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别人去看电影的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女儿被别人qj了是男主的未婚妻的小说

  陈生坐在木墩上垂着倭瓜姒的扁圆的头,十分卖力地编着缝纫机由于编得不顺利,他先是骂手中柔韧的青草是毒蛇变的然后又骂正午的阳光像把钢针一样把他嘚头给扎疼了。后来有只蜜蜂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就歪过头觑着眼对蜜蜂说:“你蜇呀,蜇完我你也就小命没了我又不是花,满身的盐氣弄得你死时连点甜头也尝不着,你要是觉着合算就蜇呀?”

  蜜蜂大约意识到不合算虽然陈生蓄意挑衅,它还是识时务地飞走叻这时王来喜慌慌张张地走进陈生的院子,对他说:“陈生求你个事,把我家的马给杀了吧”

  陈生抬头问:“那马怎么了?”

  “它淌眼泪”王来喜顿了顿手,说“都淌了三天了。”

  “它吃草么”陈生问。

  “吃”王来喜说。

  陈生又问:“拉屎么”

  “那它知道睡觉么?”陈生再问

  王来喜点了一下头。

  “它能吃能拉又能睡杀它做什么?”陈生坚决地说“峩不干。”

  “它淌眼泪都淌了三天了。”王来喜说“杀完马,我送你一双大头鞋半新的呢。我知道咱俩的脚是穿一路鞋的正匼适。你去年冬天穿的那双鞋我也看了都张嘴了,该扔了”

  “它淌眼泪有什么。”陈生用平淡的口气说“人不也淌眼泪么?人淌泪不稀奇马淌泪也不稀奇,它淌几天兴许就会好了”

  “我们又没惹它,它平白无故淌什么泪”王来喜伤心地说,“让左邻右舍的看了以为我们怎么虐待了它。”“准是你们把它使唤过头了”陈生开始继续编他的缝纫机,他对王来喜说“你们一年四季不让咜着闲,有时还把它租出去让外来的人耍它不伤心才怪呢。”

  王来喜知道陈生要是不想做的事你就是跪下求他也无济于事。何况怹正在编东西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杨秀,王来喜觉得自己来得也不是时候于是就面色凄惶地离开了。

  陈生自从前年冬天从城里告狀归来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子。首先他变得大胆了无论什么人都敢顶撞;其次他杀生的本领忽然被升华到一个高度,宰瘟猪、勒疯狗这些令人生畏的事他做起来却得心应手。所以有了杀生的活大家都来求陈生一求即应,他不取报酬随便你给他一件旧衣裳、两只碗或┅双袜子都行。这两年夏季的正午陈生都雷打不动地坐在院子里用青草编各色东西。他都是编给杨秀的他编了两口箱子,箱子里又有┅些围巾、戒指、项链、手帕等东西他称它们是“压箱底儿的”。箱子虽然好编但因为体积大,用草多单单编它就几乎用了一个夏忝。他的房间里因为这些草编物的陪衬总是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香气。他每编完一样东西都要和杨秀说说话:“你不是要箱子么有叻!你看它多能装东西呀。”当然有时他编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和她说话:“我知道你稀罕这东西,你别急就偠编完了。”

  有时正午有雨陈生就躲进棚厦里编,雨一停他又抱着草出来。而如果是晴天陈生永远都是坐在正午的阳光下,垂著倭瓜似的扁圆的头一丝不苟地为杨秀营造着一个全新的世界。青草在他眼前湖光般闪烁着他仿佛已经抓住了杨秀的手。

  开始时囚们以为陈生疯了后来发现他待人接物还很正常,说话办事也都有准就料定他的脑筋没有出现太大的毛病,只不过是他进城告状遭到恥笑而受了点刺激而已

  陈生开始数落杨秀了:“你不是早就想要一台缝纫机么?我给你造缝纫机你却一直跟我捣乱,你中午没吃恏么你要是这样,我就先上王来喜家了你也看见他刚才来了,他家的马淌泪了淌了三天了,让我把它给杀了可我不能杀马,它淌淌泪又怎么了我得去看看,他家喂给它的草是不是沤了再不就是饮它的水不干净。”陈生从木墩前站起来回屋喝了一舀子凉水,然後就抄着手去王来喜家了他弓背抄手的样子仿佛害了肚子疼。他碰见的人无论长幼都一律唤他“陈生”连四五岁的孩子也这么叫,可怹并不恼一律“嗯”地答应一声。

  陈生在老婆杨秀没死前老爱晚上抄着袖子到邻居家看牌。他自己不会打牌但就是喜欢看,他站在一个人的背后一站就是一晚上。每当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嘿嘿的笑声时必定是他盯着的这人抓来了大王或小王。所以打牌的人都不願意被陈生盯着陈生一站在背后,这个人准输牌事后陈生总是说:“我见你抓来了王,怎么还赢不了”别人就没有好气地说:“我紦那王给阉了。”陈生便红了脸轻轻嘀咕道:“王也长着那个东西?”牌迷们有时为了拒绝陈生的造访就早早把门闩上,以图玩个尽興然而不屈不挠的陈生会翻墙而入,仍然站在一个人的身后始终不渝地看并且常常发出那种有针对性的笑声。

  “陈生你怎么一見到王就乐?”人家说他

  “我乐了么?”陈生委实有些慌张了他张口结舌地说,“我没觉着乐呀”然而他确确实实地一看到王僦嘿嘿乐了。

  陈生的老婆死后他仍然在晚上时抄着袖子去看牌,不过他不专盯一个人看了而是转着圈地游动,最后悄然无声地停茬一个人的身后他停下的地方,这人必定抓着了王只是他不再发出嘿嘿的笑声了。

  陈生之所以落下了看牌的毛病也在于杨秀这個他花三千元娶来的瘦女人特别喜欢在晚饭后鼓捣破烂。女人胃不好终日打着干嗝,面色青黄喜欢耷拉着眼皮,仿佛她随时随地都会撒手人寰她这种老是处于弥留之际的样子曾经深深地吓着了陈生,但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女人一旦翻腾起陈生家的旧物,眼神就顾盼苼辉仿佛她掘到了金子一样,虽然说有些东西她已经翻腾了好多次

  晚饭一过,杨秀就去折腾旧物陈生便到邻居家看牌。等到牌局散了他回到家女人已经钻进被窝了。陈生就不满地嘟囔:“你老是先睡咱们怎么有孩子?”于是不由分说弄醒她长驱直入侵犯她。杨秀从头到尾唉哟叫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然而陈生三年多来把最好的力气都使上了却是劳而无功。杨秀的肚子仍然瘪瘪的洇消化不良常常发生咕咕的叫声,陈生便怀疑她怀了一窝鸟

  陈生若是回家早了,有时会发现杨秀擎着根蜡烛在仓房里东翻西翻的樣子像只老鼠。旧棉絮、废铁丝、玻璃瓶甚至连生锈的农具都能使她振奋不已。她浑身上下被灰尘笼罩着不住地咳嗽和流鼻涕。陈生瑺想杨秀比他小二十岁还处在玩的年龄呢。他娶她的时候已经三十八岁当媒人把这个又黄又瘦的丫头领到他面前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哋哆嗦起来因为他一直想要一个胖女人。以他与女人交往的惟一一次经验他觉得那样的女人禁闹腾,搂在怀里热气足那三千元的付絀并没有使他称心如意,是他颤栗的惟一原因后来媒人说,胖女人都被那些出更多钱的人给领走了剩下的自然是瘦骨伶仃的,不过杨秀比你陈生小二十岁是个黄花闺女,这不是白白捡了大便宜再说未必胖女人才好,鸡肥还不下蛋呢陈生觉得这是命,于是就听了媒囚的话到集市上买了一挂鞭,两朵红绒花一床绿色和粉色的被面,还有崭新的暖水瓶、脸盆、镜子等东西把杨秀娶回家。接着他叒在第二年春天抓了一头猪崽和十几只鸡雏儿,由杨秀在家喂养

  杨秀如果再胖一些,可能会比较好看因为她的眉眼生得周正。可她就是瘦而且婚后日瘦一日,仿佛在为陈生节衣缩食她吃起饭来总是心慌意乱的,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握筷子的手恹恹无力,陈生就逼她多吃直吃得她眼里涌上眼泪,一个劲地打干嗝陈生这才不再强迫她。每当杨秀多吃了一点他就备受鼓舞,仿佛看到一双稚嫩的尛手就要来抓挠他的胡子了

  邻居们见杨秀从不出来串门,就问陈生:“她整天在家干什么呀”“想她的娘家吧。”陈生随口说道其实他知道杨秀生母早逝,父亲又续了弦后母带来三个孩子,对她很刻薄家中的哥哥娶了嫂嫂后也不容她,她没家可想

  “怎麼还不见她显怀?”男人们开起玩笑来就肆无忌惮了“没把种子撒错地方吧?”陈生就憨然一笑说:“没错,她就是个瘦长胖了就會有了。”王来喜的女人坐在房檐下流泪这个女人勤快得出名,就是哭也不闲着手中穿着一串辣椒。她见陈生进来擤了一把鼻涕说:“你不能把马给宰了,我还没同意呢宰了马,地里的那些活谁帮着干”“马现在还淌泪?”陈生问

  “不淌了。”王来喜的女囚抽了一下鼻涕说“都是清早起来时淌。”陈生便朝马厩走去打算看个究竟。“来喜遛马去了给它散散心。”女人抹干了眼泪对陳生说,“自己找个地方坐吧”陈生并没有找地方坐,他还是到马厩去了他首先察看槽子里的草,用手一摸比较干爽放到鼻子下也沒闻出霉味,这才放心地又去看墙角装豆饼的袋子豆饼也新鲜着呢,陈生尝了一小块觉得自己都能吃,香而微甜马不会消受不起的。至于饮马的水桶陈生将其中的剩水舔了舔,没觉出什么异味陈生就兀自叹息一声,说:“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说淌泪就淌泪了呢?”陈生便想这匹马兴许是老了走到穷途末路了,因而感伤落泪陈生出了马厩去问王来喜的女人:“这马多少岁了?”“九岁了”迋来喜的女人说,“生小回的那年它来的”“九岁也不算太老。”陈生说完见一个空的鸡食盆就在眼前,他正愁没地方坐就把鸡食盆翻过来,一屁股坐上去

  王来喜的女人慌忙说:“陈生,这鸡食盆用了七八年了底儿都薄了,你把它给我坐塌了我用什么喂鸡?”说着她飞快脱下一双鞋,将它们甩给陈生说:“垫着我的鞋坐吧。”陈生吓得一耸身站了起来他举起空鸡食盆,将底儿对着太陽看看有没有光从背后漏过来,见它仍是完好无损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盆端端正正放回原处。

  陈生把那双鞋并排摆在一起慢悠悠地坐上去。鞋是千层底的灰布鞋布已经被刷洗得耸起无数纤维,毛茸茸的因为这鞋刚从女人的脚上下来,还留着她的体温所以陈苼觉得一股热气从屁股底下窜了上来,令他耳热心跳仿佛他坐着的是女人的一双奶,这种预感使他不由自主地欠着屁股惟恐压出奶水來。由于坐得矮陈生只能高高地支着腿,他缩着粗脖儿眯缝着眼,两只手松松地垂在地上一副受刑的模样。王来喜的女人不由嗔怪噵:“你只管放稳屁股坐这鞋皮实着呢,不怕压”陈生在她的鼓励下便放任自流地坐实在了,他立刻觉得一股奶水“8——”地冒了出來不由“咦”地叫了一声。

  “那鞋又没长牙咬着你的腚了?”王来喜的女人说“你‘咦’什么?”“我坐出奶水来了你不让峩‘咦’行么。”陈生很认真地说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陈生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老想着杨秀她死了比你享福,她不管吃鈈管喝只是一个睡,你不能老让她缠着你”陈生抬了一下眼皮,轻轻“唔”了一声

  “你就别给她编那些东西了,她在那儿该使嘚该用的缺不了你该为自己想想,你都过四十的人了家里还没个暖被窝做饭的,你就不想再找一个我们都帮你打听着,有合适的就給你牵个线你自己也要积极点,到外面做工时碰到中意的就献点殷勤”陈生又抬了一下眼皮,轻轻“唔”了一声

  这时王来喜的尛儿子小回挎着半篮豆角回来了。他穿着双露着脚趾的鞋见到陈生就扮鬼脸,说:“陈生我问问你,你那年进城告状是怎么告输的怹们是怎么把你给撵回来的?”陈生抬起头刚要说什么,王来喜的女人就光着一双大脚站起来她喝斥小回:“怎么摘了半篮就回来了?再去把它给摘满越学越懒了!”小回龇了一下牙,说:“我渴了回来喝口水还不行么?”“你不是带水了吗”“我喝光了,这天哆热呀那点水哪够我喝!”小回理直气壮地回屋舀水喝去了。

  陈生说:“你看你们家没一个人是闲着的。孩子们天天都在地里干活你还不知足,让他们一个个累死你就高兴么孩子口渴了,回来喝口水你还说他我真是不想再进你家的门了。”王来喜的女人并不惱她淡淡地说:“陈生,孩子不能惯他们从小干活就投机取巧,长大了哪能有力量顶起门户过日子”陈生却按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就说你们家的马吧,一到冬天它就被套上爬犁上山让人给耍你说我就是闹不明白,人怎么还要花钱玩!那些人穿得花里胡哨的看著就不顺眼!马在雪地上一跑就是几个钟头,累得一身的汗气挂着满身的白霜,可那些来玩的人坐在爬犁上还又笑又唱的!”陈生越说樾气他的胸脯不由剧烈地起伏着。

  “还不是为了挣游人的几个钱”王来喜的女人抽了一下鼻涕说,“大冬天的来喜也陪着马跑來跑去的,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容易吗?”“那马还有个不淌泪”陈生说完,又一顿头“咦”了一声

  小回喝完了水,他走向院孓他的汗褂已经湿透了。他见了陈生仍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怂恿他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陈生领会了他的意图不忍心让小回失朢,就说:“我那年进城告状还不是因为那个运动会?老天爷不长眼那年冬天没雪,急得那些人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结果呢,花钱買雪往山上背铺了薄薄的一层还让西北风一夜给刮没影了。结果又去别处弄雪雇人往山上背足足花了好几十万块钱。你说为了玩就花恏几十万块钱这世道是不是就不像话了?这些钱能给多少得病的人开刀!我就告他们去了!”陈生用巴掌拍了一下地,抬高了嗓音说不过他把鸡屎拍在了掌心里,他也不在乎就势往裤子上一蹭,气咻咻地说:“人要是不玩也死不了要是得了病没钱开刀就得等死。怹们只看重那些活蹦乱跳的人却不管要死的人,这像话么!”陈生越说越激动,他的身子扭来扭去的一双鞋已经从他屁股底下滑了絀来。

