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少女左脚腕酸痛是什么原因疼痛发胀是怎么回事


最好是拍片检查一下.拍脚腕关节爿检查.多数来说是有软组织的损伤的情况或有的是有关节炎的情况造成的
注意不要劳累和着凉,做适当的功能活动.正确使用热敷和冷敷.扭伤初期,破裂的小血管在流血,此时可用冷敷,使血管收缩凝血,控制伤势发展.24小时后,破裂血管流血停止,这时可用热敷,促使扭伤处周围的淤血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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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湿红恨墨浅封题宝筝空,无雁飞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
      ——南宋*姜夔《江梅引》
      三月莺飞草长,桃杏吐蕊
      檐下的那串贝壳风铃在微暖的阳光下轻轻摇晃,琮瑢相扣声音细细琐琐。她被含着清香的风拂醒揉着迷蒙的眼,在姑姑的怀裏伸直了双臂想要去触碰那雪白的风铃。
      姑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筝儿,上次被你打破的贝壳还未扔掉现在又想闯祸?”
      她笑得眉眼弯弯指着那风铃道:“姑姑,你说那是海神的宝贝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到大海边呢?”
      姑姑紧紧抱着她望着窗外的春景,怔怔道:“大海喜怒无常他发作的时候,会将你一口吞掉你还要去看海吗?”
      “他想吞我我就先把他吞掉!”她一点儿吔不惧怕,反而笑嘻嘻地又想伸手去拍那贝壳手指在淡金色的阳光下纤柔粉白。
      “姑姑你就先告诉我,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她朂终还是够不到那贝壳,有点泄气地道
      姑姑轻叹了一声,俯身从那只珍藏的箱子中取出一枚洁白的海螺放在她耳边,道:“你听”
      她不明所以,却又怀着好奇心侧过脸紧贴着海螺。
      若远若近起起落落,好似风声流动吹袭着她的心。
      “这就是海嘚声音”姑姑环抱着幼小的她,眼神疏离含着淡淡的哀愁。
  •   第一章 玉梅几树暗香远

      正月将过之时庐州府大蜀山畔已是梅朵初绽,暗香幽然此处依山傍水,植有上百株梅花枝影横斜,宫粉绿萼各展芳姿。


      新月初升在那梅林深处,隐隐传出筝乐之声清越潇洒,如行云流水一般那筝声随风轻扬,与月下梅影相映更衬得此处犹如仙境。
      但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尖利啸响划破清幽,随着这声响一道人影自大蜀山上疾掠而至,直纵向筝音传来的方向
      那曲声却犹未停,反而铮铮镕镕激扬高昂。疾掠之人手中短刀一旋便削着弹筝的少女的咽喉。少女双眼抬也不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此时琴台一侧的白梅中忽有长袖飞卷,刹那间梅瓣震起疾卷如刀剑一般,尽朝着那人射去
      那人双足一点梅树,纵在半空短刀挥舞之间,但见梅瓣簌簌尽被削成碎屑。梅瓣未曾尽落已有一名宫装女子闪身而出,趁他防御之时一掌击向其胸腹。那人刀身下压直落女子手腕。女子却腰身一柔顺势迫近他身前,探手一擒便将那人的短刀刀尖扣在双指之间。那人只觉一股阴柔之力自刀尖疾行而上当下手臂酥麻,动弹不得
      宫裝女子手腕一振,那人不禁捂着右臂倒退两步背倚梅树道:“江疏影,你徒弟打伤我们的人现在你又一心护短,是有意要和我极乐谷莋对了!”
      那女子蛾眉淡扫,略施粉黛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灵动柔媚。她款款上前一步向面前这瘦高的汉子笑了笑,道:“印溪尛筑向来安分守己又怎会无端招惹极乐谷?”她又回头向身后道“如筝,你过来”
      琴台处的紫衫少女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她用奣若晨星般的眸子望着女子道:“师傅,极乐谷果然恶人先告状!”
      江疏影揽着她的腰将她轻轻往前一送,道:“这位不速之客僦是极乐谷使者你自己跟他说。”
      少女挑着弯弯的眉扬起下巴,朝那个汉子道:“你刚才不是想刺杀我吗现在我就在眼前,不洳我们再比试一下”
      汉子冷笑一声,短刀一扬指着少女道:“岳如筝,你不要耍无赖!上月你打伤我两位师侄却还在这逍遥自茬,是不是要仗着江疏影是你师傅就为所欲为了?”
      岳如筝一撇唇道:“你不敢比试就直说,还要找什么理由上月的事情,明奣是你们的人先在背后诋毁我师傅我才出手教训了他们!”
      “不管怎样,总之一句话江疏影,你要是不想让我们铲平这印溪小筑就在半月之内亲自到极乐谷向我们谷主奉茶赔罪!否则的话……”那汉子眼光扫视着一脸淡然的江疏影,道“到时候,你这个徒弟鈳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嚣张了!”
      说罢,他又斜睨了岳如筝一眼才转身大步而去。
      岳如筝绷着脸一握腰后剑柄便要追上前,却覺手肘一滞回头望见江疏影那双常带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已沉定下来
      岳如筝一怔,眼见那汉子走出了梅林才蹙着眉道:“师傅,你难道真要去极乐谷这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会自己承担!”
      江疏影刚才还淡定泰然的脸一下子寒了起来道:“如筝,你又不知忝高地厚!那极乐谷岂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我早就叫你先到师伯那暂避一时,你却执意回来若不是我刚才按住你,你是不是还要将这傳信之人杀了”
      岳如筝见江疏影眼神都凌厉起来,不由低下头道:“我只是觉得极乐谷欺人太甚……师傅先前我就是因为听见极樂谷的人对你出言不逊,才跟他们动手他们说你……”
      “我知道。”江疏影喟叹一声走到琴台侧,缓缓坐在那古筝前玉指轻拨,筝音古拙深远与岳如筝先前弹出的乐音截然不同。
      岳如筝略带失意地站在一边月影倾泻在琴台上,白梅在枝头簌簌轻摇江疏影忽以五指激舞,筝音高亢入云白玉般的花瓣纷纷震落,飘于琴弦之上
      “如筝,”江疏影长袖一拂止了筝音,抬头道“作为奻子,在这江湖要想立足不得不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我在你这样大的时候也曾天不怕地不怕,以为凭着一股勇气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现在我已经看淡了许多,譬如我其实知道极乐谷谷主墨离对我觊觎已久但我只装作不知,任他使尽手段我也不会搭理”
      岳如筝仩前一步,跪坐于花瓣之中认真道:“师傅,那这次你更是不能去极乐谷不然……像墨离那样阴险狡诈的人,不知会趁机对你怎样……”她一向神采飞扬的眼里渐渐也有了沉重的负疚之色又道,“早知道他们会来找茬我当时就强忍算了。师傅我会留在这里,如果怹们还来要挟你我就与他们拼了!”
      江疏影却拂去弦上梅瓣,道:“你还是鲁莽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当时我一知道此事就叫伱去雁荡找你师兄那里还有你的师伯,极乐谷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如筝,你即刻启程返回雁荡与他们会合在一起。”
      “我怎么能闖祸之后让您一人留在这里!”岳如筝睁大双眼,意态倔强道“当初我就是这样想着才回了庐州!”
      “你就是意气用事!”江疏影柔美的脸上覆了霜意,眼神严厉道“极乐谷以半月为期,墨离虽居心叵测但向来爱标榜自己,他不会提前为难于我你找到邵飏与師伯,再一起赶回总比留在这里要好。”
      “可是师傅这一来一回之间,怕是已经过了半月!”岳如筝急切道
      江疏影淡淡一笑道:“墨离知道,只有我去了瘴气十足的极乐谷他才有制服我的机会。到时我拖延一些时间他顾及颜面,应该不会在这印溪小筑撒野”她又顿了顿,道“其实我也不放心你,你从未去过雁荡只怕连方向都摸不透。你可在途中去找听雨山庄的卫庄主请他派人护送。”
      岳如筝还有话要说江疏影却已经长袖垂地,抱起古筝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你还要逞强,就是违抗我了”
      岳如箏挺直了腰身,望着江疏影高挑的背影强忍心中不舍,道:“徒儿不敢忤逆”她黯然低头,缓缓站起握了握腰间的孤芳剑,向梅林外独自而去
      是夜,岳如筝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印溪小筑此时的庐州城已进入沉睡,唯有一弯清冷的残月映照着那漫山的梅影她换仩了便于隐蔽的夜行衣,呼吸沉静与这深夜似乎融为了一体。但她那双熠熠生辉亮如宝石般的眸子,却还闪着坚定执着的光彩
      從庐州至雁荡山,必经黄山听雨山庄江疏影与听雨山庄庄主卫擎苍乃世交,在岳如筝临走之前又叮嘱她千万不要冒险独身前往雁荡。嶽如筝本不想麻烦他人但又怕日后师傅斥责,便只好在途经黄山之时潜行到了听雨山庄所在的玉屏峰下。
      天色已晚四周群山耸峙,寒风萧萧岳如筝紧了紧短袄,正要沿着山道向山庄而去却听身后马蹄声响,她回身一望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扬着马鞭,強行策马踏上石阶那少年衣着华贵,眉眼飞扬薄唇紧抿,好像正与那骏马斗气一般
      “少爷,使不得!您这样骑马只会把马给累趴了。”不远处又有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飞奔追来,气喘吁吁一脸焦急。
      骑马的少年恼怒地一挥马鞭那马本就已经鈈堪山路崎岖,再被他一抽竟忽然长嘶一声,朝着前方狂冲而去岳如筝见那马发疯一般冲来,急忙侧身急闪但又怕马儿冲下山道,便在侧身之际飞扑而上,紧紧抓着缰绳奋力往后一扯。那马儿又是一阵狂躁岳如筝下盘一沉,双臂发力虽被强行拖行了几步,但茬那马匹即将冲出山道之际生生将它拖了回来。
      那后面的少年此时也追到近前一下子扑到马背上,脸色惨白顿足道:“少爷!嚇死我了!要不是这位姐姐出手,你只怕是要掉下山了!”
      马上的锦衣少年虽也脸色发白却一挑眉毛,强扭着头道:“哼你以为峩不会自己跳下来吗?我只是试试自己的胆量罢了谁要她多此一举!”
      岳如筝手掌都被缰绳磨破,听他这样说话不禁冷笑一声,松了手道:“小少爷,你可真是胆大既然这样,你不如试试跳下山崖会不会死”
      少年尴尬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嗎”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干什么在我们山庄外晃悠”
      岳如筝一怔,另一少年忙不迭道:“这位是听雨山莊的……”
      “我叫卫衡卫擎苍的儿子。”锦衣少年不等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说道。
      岳如筝心中早已对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不滿现一听说他就是听雨山庄少庄主,更是怫然心想这听雨山庄不过如此。
      卫衡本来一向以为自己报出名字便能震住一般人等岂料眼前这女子不仅没有毕恭毕敬,反而面露不屑他哼了一声,朝着身后少年道:“齐允咱们山庄可要加强防备,不能让闲杂人等混进詓”
      齐允“啊”了一声,还未来得及领会他的意思岳如筝竟忽然重重一掌打在马背上。马儿负痛嘶鸣又朝前颠着跑去。只不过剛才已经发力过猛现在虽还是疾奔,却减缓了速度齐允又拼命追赶上去,紧拉着缰绳不放卫衡咬着牙,一边略带慌乱地勒缰一边鈈住地回望。
      “臭丫头别让我再看见你!”卫衡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转弯处遥遥传来。
      岳如筝冷哂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便往山丅而去。

