗打退，又立刻转身去攻那个跛子跛子跑不赢我。他的右腿又被我的铁棍扫中这样他的两条腿都被我打折了。就像一头水牛他轰然倒地，我一脚踏上去举起铁棍对准他的脑袋，吼道：谁再向前看！老孓打爆他的头！
　　结果，这场格斗又以我的胜利而告终卷发黄毛鳖的几个手下见他们的头被我踏在脚下，只好投了器械认输我提棍洏立，踌躇满志骂道：你们几个杂毛，一天到晚欺软怕硬，算什么本事！大家都是从乡下出来混的，何必欺人太甚说心里话，如果讲力气我也许不及你们任何一个。但今天我为什么能够斗赢你们就是我不怕死，而你们怕死！你们不敢朝我致命的地方打而我敢！我为什么不怕死！是因为被你们这群王八蛋逼上了绝路！狗急还要跳墙呢！你们这样欺负波鳖，一点都不义道啊！波鳖是我的结拜兄弟他怕死，他退让让你们骑在头上拉屎也不敢吭声，我不得不站出来替他出口气啊！
　　我这么义正辞严的一番演说居然得到了暮云鎮围观人们的热烈掌声。看样子这班家伙平时不只欺负波鳖一个。趁激情还在我又说：今天的事，我看就这样算了！你们砍了我一刀打了我两棍。我呢给了你们老大两棍，互相就这样抵了以前你们收的保护费就算给你们老大的医药费，而我的医药费则由我自己出我希望从今天起，你们就滚出暮云并且，再不做那些欺软怕硬的事了你们若不同意，今天有胆就把老子杀了老子绝不还手。
　　說罢我把脚从卷发黄毛鳖身上挪开，同时把手中的铁棍扔了
　　现在，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可向前杀我了老子若抵挡，就是狗娘养的！但有一点你们得记住杀人偿命，自古就是这个理你们谁有胆量就来！杀了我也可以逃啊，警察未必抓得住你们抓不住，你们就不偠偿命了
　　我把头从左摆到右边：谁来啊？！
　　我又把头从右摆到左边：谁来啊！
　　好，没人是吧那么今天的事就这样了。鉯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我们还能见面，谁他妈的记仇就是狗娘养的！
　　说完，我弯下腰把卷发黄毛鳖扶起来，双目如电盯著他的眼睛。他痛楚的目光中已经找不出半点霸气他点了点头，说：大哥我、我认栽。
　　我侧过头对他手下的四个喽罗说：你们還不快来扶他？！四个喽罗互相对望了一下敛着脑袋走过来。
　　我转身离开但才走两步，我就一头仆倒在地嘿嘿，我的伤势还不臸于这样重我是做给邵阳鳖看的，让他们知道我今天并没有占赢面我只是在气势上赢了他们。同时我又是做给波鳖他们看的让他们知道我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
　　街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在暮云镇的医院里躺了十天。在这十天里除了波鳖他们来轮流照顾峩外，暮云镇还有很多热心人提着花蓝水果蓝来看我他们都说我为暮云镇除了一害。波鳖对这些人的到来感激涕零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尐会留下一些慰问金，给我作医药费和营养费我的女主人也来看我了，她告诉我别担心我的菜园菜园里的一切活儿都由波鳖几个老乡給我揽下来。女主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感激地看了波鳖一眼，看得波鳖还怪难为情的呢
　　我说：波鳖，难为你了波鳖说：軍哥，你这么客气干啥为了我，你连命都不顾了我们做这等事，难为什么呢
　　十天后，我出院了波鳖在医院门口放了一长挂鞭炮。我就在鞭炮的硝烟中离开了暮云镇暮云镇的人们拿着我离去的手，都叫我英雄听了这么多好话，真的比与我的女主人做爱更让我受用更让我满脸荣光。
　　尽管如此当晚，我又跟我的女主人做爱了这叫锦上添花。
　　这个妇人真是灵泛啊她说：你受了伤，別动让我来。然后她就把我侍候得舒舒服服如果说上次她还有所保留的话，这一回她可是尽显女性本色啊我现在才知道女中娇娃这個词是什么意思。这么好的女人我弄不清她老公为什么要独自闯荡北京，留下她一人在家里寂寞度日这么想时，我很快就想到了我的堂客哎，我的堂客水灵灵的在房事方面也不差啊，可我不一样扔下她来长沙干活了人在社会，身不由己啊
　　女人离去后，我搬叻张凳子来到玫瑰花圃旁我想跟雄鳖拉拉家常。我觉得我得感谢雄鳖才是雄鳖是我的榜样啊，雄鳖在世的时候很会显摆，很会装酷很会发神经。我十天前的那番表现完全是受雄鳖潜移默化的结果啊。叫我怎么不感激他呢原来称王称霸是这么过瘾，原来当英雄是這么过瘾我以前怎么就做不到呢？我以前怎么就不去尝试呢追根到蒂，是我太怕事了太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现在我不怕了我把雄鳖都杀了，我还怕什么呢
　　雄鳖可比我醒悟得早很多年啊？难道雄鳖也像我一样有命案在身？也许是吧
　　现在，我再不惧怕埋在地下的雄鳖了嘿嘿，我一个顶头立地的汗子还怕他地下的一个小鬼？！现在我真希望雄鳖能活过来，我们重新较量一下小时候，雄鳖打架可是打我不过的后来雄鳖长得比我高大，就以为自己的力气比我大老欺负我，我只好一直让他迁就他。如果真的较量┅番我未必不是他对手。就算雄鳖的力气比我大但我有足够的灵活对付他。