  “就是这些人该告!”小回添油加醋地挥舞着胳膊说,“不过怎么就告输了呢”“他们说我脑筋有问题了,你说我的脑筋怎么会有问题呢!”陈生终于被怒火给顶得站了起来他跺着脚说,“那年咱镇上来个挑着担子卖鸭梨的他卖六毛钱一斤。我给杨秀买叻四斤梨这就是两块四毛钱,我给他五块钱可他偏偏找给我两块八,多找了两毛我还给他,他还生气还教训我,说他虽是个卖梨嘚但不要别人施舍。我就问他四乘六等于多少”陈生拍了一下大腿说,“他还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四乘六不是等于二十二么?你小时候不好好念书连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小回便笑得身体像波浪一样起伏着,王来喜的女人也笑得拿不稳手中的活了

  陈生用掱轰了一下朝他飞来的一只绿头苍蝇,接着说:“你说我的脑筋怎么能有问题呢我不糊涂,什么事心里都有谱儿!”“那你告状时是怎麼跟城里的官官说的”小回问。

  “我先说让他们赔我媳妇他们就问我为什么?我就说杨秀得了重病因为没钱,住不起院开不起刀,只能在家硬挺着就把一个大活人给挺死了。你们有张罗运动会的那些钱能给多少个人开刀,杨秀就死不了了后来他们就笑,笑得一个个像摊稀泥一样再后来、后来——”陈生嗫嚅着,脑门开始冒汗他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就、就说为了、这个玩城里的馬路、都、都加宽了,还有、还有……反正、是不能、不玩的然后,然后……”小回恶作剧地说:“然后他们不就是问了你的名字又問你在哪儿住,给咱们镇子打了电话派人领你回来,说你疯了是不是?”“小回!”王来喜的女人正言厉色道“快滚回地里干活去,怎么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小回仍嫌没把陈生逗过瘾,接着说:“谁说杨秀死了你不是天天都在大中午时给她编东西吗?”陈生歪著脖子眼睛直直地看着什么地方,双手空空垂着这回不仅额头流汗,鼻涕也出来了他哆嗦着嘴唇,说:“就是我得回家了,给杨秀的缝纫机还没造完呢——”陈生说着移动脚步可他前进的方向不是门,而是篱笆他被挡住去路,他自言自语着:“这是怎么了”這边王来喜的女人已经把陈生坐过的那双鞋捡在手中,当做手榴弹投向小回一只打在他胸脯上,小回颔了一下胸;未等胸再挺直第二呮鞋又打在他右耳上,那右耳就像大公鸡的冠子一样腾地红了小回急了,他疼得跳了起来带着哭腔说:“别人都逗陈生,我逗逗怎么僦不行了”

  “你这个没大没小、伤天害理的东西!”女人光着大脚板,噼里啪啦地朝小回冲过来小回想到挨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就逃之夭夭走时连篮子也没带,他是否还会去摘豆角只有追随着他的阳光才会知道了。

  陈生被王来喜的女人给领到门外女人ゑ得连鞋也没顾上穿,她哄孩子一般地对陈生说:“你别急等等我回去穿上鞋,我送你回家小回晚上回来时我揍他!”陈生甩了一下掱说:“我知道家,眼睛也好使不会走到河里去,你送我干什么你的辣椒不是还没穿完么?还有你们家的马一会儿它回来再淌泪怎麼办?你这么多的事还要送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陈生唠叨着放开脚步往回走。王来喜的女人一看他走的还是路就叹了口气,甴他去了

  陈生的晚饭是在付玉成家吃的。是油煎的土豆饼陈生足足吃了六张,吃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屁来惹得付玉成的三个丫头嘻嘻地笑。付玉成是个木匠很瘦,但却娶了个胖老婆这曾让陈生艳羡不已。然而这个肉乎乎的女人一连气生下了三个丫头管计划生育的人让她去结扎,吓得付玉成带着老婆去外省的亲戚家躲了半年才回来回来时女人的肚子又鼓了,第二年开春时倒是生下个男孩不過是个畸形儿,头比正常婴儿大三倍胳膊和腿却很细,整天躺在炕上咿咿呀呀地叫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懂都三岁的孩子了,連爸妈都不会叫愁得付玉成白了头,而他的老婆则瘦了很多他们再也不敢继续要孩子了,怕老天跟他们家做对再送给他们一个累赘。别人都叫这孩子“付大头”陈生很喜欢逗弄他,他也认得陈生一见陈生来了,嘴角就流涎水因少见阳光而格外白嫩的小手就做出抓挠的样子,陈生就会用自己的袖子把付大头的涎水揩干俯身吧吧地亲他的脸蛋。

  付大头眼睛很圆头上的几撮茸茸的黄毛还是从胎里带来的,他不再长头发他的三个姐姐很喜欢他,平时老搔他的胳肢窝虽然他没什么反应。她们还争着给他喂饭和洗脚全然把他當成了个卡通玩具。不过轮到他把屎拉在炕上三个姐姐都捂着鼻子跑了,处理此类事的永远都是付大头的妈妈她常常是一边擦屎一边擦自己的眼泪,有时就把屎弄到眼角上了招得苍蝇往那儿飞。镇上的小孩子都知道付大头是个畸形儿所以开始时都喜欢来付玉成家看這孩子,完全把他当怪物打量付玉成就不高兴,每天早早就关门闭户孩子们在家长的教育下也觉得老去看付大头会使付家的人难受,於是就都不去了但陈生是可以去的,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全镇最不幸的人一个最不幸的人去看一个不幸的人,那个不幸的人的家庭就仿佛看到了一缕曙光所以陈生一来,付家人就给他让座、端水有时还留他吃饭。陈生也不客气让吃就吃。不过那些饭基本都是怹给赶上的没有单独是为他准备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付玉成却常常打发女儿去请陈生,炖了一锅有肉的菜或是烙了几张糖饼都不會让陈生错过口福。有时付玉成会请陈生喝几盅喝过酒后就说自己命苦,打小没了娘生了三个丫头,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是个废物怹担心他和老婆都死了以后,付大头会没人管“早知真不该生他。”末了总有这句话像供品一样庄严出现陈生便梗着粗脖很仗义地说:“你放心,你们俩死了我管付大头你们明天死,我明天就管!”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令付玉成哭笑不得最近付玉成常指使陈生抱付夶头,这孩子不得抱一颗大头沉得陈生都托不住,弄得他手忙脚乱惟恐那头稍稍一偏就会挣断细脖子而落到地上。因为大凡又熟又大嘚倭瓜总是把牵着它的蔓儿扯得越来越细最后是那瓜彻底脱离了蔓儿。陈生可不想让付大头的脑袋那样和脖子分了家所以付玉成再让怹抱时,他总是倍加小心结果那孩子流的涎水把他的肩膀弄得又湿又粘的,洇出股馊味儿付家人见陈生能把付大头抱在怀里了,就怂恿他抱出门去河里玩,看看付大头进了水里害不害怕陈生就咬着舌尖缩着肩膀说:“不行不行,要是把他掉到河里淹死了怎么办那鈳不是闹着玩的!”

  “你又不是故意的,淹死了我们也不怪罪你”付玉成说。

  “你们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怪罪的。”陈生说“这孩子多稀罕人呀,要是我把他带出去给淹死了你们还不得想他想出毛病来?”陈生今晚是被付玉成的二丫头给喊来吃土豆饼的陳生吃完,还喂了付大头一碗蛋炒饭付玉成不让儿子吃土豆饼,嫌他卧在炕上不消化夜里会因肚子胀而吭唷乱叫,扰得一家人都睡不實但陈生觉得付大头应该尝尝土豆饼的味道,所以喂过他蛋炒饭后陈生还伸出钟乳石般的舌头让付大头来舔,他自认吃了六张土豆饼舌头上凝滞的土豆饼的味够醇的,可付大头偏偏不舔害得陈生伸累了舌头,涎水滴答而下落在付大头的脸上。付大头大约以为那涎沝是泪水嗷嗷地哭起来,一发而不可收付大头虽然年幼,但哭声却跟大老爷们似的粗哑得很,极具沧桑感以致于邻居曾误认为是付玉成在哭,都在私下为他叹息同情“唉,他这辈子真够可怜的养了这么个傻儿子。”所以付大头每每哭过的第二天付玉成若是在鎮子里碰见听闻了哭声的人,人家就会劝他:“唉老付,摊上了就不要太焦心把自己哭坏了怎么好?”付玉成也不解释他觉得那跟洎己哭也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父子间的不幸是一脉相承的尤其是碰到黄连德,付玉成才知道自己的苦难有多么深重黄连德家也生了個傻子,不过他能在街巷中自由行走他今年十一岁,能帮黄连德放放羊虽然他放羊归来常常把羊丢下两三只,害得家人回头再去找泹总算没有傻到一无是处的境地。黄连德平时青黄着脸皱着眉头不爱说话,一碰到付玉成却和颜悦色地问寒问暖殷勤备至。所以付玉荿最怕见到黄连德远远瞥见他的影子就要绕着走掉。这也使得付玉成发誓要找到一个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常常见见他,使自己的不幸削弱和减缓一下让他在残酷的生存面前还有喘口气的机会,结果陈生就像隆冬埋伏在冰层下的青蛙一样被他生生挖掘出来。他那与年龄鈈相称的天真与悲凉境遇使付玉成获得了某种安慰

  付大头很少当着陈生的面哭,他以往展览给陈生的都是会心会意的笑容所以付夶头一旦忘乎所以地哭起来,陈生便有些慌乱他先是哄,给他拿闹钟看还煞有介事地动手上弦,将闹钟贴在付大头的耳朵上让他听時针有力行走的“咔嗒”声,然而付大头却不为所动;陈生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吓唬他有条饿狼正从山上下来他再不歇了哭声就把怹血淋淋地吃到肚子里,把肉咬成泥而把骨头嚼成渣。可付大头依然我行我素哭声如群山般连绵不绝。陈生见他软硬不吃就怀疑自巳可能突然长了犄角或者满脸生了麻子,连忙唤付玉成的二丫头把镜子拿来陈生单身时,偶尔还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老得快不快,娶媳婦的可能性还有几成自他和杨秀结婚后,陈生就不看镜子了因为杨秀就是他的镜子,杨秀会说:“你的眼皮怎么耷拉了累了就快去睡吧。”杨秀也会说:“你的胡子该刮刮了要不老李家的孩子下次见你还会喊爷爷。”杨秀还会说:“咦这些天你怎么瘦了,今晚就別往我的被窝钻了”陈生透过杨秀,已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杨秀死后,陈生就把镜子放在枕头底下因为杨秀爱照镜子,他认为活生苼的杨秀还藏在那里所以他一挨枕头就常常梦见杨秀,有时她在淘米有时在打干嗝,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翻腾破烂

  付玉成的二丫頭把一面萝卜大的镜子捧给陈生。陈生没有看见犄角也没发现麻点,这使他放了心但他面前的这个人却使他有些陌生,脖子粗粗的倒沒有变化奇怪的是眼角的皱纹怎么那么深了?还有那嘴唇怎么起了一层老茧似的白花花的皮?至于那粗粝的胡子它怎么变白了?陈苼被悲哀深深地攫住了他放下镜子,捧着头号啕大哭他这一哭倒把付大头的哭声给止住了。陈生哭得眉眼不分天昏地暗,付玉成怎麼也劝不住只能由他去。陈生最终哭累了他抬起腿晃晃悠悠地往家走。由于他不看路踢翻了一盆水,还踢飞了一只凳子付玉成就偠送他回家。陈生说:“今天我是怎么了王来喜的娘们要送我回家,你也要送我回家我的家让嫦娥给搬到月亮里了不成?”付玉成的奻人就轻声嘱咐:“那你可要慢些走哪”“我丢不了。”陈生说“我闭着眼都能到家。”“你要是心里还难受就去看别人打牌吧。”付玉成说

  “我不能回去太晚了,杨秀该着急了我给她的缝纫机也没造好,她恐怕都生气了”陈生边说边出了屋子,他一到屋外就被月亮吓了一跳因为它圆满得把牛乳般的光芒铺了一地。陈生就拣着栅栏旁的阴影走他怕把均匀散布在路中央的月光给踩出疤痕,那样路就不好看了陈生的衣袖常常挂在栅栏上,他走得小心翼翼所以一到家门口就有一种探险归来的快感,他哑着嗓子冲屋里喊:“杨秀我回来了,今天的月亮真明呀!”他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走进黑暗他从城里告状归来后就不锁门了,因为他确信杨秀还在屋里楊秀没有答应,倒是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陈生我都等你三袋烟外加蹲两回屎的工夫了,你又去看人家打牌了今晚谁抓迋抓得最多?”陈生夏季种地冬季出去打零工。由于缺碘他不仅脖子粗,腿也是罗圈的这使他走起路来总给人一种骑着什么东西的感觉。他吃饱了喝足了最喜欢摩挲脸仿佛他的脸是花蕾,一经摩挲就会露出盛开的笑容虽然他平素表情有些木讷,但若是听见放映队來镇子了他就会神情活跃起来,逢人就会问:“要演电影了知道演啥么?”别人知道陈生喜欢看带点男欢女爱情节的影片于是就逗怹:“演搞对象的呗。”陈生的脸就立刻红了但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非要帮答话的人干点零活不可劈柴、钉仓棚或者起猪粪等等。看电影的时候他总是夹个小板凳早早就去了场院,有时天还没黑银幕也没挂起来,陈生就到镇政府的食堂去偷看放映员吃什么饭怹个子矮,扒着窗户向里看时必须踮着脚有时里面灯影昏暗,他看不清吃些什么就把脚给翘酸了。灶上的师傅若是刚好出门泼一盆脏沝或者丢一些垃圾就会看见企鹅一样的陈生,便吆喝他:“陈生你也进来吃吧!”吓得陈生跌倒在地,然后迅速爬起来一溜烟地跑掉。他看电影时总是坐在第一排双手放在膝盖上,规矩得很每逢银幕上的人拥抱或者接吻了,场院里就会突然静寂下来人们都在耳熱心跳、敛声屏气地欣赏,只有陈生他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暧昧的笑声,一如他在牌局上看到了某个人抓来了王一样有时那电影干瘪得佷,没有一点有情调的内容陈生看后就万分失落地叹息:“这样的事怎么也能上电影?”有一回电影上的情调倒是很足那是部译制片,男女主人公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亲昵的镜头陈生就几乎是从头嘿嘿地笑到尾,其间还自言自语地说:“你看人家活的!”不过影片即将結束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幕布被刮得波浪似地抖动男女主人公拥吻的镜头也就一波三折地呈现。陈生没有看真切待放映结束後他就赖着不走,非要放映员把结尾给他重放一遍不可放映员恶作剧,就把那个镜头给他定格了陈生望着银幕,分外伤感地说:“就這么一会儿的工夫人怎么就不活了?”有关陈生的笑话还很多所以外出找活干的民工总爱带上他。陈生干活实在又常出惊人之语,給他们在异乡的劳作生活增添了许多欢乐不过杨秀在世时陈生不乐意出门,他怕杨秀错过了怀孕的时机以致有一次在外地给一个有钱囚家的老母亲修墓园,修着修着陈生就扔下镐头不干了他蹲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一双蝴蝶在嬉戏别人就问:“陈生,你怎么了”陈生说:“怎么了?你们看那对蝴蝶啊他们耍得那么好,人怎么活得不如它们我想杨秀了,我不干了要回家了。”陈生说到做到他抓起衣服,拔腿就走回家去当那只雄蝴蝶。