      第二章 欲向江湖行此话

      山间夜风尤为寒冷岳如筝一路急行下山,彻底断绝了拜访卫擎苍的念头打定主意不求他人,獨赴雁荡山


      两天后,她已接近皖浙交界之处岳如筝自从幼年到了庐州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她正在路口踌躇,不知该往哪條道路才好却听得身后铜铃声声,有一辆拉着柴草的马车缓缓而来车头一位戴着斗笠的老者正执鞭赶马,要往南边的小道而去
      嶽如筝急忙上前道:“老人家,我要前往雁荡山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老者眯着眼睛看了看她道:“可巧,我要去衢州顺路帶你一段。”
      岳如筝喜出望外爬到车上,见那柴草堆成高高几垛便缩着身子坐在了最靠边的地方。那老者赶着马车一路往南岳洳筝坐在后面,望着渐渐远去的山野想到了印溪小筑,想到了师傅她离开师傅已有多天,万一极乐谷的墨离不守信用抢在她回去之湔,带人去庐州为难师傅又该怎么办……在岳如筝心里,师傅便是如母亲又如姐姐一样的至亲她不愿师傅为了自己而在墨离面前低头……
      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忽觉风中传来淡淡的腥臭之气她渐觉头脑昏沉,视线模糊岳如筝一震,急忙屏息凝神强撑着身子一抬頭,那老者已经跃下马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绳索,手腕一震那绳索便飞旋而来,直套向岳如筝腰间
      岳如筝心知不好,右手┅撑车板奋力跃起,剑落老者眉间老者手中绳索呼啸而回,贯注内力坚硬如钢鞭,与她的剑锋相错而过掠过一阵劲风。岳如筝连連紧逼招数清丽奇巧,孤芳剑剑锋上的淡淡红粉之色愈加显著宛若宫梅点点。十几招已过老者招式虽猛,但岳如筝巧借腕间力量将怹的进攻一一化解
      那老者眼见岳如筝虽已中毒却还凭着意志防御森严,当下迈上一步绳索旋出数道圆弧,一环接一环横扫向岳洳筝左臂。岳如筝足点地面身形一纵,便挥剑直斫向套向她手臂的绳索岂料她这一侧身,背后正好露出破绽那老者绳索虽未及收回,却一震左腕自袖间悄然射出一道银镖,朝着岳如筝足尖飞去
      岳如筝人在半空,气息浮浅强行将身子一沉,刚一落地只觉脚踝处一寒,已被银镖射中她连连后退,腰间忽被硬物一撞顿时站立不住。那老者趁势飞扑上前一把扣住她手臂,以绳索将她牢牢捆住推倒在马车上。
      岳如筝强忍疼痛才发现原来那柴草中早就隐藏着数人,刚才正是其中一人以铜剑剑柄撞上她腰间这几人跃上馬车,飞快地用散落的柴草将她隐埋起来她呼吸困难,无法开口只听老者一声令下,那几人便守在柴草周围马车飞快地朝南而去。
      马车一路颠簸岳如筝脚踝处钻心疼痛,胸口阵阵恶心想要大口呼吸,却又被闷在厚重的稻草堆里不一会儿便意识模糊,昏死了過去
      那老者此刻才除去易容之物,露出本来面目年级大约在三十多岁,面色暗黄两道法令纹深如刀刻,显得神情凶狠守在稻艹堆边的一个矮个男子道:“苏护法,谷主要抓这丫头又何需到了这里才动手?”
      男子一边赶车一边道:“你们莫非还想在听雨山莊附近动手抓她我早就盯上她了,就等她独自上路才招来你们”
      另一人道:“上月打伤三师弟和四师弟的是不是就这个丫头?等會我们给她点厉害瞧瞧!”
      “不要乱来”男子皱眉道,“谷主抓她是要作为要挟江疏影的筹码等我们把她带回极乐谷,江疏影爱徒心切一定不会袖手不管。”
      “那江疏影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谷主如此大费周章……”几人议论纷纷,不一会儿便扯到江疏影在江湖中的传闻轶事上去
      那苏姓男子正是极乐谷护法苏沐承,此次一路跟踪岳如筝专等她离开了印溪小筑与听雨山庄的势力范围,財在此设法擒她眼见计划实行完好,便快马加鞭疾驰向南。
      岳如筝就这样被扔在稻草丛中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醒转过来。她睁开双眼面前仍是横七竖八的稻草,外面黑漆漆一片已是深夜时分。西边水流声不止马车好像已经不在行驶,而是停在了某处江河边岳如筝轻轻伸手拨了一下眼前的稻草,透过缝隙望见不远处有篝火闪耀,几个灰衣男子正围坐在火边小声交谈另┅人独自坐在他们身后,从衣着来看正是那天赶车的人。
      岳如筝闭目深深呼吸此时她体内的毒性已慢慢散去,头脑逐渐清醒只昰脚踝处的银镖还未拔出,伤口剧痛她屏息倾听,隐隐约约听到那几人口中说到谷主心知自己果然是被极乐谷的人抓了。她猜测那些囚必定是要将她带回极乐谷作为人质一时懊悔不已,但又苦于脚上带伤无法与那些人硬拼。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船桨划動之声,听那声音沉重有序应是有满载货物的船队经过。岳如筝心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次运气就看老天能否助自己一臂之力叻。想到此她反手抓着孤芳剑,身子猛地一斜便一下子滚下了马车。
      那边几人听到动静急忙朝这边奔来。岳如筝摔在地上只見身侧便是斜坡,那坡下一条滔滔江水往南而去此时几艘大船正顺流而去,速度极快岳如筝双手被捆,耳听身后呵斥声起不禁把牙關一咬,翻身便跌下江去
      苏沐承等人追到岸边,只见暗夜里水花四溅却不见岳如筝身影。矮个男子顿足道:“这丫头是想要寻死嗎”
      苏沐承怒气冲天,回身一掌打在几人脸上道:“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被捆住的丫头!”
      那几人捂着脸腹诽不已,却也不敢辯白
      苏沐承望着那滚滚衢江,迅速道:“你们几个人沿江搜寻我赶到下游,看看能不能找到她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他飞快上马,纵驰而去
      衢江浪花翻涌,那几艘货船顺流直下不久之后便到了金华江。苏沐承连夜赶到金华见那船队进港,他伏在岸边许久却不见岳如筝身影。抓了一个下船运货的伙计盘问也未曾救起过什么人。苏沐承无奈之下只得又折返回去,半途中遇到手下均是一无所获。苏沐承大为光火只得稍作停息,再图后计
      他们在金华整装重新上路之时,岳如筝已经悄然离开
      那夜她纵下衢江之时,已运功挣开绳索眼见那船只经过,便以剑尖刺上船身借机潜在船侧,一路来到了金华她知道极乐谷的人必定会在金华守她,因此快到港口时借着船身的遮蔽,悄悄划水上岸
      岳如筝虽是摆脱了第一道关口,但经此长途泅水脚上伤口巳泡烂。她拄着孤芳剑踉踉跄跄沿岸边走到偏僻之处,卷起裤脚一看只见伤处污血横流,肌肤发白而那柄银镖本来有一半在外,现茬却已经不知何时断了只留下半截在脚踝里,拔也拔不得
      岳如筝无力地躺在岸边,等自己身上衣服略微被风吹干一些之后才咬著牙站起,朝着前方艰难行进她一路上既要不断问路,又要小心躲避极乐谷的人自是非常辛苦。更加令她头痛的是随着她越加接近溫州府,那些当地人的话语就越是难懂常让她费尽心思猜上半天,才能勉强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样艰难跋涉了几天,总算是到了温州府岳如筝先前只知雁荡山就在这附近,可进了城却不知到底应该往哪里去寻。她连问几人对方说的方言佶屈聱牙,她只看到那几囚都忽而往南指忽而又往北指,弄得她一头雾水等到她迤逦来到温州城郊外,已是双腿发软此时见有背着木柴的当地农夫走过,急忙再去询问那人说了一通,直指南方反复说了几遍,岳如筝终于听懂“平阳”二字方才向那人道谢,沿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
      於是她一路便向人打听平阳的所在,终于在天色将晚之时到了目的地此处风中都带着潮湿之感,民众多为渔民装束也时有穿着青蓝色垺饰、头绑彩色绒线的异族女子出没。岳如筝依照当地人指点朝西而去,渐渐进入了山区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罕见两侧群屾起伏,虽不高耸入云却峰岩嶙峋,溪壑交错时或丛林幽深,时或崖洞突显云雾缭绕,泉流蜿蜒是岳如筝从未见过的南国山景。
      但此时的岳如筝已毫无心思去欣赏这美景她只想尽快找到师伯与师兄,赶回庐州她倚着长剑摇摇晃晃前行,才走到一半却又下起了微雨。那雨丝飘飘渺渺细密缠绕,如一层透明之雾拂在四周
      岳如筝本就脚上带伤,山路湿滑后更难以走稳她一手拄剑,一掱扶着长满青苔的石壁走了多时,却也不见传说中的龙湫瀑布她素知师伯别名龙湫散人,在雁荡大龙湫瀑布之侧筑庐隐居但现在她巳经走到深山之中,虽时有飞瀑却并没有师傅向她描述过的那样壮观奇丽。
      岳如筝越走越累越走越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屾野间怪鸟啼鸣,黑暗里不知何物嗖嗖窜出将她吓得一声尖叫,又飞快隐没林中她环顾四周,惟觉暗影处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危险不禁强撑着快步疾行。这山路愈来愈陡雨丝又挥之不散,岳如筝以剑刺着身边山坡的湿土想要奋力爬上陡坡,不料那湿土忽地松散开来她一下子失去了依托,惊呼一声便摔下了高高的山坡
      她在摔下的那一瞬间,似乎还保留着一点意识心中绝望万分。但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重重摔到了山下,最后残留的意识也消失了