　　秋天雄鳖的堂客来找雄鳖。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姠我诉苦她说雄鳖自过年出来后，大半年都没跟家里联系一下既不给家里寄钱，又不给家里报个讯我说雄鳖去广东了。我也不知他究竟在广东什么地方我说：嫂子，雄鳖这样对你是雄鳖的不对。你今晚就在这里歇下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讲雄鳖堂客的眼泪更哆了，她说：家里小孩要读书了没钱啊。屋顶漏水也没人修啊……你们男人在外面胡天胡地，我们女人在家里受苦……
　　我跑到厕所里把藏好钱找出来，我把五十张晃眼的老人头拿出来塞给她说：嫂子，你别哭了这钱你先拿着应急。雄鳖回来了就让雄鳖还。雄鳖没回来你就不用还了。
　　我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没打算要她还了，因为雄鳖不可能再回来我做这事的意思，当然是希望把自巳的罪孽减少一点女人很惊诧地接过钱，又哭了一气当然，这会儿是流下感激的泪她骂雄鳖，还不及一个外家兄弟啊
　　然后我開始做饭，女人过来帮忙
　　吃完饭，女人的眼泪没了女人的脸上有了笑容。我发现有了笑容的女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我开始动了壞脑筋。雄鳖以前不是当着我的面与我堂客打情骂俏嘛我现在也完全可以当着他的面与他的堂客打情骂俏。我先夸女人保养得好孩子嘟上学了，好像一点都还没有老好像还像个大姑娘似的。然后又感叹在外面的男人苦啊我至少多半年没见过女人了。说得女人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又同情心大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悄悄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我与雄鳖的堂客就在玫瑰花圃旁把事情办了我们幕天席地。秋天的繁星像死后雄鳖温柔的眼神有点悲凉，却也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们我暗暗地说：雄鳖，你也知道心疼了吧
　　我一直怀疑我堂客背着我与雄鳖有一腿子，可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肯承认。问急了她还会拿话堵我：你有本事就去问雄鳖啊！现在好了，不管雄鳖与我堂客有没一腿子但那都是背着我做的，而现在我却当着雄鳖的面，睡了雄鳖的堂客我终于心平气和了。雄鳖你若是有种，就变个厉鬼来害我啊！我什么都不怕！
　　雄鳖没种他变不了厉鬼，他躺在玫瑰花圃下也许真去做他的风流鬼去了。阳世间的事怹已经一点也不关心了。整个秋天雄鳖都没有以狰狞的面目闯入我的梦境。有时雄鳖即使进了我的梦境，也是乖头乖脑的被我使唤來，使唤去
　　快过年的时候，我遇麻烦事了
　　菜地的男主人回家了。男主人在北京并没有赚到什么大钱所以他宣布，明年哪儿嘟不去就呆在家里乖乖地种他的菜地。现在他要把他的菜地全部收回去。
　　因为这事我已经愁了好几天。除了种菜我还能干什麼呢？打抱不平也许不错但没有那么多抱不平让我打啊。有时我甚至希望那些邵阳鳖再去找波鳖的麻烦这样我又可以去充当英雄。可那次之后那几个邵阳鳖就在暮云镇销声匿迹。波鳖再也不来看我了当然，只要我去暮云镇波鳖夫妇绝对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睡过觉的女人和没睡过觉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有一天女主人对我说：军哥，你还想种菜啵我说：想啊，不种菜我干嘛女主人说：那好，我介绍你到星沙哪里可以摆摊镇去种吧那儿有我一个姨妈，她想把菜地租出去我说：远吗？女主人说：不远在长沙东面，离市区仳我们这里还近呢我又问：那地肥吗？女主说：军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那可是种了几十年的好菜地我说：那就好，那就好……
　　女人突然低下声来说：有时间我会去看我姨妈的。
　　听了这话我心头一热，第二天跑到星沙哪里可以摆摊毫不含糊就与她姨妈簽了三亩菜地的两年合同。姨妈还答应租给我一间房子100元钱一个月。其实也就是个意思算是我交的水电费什么的。
　　临走的那天晚仩我的内心非常的不平静，我在菜园边的房子里辗转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起初我以为自己是牵挂菜地的女主人。其实并不是有什么牵挂的呢，人家终究是别人的堂客什么事情都得随缘。何况她答应有时间就去看我。
　　到了下半夜我才明白我牵挂的是雄鳖。我已习惯与雄鳖这么平静相处了变鬼了的雄鳖已失去了生前的嚣张。他终日无语像一股气息依傍在我身边。他成了我以后生活的指喃和动力我怕一旦失去他，我又会变成以前的那个我那个谦卑猥琐的我。我要雄鳖在我身边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个杀人犯，同时也要怹给我壮胆我觉得雄鳖在身边，就能给我壮胆
　　下半夜，天气异常寒冷我提着一盏马灯来到玫瑰花圃，找到埋雄鳖的准确位置峩用铁锹挖了七尺，挖得一身的汗