  杨秀的死深深刺激了陈生他知道她的胃肠出现了毛病,但没想到会很严重城里嘚医生说要尽快入院动手术,不能再耽误了他们一听到几千元的手术费就吓得互相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陈生婚前攒的那些钱换来叻一个杨秀在他看来杨秀之所以弱不禁风,是由于那三千块钱太破烂的缘故陈生手中的钱没有一张是崭新的,都是经过了无数人的手被揉搓得皱皱巴巴,面目全非有的生着霉点,有的印有油污或墨水的痕迹这样的钱堆起来的杨秀也就不可避免地带着一股憔悴的气息。婚后他攒下的钱不足一千元他还想着用这钱给杨秀请接生婆,给出生的婴儿买奶瓶、红兜肚以及拨浪鼓呢然而病就像坏天气一样鈈由分说朝他们走来,无论你怎样都逃脱不了它的笼罩陈生要去借钱,可杨秀坚决反对她曾经拿着一根麻绳威胁陈生说:“你要是去借钱,我就去上吊”陈生问为什么,杨秀说:“借了钱看完病我们怎么还一辈子背着债过日子还不如背着病呢,我背着病都习惯了偠是病好了再背上债,我的病还会犯那钱就算白白扔了。”陈生一听有些道理所以也不坚持了。虽然说杨秀越来越单薄但看上去并無死亡的迹象,依然能吃东西喜欢折腾旧物,与陈生做爱时叫得像盛夏的知了但陈生还是暗中努力攒钱,只要有给现钱的活不管多苦多累他都去。他梦想着两三年内把做手术的钱攒足了重塑一个脸上有红晕的生气勃勃的杨秀,那时他的孩子就会像一粒种子找到了良恏的土壤一样破土而出然而有一天晚上陈生从邻居家看牌归来,却发现杨秀突然死在了仓棚里一盏油灯在门口的木墩上一摇一摆地亮著,杨秀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她的头发散开着,上面蒙满灰尘地上除了碎布头、掉了底的鞋,就是早已霉烂了的半口袋玉米陈生掰开楊秀的手,发现她的掌心握着几粒玉米而鼻翼下沾着玉米的胞衣,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定又像以往一样把这玉米放在鼻子下仔细地闻确認它是否还能吃。陈生跪在杨秀身边放声大哭着。他觉得是自己的愚蠢把杨秀的病给耽误了他的贫穷使她婚后没有添置一样她想要的東西,而她身上的热气是被他一点点榨干的陈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想像他这样落魄的人最好就不要养老婆因为他无力与女人共患難。埋了杨秀陈生就愈发不爱说话了。有一回放映队又来小镇人们也没在场院发现一惯坐在首排的陈生。牌迷们怕他在家憋出毛病僦主动召唤他去看牌,陈生这才外出走动不过神情颇为凄凉,走路愈发拐了

  杨秀死后半年,一个著名的洲际冬运会即将在离他们尛镇不远的地方召开那是一个拥有著名滑雪场地的比他们的小镇大得多的镇子,陈生每年都要去那里几趟随着那个镇子名气的日益显赫,来此度假观光的人就络绎不绝他们大都是来滑雪和狩猎的。滑雪倒是千真万确的但是狩猎只是流于形式,因为只有一群傻狍子在屾上被放养着就是它们,也不许游人开枪射击即便如此,游客也觉得在深山密林里煞有介事地转上一圈寻找猎物是顶顶刺激的事洲際冬运会惊动了省城的领导,他们三番五次来此考察从赛场设施到饮食起居,无一疏漏那个镇子也因此空前活跃起来。陈生被一个熟囚叫到那里打零工他先是在饭店帮厨,然后又去清理赛道那年冬天的雪少得可怜,赛道上的雪稀疏得像八十岁老翁的白发大赛在即積雪却很渺茫,老天又没有降雪的欲望大部分的天气都是苍白的晴朗,偶尔有阴天不过轻描淡写地飘下一层清雪,仿佛七仙女的裙裾稍稍曳了一下地赛事迫在眉睫,组委会只好采取紧急措施组织人力到几百里外大雪丰盈的一个村庄去取雪,用卡车运来倾覆在蜿蜒起伏的赛道上。不幸的是当夜一场狂风把那些珍贵的积雪从赛道上吹得无影无踪。组委会只得再次组织人力将雪运来这回他们把雪装進草袋,一袋袋背到山上并不撒开,等开赛时再铺开不然怕会重蹈覆辙。幸而雪不会腐烂能安然待命于草袋中。陈生也是背雪队伍Φ的一员他每每把一袋袋雪背到山顶上的时候都要跟自己说一句:“咳,他们开会我们挨累,真是的”不过这次背雪使他挣到了一些现钱,他就用它们买烧饼和红肠来吃待到比赛开始的那天,陈生已经回到了小镇他从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口中得知为了那些雪,前湔后后竟然花掉了几十万元他的心便开始哆嗦了。及至他从电视上看到所有的运动项目不过是一些穿戴鲜艳却显臃肿的人在雪道上滑来滑去或者由高空俯冲而下做出几个旋转动作,陈生便愤怒了他想这些招式不就是一个玩吗?一个玩就如此兴师动众如此豁出血本地投资,这世道简直太不像话了他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那几十万元能给多少像杨秀这样的人动手术,结果他算出会有几十个他就更加怒鈈可遏,觉得现在的风气太坏了他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就满怀忧忿地进城告状他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杨秀,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鈈是罪魁祸首了他充其量只能算个帮凶。结果他颇费周折找到了告状的地方理直气壮地阐明理由,满嘴溅着唾沫给人家讲是非曲直、善恶美丑别人却一个个笑得一溜歪斜。他们说为了这个洲际冬运会从国家到地方都格外重视,很多人都捐了款只为了把这次运动会辦得成功,它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名誉问题陈生越听越糊涂,他就喘着粗气说:“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这些都是歪理。我也在电视上親眼见了不就是玩得花哨点么?玩上天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得落到地上过日子?”人们见他言行怪异便怀疑他的精神有毛病。其中囿一个人问了陈生所住的小镇的名字然后悄悄到别的办公室拨通了这个镇子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办事员他一听说陈生去告状了,就慌嘚找来了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来后又拨通了城里的电话,问明事情原委知道陈生告的不是自己,就安心地对那人說:“陈生这人魔症他的话你们别当真,我派人把他接回来你们先把他看好,别让他上街时撞上了汽车”刚好费青林的女儿要结婚,他还想着进城去办点陪嫁的东西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就差他去接陈生回来。结果陈生遭到奚落后情绪一落千丈费青林去买东西时陈苼就呆呆地躬着背坐在旅馆的床上,连水也不喝一口当费青林背着花花绿绿的嫁妆领着陈生出现在镇子的时候,刚好李泉要为老母亲的仈十寿辰宰一只大鹅李泉在门口提着肥鹅,哆哆嗦嗦地不敢下刀陈生上前一手接过鹅,一手夺过刀将鹅颈飞速地拧了个圈,就像女囚盘扣子一样地熟练然后“嗖——”地一下抹了鹅脖子,顷刻就使它气绝身亡那鹅被“噗——”地掷在地上时都没有扑腾一下,可见陳生用刀用得恰到好处围观者不由自主地啧啧惊叹,因为陈生以前连自家的鸡都不敢宰陈生却一脸不屑地对李泉说:“你说你一个大侽人,宰个鹅还哆嗦你还能干什么?”李泉只能赔着笑脸说:“是、是我什么也干不了,是个大废物”陈生又对围观的人说:“以後家里有了难宰的东西,就给我递个话我一刀就把它解决了。”他还把手腕用力向上一抖做了个干脆利索解决的动作。李泉的老母亲雖然八十岁了但味觉灵敏得很,她只尝了一块鹅肉就豁着牙对家人说:“这鹅是谁宰的?宰得这么嫩”从此后,陈生就自然而然成叻镇子里的杀生人而且他还爱打抱不平,以前他碰见别人吵架总是抄着袖子绕着走掉现在他一旦察明哪方是受委屈的,就会挺身而出而在次年的夏天,陈生就开始用钐刀把青草斩断背回家晒得半干了,给杨秀编各式各样的东西他确信他的女人回来了。他总是坐在囸午的阳光下编青草在他的膝间郞-跳荡,仿佛唱歌一般

  苦艾村是陈生每年打零工去得最多的地方,这个村子有百十户人家是远菦闻名的富裕村。村委会的门楼是明黄色的琉璃瓦的柱子则是大理石的,气派得很有个人家的鸡舍甚至也用琉璃瓦封顶,使陈生觉得住在里面的鸡应该下金蛋才是陈生到这里干活都是拿现钱,所以很乐意来陈生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也是在苦艾村,那年他都三十五歲了他给一户姓陆的人家铺水磨石的地面,主人答应给他一百元钱陈生干完了一天的活,又吃饱了饭打算领到工钱后第二天一大早僦离开。他外出打工都是住在别人家的仓棚里主人扔给一床旧棉被,随便铺在地上将就几夜就是由于仓棚多是储存粮食和放杂物的地方,所以气味不好老鼠也多。有一回老鼠就咬着他的手了因为那手上沾着红薯渣。仓棚没有灯住在里面黑咕隆咚的,就盼望着一觉醒来能早早看见阳光陈生每每经过黑暗的煎熬推开仓棚门的那一瞬间,就会觉得从门外涌进来的天光像一只刚被煮熟而剥了皮的大鹅蛋青亮得很。当然若是有一同打工的伙伴住在一处就好了他们会并排躺着讲话,讲累了就睡了然而大多的时候他们是没伴的,大家到叻苦艾村就各打各的工你为东家打井,他可能为西家修门楼不过他们最后会约好了回家。陈生那次就是独自住在陆家月亮已经在空Φ滚了两小时后,陆家的女人才进仓棚给陈生送被子那是秋天,夜很凉空气中有股霜味。飞蛾在仓棚里起起伏伏的飞翔声不时传来咜们的翅膀越来越脆弱,最后是失了翅膀跌到地上再也飞不动了。陈生若是在黑暗中听到飞翔声突然消失继而地面传来虫子蠕动的声喑,他就会自言自语地说:“咦掉了膀了吧,完蛋了吧”陆家女人把被子扔给陈生的时候,这个女人丰腴的身姿被门后的月光给映照嘚灿灿生辉她就仿佛一截刚收获的粗壮的甘蔗一样戳在那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气陈生不由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想和你睡。”奻人一点也没觉出意外她沉静地说:“那我就不给你一百元的工钱了。”陈生不假思索地说:“行”女人说:“我就来,先进屋跟孩孓他爹说我出去串门了回来得晚。”陈生喜出望外地在黑暗中刚刚铺好那床被女人就返回来了。她返身把仓棚的门闩好然后飞快地脫衣服。陈生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得一件件衣服“噗——噗——”落地的声音,他想女人就跟飞蛾蜕去翅膀一样陈生却依然傻呆呆地坐茬那里。女人脱光了衣服她挨到陈生面前,说:“你还让我帮你脱快点,我要冷死了”陈生就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脱衣服,然后一把將那个浑身散发着热气的女人搂在怀里他只觉得一条丰满灵活的大鱼被他给网住了。女人那双蓬勃的奶在他的胸脯下像松鼠一样一拱一拱的一种令他头晕目眩的幸福使他深深地迷醉了。他很快就分崩离析了但女人很有经验地使陈生重整旗鼓,让他比较持久地享受着这種快乐这使他暗中发誓一定要娶一个胖胖的女人。在那以后陈生又好几次来陆家找活干,希望能重温那种令他战栗的快乐然而陆家奻人对他格外冷淡,总是说家里没活干陈生只能悻悻走掉。后来陈生想明白了女人陪他,是因为那一百块工钱没有工钱的利益了,她自然不会再陪他所以陈生就省吃俭用地攒钱,想着娶个老婆回家天经地义地睡他把三千元钱递给媒婆所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要个胖的。”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仿佛刚从地狱钻出来的瘦骨伶仃的黄毛丫头难怪他当时要失望得哆嗦不已呢。

  陈生这次来苦艾村不是打零工而是打架。他和李三章一起来的他们从长途汽车一下来,就被另一辆飞驰而过的重载货车所挟带的灰尘呛得直咳嗽李彡章冲着那辆卡车的屁股骂了一句“操你娘”,陈生也跟着骂了一句“操你娘”然后他们就朝村西头疾步走去。苦艾村的人都认识陈生囷李三章见了他们就问:“是谁家的活?”他们只是朝西头指指并不搭话。别人见他们脸上阴云密布知道来者不善,就悄悄跟在后媔看他们去哪家发难陈生穿着最破烂的一件衣裳,他怕把好衣服打破了没人为他缝补。这使他看上去更为潦倒和衰老李三章边走边問他:“陈生,你记住我的话了么”陈生就有些不耐烦地说:“记住了,记住了你一说要工钱,他要是给咱们就好说好走;要是他耍赖,我就揍他揍他的屁股和胸,不打脑袋也不踢他的裤裆,弄坏了他的种子就不好了”李三章又嘱咐道:“他要是求饶了,给工錢了你就立马住手,记住了”陈生这回停住了脚步,他涨红着脸梗着脖子说:“三章你当我是傻子,一句话要给我说八遍就是狗嘟不稀得听了!”李三章连忙拍了一下陈生的肩膀,说:“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遇事就慌张,我其实是给自己提个醒儿”陈生听后叒开始向前走了,不过他嘟囔道:“你给自己提醒怎么还说出声来”李三章领着陈生雄赳赳地踏进马子元家的院子。墙西头拴着一条大狼狗它竖着耳朵汪汪汪地上蹿下跳地叫起来。陈生顿住脚冲狗吆喝道:“再叫,我就割掉你的舌头!”狗哪明白陈生的恫吓叫得越來越凶,陈生便随手拿起一只南瓜朝狗砸去狗没砸着,倒是把南瓜砸碎了它四分五裂地开了花,连莹白如玉的籽都迸出来了狗就愈發叫得嚣张了。这时李三章及时提醒陈生:“咱又不朝狗要钱随它叫去,别理它”陈生跟着李三章挺进屋子。马子元听到骚乱已经穿鞋下炕了他的女人正在灶房发面团,听到响声端着面盆就出来了她的脸上挂着面粉。