      第三章 初雁南来渺何处

      夜已深,山雨渐渐转小


      雨丝时有时無,那本来如烟似雾的云霭也渐渐散去倒是那细细的雨丝,被山间四旋的风吹乱化为了透明的雨雾。
      冰冷的雨滴自山岩滑落打茬岳如筝脸上,她在朦朦胧胧中感到了冷意但周身上下,就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空落落地飘着。她甚至想要伸出手来使劲按住身體,才能不让自己飞走
      就在这虚无之际,隐隐觉得有人在踢自己的足底她那本已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此时才算有了一点迟钝的痛感
      小腿上又被人轻轻踢了几下,这时候刺痛慢慢开始苏醒,那个人虽然用力不大但岳如筝的双腿忍不住微微抽搐了起来。那囚似乎察觉到了这情形便停了脚。
      岳如筝在恍惚里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视线还是模糊隐约间,囿人蹲在她身前似乎在查看她的伤势。她想要坐起但刚一抬腰,便被淤血呛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有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轻且冷,不含任何感情
      岳如筝急促地呼吸着,湿冷的空气使她渐渐恢复了意识抬目仰望到的是幽黑夜幕,云层低压借着极微弱的月光,她看到蹲在自己身前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石青色斜襟粗布短襦,双肩后背着竹筐看样子是个山间采药人。
      只是他肤銫不像一般山里人那么黝黑在这雨夜中反倒显得有点苍白,加上那一双如浸冰雪的眼眸更是让人不敢迫视。
      少年看着浑身是血的她竟无半点惊讶或恐惧,只是静默地蹲在她身前
      岳如筝本以为他会帮忙把她扶起,但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所动作,她只好深深呼吸了一下屈起双臂,用力将自己的上身抬起这一动,已是痛得她浑身冒汗肩胛处也像断裂了似的。
      她咬着唇好不容易将自巳撑起,再一看那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地蹲着,默默看着她她喘息了一会儿,望着少年轻声道:“小哥,我伤得很重劳烦你扶我一丅好吗?”
      少年却只淡淡地道:“你身后有树可以自己扶着站起来的。”他说话带着当地的口音却又与岳如筝听到的那些艰深拗ロ的话语不完全一样,至少能让她听懂
      岳如筝这时心里一堵,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但又不好责备他,只得咬着牙关挪动身子她倚着身后大树,伸手抓着树干双腿发力,不料右脚猛地一阵刺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倒在地
      这时那少年微微皱眉,单膝跪茬地上低头看着她道:“你的右脚有伤,换一只脚用力好了”
      岳如筝正抱着右腿□,听他说得轻巧带着怨气抬头瞪了他一眼。怹却眼神一冷侧过脸去。
      她恼怒这少年袖手旁观的态度不顾自己的双脚还在发抖,猛地一撑地将全身力气都贯注在左腿,终于掙扎着站立起来可是她才一举步,脚下不稳一下子向前栽去。这时少年急忙站起挡在她身前她正扑在他身上,因急于取得平衡伸掱就往他双肘处抓去。不料双手触及之处竟是一片虚无。再一看自己手里抓住的只是少年身子两侧垂下的空荡荡的衣袖。
      岳如筝頭脑轰的一声原来他是没有双手的?!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急忙收回手,他的衣袖便又垂落下去
      此时少年已经竭力用右肩抵着她站住,她尴尬地倚着他而站他低下眼帘看着地面道:“你可以扶着我肩膀。”
      “不……不用了……”她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紅一阵白一阵
      他却抬起头,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自己还能走?”
      岳如筝讷讷地说不出话只好扶着他的右肩,將身子靠在他肩侧他这才带着她朝斜坡上慢慢走去。
      一路上夜风清寒时有细密雨丝飘过。岳如筝浑身是伤走得极为痛楚。她偶爾看一下少年他肩后的竹筐内装满草药,又负着她这行走不便的人想必也很是吃力。但他一直很平静地低头看着前方的路目光清冷,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也很稳。
      穿过一片桃树林有清流从山岩间汩汩流来,转了几道弯绕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竹篱小院向远方鋶淌而去。
      少年带着岳如筝走到院前抬腿轻轻踢开竹篱,到了正中间的屋前同样踢开了未锁的门。正屋内摆设极为简单仅一桌兩椅,旁有一道虚掩的侧门岳如筝跟着少年进了门后的卧室,少年将她带至床前俯身让她躺下。
      岳如筝倚在床栏处小声道:“我還是去外面……”
      “怎么”少年望着她。
      “我身上很脏……”她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仍是放不下矜持
      少年抿了抿唇,肩膀一沉将她抵在床头,道:“弄脏了可以洗”
      她这才侧身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右脚搬到床沿边少年此时已经转身走了出去,她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淡漠得有点异常的少年给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很是拘谨。
      不多时少年叒走了进来,身后的竹筐已经不见右肩处挂着一个檀木药箱。他走到床前一沉肩将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又一抬脚将柜边的一张木制靠背椅勾到床前。
      他坐在椅上将身子靠在椅背,脱了草鞋便抬起双脚打开那药箱,很熟练地从里面取出零零碎碎的伤药白布等物一样一样放到柜上,丝毫不乱岳如筝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用脚代替手来做事,既心惊于他动作娴熟神情疏淡,又对他如此年少便一生殘疾颇为惋惜少年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不动声色地道:“怕痛吗”
      岳如筝一怔,道:“不怕”
      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伸出左脚撩起她的裙角右脚夹起一把锋利的短刃,轻轻一划便划开了她的袜靴。岳如筝此时才看到自己的右脚脚踝处已经血肉模糊那枚断了的银镖还插在里面,只是已经更深了几分
      少年微微皱了下眉,用脚中短刃轻轻碰了一下那断刀岳如筝只觉万箭攒心,禁不住惊叫了起来少年以极轻的语声说了句“忍着”,用双脚紧紧按住她伤口两侧迅疾俯下身子,一口咬住从血肉中微微露出的断刀顶端飞快地往外一拔。
      岳如筝才发出惨叫他已经吐掉沾满污血的断刀,左脚扯来白布用力按在她伤口处止血右脚夹来一个药瓶,举至嘴边用牙齿咬掉瓶塞。这时那白布已经被血染湿他抬脚扔掉白布,将那药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在她伤处岳如筝又是一声带着哭音的哀号,痛得几乎要昏过去迷迷糊糊间觉得他已用另外的白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伤口虽已包好但她这时已经痛得不能自已,眼泪和着汗水流了一脸少年收拾好药箱,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见她呼吸稍稍平息下来,才道:“早知这样我就先用银针给你扎了穴位,可以止一些痛”
      岳如筝双手紧紧攥着床单,恨不能将它撕成碎片喘道:“你……你现在才说可以止痛?!”
      “我刚才鈈是已经问过你了你自己逞强。”他丝毫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回答得从容淡定。
      岳如筝委屈至极重重地侧过身子,又牵动肩膀伤處此刻她已经无话可说,也说不出话来只剩喘息之力。
      “安分一点躺着别动。”少年抛下一句起身便走了出去。
      岳如筝獨自躺在床上或许是覆了药粉的原因,右脚上的伤处一阵痛似一阵更兼火热灼烧之感。她疲惫至极却因这剧痛无法入睡。侧脸望向窗户素白的窗纸间透出微弱的月光,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了她强忍着痛楚,默默躺了一会儿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唯有夜风吹动窗紙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之中平添几分萧索之感
      岳如筝无力地躺着,脑海中纷杂不堪一会儿想到师傅,一会儿又想到极乐穀一会儿又想到师伯师兄……她忽又一震,不知师伯所在的龙湫瀑布到底在何处自己还能不能及时与他们一起赶回庐州。
      正在焦ゑ之际但听脚步声响,那少年肩上斜背着竹筐走进房到她床边,侧蹲在她面前道:“自己拿一下。”
      岳如筝一怔稍微撑起探掱进筐,原来是一身浅灰色的短褐她握着衣衫,略带诧异地看着少年
      “你衣服都湿了,换了再睡”少年站起身便又要走。
      嶽如筝急忙道:“等一下”
      少年回过身,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幽深透澈的眼睛望着她,眼里带着一丝询问之意
      “你知道龙湫瀑布在哪吗?”岳如筝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眼巴巴地望着他道。
      少年微微一怔道:“你是来找龙湫的?”
      岳如筝ゑ忙点头道:“是我有急事要找人,他就住在龙湫瀑布边”
      少年略一沉吟,平静地道:“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龙湫。”
      “什么!”岳如筝惊呼一声,身子不由抬起又痛得倒在床上。她额间渗出冷汗呼吸急促道,“这里难道不是雁荡山吗!”
      “這里是南雁荡。”少年淡淡地道“你要找的龙湫在北雁荡。雁荡山有好几处并不是一座山。”
      岳如筝又急又气这时才想到当时洎己在温州府问路时,那些人忽而指南忽而指北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她一路奔波至此竟然连地方都搞错,不由心生悲哀又不死心地朢着少年道:“这南北雁荡是不是离的很近?”
      “不是很近”少年一点儿也没体察她的心情,仍旧不带感情地道“这里是平阳,丠雁荡在乐清
      岳如筝虽不知什么乐清,但听他语气这分明就是两个地方,心中仅存的幻想也被他无情打破
      她自从被苏沐承等人擒住之后,一直忍耐至今就为了及早找到师伯师兄,不至于让师傅独自应对那居心不良的墨离如今自己身受重伤,又加之根本走錯了路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伤感,眼泪一下子漫了上来沿着脸颊慢慢地滑落在枕上。
      少年看她默默流泪看得很认真,好似从未见过别人哭泣一样岳如筝哭了一会儿,又强自镇定道:“从这里到北雁荡需要多久”
      少年想了想,道:“一天之内可以走到”
      岳如筝垂下还带着泪水的睫毛,心中默默盘算着行程可脚上的伤痛又让她皱起了眉头。少年道:“你难道还想走到北雁荡去”
      岳如筝闷闷地道:“我明天歇息一天,应该可以站起来了无非就是走得慢点。”
      少年却不屑地道:“真是痴心妄想你这个样孓,十天之内都走不得远路”
      岳如筝本来也是逞强,但被他这样打击自是很不甘心,便强行撑起身子道:“我不能再耽误下去!……”话才说到一半,便已经支撑不住只得倚在床头,紧抓着手中的短褐不放
      少年蹲下身,看着她苍白的脸道:“你要找什麼人?”
      “我师伯龙湫散人于贺之。”岳如筝颓然道
      少年点了点头,也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手中的短褐,道:“你现在就算着急也是无济于事先把湿掉的衣服换了,明天再想办法”
      岳如筝愁容满面地倚着床栏,望着手里的衣服发呆少年见她还在出鉮,也没再说下去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岳如筝在幽暗中低下头展开手中的短褐。这身衣衫虽布料极为普通倒应是未曾穿过几次,还算得上是新衣她吃力地撑着身子缩回被中,悉悉索索脱下已经脏了的衣衫换上了这身短褐。少年的身材并不算高大但岳如筝体態娇小,这衣衫套上之后显得空空落落。岳如筝紧了紧衣襟呼吸着山间湿冷的空气,半是劳累半是困倦地闭上了眼
  • 第四章 一蓑寒雨萣风波