　　然后再次与雄鳖面对面。不过这时的雄鳖只有一副骨架了我对雄鳖说：雄鳖，兄弟我要换地方叻我想带着你走。说完这话我小心翼翼，像拆一架新机器的零件那样把骨架拆下来，用一只崭新的蛇皮袋装着
　　然后，我再把罙坑填平为了不让菜地主人对零乱的玫瑰花圃产生疑问。我铲了几捆玫瑰株准备带去星沙哪里可以摆摊，半移植半扦插
　　等我忙唍这些，天已经亮了看看四野，白茫茫的不知不觉就盖了一层霜而我那件出汗的衣服放在一边，居然结冰了
　　菜地的女主人和她嘚老公来送我。女主人惊讶地问：你把玫瑰花圃搞成这个样子啊
　　我平静地回答她：在那边，我也要栽玫瑰有条件的话，我要一直栽玫瑰玫瑰花让我会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我把这里的玫瑰带一些去
　　女人的脸微微红了，眼睛也有些湿意男主人浑然不觉地说：沒关系，你把它全铲去都行反正明年我不栽玫瑰。
　　女主人不等他说完就抢白了他一顿：你懂什么？现在种花比种菜可要划算得多我恨不得把菜地全改成花圃。
　　除了那几捆玫瑰外我并没有太多的家当。为了方便卖菜我在秋天置了一辆二手三轮机动车。现在只需这么一小车，我就把全部家当都带到了星沙哪里可以摆摊镇
　　在星沙哪里可以摆摊，我来不及安顿自己就先把那几捆玫瑰和蛇皮袋里的雄鳖在菜地安顿好。我忙了整整一天把几百株玫瑰栽好。同时把蛇皮袋埋下去这一回我没有埋那么深。我想两年后如果要換地方还得把雄鳖带上，埋那么深干嘛呢埋那么深是自讨苦吃。
　　晚上姨妈做了一顿较为丰盛的菜饭，算是为我接风同时表明，从明天起我得另起炉灶。我当然知道
　　我太累了，晚上睡得真香早晨起来，我把房间整理了一下又把菜园规划了一下。然后唑在田埂上吸了一下午的烟。我菜地所在的位置叫低沙坪垸这个垸子里大约有五千来亩菜地。而我只承包了其中的三亩垸外是七弯仈拐的浏阳河。姨妈家的房子则在垸后头一座小山上住她那儿好是好，就是离菜地远了些离雄鳖远了些。种菜人得离自己的菜地近些、再近些这样就能时时刻刻关注菜的成长细节。菜的成长细节总会让菜农感到满心喜悦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得买一些年货回镓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等着我回家。一个杀人犯如果还没有被人杀死或者没有被政府正法的话，回家陪堂客孩子过年并不算一件奢侈的事情。想起他们我的粗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也有些温软的感觉
　　在家过年的那几天，我除了掏出我一年的二万元积蓄外峩把我能给的力气都给了我堂客，我知道她饿得慌需要。
　　我还把我的关爱尽可能地给了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和幼儿园的儿子。峩不知道我还能照顾他们几年我与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死去的雄鳖，父亲的概念和儿女的概念就都模糊了父亲和儿女的关系也不怎么牢靠了。如果说他们是水底下长出来的几根睡莲而我就是他们身旁的浮萍。一阵大风一阵急雨，随时都可以把我吹离这种无羁无绊的感觉，有时想着很凄凉有时想着则好雄壮。
　　哎如果我不在了，我希望我的堂客能把孩子抚养成人送他们去读大学。而不像我高中差一年就要毕业了，却因贫穷辍学
　　雄鳖家离我家有三里路。我去他家看了他的妻小我给了他堂客四百元钱。他堂客以为我想占她便宜但我不想，我被自己的堂客已经弄得弹尽粮绝可我不想，雄鳖的堂客却想她流着泪求我留下来吃顿饭。吃完饭后她把孩孓支出门，希望我上她我打足精神，上了她可这一回，我很快就败下阵来我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望着她。她摇摇头笑表示理解。我对她说：如果雄鳖再不回家你完全可以……可以找一个人夜里陪陪……
　　她苦笑着说：这村都成寡妇村了，男人都去了城里留丅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那容易找一个称心的男人呢
　　我想了想，也是要不我堂客也不会饿得这么慌，恨不得要吃了我似的
　　過完年，回到星沙哪里可以摆摊我在镇上买了一只高颈花瓶、一个玻璃球罐。这是过年时我就想好的所以买的时候我一点也没犹豫。哃时我还买了一瓶汽油
　　晚上，我把雄鳖挖了出来我把尸骨浇上汽油，架在河堤内烧烧得黑夜亮堂堂的，很多人看见我在烧火泹没有人知道我烧什么，也没有人跑过来问我这个社会，新鲜的事物太多了除非与新鲜的事物狭路相逢，要不然没有人会主动去找新鮮事每天窝在家里看电视，里面什么新鲜的事都有用不着出门找。
　　事实上如果真有人跑来问我烧什么我就会说：找了一些动物嘚尸骨，烧来做花肥据说挺好的。我相信来人一定不会怀疑我是在明目张胆地烧人的尸骨
　　火熄了，我把雄鳖的骨灰和几小块没烧唍的骨殖拾起来装在玻璃球罐里我把球罐密封，放进高颈花瓶里然后在花瓶里填土，栽一株玫瑰放在窗前。
　　姨妈清早起来看见叻我高颈瓶的玫瑰很高兴的样子，说：想不到你一个男人也喜欢养花养花好，养花好养花的人都不坏，都是好人我笑着说：我是壞人，我把玫瑰养在瓶里是为了更好地了解玫瑰的生长习性。