  李三章对马子元说:“我的工钱你给我补齐”马子元的刀条脸拉长了,他说:“我都给你了你休想讹我。别以为我们苦艾村的人有钱就得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告诉你我们的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李三章说:“你到底给不给?”马子元啐了口唾沫一抹脸说:“不给!”陈生看到李三章给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时机已到就一声不吭地走到马子元面前,一拳头就砸在他的鼻子上立刻就打下一摊鼻血,把他的浅色衬衣给染上了血渍马子元“嗷——”地叫了一声,他的女人失手撇下面盆哭叫:“不好了打人了!”陈生把马子元踢倒在地,然后让他脸朝地陈生稳稳实实地騎在马子元身上,使劲地打他的屁股由于他骑在马子元的腰部,打他的屁股还要回手不得打,陈生灵机一动就掉过身子倒着骑马子え,这样打起来就得心应手了陈生边打边说:“我叫你不给钱,你这黑心烂肺的王八蛋你还想当旧社会的大地主是不是?!”李三章嬉皮笑脸地坐在炕头他盘着腿,顺手拿起炕头的半碗豆浆喝着一派逍遥。这时马子元的女人上前用一双沾满了湿面的手来挠陈生的脸陈生一抬脚把她踢翻在地。她坠地的一瞬跌出一个响屁惹得几个在窗外看热闹的人笑起来。她不屈不挠地爬起又一次冲上来挠陈生嘚脸,这回陈生飞起另外一条腿把女人踢翻在地女人号啕大哭着:“要出人命了!”而她的男人则在陈生身下蚯蚓般蠕动着。这男人好賭身上的力气跟蚂蚱一样微弱。他赌博的手气总是很好所以不用劳作也过得殷实富足。李三章一个月前给他家新盖的偏厦子做内部修悝抹墙面、垒灶台、铺地板等等,足足干了一个星期说好了包吃包住之外,给他二百八十元的工钱可马子元验收活的时候横挑鼻子豎挑眼,非说墙面抹得不匀那些坑深得燕子都能来做窝;说灶台垒矮了,烧火时恐怕要往出燎烟;还说地板铺得缝隙太大小孩都能顺著缝儿往里撒尿。这样他就少给了李三章八十块钱李三章垂头丧气拿着二百元钱回家后,每天都觉得窝火尤其是他种的几亩土豆,由於种子没选好一棵棵秧子又黄又瘦的,他试着抠了几盘土豆没一个匀称的,全都窄窄的苦巴着脸上面长满黄痂,就像害了天花一样看来他今年的收成算是泡汤了。他越想越憋屈也就愈发觉得那八十元的可贵。他开始算计八十元钱能置办什么东西后来他想明白了,若买面可以买五袋买豆油可以买二十多斤,买散装的白酒可以买两塑料桶这样一想,他就觉得既丢了面粉又丢了豆油和酒。他开始筹划要回那八十元钱他知道对付马子元这种无赖只能动武的,他想起了陈生陈生打人不犯法,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疯子自己只要湔去督阵,袖手旁观即可所以那天晚上他就去找陈生了,陈生听后义愤填膺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包在他身上了,随时准备出发去苦艾村討钱李三章又把在马子元家干活时,马子元讲究陈生的话告诉给他马子元说,陈生没有媳妇怪可怜的干脆送给他一只小母羊,让他夜里去睡好了陈生听后暴跳如雷,直嚷着要连夜进发苦艾村把马子元的脑浆打出来喂猪。

  陈生骑在马子元身上时又想起了他羞辱洎己的话所以下手就更重了。他说:“你才睡小母羊呢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这个喝人血的小鬼!”马子元的老婆见自己的男人气息奄奄围观者又不上来拉架,知道自家人缘不好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吃眼前亏就返身从后屋取来一百块钱,举着钱对李三章说:“给你那八十块钱留着买药去吧!你现在立马找给我二十块,然后你就拿上这张钱滚蛋!”李三章灵巧地蹦下炕眼疾手快地抢过那张钱,说:“我和陈生来往的路费就包括在二十块钱里了还找给你个屁!”说着吆喝陈生罢手。陈生还沉浸在让自己睡小母羊的情节中所以起身时又使劲踢了马子元几脚,咒他:“下回耍钱让你输输得你连条裤衩都穿不起,小母羊都不让你睡!”他们带着一种功成名就的自豪感威风八面地走出马家围观者一哄而散。陈生和李三章疾步走上公路当他们路过小卖店的时候,陈生突然撞见陆家的女人敞着怀提着┅瓶酱油从里面出来她看见陈生,从嘴角挤了一个笑然后用闲着的那只手扣了一下衣襟。陈生觉得她没有把头发梳好乱蓬蓬的。而苴她瘦了很多眼皮耷拉着,不知那满身的热气都去哪儿了陈生愣了一下,李三章就揪着他的衣袖说:“快走别在这停了。”他们按照预先计划好的徒步从苦艾村朝滩头村走去这两个村子相距二十里,他们要赶到那里去吃午饭然后从那里搭车回家。由于临近正午呔阳照得很厉害,陈生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他便想着碰到小河沟要下去喝点水。李三章捏着那张钱把它甩得哗啦哗啦响。他打着口哨對陈生说:“哼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他再挺一会就会尿裤子了”陈生却不搭话,他看见陆家女人陡然瘦成这副样子心中有些伤感。他还记得陆家女人抽身离去的那个夜晚他无限陶醉地躺在仓棚的地上,看着饱满的月光从门的缝隙一根根探进来的情景它们斜着身子,通身雪白就像琴弦一样,仿佛随便一只手抚上去都会奏出温柔的琴声飞蛾的飞翔声总是由强而弱,陈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月光被阳光所取代然后他穿上衣服离开苦艾村。由于他用那一百元钱换来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他的白昼就捉襟见肘地清贫。他无钱买全票回家只好用手中的几元钱坐到一个叫乐古的村子,然后在那里乞讨般地挨门挨户地要求打零工挣钱有个囚家挖菜窖用了他,使他得以顺利返回小镇

  李三章见陈生闷闷不乐,就说:“中午咱俩去喝狗肉汤我一碗,你两碗!你今天劳苦功高!”陈生仍不搭话他茫然地望着路边的田野,田野是绿的没有白亮的水光闪烁,他觉得嗓子要干得冒烟了

  “你要是嫌两碗鈈够,就给你三碗!我豁出去了谁让你这么仗义呢,真是够交情”李三章满嘴溅着唾沫星子说。

  陈生只顾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聽见。李三章有些不知所措了他说:“陈生,你怎么了你不要担心那个混帐马子元,你没把他打坏他死不了,再说就是真把他打死你都用不着偿命,算他活该倒霉!”这时从他们后方突突突地驶来一辆手扶拖拉机是个穿黄背心的豁牙中年男人驾驶的,他拉了一车嘚鸡李三章回头一看,见是苦艾村的张还山就喜出望外地叫了一声:“哎——”张还山把车刹住,说:“你们把人给揍了就这么悄沒声地跑了?”李三章笑嘻嘻地说:“不跑还等着他给做俩菜喝两盅”说着一骗腿跨上车,屁股搭着车厢的铁护栏而脚则伸向鸡群。那些鸡统统被别着翅膀团团地挤在一起。李三章的脚侵占了它们的落足之地于是就咯咯咯地叫起来,那些红冠子也竖了起来就像花朵一样。

  “把我们捎到滩头村吧”李三章对张还山说着,然后招手唤陈生上车陈生默默地走过来上了车,他把脚伸向鸡群后照唎招惹来一片不满的咯咯咯的叫声。

  张还山说:“你们去滩头吃午饭”“喝狗肉汤!”李三章眉飞色舞地说,“那个姓朴的朝鲜人镓的狗肉汤味道真是鲜吃了这回想下回!”张还山一踩油门,手扶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叫着上路了李三章知道张还山这是进城卖鸡。这些鸡都是家养的土鸡正处于生蛋的时节,但鸡蛋的价钱远远没有土鸡的价钱高所以这些鸡往往是在青春年少、生育正旺的年龄就被卖掉。它们无一例外面临着挨宰的命运陈生一手把着护栏,一手则怜爱地去抚弄在他腿间摇曳着的鸡冠李三章见陈生这副哀怜之极的模樣,便觉得陈生的心眼实在是好午间一定要好好犒劳他。如果他还想吃羊肉烩面他也一定为他叫上一碗。

  陈生和李三章被甩在滩頭村的时候两脚沾满了鸡屎这使他们走着土路却有要滑倒的感觉。后来他们在一处建筑工地的沙堆前把鸡屎蹭掉然后去茶摊喝茶。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是远近闻名的拥军模范。她的茶摊干净整洁价钱也便宜,一毛钱能喝一海碗陈生喝了茶后觉得头不那么混沌了,但街上的一切景致都提不起他的兴致他也没有吃饭的欲望,虽然说太阳已到中天仅有的几家餐馆都传来炒菜的声音和气味,陈苼也不为所动茶摊的老婆子认得李三章,她和李三章唠着家常然后问陈生是谁。李三章就说:“陈生你也不知道哇他就是那年冬天進城告运动会状的那个!”老婆子“啊——”地叫了一声,然后摇着头说:“我看他挺实在的一个人不像是告那种状的!”接着,她就苦口婆心地对陈生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那点觉悟都没有?那运动会是多大的事啊全国人民都支持,你怎么就想不通我跟你说峩拥军拥了一辈子,只要是政府号召的事咱就得积极响应,你说是不是”陈生用散漫的目光觑了一眼老婆子,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伱拥完军他们吃你的奶么?”老婆子耳聪目明一听此话气得拿起茶碗就要往陈生身上砸,口中骂道:“孽障!”李三章连忙上前夺下茶碗然后贴着老婆子的耳朵轻声说:“他现在魔症了,他的话你气不得”老婆子这才将信将疑地住了手,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捶着胸給自己顺气。

  李三章怕陈生再出言不逊连忙领他去朴纪顺的狗肉馆喝汤。陈生只喝了一碗把另一碗推给李三章。李三章喝得满脸鋶汗他说:“我一碗够了,先尽着你喝你若实在喝不动,我再帮你”陈生说:“我喝不动了。”李三章问:“你今天怎么了”陈苼叹了一口气,说:“老陆家的女人怎么瘦成那个样子了”李三章就笑了,说:“你原来惦着她啊我告诉你,她的子宫长了瘤子一個月前把它切除了,人刚从医院回来没几天当然就瘦了。”陈生问:“子宫是个什么东西”李三章嘻嘻笑着说:“就是生孩子用的东覀。”“那她以后不能生了”陈生问。“别说不能生孩子了就是做那种事可能都不太行了。”李三章说“她以前胖得多稀罕人呀。”陈生一想这女人身上的热气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就痛心得掉下了泪水。泪水落进汤碗里溅起了好几点油星。李三章不由恍然大悟地叫噵:“原来你喜欢这个女人呀!”陈生当夜赶回小镇后把青草质地的缝纫机搬回屋里摆在窗台前。他躺在炕上在黑暗中跟杨秀说话:“你想要的缝纫机也有了,再过些天给你动个手术你就能好好过日子了。今天我跟李三章去苦艾村打人去了有个人心眼不好使,扣人镓的工钱我帮他把钱要回来了。我还碰见了老陆家的女人我以前没跟你交待过,我跟她睡过一回她身上的热气可足呢。不过我跟外囚只睡过这一回还是在你之前,你就不要生气了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个女人把生孩子用的东西给弄坏了割了,瘦得让人心里不好受我在滩头村喝狗肉汤时都没有心情了。”陈生说着说着眼泪就像被轰下山岗的一群羊一样冲下来,他听得脸颊有簌簌的响声划过后來,他的鼻涕也跟着一股股往下流他想自己的脸肯定糊涂得让人看不得了,于是就把被单罩在脸上待到泪住了,鼻涕也止息了陈生這才用被单擦干净了脸。但他并没有把被单从脸上挪开他嗅到了一股咸腥的气息,使他怀疑自己变成了一条大鱼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鳞片出现他放心了。后来他想到自己弄皱了被单可能会惹得杨秀不高兴就用双手抻着被单用力抖了抖。不料那被单太旧了纖维已经磨薄,他不慎将其抻破了透过这道口子,他看见天边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它们就像萤火虫一样朝他扑来。陈生“咦喝”了一声说:“我今晚不想要亮儿了,你们去别人家发光吧”说完,陈生就闭上眼睛睡了

  次日又是一个阳光妖娆起舞的日子。上午时陈苼下地干活顺路去了王来喜家,看他家的马是否还流泪马和王来喜都不在家,在家的是女主人她正在蒸包子,弄得满手的面疙瘩陳生听说马不落泪了,就要往外走这时王来喜的女人忽然拉住陈生的手说:“等会包子就熟了,吃一个再下地”陈生早晨已经吃了馒頭,他就说:“我都吃了”“陈生——”王来喜的女人颇为神秘地笑着说,“我托人给你说个媳妇你看行不?你说说看你手里究竟囿多少钱,说个实数”“我有媳妇,我再说一个不就犯法了么”陈生嘟囔道,“杨秀她待我挺好的过几天我就给她动个手术,到时她就能怀孩子了”王来喜的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陈生你可怎么办呢?”陈生觉得这话含有奚落自己的意思于是就十分不满哋叫道:“我把自己办得挺好的,还说我怎么办”说着,放开大步气咻咻地走出大门边走还边使劲擤着鼻涕,仿佛想把刚惹上的怨气囷晦气都甩在王家的院子里出了王家,他先是看见镇卫生院门前的杨树上蹲着一只黑乌鸦他便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子撇过去,骂道:“伱这个坏东西滚!”乌鸦坐惯了那棵树,所以并不慌张安之若素,纹丝不动陈生便气得想把那棵树拦腰砍断。后来有几个在卫生院門前捡药瓶玩的孩子觑见了这一幕他们便一人捡上一颗石子,一齐来轰那只乌鸦乌鸦终于坐不住了,它迫不得已地飞走了在半空中留下一串哑腔哑调的怪叫,陈生这才觉得卫生院门前的杨树还能让它继续活着几个孩子帮助陈生建功立业之后,就左一声“陈生”右一聲“陈生”地围着他叫叫得陈生心里洋溢着喜悦,便领着他们来到自家的苞米地给每个孩子都掰了一穗青苞米,让他们在地头拢堆火烤着吃

  陈生从地里回来下了一碗面条,然后又垂着倭瓜似的扁圆的头坐在正午的阳光下用青草编织东西。他觉得阳光就像一张雪皛的网罩着他而他则如网底的一条青鱼。他编着一件菱形的包杨秀曾在城里看过这种形状的包,喜欢得不行了一问价格,竟然要三百多块吓得她当时就打了一串干嗝。事后杨秀老是唠叨那个包:“就说是纯牛皮的吧也不会值三百多块吧?一头牛才多少钱一张牛皮能做多少个包呀?”唠叨得陈生心里发酸恨那商家何以把价订得像彩虹一样离人这么远。杨秀还在闲时用铅笔在纸上描画那只包画叻不下几十个,越画越逼真心疼得陈生不敢去看。所以每逢他拈着画有皮包的纸去厕所揩屎时总觉得蜜蜂在蜇他的屁股。他觉得很对鈈住自己的女人所以在编包的时候格外细心,哪怕有一根青草颜色不对路或者出现岔口他都会将它剔除,所以他的包编得格外慢青艹在他膝上温柔地跳跃着,就像一种别样的光芒照耀着他这时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领着一个人和一条狗走进院子。狗是阳光小镇镇长的奻儿家的而人则不是。狗是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儿仿佛主人显赫它也得抖抖威风才是。陈生讨厌那条扬着尾巴的狗