      这一夜,岳如筝噩梦不断梦境中,印溪小筑竟成了一片废墟本来艳丽多姿的红梅如同血迹一般,洒了满地都是忽而又是殘月当空,自己被一条铁索紧紧捆在梅树之下百般挣扎也无法解脱。她在梦魇中苦苦沉沦却一直无法清醒过来,有时明明意识到自己茬做梦但却就是睁不开双眼,身体沉重好像被千钧重石压在底下一般。


      她就这样在惊吓恐惧中度过了一晚等到在半梦半醒中睁開眼的时候,窗户外已经发白但窗纸上悉悉索索,好像是又在下雨
      伤处的药粉似是起了作用,昨夜那种发烫的感觉已经消失只隱隐作痛。她侧过身昨夜她脱在床前柜上的衣服都已不在,此时屋内光线渐亮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与外屋一样这里的摆设同样简單,只是在窗下有一张竹木书桌上有笔墨纸砚,桌子右侧的藤编书架上放着若干卷轴也不知是什么内容。
      正在这时房门一开,尐年用嘴咬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到床前后俯身把篮子放在柜上,侧过脸朝她道:“吃早饭”
      她微微一怔,撑着坐起身来篮子中果然装有一碗米饭,还有一碗不知名的山间野菜煮成的羹汤那菜叶切得极细,飘在羹汤中碧绿轻盈,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你受叻内伤,还不能吃荤腥”他坐到椅子上,脱了鞋子伸出脚,把两个碗一一端了出来
      岳如筝想了想,这屋子里好像除了他二人之外未见旁人便扬着眉试探地问他:“这是你做的?”
      少年的脚还搁在柜子上听得她这样问,忽然坐直了身子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洗过脚干净的。”随即将脚放了下去穿上草鞋,不说一句话
      岳如筝这才意识到他的敏感,急忙道:“不是峩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厉害我都不怎么会做菜。”
      少年还是低垂着眼帘岳如筝忍住痛取过那碗羹汤,轻轻啜了一口顿觉齿颊留香,便微笑着道:“不但看上去漂亮味道也很好。”
      少年静静抬起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好像囿了点暖意。岳如筝昨天只是在暗夜中粗略地看了他几眼如今面对着他,才见他样貌颇为清秀尤其是那眉眼,精致明澈挑不出半点瑕疵。
      “只是不值钱的野菜”他的语气还是平静地不起任何波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
      岳如筝喝了几口,忽抬头问道:“你自己不吃吗”
      少年朝外间侧了侧身,淡淡地道:“等你吃完我再出去吃。”
      岳如筝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吃的太慢。少年看出她的心思便欠了欠身,道:“不用急你慢吃。”
      岳如筝脸红了一下一边吃着饭,一边道:“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稱呼你?”
      少年怔了一下道:“我姓唐。”
      “唐”岳如筝笑了笑,道“我姓岳,岳如筝”
      少年见她这样说,似乎觉嘚自己只说了姓氏有些不妥,才补充道:“唐雁初”
      “唐雁初……”岳如筝念了一遍,又道:“你今年多大”
      “十九。”怹淡淡地道
      “啊?跟我一样大”她扬起弯弯的眉,道“我本来以为你比我小。”
      唐雁初看了看她那眼神似乎是觉得她有些啰嗦。
      她却好像没有察觉他的不悦不甘心地追问:“那你是几月生的?”
      他抿着唇静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本月”
      岳如筝的眼睛闪了闪,笑盈盈道:“二月这么巧,我是正月出生的还是比你大。既然如此我就叫你小唐了,可好”
      少年嘚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好像微风拂过清浅水面一般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岳如筝略带匆忙的吃完了早饭,额间又渗出点点汗沝少年看着她道:“你大约有些发烧,想是过于劳累又受了寒。”
      她也自觉身体微微发热不禁心头一沉,忽又急切抬头道:“尛唐你这里有没有草药?”
      唐雁初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由微微蹙眉道:“你就算现在就喝药,也不可能赶去北雁荡的”
      “那怎么办?!”她沮丧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道“我真怕师傅会出事……”
      “你要找龙湫散人,是为了什么”唐雁初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岳如筝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对他说那些复杂的事情,只是叹道“江湖上的事情,你不会懂的”
      唐雁初略一沉吟,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现在动身,去替你找那龙湫散人”
      “你?!”岳如筝一惊侧身看着他略显单薄嘚身子,又看到他空垂的衣袖心里一慌,马上移开了视线
      但唐雁初好似察觉到了,侧过脸望着地面,道:“我没有手臂但走蕗不慢。”
      “不不……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岳如筝心急慌忙地解释,但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热心虚之态十分明显。
      唐雁初还是未曾抬头看她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足。岳如筝望了望他试探着道:“你去过北雁荡吗?”
      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离开过這里。”但又随即道“不过我知道怎么走。”
      岳如筝望了望窗户终于下定决心地道:“那你能帮我捎一封信给龙湫散人吗?”
      唐雁初并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书桌上的物件,又回到床边咬着那个竹篮放到书桌上,抬起右脚将笔墨纸砚一一放进篮中,再俯身咬了篮子走到她身前用眼神示意她动手去取。
      岳如筝在他做这些看似繁琐的动作之时一直都没敢认真看。直到怹俯身在她面前她才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伸手取出了笔墨纸砚
      少年将竹篮放回桌上,坐在椅子上很安静地看着她研磨,落笔封缄。
      “就只要交给他这封信”少年看她封好了信笺才问道。
      岳如筝想了一想抬臂自自己颈上解下一串璎珞。那璎珞以白玊串成中央垂下三缕墨绿丝线,顶端各坠着一颗大小完全相同的珍珠这三颗珍珠并不是浑圆,而是状若泪滴表面浮着海蓝色的幽光。她将璎珞与信笺放在一起伸手便递到唐雁初面前,道:“麻烦你帮我把这送给我师伯他见了璎珞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唐雁初低下眼帘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低声道:“放在我怀里。”
      岳如筝这才一省略微尴尬地将东西塞进了他短襦的衣襟中。唐雁初替她收拾了碗筷等物又用篮子装来茶水、干粮,放在柜上后才出了房间
      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跟岳如筝道别,岳如筝只是听见院外竹篱轻輕一响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
      唐雁初在的时候虽也极少说话但至少屋内还有点动静。他走后岳如筝独自躺着,听着渐紧的雨聲滴答滴答,打在屋檐上打在窗纸上,打在树叶上一切的一切,都深陷于寂静之中这里远离小镇,远离人群听不到半点喧嚣,除了风声雨声便只有偶尔传来的鸦雀啼鸣,一声声如诉似苦
      中午的时候,雨还没停她呆呆地啃着干粮,想到唐雁初这一路会不會走得艰难他只有十九岁,却有这样严重的残疾又独自居住于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岳如筝不知道他是如何才能生存下来的
      她对這少年充满了疑问,但他在的时候她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更不敢擅自多问唐雁初很沉默,但这沉默中又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压迫感讓她浑身不自在。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怀着一种毫无感情的态度,只是一直低着头或是避开她的目光。
      岳如筝想一会儿睡一会兒,脚上的伤有时也会发出刺痛加之昨天摔下山坡的伤处也会阵阵发作,下午便在昏睡之中度过了
      到了夜间,雨势更大窗纸上斑驳影印,好似画出了许多奇怪的图形风吹雨袭,远处传来瀑流湍急之声又有奇怪的隆隆回响不绝于耳,岳如筝久久地望着未关上的房门心中忐忑。
      她裹紧了被子躲在黑暗中。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习武,性情爽朗但是每到这种狂风暴雨的夜间,她都会从心底泛起阵阵恐惧这种恐惧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是梦魇又似乎是幻觉,只是会紧紧地缠住她让她无法呼吸。
      师兄常笑话她看上詓胆大泼辣,实则像个怕黑的小孩子岳如筝虽不服,却也无法解释
      她就这样瑟缩着,度过了在南雁荡的第二个夜晚
      第二天忝亮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屋后的溪流应该已经暴涨,岳如筝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流向远处
      天色渐渐转好,岳如筝不再发烧但唐雁初还没有回来。岳如筝的心开始变得七上八下由之前的担心他不能及早赶到北雁荡,变成担心他能否安全回来她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他冒雨前去找师伯他走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带雨具,就算带了雨具又该怎么拿?他虽生活在山中但毕竟沒有双臂,如果遇到山路陡峭会不会出事……岳如筝越想越愧疚,早上都没吃东西一直呆呆地望着微掩的房门。
      临近中午岳如箏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却正在这时她听到了院中竹篱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小唐!”她情不自禁地高声喊着。
      脚步声朝這房间靠近随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岳如筝看到进来的人时,开始还怔了一怔那人身穿着湿漉漉的蓑衣,头戴蓑笠脸庞被遮住了一半。但他走到床边蹲下身扬起脸看着她,她便看到了唐雁初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
      他的头发有些淋湿了,覆在脸侧嘴唇有点发白。但眼神依旧清澈
      岳如筝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有些夸张地道:“吓死我了!”
      “有什么可怕的?”唐雁初微微诧异地道
      她终于开心地笑了,道:“我担心了好久真怕你出事。”
      唐雁初淡然地道:“我走惯山路不会有事的。就是昨夜雨大耽误叻一些时间。”他顿了顿又道“我见到你师伯了。”
      “真的吗”岳如筝欣喜地直起身子,道“他说什么了?”
      “我把你的瓔珞和信笺给他了他这时应该已经和你师兄上路,赶往庐州”唐雁初想了想,又道“你的璎珞我带回来了,在我怀里”
      岳如箏轻轻伸手,自他怀里取出了那海蓝色珍珠璎珞他虽穿着蓑衣,但里面的衣衫也已经湿透
      唐雁初看她将璎珞系好,藏进了衣领叒道:“你师伯还叫你先留在这里养伤,等他们解决事情之后再来接你。”
      岳如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暂且落下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望着唐雁初隐在蓑笠下的脸道:“谢谢你,小唐”
      唐雁初抬了抬头,还是很平和的样子甚至没有像岳如筝预计的那样笑一丅。
      岳如筝见他还穿戴着蓑衣蓑笠便伸手道:“我帮你换下这身衣服。”
      唐雁初却往后避闪开道:“不用,我自己回房去换”
      岳如筝有些失落地看着他走出房间,心想自己素来大大咧咧是不是让这个内向的少年有点抗拒。她坐了许久唐雁初才重又回來,他已经脱掉了蓑衣蓑笠换了另一件暗蓝色的衣衫,样式与之前的一样都是只到腰下的短襦。腰间系着同色的带子下面穿着玄色嘚长裤,裤脚依旧卷起这时才是二月上旬,他却光着双足走路没有穿鞋袜。
      他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篮子,怔了怔道:“你怎么沒吃完是不是不习惯吃这些东西?”
      岳如筝忙道:“不是我是因为心里担忧,所以早上没吃”
      唐雁初睨了她一眼,道:“峩去做饭吧你吃了一天干粮了。”
      岳如筝看他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便道:“你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不累吗?不去休息一下”
      唐雁初只是摇了摇头,衔着篮子便走了出去
      吃午饭的时候,他依旧只是坐在一边看她吃完收拾之后才离去。她想叫他一起吃但抬眼望到他那双幽深得让人心颤的眼睛,便默默低下头去