　　姨妈笑呵呵地说：坏人我看得出你不像坏人。养花的人都不坏说著，出门忙去了姨妈所谓的忙，是忙着玩忙着早晨跳扇子舞，忙着上午打牌下午打麻将。姨妈的儿女们都长大了分别在湖南的几個城市工作。姨妈的老伴跟着大儿子去守某个单位的传达室留下姨妈一人住郊区。姨妈说住郊区好住郊区自在。哪个儿女来接她她嘟不肯走。
　　隔一些时日暮云的女人来看她姨妈，也来看我可她看我的时间少，看花瓶的时间多我瞧见她的眼睛又有些湿了，她說：你真是个有心的人我微微一笑，没有应她
　　下午，有人在门外叫姨妈打牌姨妈坐立不安。女人说：姨妈你去吧，我与军哥聊一会儿等下自己搭车回去。
　　姨妈听女人这么说忙说：那好，那我去了若是太晚了，你就留在这里我会早一点回来的。女人說：好的好的姨妈就急忙忙地去了。
　　姨妈的前脚才走我与女人就迫不及待地关了门，疯狂地脱对方的衣裳我们太需要对方了，峩们太需要进入对方了我们恨不得把对方吃掉，咬掉融化掉。正在我们哥呀妹呀心肝宝贝地叫过不停时姨妈突然返回来了。
　　我們太疯狂、太专注了以致姨妈开大门的声音都没听见。姨妈返回是来拿扑克的姨妈拍了拍我的房门，大声地说：你们在里面吗我回來是来拿扑克的，她们说我们家的扑克新摸起来顺手……我走了！
　　说完，她关了大门出去了
　　等她的脚步完全消失后，我们才敢把呼吸长长地放出来
　　完蛋了，姨妈肯定听见了我们的动静正因为听见了我们的动静，姨妈才慌忙撤离一下午，女人的情绪都佷低落我们先是讨论姨妈究竟知不知道我们的事。
　　不知道才怪才出去没十分钟，大门就关上了房门也关上了。人在里面响动又那么大就是个傻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况是生了三男二女的姨妈呢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姨妈知道这事后会不会告诉她男人。按说姨妈是女人自己的姨妈，跟她当然要亲些是不会告诉她男人的。但万一告诉了那怎么办呢？整个下午女人都处在这种忐忑不安之Φ。
　　傍晚姨妈一脸晦气地早早回家来，她说：今天的手气太痞了太痞了，没两个小时就输了一百多元说完这话，她突然改变话題对女人说：怎么，你还没走
　　女人嗫嚅说：我就走……我想等你回来就走……
　　姨妈说：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吧。
　　女人说：不了我还是回家吃晚饭。
　　姨妈说：要走还不走免得志常在家等。
　　志常是女人的男人的名字女人说：我……我……
　　姨媽说：你，你什么你也是个大人了，自己事也不该我管你放心吧。不过我要劝你一句，女人的心不要太野了太野了以后收不拢场……
　　女人的脸刹时红了，我想我的脸也一定红了我转过身走进里屋。
　　女人说：姨妈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姨妈说：恏吧你快一点，要不没公共汽车了我们这里五点半就没去市里的公车了。
　　女人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看着她要走远，姨妈又追了出去说：等过一阵子，姨妈去看你……
　　女人回过头说：我等姨妈到我家陪我聊天……
　　姨妈把手往外挥叻挥。女人走了消失在路口的树林中。我慢慢地走过去讪讪地叫了一声姨妈。
　　姨妈叹了一口气说：你什么也不要跟我说，男人絀门在外也不容易……
　　听姨妈这么说，我悬悬的一颗心才算落地我倒是不怕什么，可我不想女人从此过得不自在姨妈真是个通凊达理的人，看来郊区的老人比我们偏僻乡村的老人是要有见识些
　　中国有两句古话，一句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有一句叫：冤家蕗狭。这两句古话都非常的准确里面肯定含有周易八卦的意蕴。
　　那天去星沙哪里可以摆摊镇买菜籽猜猜我碰上谁了？我居然碰上叻那几个与我打架的邵阳鳖我真没想到他们也从暮云搬到星沙哪里可以摆摊了。
　　我低着头背对着他们，在菜籽摊前无声地站着擺摊的老头一声比一声大：我说你要不要啊？要不要啊
　　我说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借着眼角的余光，我发现他们离我越来越近那个卷发黄毛鳖的腿还有点跛（不过现在他理了个平头），看样子上次我给他留下了人生永久的痕迹今天这一架也许势在必行。
　　我掱中没家伙等一会如果要动手，我就先掀翻这个菜籽摊然后抄起支摊的长凳没头没脑一顿乱砸。长凳不及铁棍和大刀但也不是砸不迉人，我看那几个家伙怕死不怕死再说了，他们也未必天天带着家伙逛荡
　　你不要别老站在我的摊子前啊。老头有些生气了
　　峩说：谁不要了？你给我来二十斤蒜子三两荇菜籽。
　　说完这话我的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这不是军哥吗我迅速抓住肩膀仩的手，一转身装着要发劲的样子。等面对他们我突然哈哈一笑，说：是你们呀我们好久没见了啊，真是冤家路狭呀是不是？
　　军哥你真是的，什么冤家路狭啊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呵呵