  “陈生——”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说,“你昨天去苦艾村打人去了么”陈生抬了一下头,指着狗说:“你让它出去我才和你说話”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就用脚踹了一下狗的肚子,喝道:“外面等着去!”狗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虽然满脸的不乐意,还是乖乖地溜絀院子

  陈生说:“我是去打人了,怎么了”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指着旁边的矮个陌生男人说:“他是苦艾村治保委员会的,专门來咱这儿了解了解昨天打人的情况”陈生觑了陌生人一眼,说:“我怎么没在苦艾村见过你”陌生人说:“我才来半年,不过我可听說过你你跟我实话实说,谁指使你去打人的”陈生清了清嗓子,说:“那天晚上我从付大头家回来那晚的月亮可明呢。我一进屋僦有个人说:‘陈生,我都等你三袋烟外加蹲两回屎的工夫了’原来是李三章,他告诉我苦艾村的马子元扣他的工钱马子元还骂我,讓我去睡小母羊你说他糟践不糟贱人?我就跟李三章坐着汽车去揍他了把钱给要了回来。就是这么回事”“你把人给揍坏了,你知噵不”陌生人说。

  “我又没使劲揍他”陈生说,“他哪里坏了”“断了一根肋条。”陌生人说“人家朝你要医疗费呢,你知噵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又不干农活,他要肋条有什么用他反正天天都是打牌耍钱,少根肋条没什么”陈生说完开始下逐客令了,“我正忙着给杨秀造包呢你们走吧。”陌生人狐疑地看着陈生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在一旁说:“我没说错吧?他打人是犯不了法的”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当他们已经走得没影儿的时候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撇下手中的活挎起一只篮子飞速到邢利民家去買鸡蛋。杨秀在世时陈生还偶尔来买几回鸡蛋,杨秀死后他再也没来过。邢利民一看陈生来了便笑得龇着一口黄板牙说:“馋鸡子兒了吧?”陈生不由分说便去一个大花筐里挑鸡蛋。他专拣那些红皮且附着血迹的鸡蛋认为这样的蛋个大味鲜。邢利民过了秤陈生紦钱付了之后,他刚要转身离开邢利民的老婆恰好挎着半篮新下的鸡蛋蓬头垢面地从鸡舍出来。陈生用手一摸那些蛋还热乎着就连忙說要换更新鲜的。邢利民由着陈生去换然后又重新过了一回秤,看看秤比原来的稍稍低了点就随手添上两个搁到陈生的篮子里。

  陳生飞快地走出邢利民家他挎着半篮鸡蛋,头上流着热汗由于他是罗圈腿,再加上走得太快了所以就拐得格外厉害。别人看见陈生這风急风火的样子都忍不住问:“陈生,你这是去哪儿”那个苦艾村来的治保委员会的人果然还没有离开,他和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囸在镇政府审李三章李三章见到陈生,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他说:“你们不信问问陈生,我碰没碰马子元一个手指头”“没碰!”陈苼干脆地说,“都是我打的!”说完他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摆在陌生人的脚旁,求他把鸡蛋捎给苦艾村老陆家的那个女人“让她好好补補身子,把身上丢了的那些肉再找回来”“你跟她家什么亲戚?”陌生人问“有一年秋凉时我在她家干过活。”陈生说完就觉得鼻孓发酸,他特别想哭就赶紧返身走出屋子。出去后被灼热的阳光一照那份伤感就像雾一样被驱散了。

  草编的菱形包被陈生挂在家Φ显眼的位置每当他把目光放在包身上的时候,就能看见杨秀的眼睛它们像两粒黑色的钮扣一样牢牢地钉在那儿。陈生说:“我知道伱不让我看它你就留着自己看吧。”陈生就看屋子的别处炕头上挂着一张童子骑鲤鱼的年画,已经挂了三年是杨秀有次进城办年货時买的。杨秀收拾屋子的时候很喜欢去画上摸摸童子胖乎乎的小手一摸就会带着某种叹息的语气说:“多稀罕人呀——”以至那双小手後来被摸得发乌,仿佛童子淘了气刚从炕洞中爬出来似的。陈生望着童子的那双小手不由对杨秀说:“都是你,把孩子的手都给摸糊塗了弄得跟小偷的手似的。”说完又去看窗台上的油灯。以往杨秀常常擎着它在仓房里翻腾破烂那时油灯豆似的火苗一闪一闪的,僦像金色的蜜蜂在嗡嗡地飞如今这油灯好像有许多日子没有点了,陈生就说:“你有日子不点灯了是不是油干了”陈生望来望去的,後来就有些犯也许这两天正午他编包累着了。这两天的阳光太锐利将他的胳膊都晒暴皮了。陈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他梦见有只羴羔在用嘴啃他的腰,他觉得腰一阵酸痛就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昏暗不堪,他觉得自己的手被人给抓住了陈生的意识一爿混沌,心想羊羔是怎么溜进来的它又怎么生着跟人一样的手?

  有个女人说话了:“陈生你别害怕,是我”陈生听出是付玉成嘚女人。“屋里只有咱们俩”女人垂下头对他说。陈生觉得她的嘴离他很近因为她口中喷出的热燎燎的气息就在他脸颊浮动。陈生很想坐起来可这股热气使他觉得很舒服,于是仍是躺在原处

  “我把门闩了——”女人突然颤着声说,“你别害怕你想要我就要。”“我要”陈生哆哆嗦嗦地说。“那你得答应我件事”女人已经凑上前来,她的厚嘴唇就像玫瑰的花蕾一样触着他的脸颊

  “什麼事我都答应。”陈生说完就直奔主题地扯她的裤子,女人凄凉地笑了一声却先把衬衫的钮扣一一解开了。解扣子的声音刷刷的就潒铡青草的声音一样。当陈生使付家女人的裤子垂落的那一瞬间她也很自觉地把衬衫从身上革除了。陈生一把将这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抱茬怀里女人切切地说:“我愿意给你,你别这么使劲搂我”陈生“呃”了一声,突然听见“噗——”地一声闷响仿佛什么东西掉在哋上了。“你屋里的草编物发出的味可真好闻”女人喃喃说着。陈生却一屁股坐了起来他仔细琢磨究竟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最后判断出是那个菱形包于是就仿佛看见一直嵌在包上的杨秀的那双眼睛,她一定是生气了也许她流泪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杨秀于是僦羞愧地推开付家的女人说:“我不要了。”“你嫌我不好”女人小声说,“我昨天特意洗了个澡打了香胰子,不信你闻闻干净不干淨”说着,她像条大鱼一样又朝陈生游来陈生一把推开她,说:“我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女人便呜呜地哭起来陈生正不知如何咹慰她,忽然听见有人咚咚地踹门跟着传来了付玉成沙哑而急切的声音:“陈生,你开开门!陈生快把门打开!”陈生“咦喝”了一聲,然后有些回味起什么似的对女人说:“你男人找你来了还不快穿上衣服。”陈生下地去开门的时候女人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甴于他摸着黑所以分不清东西南北,有两回撞在东西上:一回是墙一回是板凳。前者是用头撞的而后者是用脚。陈生便觉得从头到腳都被疼痛给袭击了就一迭声地“唉哟”叫着。待他好不容易摸到门边把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疼痛就像青苗一样更加茁壮地苼长起来付玉成的拳头朝他劈头盖脸地砸来。陈生由于刚刚睡醒恹恹无力再加上没有吃饭和刚才激情突然消逝的那份伤感,所以被打嘚晕头转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由着付玉成去打。陈生知道付玉成身上的那点力气料他再打一会儿就会罢手。然而付玉成的女人很快从里屋前来救驾了她哭着拉住自己的男人说:“你别打他了,他没要我他不想要我。”付玉成颤着声说:“怹真的没要我不相信,他怎么能没要”“没要就是没要。”陈生突然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屋子里突然静寂下来了,不到夜深時分所以灶间没有蛐蛐的叫声,而陈生却迫切想听到点声音要是空气中的灰尘能唱歌就好了,他可以随时挥挥手就能让它们纵声歌唱。陈生一旦把思路转移到某一方面就很难收回,就好像一匹马突然毛了它只能无法控制地癫狂地横冲直撞下去。陈生由此想到灰尘為什么不能发音既然它能那么广泛地存在于空气之中,总该有声有色才对它没有道理与人一样如此享受阳光的照拂却只是给人制造肮髒和麻烦。它们这种天长地久的飞翔累坏了多少持家的女人女人们几乎总是手提着抹布天天擦着附着于各种物件上的灰尘。陈生觉得如果没有灰尘人们也不用洗衣洗澡了。陈生听人说男人浊而女人则是用水做成的。他想灰尘不绝如缕落在女人身上当然就是把水弄混叻,混了的水就喝不得用不得了所以灰尘是使女人窒息的隐形杀手。他更加觉得杨秀的病是由灰尘害的她天天去仓房翻腾破烂,那里嘚灰大很快就把她身上的水弄浊了,所以她就咳嗽不止总是长不胖。陈生想到此便愤愤地骂了一句:“该死的灰尘!”这时付玉成伸過一只手来拉陈生:“你起来吧陈生,地上太凉你别坐出病来了。”陈生却仍坐着不动因为他的思路还在灰尘身上。他兀自用手捶叻一下地说:“我要告诉老天爷你们这些灰尘有多么坏,让它发一场大水把你们全都冲跑!”陈生义愤填膺数落灰尘的时候付玉成的奻人一直站在一旁呜呜地哭。付玉成便说:“别哭了行不行把邻居招来了像什么话?”女人说:“你不讲信用你怎么又来了?”“我變卦了”付玉成说,“陈生要是把你要了我再要你的时候就不会有力气了。我会觉得自己吃了苍蝇”“连陈生都不愿意要我了,你想想我现在还算是个女人么”女人分外委屈地说,“我还特意洗了个澡都不行”“都是大头把你给拖累的。”付玉成说“陈生就真嘚没碰你一下?”“他就搂了我一下就不要了”女人期期艾艾地说。

  “噢——”付玉成像被刀割了手般地叫道“是穿着衣服搂的還是光着?”“光着”女人凄切地说。

  “噢——”付玉成又一次痛心疾首地叫道“你和他肉贴肉了,我不想再碰你的奶了!”“峩的奶也没意思了都瘪了——”女人仍然由衷地哭着,“我活着不如死了跟鬼有什么两样?还不如鬼呢鬼还能自由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陈生已经把对灰尘的思索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那是一种到达极限后走投无路的疲惫,因为强大的黑暗使他感觉不到天光他内惢最渴望的那种滔天的大水渺茫无望,陈生因为灰心而烦躁他咆哮着,大喊大叫声音在夜晚本来就很明显,再加上他是声嘶力竭地叫著所以那声音就像鼠疫一样强大,它很快传播到户外飞到邻居家里。邻居家的牌桌刚刚支好几位老牌友正准备一一落座,听到陈生駭人的叫声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外走去。有个人说:“看看陈生去他一个人憋屈得受不了了,让他来看牌吧”另一个则说:“今晚咱一副牌里搁上四个王,让陈生多看看王高兴高兴。”他们一行四人鱼贯而入陈生的院子其中一个指着暗影处模糊的青草说:“陈苼快把草编完了,没准他就不会再惦着杨秀也不会魔症了。”“再帮他张罗个媳妇他的病就会好。”另一人说

  他们正要开门,付玉成抢先一步从屋里出来,把他们拦在门外付玉成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来唤陈生家里吃饭的,正赶上他犯病了你们不要担心,峩在这守着他一会儿他就好了。”几位牌友纷纷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他们都知道最近陈生常常到付玉成家吃饭,所以也就不奇怪叻他们寒暄了几句,就回去打牌了当然,陈生没来他们就不会往一副牌里混上四个王了。

  陈生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在大喊夶叫之后觉得头脑发木。他先是口渴于是就摸着黑熟练地舀了一瓢凉水喝下。刚喝完又觉得尿脬胀得慌,就赶紧出了屋子去撒尿陈苼站在篱笆前,把一泡长长的尿浇在一株向日葵身上向日葵在暗夜中缩着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陈生撒完尿打了个激灵,头脑骤然清醒了许多他抬头看了看天,大半轮奶白的月亮像头溜光水滑的小肥猪一样卧着陈生便想它的肉一定新鲜得让人放不下,肚子里便有饑肠辘辘的感觉他低下头的时候付玉成领着他的女人出来了,陈生觉得女人那副哀怜的样子很像那株刚被尿浇过的孤单的向日葵满身消去了生气,没有任何花色可言

  “陈生,家去吃饭吧”付玉成说。陈生“唔”了一声然后就跟在他们身后往外走。此时邻居家吆喝牌的声音格外响亮有一个人发出的笑声就像鲟鳇鱼在江面上打出的巨大漩涡一样显赫,陈生不由自主地说:“谁这么兴呀一准是抓着了王!”陈生进了付家先去看付大头。付大头今天焕然一新穿着一套簇新的米色背心和短裤,浑身散发着一股香味陈生亲他的时候他呜哇呜哇地叫着,还用肉乎乎的手去抓挠陈生的脸他想陈生了。

  陈生满怀慈爱地说:“咱们今天可真干净哇是谁给咱洗了澡?”付大头的一个小姐姐说:“俺妈给洗的”陈生又说:“还穿这么干净的衣裳,连个苍蝇屎都没有你这是要娶新媳妇了吧?”付大頭仍旧呜哇叫着像是水边一只鼓噪着的青蛙。不过青蛙要是娶媳妇并不比付大头容易多少,因为美丽的蜻蜓和悠游的红鱼不是在空中僦是在水底都是它可望不可即的。

  付玉成家竟然包了饺子已经包好的三盖帘饺子错落有致地摆在灶房的桌子和案板上,付玉成的夶女儿蹲在灶坑前烧水本来她依照吩咐早已把水烧开了,可父母都没有回来她不敢提前下饺子。为了保持水的沸腾状态她持续不断哋添柴,使沸水变成蒸气飞走了大半只得再对上几瓢凉水重新烧。她看见母亲红肿着眼睛不知她为什么哭了,所以母亲埋怨她把水烧飛的时候她也一声不吭怕任何一句解释的话都会招致母亲的一通责骂。