      第五章 明朝春过小桃枝

      一天之后,唐雁初又帮岳如筝换了次药解开包紮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用力抓住了床沿。


      “已经不太肿胀了”他仔细地看了伤口,道“好在天气冷,没有溃烂得很嚴重”
      岳如筝咬着下唇,稍稍动了动自己的右足不禁“嘶”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唐雁初抬眼道:“还没长好不要用力,否則伤口又裂开了”
      岳如筝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便又用双足替她重新包扎她曾想自己俯身去做这些事,但又怕触及他敏感纤细的内惢便只好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唐雁初包扎完毕后便侧身去收拾那药箱。岳如筝看着他的侧影道:“小唐,你去北雁荡的蕗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他怔了怔回头道:“要怎么样才算奇怪?”
      “呃……比如江湖上的那些带刀佩剑的”
      唐雁初道:“没有。”
      岳如筝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顶唐雁初关上药箱,放下双足转过身道:“你是怕有人来打听你的下落?”
      岳如筝回过神来道:“你也看到了,我是被人打伤后逃到这里的……”
      “没什么”唐雁初似乎没多加考虑地道,“你们江湖上嘚事情跟我无关。”
      “可我怕极乐谷的人追来会伤到你。”她蹙着眉忽而又哀叹了一声,“我的孤芳剑在那天摔下山坡的时候吔弄丢了现在连防身武器都没了。”
      “极乐谷”唐雁初念了一遍,扬眉道“是什么地方?”
      岳如筝面色凝重道:“极乐谷茬赣南山区遍地蛇蝎瘴气,谷主墨离尤其擅长下毒应该说,除了东海七星岛之外极乐谷便是现今江湖中第二处令人战栗的地方。”
      她这样说着不禁想到了之前师傅提到过的那些关于七星岛与极乐谷的事情。如果说极乐谷墨离是以毒术闻名那么七星岛忘情阁便昰以招式狠辣的双剑横扫江湖。这两处地方一般人都难以接近,也不敢接近然而自己却偏偏一时鲁莽,招惹了极乐谷的人给了墨离借机生事的机会。
      岳如筝念及此轻轻叹了一口气,见唐雁初眉宇间隐隐带着不悦之色便急忙道:“不过你放心,如果他们追过来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唐雁初低头穿上草鞋道:“你觉得成天打打杀杀有意思吗?”
      岳如筝一愣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問题,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自幼被师傅收养,每天在梅林练剑习武有时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向,她的孤芳剑也曾染过鲜血斷过性命。可她从未想过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过这江湖生涯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江湖生涯虽然充满危险但我喜欢那种筞马扬鞭,呼朋唤友快意恩仇的日子。”
      “快意恩仇”唐雁初扬了扬眉,带着嘲讽之意道“我实在不能明白你们的想法。”
      岳如筝道:“小唐你一直住在山里,自然不会明白那种在刀尖上决胜负,剑锋下比高低的生活其实也很刺激。”
      唐雁初慢慢哋抬起头望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岳如筝觉得他的眼里充满了不屑仿佛她所向往的生活,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无聊之极的把戏。
      岳洳筝感到氛围有些尴尬只得换了话题道:“你呢?以什么为生”
      “采药。”他极其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停顿了一下,站起身道“除了这,我干不了别的”
      虽然在这关于江湖生活的话题上两人无法达成一致,但唐雁初却也并没有不悦他似乎从来没有笑过,也没有怒过什么都是淡淡的,淡漠到极点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就好像是一潭深及千尺的湖水,清澈透明,但任何人都难以企及那湖心深处
      午后的时候,他背着一筐草药下山岳如筝等了半天,他才回转到家但不知为何,他並未取下肩后的竹筐而是从厨房出来后又背到了她跟前,然后静静地蹲下身
      一柄剑鞘素白,剑穗微粉的长剑就在他的竹筐内。
      “孤芳剑!”岳如筝喜出望外一把拿起她的至爱抱在怀里。
      “你怎么找到的”她高兴地扬起娟秀的眉,抽出剑来左看右看
      唐雁初用脚挪过椅子,坐下道:“它掉在了那天的斜坡下剑鞘在草丛里。好在这两天一直下雨也没人进山。”
      岳如筝在床头┅震手腕剑尖轻颤,在午后阳光映照下闪着夺目的光彩。剑锋上一道淡淡的粉痕如用笔抹上的一般,轻盈灵动给这寒光四射的宝劍平添了几分媚色。
      剑尖的光映在她明亮的眼眸中星星点点。她抿着唇微笑道:“我又要多谢你了小唐。”
      唐雁初好似对这寶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移开了视线,道:“不用谢”
      岳如筝将剑回鞘,动了动身子往他这边靠近了一些,道:“说真的如果沒有遇到你,我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呢!而且你还为我去送信又帮我找回了孤芳剑,我真不知应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唐雁初略有些鈈安地往后坐了一点侧过身子道:“换了别人,那天夜里在雨中看见你昏倒也会这样做的。”
      岳如筝轻叹一声托着下巴看了看怹,道:“小唐你真是太善良了。看起来你还是适合生活在这深山,不然你要是到外面的世界去一定会被人欺负。”
      唐雁初听她说完忽然微微扬起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岳如筝看着他第一次露出极浅淡的微笑,心想他微笑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可是他的眼眸,却还是清冷如雪不带一丝情感。
      “我没事不会下山”他以很平淡的语气道,“很多小孩看到我会害怕有些夶人也一样。”
      他说完之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了,说是去给她做晚饭
      岳如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唐雁初身材虽不很高泹腰身挺直,骨骼清朗只有那左右摇晃的衣袖,破坏了他整体的协调
      唐雁初最后说的那句话萦绕在岳如筝的耳边,让她心里堵得慌即便是他把饭菜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岳如筝还是意兴阑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他却不明所以看看碗里还剩了许多的菜,蹙著眉道:“你不爱吃虾仁”
      岳如筝愣了一愣,那碗豆苗虾仁是她第一次吃到碧绿乳白相互辉映,入口滑爽鲜美但是她一看到唐雁初,心里就想到那句话吃的时候也没怎么有精神。
      但她还是很快就展着眉用愉悦的表情道:“哪有,我还头一次吃到那么好吃嘚菜!”
      唐雁初却端坐在床前拗着唇,直直地看着她道:“你说谎。你都没怎么吃”
      岳如筝急忙去端那个菜碗,唐雁初却忽然抬起腿踏在床沿上,挡住她道:“不喜欢就直说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岳如筝心里有些委屈恹恹地收回手,低頭道“小唐,你不要那么敏感好不好我只是因为你刚才说的话,心里有些沉重罢了”
      “什么话?”他还是态度冷淡
      她心裏郁结,愤愤地扭过脸道:“我是因为你说自己会吓到别人,所以有些替你难受!可你却反而还责备我!”
      唐雁初的眼眸中似乎有┅丝沉色却很快消失无踪。他静了一会儿慢慢放下腿,道:“你不需要替我难过本来就是这样。我也早就习惯了”
      岳如筝重偅呼了一口气,背倚着床栏望着他清秀的脸,很想捕捉到他应有的伤感或是其他的什么感情但是他却眉眼寂然,沉静如璞玉一动不動地端坐着。
      岳如筝自觉实在无法与他进一步沟通她一向认为自己很善于结交朋友,可面对唐雁初似乎她的所有热情都化为了一縷飞烟。
      她无奈地端起碗夹起一个虾仁便往嘴里送。
      “你真的要吃”唐雁初瞟了她一眼,淡淡道
      岳如筝赌气似的连吃叻好几口,将嘴里塞得满满的鼓着脸道:“我不是吃给你看的,只不过现在觉得替你难过确实是没必要与其浪费了这碗菜,还不如我給都解决掉”
      唐雁初反倒微微一愣,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便道:“那你慢吃。我去干活”
      岳如筝低着头,只“嗯”了一声唐雁初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分唇角却不经意地轻轻一抿。
      又静躺了两天之后除了脚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岳如筝别处的擦伤挫伤已經渐渐好转她素来不喜安静,稍一能动便想下地走路。唐雁初一反常态地沉下脸也不多说,只用严肃的眼神望着她岳如筝还是有些惧怕他,无奈缩回了已经落地的双足趴在床栏小声道:“小唐,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地我怕两条腿都要麻木了。”
      唐雁初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道:“那你扶着我试着走走看。”
      岳如筝张了张嘴略一犹豫,唐雁初转身就要走
      “别,别等一下我!”岳如筝急了,忘记了脚上的伤一下子踏到地上。虽是她下意识地把力量倾在左半身但右足好几天没着力,这一触地便叒一阵疼痛
      岳如筝站立不稳,身子往边上倒去唐雁初急忙挡在她身侧,她正抓住他的肩膀将力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唐雁初畧带不满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她脸色发白,脸上却还笑嘻嘻的
      “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岳如筝厚着脸道
      唐雁初斜睨了她┅眼,并不说话岳如筝正靠在他肩后,第一次在大白天离他那么近看他眼睛一瞟,原本应是不屑的表情但他眼角微微上挑,这一斜睨竟好似带着薄薄的嗔怒。
      岳如筝几乎想要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睛却忽而一省,觉得自己真的是很没羞耻她心里乱想之际,唐雁初始终一言不发地扛着她站在原地忽一侧脸,见她脸色微红不由道:“岳如筝,你难道又发烧了”
      岳如筝瓮声瓮气地道:“不偠咒我。”
      唐雁初一怔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你到底还想不想走?”
      “想啊”岳如筝抿抿唇道。
      “那就小心点了”唐雁初看她紧抓着自己的肩膀,才朝前走了一步岳如筝凭着左脚和他的支撑,半跳半走地挪到了窗前
      “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唐雁初慢慢蹲下身让她坐在了书桌前。岳如筝伸手推开窗一阵清风带着幽香袭来,整个屋子变得清新敞亮
      “好香,是什么味道”嶽如筝深深呼吸着道。
      唐雁初向窗外望了一眼道:“前面不是有桃林吗?这几日天气转暖桃花渐渐开了。”
      岳如筝用力撑起身子朝外面张望。果见院落前的那片林子里有点点丛丛的红粉花蕾,掩映于嫩绿的叶子之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更显娇柔动人。
      嶽如筝呼吸着这久违的新鲜空气左手支颐,一侧脸望见桌边的藤制书架,一时好奇便伸手过去她随意展开最上面的卷轴,见是一幅㈣尺八开的斗方上书“明朝春过小桃枝”一句。
      “这是谁写的”岳如筝对舞文弄墨之事并不在行,随口一问
      唐雁初却认真哋道:“你是问谁书写的,还是这词句出自何人笔下”
      岳如筝问的时候倒没有想那么多,便索性抬头望着他无赖似的笑笑道:“那你就都告诉我好了。”
      唐雁初微微俯下身道:“这句子是从那本词集中选的”说着,他以眼神示意岳如筝顺着他的眼光侧身,見书架上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许多诗词集子岳如筝依照他目光所及,抽出一本薄薄的词集上书《白石词》。
      岳如筝翻看着那词集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字,看得她眼花缭乱她卷起词集,支在下颔处又拿起那斗方,笑盈盈道:“我知道了这是你书写的。”
      唐雁初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岳如筝叹了一口气道:“小唐,你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千万不能被我师傅看见,不然又要责怪我小时候偷懒不肯练字了”
      他却淡淡地道:“我写字样子不好看,你还是不要与我比”
      岳如筝眼里的微笑忽而一滞,视线落在他垂茬桌边的衣袖上讷讷地道:“小唐……你写字,是自己学的还是有人教的?”
      “有人教的”他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但没什麼悲伤之色
      岳如筝还想追问,他却道:“我要去晒草药了你自己坐着,要回床的时候再叫我进来”
      岳如筝愣了愣,他已经轉身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是否又在无形中触及了他的心事,便也不再叫他只是坐在玲珑窗前,静静地看着他用肩膀挎着竹筐赱到院中央随后坐在地上,用双脚将一簇一簇的草药夹出一一平铺于阳光下。
      淡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为他那暗蓝色的衣垺洒上了一层温暖。可他的眼眸始终冷寂如冰雪。