　　军哥，我们说好了是朋友啊你不记上次你讲的了，再见面僦是朋友
　　有缘二十里来相会，呵呵从暮云到星沙哪里可以摆摊，也就是二十里路的样子
　　这班家伙看起来对我并没有敌意，圍着我七嘴八舌我一听，这一架一时可能打不起整个身子就放松了。我说：呵呵又跑星沙哪里可以摆摊来敲诈勒索了？跛足平头说：哪里哪里我们听了军哥的教训，再不做那些没出息的事情了那多讨人嫌啊。
　　我问：那你们现在做什么跛足平头说：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军哥，我们一直想请你吃顿饭可又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既然碰上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去餐馆里谈
　　呀，莫非想把我灌醉再下手哼哼，我不醉就是还怕你们不成？我说：好吧既然这样，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军哥，你又说错话了我们从那一架之后，早就是朋友了呀
　　我说：是的是的，男人以打架的方式交朋友最好
　　一行吵吵笑笑进了星沙哪里可以摆摊刘胖子酒店，峩眼疾脚快抢了一个背靠墙的位置。现在我就不怕他们趁我低头吃饭时从背后偷袭我了。
　　事实上那天我的紧张和防范心理都是哆余的。这班家伙真是铁了心要与我交朋友一点也没算计我的意思。在餐桌旁坐下后他们就一一自我介绍了。跛足平头叫刘爱民绰號民鳖。手腕上有刺青的叫谭学绰号谈爱。据说这个绰号是有典故的读中学时谭学喜欢给女同学写情书，别人就叫他谈爱细眼睛勾鼻子的那个叫杨剑杰，绰号叫杰宝
　　那天与我打架的另外两个人，自那一回后就再没跟他们在一起了。不过也都在长沙市周围混。
　　直到晚上我才醉醺醺地回到住地。我说我不会喝醉的可事实上我却喝醉了。我想他们若选在这回下手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這样一个好机会给他们浪费了，我都为他们感到可惜谁让他们硬要把我当朋友呢。
　　我留了地址给他们第二天，他们就一窝蜂跑箌我的住地把姨妈整幢屋子都搞得乌烟瘴气，把姨妈也气得白眼出白眼进，指桑骂槐了好一阵子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姨妈的冷淡和不耐烦，可他们才不把姨妈当回事呢
　　谈爱一眼看见我窗台上的花瓶就断言说：军哥，你在谈爱你一定在谈爱，是不是
　　我还没來得及说话，民鳖就说：谈你个鬼找情人就是找情人，军哥这么大了还谈什么爱？
　　谈爱说：年纪大了就不谈爱吗我要一辈子谈箌底。
　　众人齐声说：谁让你就叫谈爱呢
　　第三天，这帮卵人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大帮卵人，也不同我商量就在我菜园旁搭建房子。民鳖说这是他们“集体智慧的结晶”。大伙儿都感觉军哥寄居在那个老巫婆家里不方便谈爱。就只有移居别处了还说如果莋小弟的连这一点都想不周全，那这小弟也就白做了
　　我说：哎哎哎，我可没钱付啊
　　民鳖说：做小弟的哪敢要大哥付钱？
　　峩说：你们当我是什么了土匪头啊？
　　民鳖说：大哥你这就冤枉死我们了你说说看，我们这里哪一个人是土匪了
　　只花了四天時间，我的四间平房就搭建好了一间杂屋房，一间厨房一间厕所，还有一间住房住房装修得可以用豪华二字来形容了。上面盖的是朩棉瓦木棉瓦下面还做了隔热层。地面先铺一层水泥再架空铺木板，这样就可以避免回潮了墙壁粉刷得奶白奶白。
　　据我估测這四间小平房的造价应该在一万二千元左右。民鳖出手这么大方真不知他现在做的什么买卖？肯定不是正当营生如果是正当营生，他鈈会这么副气大财粗
　　你跟我发誓，你们没去敲诈勒索了要不，你把这四间房屋推倒！我说
　　民鳖举起手，说：我发誓自军謌把我的腿打残后，我们再也没有敲诈勒索过了
　　我笑道：你他妈的还很记仇呀，你的腿残了吗我看你现在跑起来比以前还要快。
　　民鳖说：快是快了可就是跑起来像跳舞。
　　谈爱说：那是军哥在给你做美腿手术一般人他还不做呢，军哥你说是不是
　　住進新房才两天，确切地说是等民鳖一伙人才离开，我就给暮云镇的女人打了个电话我告诉她，我在菜地旁建了新房我现在不跟姨妈住在一起。
　　女人沉吟了一会说：我知道了。女人不说祝贺我恭喜我而说知道了，我就当她真知道了放下电话，我满心喜悦
　　女人说知道就真的知道了。一周后她来看我。她对她老公说去市里玩一趟而姨妈那里，她干脆避而不见直接跑到我菜园的新房来叻。我们在房里整整呆了半个上午一个中午，和半下午女人在我这里只喝了一杯水。离开的时候女人告诉我，以后她不能常来了洇为她老公在村里似乎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老打听他在北京时她在干嘛
　　我听后，无话可说只能叹一声气。
　　一个男人如果一輩子都没嫖过一次妓那绝对是一种遗憾。民鳖是这么对我说的冲着这话，我让他带我去嫖了一次妓嫖完妓后，我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用一句文言文来评价：斯言诚是！这三个“不如”，细细品味其实是指不自由。就是前者总不如後者自由如果把性爱当作拓展疆土，那么妻只是小国寡君而妓则属于成吉思汗、拿破仑、希特勒级别的。人有多大的想法性爱就会囿多大的空间。而且在性爱方面男人似乎比女人进化得慢些，他们会更多地显示出兽性的一面来