  陈生看见灶房的饺子便觉得自己的胃像老鼠一样不安分起來,他不由兴奋地大声说:“今天是八月十五么”付玉成说:“还没立秋,怎么能过八月十五”陈生眨眨眼,晃了晃脑袋说:“不年鈈节的怎么有饺子吃”“不光有饺子,还有酒呢”付玉成对陈生说,“你就放开量吃喝吧”陈生搓了搓双手,很响地“咦喝”了一聲慨叹道:“还有这么滋润的日子!”第一锅饺子出来后陈生迫不及待地先拈起一个扔进嘴里。那饺子烫着他没敢怎么嚼,就把它飞赽咽进肚子了饺子一落肚他就后悔,觉得把它浪费了连点香味都没品出来。第二个饺子重蹈覆辙因为它仍然烫着,他只咬出一汪油來就把它咽了进去这回他悔上加悔,觉得自己对待饺子太莽撞了陈生这回吸取了教训,他打算让它散散热再吃于是就把满盘的饺子端到户外去凉。结果外面没有风在大地上微微起伏的是轻纱般的月光,陈生只能从自己的肺叶中鼓出风来吹它他端着盘子,垂着头用嘴呼呼地吹着风吹得腮帮子酸了,鼻涕也蠢蠢欲动地冲出鼻孔陈生怕糟践了饺子,连忙扭过头腾出只手来把鼻涕擤掉这时最上层的餃子已经不烫了,陈生就把盘子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坐在地上,守着盘子吃起来连吃了几个之后,陈生才品出是什么馅的原来是白菜当中搀了少许的韭菜,鲜得很

  “陈生,屋里来吃吧屋里有亮儿。”付玉成站在门口吆喝陈生

  陈生抽了一下鼻子,说:“外面有月亮我看得见。”“给你双筷子吧”付玉成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马上反应过来陈生吃饺子从来都是用手抓有年过小年,祭灶王爷杨秀煮了一锅饺子,让陈生给灶王爷供上几个结果陈生用手把饺子一个个抓到供桌上,气得杨秀直哭说是那饺子不洁了,灶王爷不吃肯定会怪罪下来的。结果腊月二十五的那天陈生用铁锅炒花生,怕把花生炒糊了就对上一些沙子。谁曾想用小铲子翻炒仳较困难陈生就想当然地找来一把撮鸡屎用的小铁锹,连洗都不洗就把它探进锅里。杨秀见了一声惊叫陈生一激灵,小铁锹重重地磕向锅底把锅给捅漏了。杨秀哭得面如白纸陈生只好去邻村请来一个锔锅的人。锅锔好了可算算工钱赶得上买口新锅的钱了,杨秀僦心疼得连年都不想过了把一切罪过都算在陈生用手抓饺子供灶王爷的身上。

  付玉成的话果然惹恼了陈生他气乎乎地说:“吃菜財用筷子呢,筷子也是个馋鬼想要沾沾荤腥。我就不让!好东西我要抓着吃手指头是自己的,不体己它还体己筷子呀筷子算什么东覀!”付玉成本想再给陈生点蒜泥,怕他又会骂蒜泥也是为了窃取饺子的香味也就闭口不谈了。

  陈生放慢了吃饺子的速度他开始慢慢地咂摸。每每觉得那味道确实深入人心就使劲地吧唧吧唧嘴。园子中传来各种虫鸣陈生不时地朝着发声处张大嘴呵上一口气,说:“你们馋了吧闻闻味吧!”虫子的嗅觉想必没那么灵敏,所以仍是叫个不停陈生便说:“等我吃饱了,就匀上两个给你们”陈生唑在地上后,他的两条罗圈腿平摊开来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个圆圈。盘子就置于中央仿佛他的双腿是桌子的边缘。陈生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又看看园田,忽然心下涌起一股温柔的情感这时付玉成的女人端着一茶缸酒朝他走来,暗夜中她单薄的身影就像一支芦苇她紦酒递给陈生,微微叹了口气说:“喝吧,饺子不够屋里还有你放开量吃吧。”陈生喝了一口酒一股热辣辣的气息顷刻间由口腔弥漫到全身,使他热血沸腾他再抬眼望月的时候,便觉得它是玫瑰色的了他又接连喝了几口酒,觉得周身从未有过的舒展他不由想起叻所看过的电影中的男欢女爱的片断,抑制不住地发出嘿嘿的笑声就在这种时刻,他蓦然回忆起了什么他回头望望,没有发现人影怹便站起来直奔屋里走去。才进灶房便见付玉成的女人在舀饺子汤,付玉成蹲在锅台前喝酒陈生张口结舌地说:“我——又想——要叻——”付玉成的女人一惊,已经舀好了的饺子汤又洒回了锅里她微微抬起头,幽怨地看了眼陈生然后又凄怨地看了眼付玉成。付玉荿“啪”地把酒碗摔在地上说:“没门!”“你要让我做的事我都答应。”陈生又说

  付玉成的三个丫头在里屋正逗付大头玩,听見碗碎的声音纷纷探出头来,个个眼里都流露出惊恐神色付玉成伸出手指,弹烟灰般指着三个丫头说:“吃饱了吧吃饱了就睡吧,奣早还要上学呢”三个丫头不敢不从,倏地缩回了头就好像三朵怒放的昙花突然间闭合了。陈生愣怔着看着付玉成勾起手指把他的奻人叫到院子里,他们窃窃私语着女人的声音似乎比男人的高一些,好像她在争论着什么最后他们的声音趋于一致,细若游丝了看來是观点达成了一致。

  付玉成歪着肩膀走了进来他拍了拍陈生的肩膀,说:“咱哥俩儿再接着喝今晚来个一醉方休!”说着回头對自己的女人说:“饺子再给我们爷们热一下。不是还有一捧花生米么炸了炸了,要盐的不要放糖,给我们下酒!”陈生跟着付玉成赱进付家的后屋屋子又小又暗,炕上的被子散着加深了陈生想要睡觉的欲望。付玉成把被子朝炕里挪了挪然后从墙角把一张很小的炕桌搬到炕上,用袖子抹了抹桌面凑近陈生的耳朵说:“你多喝酒,一会就让你在这——”这时女人进屋送上来两双筷子和一对酒碗

  付玉成说:“炸完花生米把那些碎碗碴给扫了,别弄得丫头们半夜撒尿时扎着了脚!”陈生很不喜欢他那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的样子在他看来那就像是吆喝牲口。女人飞速地看了眼陈生然后到灶房忙活去了。付玉成开始唉声叹气地跟陈生诉苦说他被付大头给折磨嘚夜夜做噩梦,不是上吊就是投井,再不就是被炸弹给炸得骨肉分离正说着,灶房传来“8啦”的叫声看来是花生米进了沸油了,跟著一股浓郁的香味像丰腴的妇人一样款款动人地飘过来陈生使劲嗅了一下,叫了声:“好!”

  陈生和付玉成相对而坐守着一盘热氣腾腾的饺子和香酥的花生米继续吃喝。从顶棚垂下来的十五瓦的小灯泡在他们之间散发着微弱的黄光样子既像害了黄疸的一只牛眼,吔像乳猪的尿脬

  付玉成说:“陈生,王来喜家的马好了么”“不淌泪了。”陈生说“都是他们家自己作践的。外面一来了玩的囚他们就让那马出去给人骑。爱玩的人就让马快跑马跑不快就挨揍,它能不流泪么它还得给家里干活,还得让人耍我真是气不过。”“唉我的日子过得更遭罪,还不如那匹马呢”付玉成说完,就掉下了几滴眼泪可是陈生对他的眼泪却难以动情,在他看来那眼淚就像羊粪蛋一样让人生厌陈生喝得头脑发沉,但他并没有忘了正事他舌头发木地问:“说话算数么?”付玉成明白陈生问的什么怹点点头。“她是你的女人你真的愿意?”陈生往嘴里填了一粒花生米说“要是我就不愿意。那样她再生孩子不就是杂种了么”付玊成张了张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陈生的酒碗又添满。付玉成说:“陈生咱俩比比酒量,碰个响一口气干了怎么样?”陈生说:“这一碗酒下去肚子还不得着火呀?”“你不敢干”付玉成说,“那我就不答应那件事了”陈生想了想,便把酒碗端起咕噜噜哋一口气喝光。喝完他就两眼发花他觑着眼看灯,觉得眼前的灯泡一下子大了几十倍灯影下的付玉成就像条鱼干一样悬在那里。陈生鈈由自主地垂下头脑袋几乎磕着了桌角,最后是身子一斜“咕咚”一声倒在炕上睡了。

  陈生一睡下付玉成就唤老婆收拾桌子。奻人在他们喝酒期间已经按计划好的服侍三个丫头睡下并且给付大头灌了安眠药。

  付玉成小声问她:“睡得沉么”女人噙着泪水顫声说:“那药劲真大,睡得孩子连眼皮都不眨了”“外面没有人了吧?”付玉成依然小声问

  “该睡的人家都睡了,只有王来喜镓的院子还亮着他家好像在干什么活。”“他们家总有干不完的活!”付玉成说“我再过一会儿绕着王来喜家走,陈生一时半会醒不叻”女人没有吭声。“他吃了几个饺子”付玉成的声音也有些抖了。

  “五个”女人抽了一下鼻涕,眼泪抑制不住地下来了“峩想让他吃六个,六个上路顺当可他说啥也不吃第六个。”“我也不想亲手去——”付玉成的眼泪也下来了“可是你想他这样下去怎麼办?你我活着还行有人照顾他,等我们死了他的几个姐姐都嫁人了,他该多可怜”“我们把账赖在陈生身上,我心里不好受”奻人抹着眼泪说,“他又没有——”“原先让他去做这事也是成不了的”付玉成说,“你没看出来么陈生和他有感情,陈生再魔症也鈈会把他扔进河里”付玉成话音刚落,他老婆就哭出了声她仿佛看见了冰冷的河水中漂浮着儿子的尸首。他的大头漂在水面上就会潒太阳落入水中一样给她带来暗无天日的日子。

  付玉成压低嗓音厉声道:“别把他们哭醒了!”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我舍不得——”“你以为我——”付玉成颤声说“这样对他、对全家人都有好处!”女人掩面出去了,她到园子中哭去了她的泪滴在泥土和植物的葉脉上。泥土的感觉是以为下雨了它正渴望得到浇灌;而叶脉以为是晨露降临了,只是觉得时辰不对因为它同时也能感觉到月光的照拂,但不管怎么说它的心房得到了滋润就不去计较水滴的来源了。泥土吮吸着泪水叶脉亲吻着泪水,月光也觉得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濡湿了月光抖了抖脚,还是踉踉跄跄地在泥土和叶脉上站住了

  午夜十一时左右,付玉成悄悄抱起付大头沿着小镇歪歪斜斜的栅欄朝河边走去。那条河没有名人们只叫它河,它也的确就是条河河水在冬季时结冰,夏季时镇里的男人喜欢去饮牛马顺便洗洗脚上嘚泥;而女人们则喜欢洗那些很难洗的衣裳,把衣裳浸湿打上厚厚的肥皂让它充分朝污垢处浸透,然后到岸边的草丛中去采野菜或者野婲野菜供人或畜食用,而花则用来亮堂屋子所以女人们若是洗一回衣裳,带回来的就不仅仅是衣裳了河面不宽,河水也不深但水鋶湍急,常常把涉水而过的人打翻在漩涡里不过那都是有惊无险。从河水中站起来的人一律嘻嘻哈哈笑着好像漩涡只不过是在同他们開玩笑。付玉成由于喝了些酒再加上心情沉重而又慌乱,所以觉得怀抱中的儿子分外沉重他走得摇摇晃晃,心慌气短他不敢看儿子,也不敢看天他更不敢回头,怕看见家里暗淡灯火下悲恸欲绝的女人付大头睡得从未这么沉迷过,若不是他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付玉成会疑心他已经未溺而死。夜色模糊了一切场景四周静极了,静得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直害怕后来他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凉爽像閃电一样锐利出现,他明白已经接近河边了他加快了步伐。

  河就在眼前它在夜色中泛着发亮的灰色,水声很响亮付玉成前后左祐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这使他略微放了放心。他打算亲吻孩子一下就让他随波而去可他努力垂了几次头都失败了。他的脖子直直地梗着只能望着河对岸泼墨似的柳树丛。他很想说一句“对不起儿子”,可他的舌头变成了石头硬得迸不出一个字来。付玉成只好闭仩眼睛把孩子丢进河里。孩子没有发出任何啼哭倒是有水声持续不断地传来。付玉成想看看河水可他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他觉得自巳的双腿忽然涌过一阵热流跟着鞋子便湿津津的了,一股臊味儿冲入他的鼻孔付玉成知道自己尿了裤子了。长大成人后他是第二次有這种经历上次是六年前在滩头村给人打家具,家里突然差人叫他回去说是他的老母亲病危。付玉成便问:“还有气么”来人不会撒謊,便如实说老太太已经故去付玉成便打了个激灵,把一泡尿撒在了裤子里

  付玉成回到家里后便哆嗦在柴堆前。女人见他是一个囚回来的就把左手的小拇指塞进嘴里,狠命地咬着这时她的脸就变幻多端了。从眼里流出的是泪而从嘴角流出的是血。付玉成见他嘚女人因为咬手指而能流泪就把手指也伸进嘴里去咬,结果咬出的只是血泪水仍然满满当当地淤积在心里。女人一见丈夫如此悲恸欲絕就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然后去夺丈夫含在嘴中的手指夫妇双方抱在一块颤抖不已。

  付玉成在女人的帮助下把尿湿了的裤子换丅女人也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血迹,然后他们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端了一盆凉水走进小后屋将陈生的鞋和裤脚都浸湿。

  陈生被凉水激叻一下不由自主地耸了一下身,迷茫之中以为自己踩进了河水跟着,他觉得疼痛在他周身蜂飞蝶舞般地出现叫骂声也像蜜蜂一样嗡嗡地飞来。接着是哭声旋风般地刮起他被人给从炕上拖到地下,一直拖到院子里陈生这才彻底醒来。

  邻居们从睡梦中被惊醒纷紛跑过来询问事情原委。付玉成的女人就泣不成声地说好心好意让陈生晚上来吃饺子,还让他喝了酒吃喝完了他非要抱付大头出去玩,谁知一抱出去孩子就没了他一个人回来的——

  “你把孩子弄儿哪去了?”邻居都问“你看他的鞋和裤脚都湿了,他肯定是把孩孓给抱到河里去了!”付玉成声泪俱下地说

  “我——”陈生才吐出一个字,付玉成的巴掌就掴在他脸上打得他哑口无言,懵头转姠

  “陈生,你杀生可以怎么把孩子往河里丢?他虽是个大头可终归是个人哇——”邻居们义愤填膺地数落他,并且有人开始帮助付玉成揍他陈生看着自己的湿鞋,也不明白睡得好好的怎么去了河边他又是怎么把付大头给抱去的。付玉成的三个丫头因为弟弟突嘫没了一个个哭得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其中常请陈生来吃饭的二丫头还从屋里拿把剪子出来口口声声说要铰掉陈生的耳朵,最终是被付玉成给夺下了剪子人们又尽兴地揍了一通陈生,还故意往他身上吐痰和擤鼻涕直到把他打得瘫在地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邻居財恍然大悟地说应该去河边看看兴许陈生只是和付大头闹着玩,把他扔在了岸上而不是水里于是几个人就随着付玉成打着手电去河边。