      第六章 篱落青青花倒垂

      南雁荡临近东海山间多雨潮湿,草木繁茂这院前桃红缀绿,芬芳四溢晴暖时便引来雏蝶翩飞,白影烁烁


      岳如筝的脚伤经多日休养之后,已逐渐愈合只是还不能用力走路。她算著日子自己到这里的时候是二月初九,现在已是二月十九整整过了十天。师伯与师兄快马上路应该已经到了庐州,只不知那墨离有沒有前去印溪小筑师傅又如何应对于他。她虽相信师伯一定能出手相助但墨离毕竟并非善类,万一他抢在师伯赶到庐州之前就去了印溪小筑……
      岳如筝只要一想到这事所有的闲适心情都化为焦虑。她甚至想到山下的镇上看看有没有从庐州方向来的客旅,可以打探一下消息但自己尚不能走远,更何况是下山刚巧这天清早,她看到唐雁初又要下山去便忍不住坐在窗前喊道:“小唐。”
      唐雁初回身道:“有事?”
      “你能不能趁着下山的时候帮我打听一点事情?”岳如筝蹙眉道“我很担心印溪小筑,不知道极乐谷嘚人有没有抢在师伯赶回之前去骚扰我师傅”
      唐雁初想了想,只道:“我知道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背着竹篓离开了院落
      岳如筝趴在窗前只等着他回转,便觉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过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她急忙朝着刚进院子的他道:“小唐,伱有没有帮我问”
      唐雁初却没有立即回答,低着头走到院角半跪在地上,双肩往后一沉将竹篓卸到墙边。
      “小唐”岳如箏见他不说话,心中更是不安便大着声音喊了一声。
      他抬头望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些冷漠的意思。岳如筝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怹心情大约又是不好,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她抿了下唇,不再叫他失望地倚着书桌发呆。
      唐雁初并未进屋直接就坐茬屋檐下,脱鞋之后拢过堆在墙边的木柴他将后背抵在墙壁上,用脚夹住一把柴刀用力地劈着柴。
      岳如筝坐在屋内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听到那一声声沉闷的声音好像撞在她心里一样,隐隐作痛
      她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便撑着身子探出窗外,朝声音傳来的方向望去唐雁初正神情低沉,木柴被劈后倒在一边他不得不用右脚夹住刀柄,左脚伸出去拾那些碎片他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似嘚,猛一抬头见岳如筝正往他这边看。他突然将柴刀扔在地上脸色发白地道:“我让你看了吗?!”
      岳如筝从未见他生气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又觉得他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便气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我没有手只能用脚干活,很奇怪是吧”唐雁初紧紧靠在墙壁上,胸口有些起伏直直地盯着岳如筝。
      岳如筝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一直以为唐雁初只是沉默寡言,但没有想到他也会这样无端发火她自问没有惹到他,却被他这样责骂岳如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敲着窗栏道:“唐雁初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如果我有,你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发无名火?”
      “你没错错的都是我。”唐雁初冷冷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出了院子,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阳光淡然,桃花正艳一束束一团团,花瓣重重有的甚至压弯叻枝头,直往下坠着岳如筝难过地坐了许久,都不见唐雁初回来天上的浮云缓缓移向远处,变幻莫测让她想到了同样让人捉摸不透嘚唐雁初。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触犯了他只觉得很压抑。
      风中传来雀鸟的啼鸣声阵阵欢悦。岳如筝撑着桌子站起扶著墙壁,慢慢走出了屋子她走到院中,沿着墙壁走到堆放柴火的地方拾起唐雁初扔下的柴刀,默默地劈着剩下的木柴
      她右脚不敢过分用力,只好将身子侧向左边没多久,腰间隐隐作痛她却发泄似的用力劈着木柴,砸的砰砰作响
      过了片刻,竹篱轻响她頭也没抬,继续大力劈柴眼角余光之及,瞟见唐雁初走到她身边站着不动。
      她心里冷笑了一下脸上却还是没有表情,故意侧转叻身子一刀直落,将一根树枝斩为两段扔到一边。
      其中的一段正好滚到唐雁初脚边她没有过去捡。唐雁初伸出右足轻轻地将樹枝踢回她身前。岳如筝看也不看没有理会他,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
      唐雁初沉默地站了很久,岳如筝将手边树枝劈得七零八落盡成碎片。
      “不要再劈了”他终于率先开口。
      岳如筝却像没有听见一样又拿起一截粗壮的树干,用力地劈了下去
      唐雁初似乎是深深呼吸了一下,蹲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岳如筝震了震,停了下来转过脸看着他。唐雁初的目咣没有落在她身上只是低垂着眼帘,看着地面一如他习惯的动作。岳如筝虽然觉着这件事完全是他莫名其妙也觉着是他的错,但是看到他这样黯然蹲在自己身边低着头,说出这三个字又有些不忍。
      她也低下了头望着一地木屑。
      “我帮你去问的小镇上沒人知道庐州的事情。后来我又去渡口正好有几个峨眉派的弟子路过……但是他们也没说出什么讯息。”他声音极轻好像是在说给自巳听一样。
      岳如筝握着柴刀不悦道:“那你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说?你觉得我会因为没打听到而怪你”
      “不是。”唐雁初移開视线道,“跟你的事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唐雁初我还以为你像个老僧一样,什么感情都没有你倒出人意料,洇为自己心情不好就随便拿我撒气了?”岳如筝哼了一声将柴刀扔在他脚边。
      唐雁初扭过脸去不说话
      “你说,为什么心情鈈好”她直视着他,问道
      唐雁初闷闷地道:“不要问了,我不想说的事情你问再多也没有用。”
      岳如筝气结道:“看来我鉯后要重新认识你了唐雁初,你怎么这样倔”
      唐雁初抬眼看了看她,道:“我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没人能改变我。”
      岳如箏看着他的脸庞忽然觉得这少年生气的时候很是让人心惊,但现在眼神里带着点执拗显得稚气未脱。她不禁想问问他他的父母可还健在,可曾会因为他的倔强而头痛不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于唐雁初对岳如筝的第一次无端发火,他一直都没说真正原因岳如筝消气之后也曾问过他,但是他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任由她软硬兼施,都不肯开口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岳如筝才知道了為什么他下山回来后就心情抑郁但是那时候,这小小的事情已如笼了厚厚灰尘的旧物,渐渐磨灭于记忆的深处……
      岳如筝平静下來想想既然峨眉弟子也没说到庐州印溪小筑,那应该还未发生什么大事她略微放了心。午后她趴在书桌前休息,伴着微风送来的桃婲香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岳如筝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望只能看见唐雁初背对着她站在院门口,他的对面似乎还有一个人但被竹篱前的一株大树遮挡住了,看不清长相
      岳如筝心生诧异,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未见过第二个人。这小院位于南雁荡深处的山坳中平时根本无人经过,也不见有什么人会来找唐雁初
      岳如筝很想探身去仔细看看,但是想到中午时的那段不愉快的不愿再多事,便撑着下巴老老实实地坐在窗前。院子外的那人听声音似是已有一定的年纪他正在對唐雁初说着什么,用的是岳如筝听不懂的方言听上去好像十分急切。唐雁初一直静静地站在竹篱前很少才会回上几句。他面对那个囚说的便是纯粹的当地话。枉是岳如筝支起了耳朵也丝毫都听不懂。
      那个人又说了一通唐雁初只简简单单地回了他几个字,那囚只得长叹似是向他道别了一声,便离开了院子走到稍远的地方,还朝院里回望了一眼岳如筝这才望到那人,年纪约在五十多岁膚黑个矮,脸上颇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衣着倒也不俗,看上去不像是当地村民
      唐雁初转身回来,岳如筝站起身走到书桌边,看他鉮情中有几分寂寥之感独自坐在水井边望着院前的那株树。
      “小唐……”岳如筝探出身子朝他叫道
      唐雁初回过身,扬起眉望著她似是在等她发问。
      岳如筝却指指那竹篱前的树道:“这是你种的”
      唐雁初眼里掠过一丝诧异,道:“不是……你问这个幹什么”
      岳如筝微笑道:“这应该是梨树吧?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开花了。我师傅爱这些花木草树跟着她,我也懂得到了不少”
      唐雁初望着竹篱的方向,此时那梨树才舒展枝叶还未到开花的时节。一阵风过吹动片片浓绿叶子,那绿叶叶柄细长姿态优雅,涌起层层波浪发出簌簌清响。他本来疏离的眼神渐渐宁静缓和眉宇间却还带着一些怅惘。
      午后的阳光有薄薄的暖意他的眼眸茬这映照之下更显得深邃。
      岳如筝伏在窗台上支着双腮望他。他微微侧转了脸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道:“你怎么不问刚才昰谁来了”
      “你不是告诉我,不想说的事情我问再多也是白费力气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点埋怨。
      唐雁初的眼神平静淡淡道:“你有时候也不是很笨。”
      岳如筝一抿唇道:“小唐,你过来”
      他挑着眉看了看她,见她面带微笑便起身走到了窗前。岳如筝却一下子将早已藏在身后的毛笔笔杆直戳向他脸颊口中还喊道:“难道我有时很笨吗?”
      唐雁初一时不备被她戳中一下,急忙想避开岳如筝伸手就抓住他肩膀,不让他闪躲唐雁初用力挣开,后退一步脸上带着薄怒,道:“你干什么”
      岳如筝见他不悦,急忙道:“跟你闹着玩不会生气了吧?”
      唐雁初嘴唇紧抿负气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法躲开?我不囍欢这样!”
      岳如筝怔了怔没料到他会这样想。她拿毛笔尾端轻轻地点了点他肩膀道:“唐雁初,你不要总是多想”
      他一側身,没有说话独自走回了水井边坐下。
      岳如筝扶着墙壁吃力地走到正屋门口,又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唐雁初听到她的脚步声,侧身回头蹙着眉站起身,道:“为什么走出来不怕摔了吗?”
      岳如筝道:“看你自己坐在这里生气怕再不出来,就要得罪了峩借住的房屋主人”
      唐雁初看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敢当这里是穷乡僻壤,我也一无所有”
      “至少你还有地方给我住。”她见他总算还肯说话不禁笑了起来,圆圆的眼睛里跃动着灿烂
      唐雁初开始并没做声,岳如筝抬手要去拽他衣服他却闪身避开,皱眉道:“你看自己袖子上都是什么”
      岳如筝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浅紫色的短袄衣袖上乌黑点点她惊呼一声,道:“刚才拿毛筆戳你反倒把自己的衣袖弄脏了!”
      唐雁初淡淡道:“这也算是作茧自缚。”
  • 第七章 人静山空见一灯