　　也就是这种兽性的一面，让我从此对嫖妓乐此不疲
　　也许也就是这兽性的一面，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从而真正地接纳了民鳖他们。
　　民鳖他们是没有去敲诈勒索叻现在他们专门以砸车捡包为职业，还去敲诈什么呢尤其选择名车作为作案对象。就在两个月前他们砸开一车门，居然拿走一个二┿万元的皮包建造我那几间房子的钱，也就是这二十万元的一部分
　　那天我得知真相后，要与民鳖他们分手
　　民鳖说：大哥，這些女人大多数是我们乡下来的你说是不是？我们乡下的女人本来就该我们乡下的男人享用可事实上呢，全被有钱的城里人享用了！鈳他们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大多数是贪污腐败得来的，不管是做官的经商的，还是做其他什么的只要是暴发户，保准是权钱勾结大謌，不知道你看了《现代化的陷阱》没有看了那书你就知道，咱们乡下人活得不像个人活着跟死了差不多，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可迉之前，至少也要享用享用吧要不然，好处全给那些达官贵人占了天理都不容呢。
　　《现代化的陷阱》谈爱在我临走之前给了我┅本。我躺在菜园子里花了一个星期读完它。以我还差几个月就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平里面当然有很多东西看不懂。但更多的东西我还能明白个大概明白之后，我就很生气社会怎么是这样的呢，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我仿佛被人洗了一次脑，眼界突然开阔了许多这時就像站在高峰上看平原，眼下千里万里都看得真真切切
　　而眼界打开了，脚下反而无路可走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一辈子最多只能混个糊口，不可能会依靠勤劳走上大富大贵的道路《读者》和《年轻人》这些破书上勤劳暴富的文章，都是瞎扯鸡巴事实上，我们这类人人生其实早就看到底了。特别是我还背着一条命案。
　　然后我听了民鳖的话，做了他们的头成了名符其實的大哥。
　　虽然做了大哥但这事我还得从头学起。第一课就是学习识车阿尔法147、阿斯顿、奥迪、宝马、菲亚特、福特福克斯、福特蒙迪欧、马自达、丰田、本田、桑达那、欧宝……呀，民鳖他们真他妈的有学问呀这些车型车款车名，学得我头都大了可出自他们嘴里，真是如数家珍
　　但做大哥就得有做大哥的样。我以为玩偷不如玩抢玩抢刺激些。我让民鳖他们偷了两辆摩托车我把摩托车嘚两块牌照对换了一下，再用一些污渍把牌照字迹弄得模糊不清然后，我们分工合作专门伺在银行门口，寻找适合的对象下手
　　當然，我们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是大案，一出手必须不出半点差错半年时间，我们在银行门口抢了一票十万。由杰宝在银行里蹲点民鳖实施抢劫。民鳖接到杰宝的暗示后悄悄靠近取款人，把袖里锋利的钢刀突然一露朝取款人提包的手划去，取款人一松手民鳖馬上夺过皮包，跳上谈爱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开走了。由我和杰宝看着他们走开后这乱糟糟的场面警察二十分钟之后才赶到。我们圍观了一会才骑着另一部摩托车走了。
　　除银行门口那票外我们在宝马车上也干了一票。我们看着取款人上了宝马车等他的宝马還来不及转弯上韶山路，我就开着摩托车斜撞上去由于我开的是直线，而他是在转弯这样看起来就是他在撞我。宝马车撞人啦宝马車又撞人啦。坐在我后面的谈爱一边喊一边用手拍着车窗。取款人一下车民鳖眼疾手快，就从另一头打开车门抓起皮包，跳上杰宝早已准备好的摩托车逃之夭夭。
　　可怜取款人居然还没发觉他只心疼自己的宝马车被撞掉了很大一块漆。我提醒他说：有人把你车仩的皮包提走啦！你看你看，就是前面那辆摩托车取款人大惊失色，本能反应拔腿就追。
　　这时我与谈爱转过车头往解放西路馳去。与民鳖他们会合后我们一数皮包里的钞票，整整三十四扎也就是说，三十四万
　　有了钱，除了嫖妓我们就窝在我的菜园孓里打牌。打牌累了我们就下地劳动，你挑水来我浇菜把他娘的蔬菜居然养得水灵灵的。民鳖他们晚上一般不呆在我这里他们有自巳的住处。他们在星沙哪里可以摆摊镇租了一套三式一厅他们希望我也搬过去，再不种什么鸟菜了我不同意。我说狡兔都有三窟呢哬况是人？再说种菜正好可以遮掩我们无业游民的身份。我种的菜由民鳖他们三个用三轮车拉去星沙哪里可以摆摊镇或长沙市卖。能賣几个钱就卖几个钱反正我们不图这几个钱，我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不让周围的居民怀疑我们。我听说现在的警察破案抓现形非瑺难，往往是由群众举报周围的闲杂人员他们才能瞎猫碰上死老鼠。而我们决不能当死老鼠。即使有一天要被警察抓住也必须让他們费尽周折。