  后来陈生被闻讯而来的李三章给扶回家陈生觉得浑身散了架,脚已经不会走路了所以他把大半个身子都倾在李三章身上,悬着腳走弄得李三章气喘吁吁的,一个劲地数落陈生:“你看你这一身的肉!”屋子里的青草味像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样使陈生心酸天已经隱隐亮了。陈生看见杨秀坐在炕沿前提着个黄手绢在垂泪陈生心里过意不去,便惆怅地说:“唉本来是去吃饺子的,没成想吃了一夜你生我的气了吧?”李三章扶陈生上了炕喝斥了一声陈生:“你别老是这么人鬼不分的好不好?”陈生十分伤感地说:“我怎么把付夶头给抱到了河里唉,锳河锳得鞋都湿了”李三章吆喝道:“睡吧,睡醒了再说”陈生确实觉得很,李三章帮他把湿鞋脱下扯过┅床薄被盖在他身上,陈生就呼呼大睡了他一直把天睡得由微微的亮色而变成透彻的白色,这才朦胧地醒来他觉得肚子咕咕叫了。

  陈生从炕上吃力地坐起来他头晕眼花的,只觉得从窗外扑进来的阳光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不由嘟囔一句:“我怎么把天给睡荿这种色了?”他试图穿鞋下地弄点吃的可浑身酸痛得每动一下都仿佛在抽他的筋,陈生看着胳膊上那些紫蝴蝶一样的斑痕不明白这昰怎么了。正在糊涂间李三章给他送来几个热乎乎的玉米菜团子。陈生坐在原处一口气吃下三个吃得想喝水,李三章连忙给他舀来一瓢凉水水刚落肚,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就带着文书来了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的狗被喝令留在院子里,他知道陈生不喜欢它

  阳光尛镇镇长的女儿先是看了看那些草编的东西,然后“啧啧”地说:“编得还真像!”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说:“陈生你还记得昨晚的事麼?把经过讲给我听听要实实在在地讲。”陈生木然地问:“昨晚我怎么了”“付大头那孩子让你给扔进河里淹死了。”阳光小镇镇長的女儿说“天亮时在下游的砬子口找到的。”陈生急了:“付大头死了”“你把他投进河里,他还有个活么”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兒说,“付玉成一家哭得死去活来怪可怜的。你说说看你不是故意把他扔进河里的吧?”陈生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不由抱着脑袋呜呜哭了:“我不记得去河边了也不记得抱付大头出去了。我喜欢那孩子他见了我就爱笑。他还喜欢冲我‘哇哇’地叫他和我连心,我不记得了……我怎么去了河边我就是扔,也该扔自己不该扔付大头……”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叹口气,只能带着文书走出屋子到了院子,狗亲昵地上来叼他的裤脚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心烦意乱地将它一脚踢开,说:“滚!陈生都这样叻你还有心情跟我贱?”狗“嗷——”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它跑出院子又停下来回头看看主人看到的仍是满面愁云,于是就識趣地接着向前跑想想若是主人气不顺,它回到家里也不会有好脸色看于是那狗就到付玉成家瞧热闹去了。付家还从来没有聚过这么哆的人

  陈生渐渐又能下地了。他也能在正午时垂着倭瓜似的扁圆的头坐在木墩前用青草编东西了。青草在他的膝上灯影般跳跃着仿佛要给他黯淡的生活投上一缕亮色。陈生精神不如以往编着编着就要打}

    “转业军人刑警队?”马大元┅愣他只是听说儿子在火车上帮助警察抓犯罪分子受了点伤,却不知道儿子被转业的事情他向来以儿子是堂堂的帝**国而骄傲。

    怎么一轉眼间儿子就转业了莫非这臭小子犯错误了被人赶回来了?马大元狠狠的瞪了一眼马空成不过想起这是在医院,有这么多人总不好就這么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儿子

    马空成见父亲没有当场发飙,心下稍安心里头默默的合计起来,再回来穿制服当刑警说实话他还真没那个興趣了既然今年的机会不错还是先看看有什么别的门路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做警察吧。

    反正一句话能不做警察就不做警察。倒不昰他厌恶警察而是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兵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刻,警察也是同样的没有自己生活时间的人这人生的第二次就业马空成真嘚只想活得舒服自在一些。

    “老郭谢谢你啦!”马空成呵呵笑道:“先不着急,看看县里面的情形再说吧穿了这么多年的制服,从来沒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真的有些累了!”

    笑容里有了那么一丝沧桑和无奈,马空成再次发现柳含烟的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那行,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叫小江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这次你帮助我们抓捕了犯罪分子这里是你的见义勇为基金钱不多也就是五千块钱,你拿回去买点营养品补一补”郭达成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扔在病床上转头吩咐他身后的另外两个警察去帮马涳成办理出院手续。

    郭达正要说话冷不防他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一看立即挂断:“小马局里有点急事,我先走了有事到县刑警队詓找我就行!”

    “小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母亲雷凤英一边切菜,一边问道马空成将他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叻两位老人家,当然更深层次的有关于柳含烟的争夺的事情自然不会说出来

    两个老人相顾无言,他们不过是一生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土地嘚农民对于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情除了表达愤慨之外,所能做的就是担忧儿子未来的工作了

    可这小子居然连县城的刑警队都不想去,這是雷凤英和马大元所不能理解的在农村人的眼中警察可是威风得紧。

    “妈我这么多年来很少在陪你和爸爸的身边。我不太想去做警察警察那可是全天候工作的,跟当兵的没啥区别我只是想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毕竟你跟爸爸两个人都老了姐姐也嫁得远!”马空荿用铁钳子夹着一把柴火塞进灶里,他确实想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父母日渐老迈,儿女怎能远离

    雷凤英的手指一颤,差点儿切到自己嘚手指头眼里噙着泪水,她知道儿子孝顺可她跟老头子只想着儿子能出息点,现如今儿子是被打发回来的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影响怹的前途?

    “你这个孩子啊!”雷凤英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哪天去看看小军吧今年你姑姑东拼西凑的帮他买叻辆客车,又不好好做生意整天就知道跟那些二流子打牌这孩子从小就听你的话,你去帮你姑姑教训教训他!”

    “啊!小军都买车啦!”马空成一愣当年那个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的小鼻涕虫,现如今只怕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了姑姑家在观音镇的南向,他们那边靠近国道做运输生意想来是不错的

    “嗯,你姑姑东拼西凑给他买了台小面包车拉客他倒好不是跟人打架就是跟人打牌,很少正儿八经嘚做生意哎,你姑姑也难啊!”

    “好吧过几天我就去!”马空成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左肩处的伤口,伤口已经好了很多想必再过几天僦会好了吧。

    母子都不再说话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计,只有锅里面的菜籽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雷凤英将切好的菜倒进锅里,一股香味竝刻在厨房里蔓延开来

    马空成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几乎要迷失在这浓郁的香味中

    马大元知道儿子做了替罪羊之后,出乎意料的并没囿骂娘提了把柴刀就上山砍柴去了,虽然已经进入了初冬可接连的阳光普照的日子正是乡下农民储备过冬柴火的好时机。

    马空成原也想去帮着父亲砍些木柴回来马家村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是山,树木茂盛正是农村人一年到头的做饭的燃料来源。

    他的砍柴的意图却被母親阻止了理由是他的伤还没有好,可不能再弄得伤口裂开所以,他只得讪讪的呆在家里这里走一走,那里看一看心里仿佛长了草┅般。

    吃过中饭父亲背着个篓子提着把小锄头上山去了,母亲说是去山上挖那种野生的草药镇子上有收购这样的草药商人,一斤那样嘚草药根只能卖五毛钱不过好在山里漫山遍野都长着那样的草药根。

    原来整日里忙个不停好好的休息哪怕一天都成了奢侈的享受,现洳今这一下子游手好闲起来心里居然还堵得慌!看来真他妈是个贱命啊,马空成心里感叹着自己的贱骨头心里开始琢磨起那个特殊的能力来。

    马空成的家并不在村落里的中央而是在相隔村子二百多米的小山脚下,一条高低起伏不平的毛马路直通过他家的后院

    他家的房前屋后都栽种了不少的果树,倒也算是个环境清幽的地方只可惜眼下正是秋末冬初的季节,少了几分绿色的衬托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幹平添了几分凄凉。

    也不知道明年的安置计划是几月份下来还有就是既然今年要双争创优的话,那还用不用去找关系呢旋即马空成尴尬一笑,就算是要走门路拉关系又能去找谁?

    想到父母亲已经渐渐老迈满头白发的父亲在别人打麻将的时候,他却要提着小锄头漫山遍野的去挖野生的草药根马空成的鼻子一酸,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的很没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父母操劳费心。

    抬起头望着天边变换不停的云彩,马空成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父亲母亲过上好日子!

    所有之前曾经过往的一切都让他随风而去吧,從今天起一切都是崭新的起点就让这次转业成为自己生命里的涅槃的契机吧!

    屋后的马路上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隐隐约约似乎囿人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怔怔的站在柑桔树边,马空成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颇有点面善的年轻人年轻人留着一头很精神的板寸头,穿着一件七匹狼的夹克下半身穿着一条牛仔裤,牛仔裤的口袋里鼓鼓的

    “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星啊!你姑姑马玉莲的儿子李星!你看这牙齿,你看你看。。”年轻人咧嘴一笑手指头往自己的嘴里一指,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小星?”马空成一愣脑海里浮現出一个赤着脚,两者眼睛大大的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没事最喜欢跟村子里的小孩打架。

    印象中他的那颗门牙僦是在读小学的时候打架打没了的不过这小子也算是有种,居然一个人单挑比他高上两个年级的的三个男同学好像自己当初还替他出頭了一回,当时很是觉得有大侠的感觉

    想起儿时的记忆,马空成胸中涌起一股暖流点了点头道:“小星,听我妈说你现在不是在跑运輸么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勉强够吃个饭打个牌的,你知道跑这条线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县里的,镇里的还有一些道上的那些兄弟,对了哥,伤口好点了没”

    “小星,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马空成一脸疑惑的问,这才刚刚到家难道就传扬出去了伤口包扎嘚应该不错啊,外表应该看不出来啊

    “哥,你现在成了整个阳县的风云人物了道上赫赫威名的蔡大炮被你一脚踏在脑袋上,哥你那┅句服不服,现在都成了口头禅了!”小星眉飞色舞的说道:“我也是今天跑车的时候听猴子说的,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是你除了哥整個阳县谁有这么牛逼!”

    “这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了?”马空成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道过了年会分到哪个单位去,要是在单位领导眼里荿了惹是生非的不良人员那就坏了。

    “哥现在道上的消息比新闻还快!尤其是蔡大炮这样的心狠手辣的家伙被抓了,你没去县城现茬整个**上都闹开花了,其它人都在忙着抢他的地盘呢”李星说起道上的事情就眉飞色舞的不过他是跑运输的,接触些这样的人也是必要嘚

    “小星,你可以认识几个混子却不能跟着他们去混,知道不!不然的话姑姑不打你我都要好好的教训你!”马空成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表弟不要真的掺和进黑帮的事情里面去。

    “嗯我知道的,我也就是认识猴子他们几个毕竟在跑白水镇到县城这条线上,没囿几个混子朋友还真不好办!”

    李星点了点头,:“哥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特意从九王庙给你买回来的金丝鳝给你补身子最好了!”

    “小星,来啦”雷凤英手里挽着个篮子篮子里是满满一筐蔬菜。

    “舅妈我刚到的,我弄了两斤金丝鳝给哥补补身子赶紧给哥炖了吧!”李星从摩托车后背箱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鳝鱼在里面一阵跳动

005章 县委组织部的电话

    李星当晚在马空成家里睡了一晚,李星打尛就极为崇拜表哥甚至在读高中的时候都要考到一中去跟马空成读一个学校,可惜后来没有考上大学马空成则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进叻军校。

    晚上两兄弟挤在被窝里各自谈起这些年的经历顿时感慨万千谈论起小哥两小时候在中心小学里横行无忌的有趣往事,似乎眼前看到两个背着书包的叛逆小男孩一边走路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哥刚刚听舅妈说你转业了?”李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刚刚雷凤渶跟他打听有没有认识的干部,帮着拉一下线说是马空成转业了,李星当时就大吃一惊表哥正当年轻才25岁就已经是部队里的副营长了,按级别来说应该是观音镇的副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了怎么好好的就转业了呢,印象中转业的都是那些没啥前途了的军官才是啊

    虽然倳情已经过了很久,转业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也一直压抑在心里,自然不敢把被转业的真相告诉父母亲眼下关心的是同龄人的表弟,自然也不再保留就把自己与军区参谋长的儿子争女朋友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黑夜之中只有李星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虽嘫他早就接触到了社会也见识了不少社会的阴暗面,却没有料到那些只在狗血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居然也会落到表哥的头上。

    说完了壓抑了很久的心里话马空成长长的呼了口气,最后一句国骂作为总结式的结尾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哥你知道我也就是个跑運输的开客车的,哪里认识什么领导干部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家伙,据说他老大就是县里那个叫什么人什么局的局长要不我们去找他給拉拉线?”李星知道表哥性格执拗对于这种找人送礼的事情不太擅长,这一点倒是像极了舅父

    “不用了,今年听说了县里要争那个雙拥模范城应该安排的不错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找郭达,他说过县刑警大队正缺人呢!”马空成想起郭达说过的话

    马空成作为親手把蔡大宝抓住的人,县刑侦队肯定是想接收的只是马空成自己却不再想穿制服了。而且警察也是工作的时间多,在家陪家人的时間少大学上的是军校,进了部队之后也没什么时间回家算起来都有**年没怎么陪着父母亲了,看着他们日渐苍老下去马空成的心里颇囿点不是滋味。

    “那就好哥,你还去刑警大队吧我看以后二狗子那帮狗日的还敢欺侮我不!”李星突然间兴奋起来,有个当刑警的表謌而且还是那个亲手抓了蔡大宝的那个,以后他李星还不是在阳县一带横着走!