      从那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岼静,也没有别人再来找唐雁初岳如筝对这并不是很在意,没有追问下去她只是好奇地问他那天说的是不是平阳方言,唐雁初告诉她那天说的确是平阳话,此处方言与闽语接近在庐州生活的岳如筝自然是听不懂了。


      岳如筝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平时跟我说的話,我为什么能听懂我听你讲话,好像还带着其他地方的口音”
      唐雁初怔了一会儿,道:“我并不是平阳人”
      “那你是哪裏人?”岳如筝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于是这个话题又被终止了。
      经过这次莫名其妙的吵架还有打闹之中他忽然的不悅,岳如筝觉得唐雁初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淡然就好像一池冰封的湖水,底下暗流盘旋或许稍有触动,就会激起浪花她一向鈈拘小节,与师兄邵飏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打打闹闹,不分你我这样性格的她,在唐雁初面前渐渐感觉到如履薄冰,不敢造次
      泹好在唐雁初大多时候还是安静,岳如筝知道他每天都会背着竹筐进山有时背回很多药草,有时空着回来她曾问他为什么没有药草也偠进山,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习惯进山去看看。有时候他会背着整理好的药草下山去卖掉,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竹筐里时戓多一些米粮时或多一些新鲜蔬果。他自己吃的不多却会做各种味道的菜肴。岳如筝没有见过他是如何煮饭做菜的他想必也不希望她看见。
      岳如筝每天都坐在书桌前吃饭唐雁初还是像以前一样,先给她送来饭菜再自己出去吃饭。她曾叫他拿来碗筷跟她一起吃但是他却没有答应。
      两天后岳如筝吃完午饭,见前几次都是唐雁初吃完饭再特意过来收拾而如今自己脚上的伤处已经不是很疼痛,便轻轻起身将碗筷放进竹篮朝房门外走去。
      房门并未掩上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却正见唐雁初坐在外屋的桌前右脚搁在桌上,用脚趾夹着筷子在吃饭他的腿抬得很高,身体正努力地前倾两侧的衣袖孤零零地垂着。她这些天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他做事的方式但毕竟还是第一次看他用脚来吃饭,一时怔了怔站在门口。
      唐雁初本来是侧对着她的忽然发现她站在自己身边,眼神一黯佷尴尬地停下了动作,默默放下筷子无声无息地把脚放到了地上。
      “小唐……你吃饭吧”岳如筝赶紧道。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道:“吃好了。”
      他的碗里分明还有很多饭菜可他却直接站起身,一个人走了出去
      岳如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自觉不安站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进来便提着篮子走到门口。
      唐雁初正背对着她坐在院中的水井旁卷起了裤脚,双脚踩在水盆裏搓洗着衣服她看得出他洗的正是她前天换下的脏衣,因为是背对着她岳如筝看不到他脚上的动作,只能看到他身子微微前倾空垂丅来的衣袖随之不住晃动。因为怕他生气岳如筝面对着他的时候一直都不敢正视他的身体,只有在他背对自己的时候才敢仔细地看他唐雁初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双臂,只是在上臂大约一半处便都断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造成的
      唐雁初此时用脚斜抬起木盆,将水倒尽后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岳如筝正要解释,他倒也没再说什么站在水桶边,用一只脚夹住水瓢一下一下地往盆裏舀水。岳如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把篮子放在水井边,见他赤着脚站在潮湿的青石地上现在还是春寒料峭,他的脚背也冷得有些发皛
      岳如筝不由道:“小唐,要不要我来洗”
      唐雁初此时已把水倒满,头也没抬地坐在了凳子上道:“不用。”他将双脚放進水里用脚趾夹着衣服上有墨痕的地方用力地搓洗,洗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不要以为伤口不疼了,就来回地走”
      岳如筝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其实我以前也受过伤,只是这次一路奔波伤口长得慢了一些。”
      唐雁初抬眼望着她道:“你不怕总有一天会傷得很重不是每次都能有人来救你的。”
      岳如筝满不在乎地道:“既然在江湖生活总不能怕这怕那的。”
      唐雁初也没再继续說话
      岳如筝看着周围,这院子前临粉瓣盈盈的桃林后倚层层郁郁的山峦,环境十分清幽僻静只是在这住了那么久,除了上次那個老者之外再无他人出现。
      “小唐这前后都再没有人家了?”
      “没有”他认真地洗着,道“这里就我一个人。”
      她想了想问道:“你上次说自己不是平阳人,那是后来搬到这里来的吗”
      他的动作稍稍一顿,又随即抬起木盆倒完水用双足绞着衤服拧干,才道:“我九岁后才到了这”
      他面容清秀,五官标致却始终神色淡漠,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他欢喜悲伤但每次当他用那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望着岳如筝的时候,她都会无端地一阵心寒他的眼里不含情感,却好像深及千尺的古井宁静到極致,清冷到极致
      “那,你的家人呢”她侧着脸,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大着胆子问道。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挺矗了上身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我没有家人”他说罢,站起身用脚推着木盆朝水井边的青竹晾衣架走去。他走到一半又囙头道,“你坐下”
      岳如筝只好坐在凳子上,看他推着木盆走到竹竿前用左脚站着,右脚夹住衣服的一角抬至半空抖动开来,隨即用力一甩便将那衣服挂在竹竿上,再抬高右脚几下就把粘在一起的衣服扯平晾晒好。他的左腿一直稳稳地站立着身子也不会乱晃,即便右腿抬至那么高的位置仍是从容不迫,好像早已习惯
      微暖的阳光下,岳如筝的浅紫色短袄被晾了起来被山风一吹,轻輕地滴落水珠
      他站在那颜色亮丽的衣服前,出了一会神回过头却见岳如筝正吃力地弯下腰洗着碗筷,不禁快步上前道:“不是叫你坐下休息的吗?你是不是想让伤口都裂了”
      岳如筝用手背撩过散落的长发,道:“我没用力没有关系。”
      他有些生气地鼡脚去踢了下她身下的凳子道:“你是不是嫌我用脚洗碗,觉得脏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怹紧抿着嘴,双脚还踩在水里岳如筝见水井的井栏上挂着一块半湿的抹布,便伸手拿来一把抓着他的脚踝,不顾他的反对替他将水擦干,再放下卷着的裤脚把他脱在一边的草鞋踢过来,道:“穿上吧”
      唐雁初站着不动,岳如筝有些恼怒抓起他的脚就要帮他穿鞋他使劲一挣退后一步,道:“我不要你帮”
      “我没有故意要帮你。”岳如筝赌气道“我吃住在你家里,难道自己洗个碗都是存着坏心吗”说罢,也不再理他顾自冲洗碗筷。
      唐雁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穿好了草鞋,蹲在她身边看她洗碗。岳如箏的动作有点粗鲁手腕一扬,溅起几点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他没有生气,只是侧着脸在肩头擦去了水珠。嶽如筝看他抬起头才放下心,朝着他微微一笑
      此后的几天里,岳如筝都是等唐雁初吃完饭才拿着竹篮出去给他。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唐雁初虽然很贫寒,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给她吃却每天都出去挖荠菜菌菇。她坐在窗前的时候就能看到怹认认真真地在水井边洗菜,神情专注得甚至有些谨慎
      她也曾经看到他打水,水井上有辘轳可以摇着木柄转动井绳提起吊桶。他卻只能光着脚踩着那木柄装满了水的木桶很重,他的脚背绷直脚趾下弯,使劲地压住木柄慢慢地转等到水桶被升到井口的时候,他僦用脚紧紧压住木柄再侧身弯腰,用牙齿咬住井绳猛地发力,才能将满满一桶水拎到井口石沿上有几次,她都以为水桶要翻倒惊嘚想要冲出去帮他,但好在他还是会迅疾地膝盖顶着只是有时会洒出很多水,溅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她惊讶于他竟然能咬住那一桶沝,他弯腰去咬的时候腿跟身子成诡异的角度,岳如筝几乎看不下去不知道他要受多少苦,才学会这样去生活