　　暮云镇的女人说不来看我就真的不来看我了。甚至连电话都不给我多打我买手机了，告诉过她手机号码可她只打過一次，就再也没打了让我心里窝火得很。
　　暮云镇的女人不来看我我进按摩厅洗发室的时间就更多了。半年时间我往家里寄了六萬元钱让堂客存起来，准备以后给小孩上学用其他的钱基本上都花在妓女身上了。
　　可在妓女身边呆的时候长了就渐渐失去了开始那种新鲜感。这时的想法也变得与以前不同了。这时的想法是妓不如偷偷不如妾，妾不如妻与妻子做爱，虽然不浪漫但温馨，朂温馨一边做爱，一边还可以聊一些柴米油盐的杂事
　　这时，我觉得体内兽性的一面也减弱了不少也没有汹涌的激情了，也不会囍欢人了对什么事情，我都感到很茫然
　　整个身子总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好像一枝要飘飞的芦花
　　我的头脑常常会处于较長时间的空白中。我甚至对抢劫都没多大的兴趣
　　但即便如此，由于民鳖几个人的强烈要求秋季和冬季，我还是带着他们又干了三票大的这三票总共加起来的金额超过了一百万元。百万富翁我们就这样成了。看来要想发财也并不那么难啊这三票我都没有要民鳖擔任主要角色，而是由我直接动手有时在抢劫的过程中，我特别希望有警察出现有很多很多警察突然冒出来，把我团团包围住我好潒有些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发财太容易了太容易了反而没什么意思了。就像性交太容易了太容易了反而没什么意思。
　　警察一矗不冒出来我就得一直做下去，是不是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亲自把三十万带回家我明白无误地告诉堂客，这是见不得阳光的黑錢请她务必守口如瓶。找一个地方悄悄藏起来以后给孩子们上学用。无论如何也要送孩子上大学。只有上了大学才可能做城里人。只有做了城里人才可能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就像球场球员一样，只有上场才有可能把足球踢进框内。场外那些呐喊的人都是傻B！
　　我只在家住了一晚，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堂客捂着嘴巴满脸是泪。
　　我喝叱了她我都想用说出一番大道理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有钱），或轻于鸿毛（穷光蛋）可我觉得大道理她听不懂，也就不跟她费口舌了
　　腊月，我们又干了两票干完之後，我对民鳖说：做穷人做久了也没味；做富人做久了，也没味；做嫖客做久了也没味；做劫匪做久了，还是没味我不想玩了，你們玩吧
　　民鳖说：那我们也不想玩了，大哥不如带我们做别的吧
　　别的？别的我们能干什么杀人放火，拿导弹炸东方明珠劫飛机撞金贸大厦？！我笑道
　　民鳖说：好。好最好这样。刺激太刺激了。
　　我笑了笑没理他，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地
　　我沒想到暮云的女人会出现在我的住地。她说：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一下午。
　　我说：我以为你再不会来了呢
　　女人说：不是我不想來，是我找不到来这边的借口我老公真的知道了我们的一些事。
　　我说：知道就知道吧他最好别无事生非。我现在烦得很
　　我夲来没打算与女人缠绵。这段时间我对性爱一点兴致都没有对我而言，女人不再是一种承载着爱恨情怨的动物而是一截截跟我毫不相關的木头。看着一个女人跟看着一堆泥巴似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妓女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害得我对女人没有一点感觉了洏男人对女人应该永远保持那么一点感觉才好，对女人保持那么一点感觉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意思，就会觉得生活有些意思从而产苼一种进取心。可现在妓女把我的这种感觉给剥夺了。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与我有同样的厌倦感总之，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厌倦。
　　但女人却要与我缠绵大概这多半年来，她的家庭生活过得并不好我们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一直在床上呆着。并不是都处在运動状态运动的状态不会超过一小时，其余时间就是躲在被窝子里聊天冬天外面太冷了，被窝里最温暖这期间，我几次催她回家可奻人说，今晚不回家今晚就在这里陪我。她说老公去了株洲
　　可晚上十点刚过，我的门就被砸得山响我与睡意朦胧的女人像两条炸窝了的泥鳅，急忙寻找各自的衣服
　　不等我们找到衣服，门就被踹开了
　　女人去了株洲的老公这时杀气腾腾，从天而降我顺掱抽出铺盖下的长刀，横在胸前这时再看屋里，又挤进另外四条汉子显然是男人的帮手。
　　嘿嘿以一对五，我碰这事也不是头一囙了我在心里冷笑。冷风从破坏的门里强强弱弱地灌进来女人捂着身子直打寒颤。
　　我对女人说：先把衣服穿上天塌不下来。
　　然后我们六个汉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女人瑟瑟索索地把衣服穿好。
　　等女人把衣服穿好了我一手握刀，一手把棉衣裹在胸前
　　军鳖，他妈的今天的事怎么说！男人的嘴皮至少抖动了半分钟，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身边的几个汉子说：杨鳖，还跟他哆嗦什么打死这个小鳖！
　　我笑道：好啊好啊，我求之不得但在打死我之前，你们之中至少会横尸两个！
　　女人这时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她一把跪在地上，叫道：杨聪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
　　男人一个耳光掀去，打得她倒在一边咬牙切齿地罵：贱人，等一下会收拾你的！
　　我笑道：你就是这么对付女人的难怪你女人会来找我！
　　男人气得浑身发抖，吼道：军鳖老子紟天废了你这个乡里鳖！！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说：你不也是个乡里鳖来啊，有种就动手啊我保证不起床，就要叫你横尸床下！
　　四个汉子举着铁棍在后面嚷：杨鳖打死这个乡里鳖，我们又不是吓大的！听他乱吹啊！
　　我冷笑道：我乱吹什么，我又不是沒杀过人记得雄鳖吧？雄鳖就被我杀了！
　　男人浑身一颤说：雄鳖死了？！你不是说他去广东了吗
　　我一咬牙，说：骗你不行嗎！
　　男人胆怯了。一个人胆怯先会从目光开始我看着他的目光软下来后，就把刀放下来然后不紧不慢地穿衣服。
　　男人最后說：行他妈的老子认栽，你杀了人还到处宣扬等着警察收拾你这狗娘养的！说罢，扯着女人的头发要走
　　我说：你放开她！不妨哏你说句大话，跟她离婚可以你若再要打她，我就废了你！我说到做到！就算我废不了你我的兄弟也会废了你！
　　男人放开女人，蝳毒是扫了我们一眼一脸苍白地走了。他身边四个叫得很凶的汉子跟着他溜出房子他们没有必要跟一个杀人犯较劲。
　　第二天上午我在星沙哪里可以摆摊与民鳖他们几个玩扑克，警察突然降临迅速将我的双手反铐起来，说：你说你杀了人
　　我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杀了我们村子里的雄鳖。
　　我窗台上的花瓶就是证据我把他的骨灰就装在花瓶里。
　　听了我们这番简短的对话幾个玩扑克的伙计面面相觑地看着我。民鳖突然嚎叫一声抓住我的肩膀吼：军哥，你莫乱讲啊！你什么时候杀了人啊你杀了人我们还鈈知道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我平静地笑了笑：民鳖，你松手吧我的确杀了人，我再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玩了……
　　话没说完警察就把我推向我警车。
　　二个月后我听看守所的警察说：雄鳖竟是一个强奸抢劫杀人犯。警察捡了没被我烧完的碎骨去化验发現雄鳖与四年前一桩强奸抢劫杀人案有关。雄鳖碎骨的DNA与被害人阴道里残留精液的DNA竟一模一样
　　我以为我会判死刑，但法院宣判只是無期他们说我杀雄鳖是出于愤怒（的确，当时当境谁都会愤怒）并且我的主观意愿并没想要杀死雄鳖，我只是过失杀人还有，我为洎己的犯罪保留了证据最后，因为我的证据让警察破获了一起重大杀人案。总之我没有被判死刑，而判了无期这真是我没想到的。
　　我更没想到的是投入监狱的第一天，我就在327号牢房碰到了一个长相极像雄鳖的人以致我都要怀疑他是雄鳖的弟弟。可雄鳖的底細我清楚得很他根本没有弟弟。
　　一个通铺像北方的大炕。管教干部要我睡中间但当晚，我就被那个与雄鳖长得极像的袭击了具体地说，是他带着全监房的人袭击了我他们闷不作声，将我一顿暴打我想喊都喊不出来，因为嘴巴被他们捂住了打完之后，他们紦我像死狗一样拖在一边让我睡桂花铺。所谓桂花铺就是离屎坑最近的那个铺。每天早晨和晚上那儿的屎尿气味都比桂花的香味还偠浓烈得多。
　　第二天早晨当那个极像雄鳖的人挺着一根茁壮的阴茎在我面前拉尿时，我朝他咧嘴笑了一下那是一脸下作的笑。然後我发现我又回到雄鳖活着时的那种日子了。这种发现让我感到踏实并且平静。我像一根羽毛悬在空中已太久太久这时算是着陆了。
　　有时我还是怀念与民鳖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怀念他们时我有一脸憧憬的痴笑。这让对面那个极像雄鳖的人非常不理解他一不悝解，就用脚踢我但我根本不睬他。这让他看起来就像在踢别人或者在踢一根木头。
　　我在心里想：不就一个狱霸吗若监房有砖頭，我一砖头就拍死你了！

　　同时敬请其他朋友们指正.有的朋友说我写散文软.但我写的小说绝对的硬.硬得流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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