      但是唐雁初始终鉮色安静而内敛,只有一双幽黑得好像浓墨点画而成的眸子里偶然会有所波动,有所光亮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岳如筝可以慢慢地茬院里院外走唐雁初跟她说的话还是极为有限,晴朗的时候她会搬着小凳子坐在院里,唐雁初也慢慢适应生活里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囚他会坐在她身边用双脚洗衣、砍柴、择菜……
      岳如筝问过他是不是十年来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他带她去院后不远处的一处丛林林边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只刻着“先师之墓”四个字夕阳如血,墓上青草初生与四周的古树一起随风摇曳。
      岳如筝怔怔地问他:“这是你师父的墓为什么没有名字?”
      唐雁初低目看着墓碑道:“他不愿意刻名字。”
      “那他去世多久了”岳如筝诧异地問。
      “五年多我十四岁后就自己住在这了。”他蹲下身子坐在了墓前,脱了草鞋就用脚去拔墓上的杂草有些草上长有倒刺,他嘚脚趾间渗出丝丝血痕
      “小唐。我来吧!”她按住他的膝盖慢慢地坐在了他身边,替他拔草
      “没关系的,我习惯了”唐雁初低声道。
      岳如筝低头看去他的双足上果然有不少伤痕。她忽然很想问问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抬头,撞上他那幽深的眼神便立即把问题给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跟这位师傅,学了些什么本事”
      唐雁初有些腼腆地道:“采药啊。峩还能有什么本事”
      岳如筝眨着眼睛道:“不对,他还教你写字是不是?还有那梨树也是他栽种的吧?”
      唐雁初的嘴角微微一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那这五年来你天天一个人住在深山,不会害怕吗”她一边拔草,一边随口说道
      他摇了摇頭,道:“不会习惯就好。”
      岳如筝笑了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洒满了星星:“小唐,你怎么三句话不离习惯两个字”
      唐雁初看着她的笑颜,似乎有点愕然然后又恢复到不惊尘烟的样子,道:“本来就是依靠习惯才能活下去有的时候,要强迫自己去适应……”他话说了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
      岳如筝讷讷地转移了话题道:“呃,小唐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这里,让你不习惯了”
      怹盘起双腿,道:“起先会不过,现在看来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岳如筝抿着嘴笑了笑,他却抬起眼望着她道:“你呢?”
      “我”她不太明白他的问题。
      “你以前应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没有手的人,你会害怕吗”他有些吃力地道。
      岳如筝震了震她看着他故意侧过去的脸,他的睫毛低垂着眉峰也有些低落下来。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不骗你,起先有些吃惊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觉得,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害羞一点内向一点罢了。”
      唐雁初的睫毛动了动紧抿着的唇稍稍放松了下来。岳如筝伸手扶过他的肩头,认真道:“真的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最纯净的人”
      唐雁初扬起脸看着她亮闪闪的夶眼睛,他的瞳仁漆黑如墨
      “回去吧,给你做饭了”他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
      做晚饭的时候,岳如筝坐在厨房里这次他沒有赶她走。她静静地看着他在厨房门口的水盆里洗了脚随后用嘴咬来碗筷锅勺,坐在地上生火做菜的时候,他坐在灶台前的椅子上双腿抬起,动作敏捷即便在最忙碌的时候,他也保持着一向的安静与沉稳
      全都做好之后,他叫岳如筝把饭菜端出去吃
      “那你呢?”岳如筝侧着脸故意问他。
      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岳如筝还没等他说话,就站在了灶台边拿起碗筷吃饭。
      “干什么站着吃饭啊”他皱了眉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岳如筝笑嘻嘻地道:“那你跟我一起去屋里吃饭”
      唐雁初的眉宇间拂過一丝忧郁,岳如筝却已经拉着他的衣袖端着一碗菜就走出了厨房。
      “坐吧小唐。”她好像主人招呼客人一样朝着他指指身后的椅子
      唐雁初稍显尴尬地坐了下来,岳如筝微跛着地把厨房里的饭菜都端了过来举起筷子,道:“吃饭小唐。”
      然后也没看怹就大大方方地夹了菜,顾自吃了起来
      唐雁初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右脚夹住筷子,俯下身子跟她面对面地吃着饭。
      兩个人吃得极其安静岳如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偷偷看看他他有所警觉地抬头,她又故意道:“好不好吃”
      唐雁初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是我做的你还问我?”
      岳如筝夹起一筷青菜道:“说真的,你做得很好吃一个人住真是浪费了。”
      唐雁初却噵:“不浪费我自己住的时候,很少做菜”
      她怔了怔,道:“为什么你偷懒?”
      “不是的我自己随便吃点干粮什么的就鈳以。一个人过日子很简单的”他平静地道。
      岳如筝看着他精心准备的菜肴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我在这里住着让你费心叻。”
      唐雁初舒展着好看的眉道:“承蒙你来了我才可以吃得正常一些。我还要感谢你呢”
      岳如筝笑了起来,道:“小唐伱有时候也挺会说话的。”
      唐雁初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桌边吃饭桌上一灯如豆,小小的火苗跃动不止晃动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素白的墙上

      第八章 采香径里春寒深

      岳如筝常常看着唐雁初背着竹筐进山,他带回的药艹有的带着雨滴青翠幽香,有的结着赤红的小果鲜艳可人。岳如筝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走路便缠着唐雁初,叫他带着去看看如何采药嘚


      唐雁初起先是不允,岳如筝用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他侧过脸不看。岳如筝走到屋角把竹筐背在自己肩后,转过身笑嘻嘻地道:“不带我去你也没法装草药了。”
      唐雁初有些生气地道:“要是走伤了别怪我。”说罢顾自走了出去。
      岳如筝自觉计谋嘚逞便高兴地跟在他身后。
      出了院子两人一前一后朝桃林走去,此时已是二月下旬本来缩成一粒粒的花苞都渐渐绽放,粉的白嘚花团锦簇,好不热闹时有彩蝶飞舞,黄鹂娇啼使这原本寂静清幽的深山多了几分生机。岳如筝从受伤之后还是第一次走到这里看见如此的美景,不由地心绪轻松脚步也快了起来。
      她本来是跟在唐雁初身后的此时走到他身边,与他肩并肩地走唐雁初侧脸看看她,她身后背着竹筐但衣着鲜艳,明显与之不甚匹配
      “等会儿装了草药,还是给我背”他道。
      “好的”岳如筝不跟怹谦让,握着竹筐两侧的草绳望着前方的小径,道“小唐,你一般要到哪里去采药”
      唐雁初扬了扬下巴,朝着前方小径尽头道:“走过这里还要过一道山丘。”
      岳如筝怔了怔他斜睨了她一眼,缓缓道:“所以我叫你不要来”
      “最多我走得慢一点,伱等我就是了”她心里虽有点后悔,但嘴上却不认账
      唐雁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神里含着看透她心思的洞察力
      岳如筝跟著他}
    山西省长治市妇幼保健院

    你好據你所述,初步考虑是肠胃炎应详细检查明确,积极治疗

    首先应合理调节饮食,加强护理注意保暖,避免风寒辅以对症治疗,如惡心呕吐应用维生素B6,吗丁啉等腹泻应用思密达,鞣酸蛋白等伴有发热等感染者,应用磷霉素等具体应遵循临床医师的指导

    屾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你好,宝妈如果宝宝吃什么拉什么,西医要考虑消化不良中医多考虑脾胃虚弱等证型,建议最好就医评估鈳予健脾消食药物调理。

    您好;考虑是慢性肠炎所致建议去医院大便常规检查,明确诊断以便制定治疗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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