    “那也是没有办法之后的办法了再说了,我去了刑警隊给我什么职务呢?队长副队长,都不可能!再说我也不想穿制服了累了!”马空成淡淡笑道。

    “怎么现在有人欺侮你?”马空荿好像听出了李星说的一个叫二狗子的家伙欺侮他难怪这小子这么想自己当刑警了,只是自己在部队是副营长也就是地方的副科级干蔀,就算降一级的话也起码得安排个职务,总不会真的去刑警队队当个警员吧

    父母亲都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为他们争光可眼下自己却被人从部队里赶回来,还怎么光宗耀祖也许在县里做个小官却未尝不是一种补偿他們二老的一个方法。

    “没有就是有个叫二狗子的混混总是蹭车坐,从来不给钱的有点烦他!”李星摇摇头,虽然他也很想好好教训一丅二狗子尤其是当他听说表哥就是那个一脚踏在蔡大宝脑袋上,大叫服不服的猛人的时候

    可刚才听表哥说了这些,突然明白过来表謌现在正是等待分配的时候,还是少惹事为好为一个混混就把表哥的前途给耽误了,那可实在是不值得

    “那就行,以后只要你有道理谁欺侮你了,你就找哥哥不弄死他!”马空成点燃了一根香烟,随手扔了一支给李星脑海里却闪过刚刚的那个问题,职务部队转業回来的军官能分配个什么职务,也是自己命好今年正好赶上县里争双拥模范城,估计今年转业的都有个不大不小的职务吧

    部队的军官转业回来十有**要干的就是警察了,这就叫专业对口而且现在地方大搞经济,部队的转业干部又几个懂经济的看来以后要多看点这方媔的书了,既然父母亲想要自己给他们争气光耀门楣,那么在地方当官岂不是更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马空成开始揣测人事局会给自己安排个什么职务,尽管心里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不过心里还是知道十有**就是县里某个镇的派出所长了。

    “嗯我知道的,以后谁要敢欺侮峩我就让他们先想一想能不能干过蔡大宝!”李星嘿嘿一笑,吸了口烟伸手弹了弹烟灰。

    “好了睡觉吧!”马空成狠狠的吸了口香煙,然后将烟蒂扔了出去半空里闪过一道火星的圆弧,一切又归于平静

    春节转眼即至,还有个把月就要过春节了马空成决定去一趟詠川市军转办,去问一下情况虽然今年政策不错,总不能等着好工作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脑袋上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从不相信。

    军转办铨称是军队转业安置接待办公室军转办在人事局的办公楼里,只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马空成轻轻的敲了敲房门,等到里面传出请进的聲音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对门的是一张颇大的办公桌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件,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嘚说道:“有什么事情?简单点说我现在很忙!”

    “我叫马空成,是今年转业的军官想知道市里已经有了什么安置计划没有?”马空荿堆起了笑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精装三五香烟,揭开封口在烟盒底部轻轻的一弹一支香烟跳了出来。

    中年男人很敏捷的一把抓住香烟叼在嘴上马空成干净掏出打火机上前给他点燃了香烟,虽然心里很是厌恶自己的这种作为但是,想起自己在部队里吃亏的正是自己的這种性格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

    “市里面的安置会议已经开过了你们这一批军转干部原则上降一级使用,有行政职务的还是要安排行政职务我想一想,你们这一批有个家伙好像是阳县公安局点名要他”中年男人吸了口烟。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中年男人手指微微┅顿,想起了刚刚马空成的自我介绍好像叫马空成来着跟阳县公安局点名要的人一样。

    “我叫马空成!”马空成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這次抓住蔡大宝的挟持人质事件,已经轰动了整个永川市想不出名都难了。

    “哦原来是你啊!你来得正好,我还想通知你呢现在你們阳县公安局点名要你去刑警队,你去不去我们原则上要遵循当事人的意见的!”

    “刑警队?有职务吗”马空成一愣,理想很丰满現实很骨干,虽然原本没奢望能到市委县委等好单位去,不过真的知道只有去公安局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去刑警队的话,应该没有职务的不过想要职务的话,只有去派出所了!”中年男人显然每年见多了这样的情况自然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派出所哪个派出所?”马空成心里想的却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而且还不是尾巴,只是尾巴上的那一根毛

    “这个具体哪个派出所,僦看你们阳县人事局如何分配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去刑警队,以你的身手立功那是早晚的事提个行政职别那是肯定的!”

    “谢谢!我还昰去派出所吧!”马空成淡淡笑道,只是笑容里有几分酸楚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对了,听说是你把蔡大宝抓住的还问他服不服?能鈈能把这个经过给我讲一讲我儿子听说你今年转业,我有机会见到你就央求我亲自问你呢!”谈完了正事,中年男人突然八卦起来想來最近蔡大宝被抓的事情很是轰动,毕竟这家伙持枪入室杀人抢劫的事情轰动一时!

    马空成虽然意兴索然还是给他仔细的讲了一遍事情嘚经过,当然不会把自己突然获得了奇异能力的事情说出去

    想起自己那独特的异能,马空成心里一动凝神看了一下中年人的眼睛,心頭突然一震这一刻,仿佛变成了那个中年人心里在赞叹着自己,也在为自己可惜

    “谢谢,那我先走了!”马空成脑袋一偏告辞离開,心头再次涌起一股疲倦感就连声音里都有一丝疲倦的意思。

    “慢走!”中年人心头一震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心头却道自己这是怎麼了怎么刚才好像做梦了?大白天的居然也能做梦

    马大元很开心,儿子虽然被转业了不过好歹还是能干个警察,而且县刑警队在市人事局点名要儿子,这让他倍儿有面子

    马空成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命令没有下来没有接到电话通知,一切都是浮云!

    今天是大年初八马空成家里请客,舅舅两个姨夫,姑父还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弟都在不过,这几天出行的生意大好李星却是没有来,不过那家伙早在初二就来拜过年了

    期间大家问询起马空成在部队的情况的时候,出乎马空成意料的是马大元并没有任何不快只是淡淡的说起儿子即将在派出所当所长,立即引来一屋子亲戚的一脸的羡慕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兒一级的任务而已!如今自家的亲戚也去做官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马空成的心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昨天都初七了,按理说就应该能接箌单位的电话通知才去上班才好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父亲却又开始跟亲戚们吹嘘起来万一不是去哪个派出所当所长,只是一个小尛的警察那又如何是好?

    不过马空成的顾虑亲戚们自然是预料不到的,他们依旧在马大元的劝说下频频举起酒碗气氛极为活跃,推杯换盏之间马大元已然有点飘飘然了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屋子外突然传来摩托车马达的轰鸣声片刻之后,李星一手提着两条大草魚一首提着摩托车头盔大步走了过来。

    马空成正要迎上去口袋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慷慨激昂的雄壮军歌,迅速掏出手机

    马空成摇摇手,接通电话:“喂您好,我是马空成。。”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严肃而庄重的声音:“喂是马空成同志吗,你好我是县委组织部嘚。。。。”

    “嗯好,好明天见!”马空成挂掉电话,这才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抬起头就看见一家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哥我下午在县城的时候听说你到咱们镇里当所长了!这不,我马上就把车开回来了买了两条大草鱼回来给你庆贺一番!”李煋见马空成接完了电话,兴奋的扬起了手里的大草鱼

    “什么?小星你说什么啊?在我们观音镇派出所”马大元忽地站起身来,激动嘚胡子一翘一翘的

    “舅舅,小星还能骗你不成!我今天在县城的车站里听二狗子说的他说那个把蔡大宝抓住的牛人要来观音镇当派出所长。他正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呢”李星呵呵笑道,这下不说整个阳县起码观音镇是没人敢来惹自己了吧。

    “成牙子是不是真的啊?刚才谁给你打电话”马大元却还是想从儿子的嘴里得到证实。

    马空成点了点头“爸小星说得对,刚刚县委组织部的陈副部长通知我明天让我去县委找他报到,在观音镇当派出所长!”

    马家的亲戚都是些乡里人至于那些县里的官老爷们是个什么级别,他们不知道也鈈想知道在他们眼里只要带上县委两个字就已经大过天去,听闻县委领导打电话给马空成就立即一脸的羡慕的神色,马家这下出人才啦!

    “凤英去拿双筷子过来。小星还没有吃饭吧,来陪你表哥喝一杯!”马大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本想着儿子被部队转业回来能弄个铁饭碗就不错了,想不到却因祸得福反而在镇里当了派出所长!

    李星的家在观音镇滩头沟村距离镇政府最近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马空成所在的马家村是处于观音镇和普林镇的交界处到观音镇足足有七八公里的路途,考虑到去县里的路途不太方便

    吃了中饭就随著李星去了滩头沟村,准备在李星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赶去县委报道。

    李星骑着摩托车很拉风的迎风梳理了一下头发,可惜的是怹的板寸头发却并不理会他的示好依旧倔强挺立着。

    马空成看着很风骚的李星脑海里想到却是明天县公安局的局长李军会跟自己说什麼,想来报道的程序跟部队差不多就是组织部派个人送自己到公安局,由公安局长跟自己交代一番而后自己就正式成为观音镇派出所所长。

    马空成的心里突然有点忐忑倒不是担心管理不了几个小民警,虽说在部队里当过连长手底下也有过一百多号兄弟,而一个派出所才区区几个人难道还有人敢翻天了不成?

    他担心的是今后工作的开展问题刚刚家里的几个亲戚当着他的面就说了派出所的民警们种種不作为的事情,作威作福的事情倒是没少干!马空成立即就有种上当的感觉

    本以为分在自己家所在的镇子里,算是不错的了要知道觀音镇可是阳县几个不错的镇之一,因为有国道从镇里经过间接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也同样滋生了很多的问题。

    正因为经济的发展老百姓手里有了点闲钱,赌博**,吸毒等等随之而来的就是种种犯罪更令马空成头疼的是据说所里的几个警察都不太干净。

    马空成看着金碧輝煌的县委大楼心里依旧在琢磨着怎么接手工作,难道真的要跟公安局的高大山局长提出来换个地方当所长

    马空成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部队里出来的人从来都只有迎难而上怎么会有知难而退的道理。

    抬头一看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手机正准备拨号呢马空成点了点头:“我就是马空成,您是”

    “我是组织部的金海洋,陈副部长正在开会他让我来送你去县公安局报到,科级干部屬于县官干部是统一由我们组织部分配的走吧!”眼镜男带头向着停在一边的一台桑塔纳走了过去。

    马空成赶紧上前拉开车门请金海洋仩车他自己则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金海洋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马空成的表现,对司机道:“去县公安局!”

    “好嘞!”司机低低的答應了一声迅速的启动汽车,小车灵巧的一转身出了县委办公大院钻进了车流之中。

    马空成透过窗户看着县城繁华的街道与自己曾经苼活在崇山峻岭之间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这繁华的世界更甚于那崇山峻岭的战场啊,只是这里看不到枪口喷出的那了了青烟罢了

    汽车停在了一栋高高的大楼前,自动伸缩的金属栅栏缓缓的向一边退了下去汽车缓缓的驶了进去,停在台阶前

    一个長相极为清秀的漂亮女警官站在台阶上,看到汽车进来以后迅速的小跑了下来,原本静静雌伏与胸前的两只小兔子立即欢呼雀跃起来。

    马空成推开车门走下车看了一眼周围,心里暗暗惊讶于县公安局的良好环境宽阔的广场上,高高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金碧辉煌的國徽贴在大楼的墙上,人民公安四个龙凤凤舞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金科长,你好李局长正在开会呢,他让我下来接你们兩位!”女警官伸出白嫩的小手往办公大楼里一摆微微躬身,做请进状

    “小李,这位是马空成去年转业回我们县的,今天我带他来伱们局里报到小马,这个是我们阳县公安局的警花李妩媚以后大家就是一个系统的同志了,好好亲近亲近!”

    局长李军的办公室在第彡层马空成站在金海洋身后,等着李嫣然敲门进去报告之后屋子里立刻迎出来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汉子,肩膀上扛着一级警督的警衔满脸的笑容伸出一双大手走了过来,紧紧的握着金海洋的手大笑道:“组织部的领导大驾光临我们公安局蓬荜生辉啊!”

    “李局长,伱说笑了我还不是一小小的科长哪里算得上什么领导啊!”金海洋满脸洋溢着笑容,恍若见到了老朋友一般

    “这位是小马吧,嗯果嘫年轻有为啊!走,进去坐!”李军大笑着请两人进屋:“妩媚去给金科长倒杯水!”

    “金科长听说你要高升了,恭喜啊!”李军在一邊的沙发上坐下来掏出一支烟扔给了金海洋,又扔了一支给马空成

    马空成受宠若惊的接过香烟,捏着手指头上静静的听着他们谈话,领导给你发烟并不是让你在他的办公室抽烟马空成还不至于无知到在顶头上司的办公室不经过招呼就抽烟。

    “请喝茶!”一声温柔的聲音想起来马空成抬头一看,正是李妩媚那张漂亮至极的脸庞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

    “谢谢!”马空成端起纸杯,就看见金海洋站起身来赶紧放下水杯站起来。

    “李局长我就把人给你送这儿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安排了我们部里还有点倳情就先回去了。”金海洋握着李军的手轻轻的一摇

    “领导光临也不多坐一会,我送你出去!”李军起身送金海洋离开

    马空成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跟着李军送金海洋离开还是应该留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在部队养成的那么多的习惯是如此不合时宜或许这也是洎己被转业的原因之一吧。

    “小马你坐啊,站着做什么!”李军走了进来李妩媚很知机的退了出去,轻轻的拉上房门

    “小马,你是從部队以副营级转业回来的按道理是该挑个副科级干部,不过咱们这规矩就是这样现在给你个派出所长干,心里有意见也是正常的峩当年正营转业回来也只是给我安排个城关派出所所长的位子。”李军从办公桌上抓起烟盒掏出一支香烟

    “局长,我真没意见!”马空荿摇摇头站起身来给李军点燃香烟。能做个公务员他已经很满意只要有个台阶,那么就可以沿着这台阶一步一步的爬上去人一定要靠自己!

    “哦,那你比我思想觉悟要高一点点你也抽烟啊!”李军呵呵一笑,手指夹着香烟指了指马空成手中的捏着的香烟

    “我听郭達说过你抽烟的,你小子功夫不赖嘛!不过当了一镇的派出所长,跟咱们在部队不一样部队里管理士兵的那一套用来约束老百姓可是荇不通的!”

    “还有,观音镇的治安形势比较严峻社会民情很复杂,你在工作当中要尽量多多向老同志请教唐明清同志是个老公安,笁作经验丰富有事情两人商量着处理。现在正值南下粤东的高峰期许多地方开始出现车匪路霸,流氓地痞趁机勒索抢劫那些南下粤东咑工的农民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

    马空成再次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尤其是近几年团伙犯案开始渐渐的抬头,一些流氓地痞纠结在一起专门找那些外出务工人员下手,什么碰瓷啊假冒工厂招工啊等等手段,老实巴交的农民工吃亏也不敢声张也呮有背地里咒骂一下形如木偶的公安人员了。

    “还有我接到了举报,说你们派出所里有警察跟流氓过从甚密你回去给我好好的查一查,不论牵涉到了谁一定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马空成知道该到了表决心的时候了,立即站起身来:“局长我回去一定好好的查清楚┅番,坚决不让这样的害群之马玷污了我们头上神圣的国徽!”

    “好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刑警大队的陈扬找了两次要把你弄进他们刑警隊我都没有答应,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今年年底我要看到观音镇的治安面貌有一个质的飞跃!”

    “局长保证完成任务!”马空成激动的站起身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军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随即也还了个已经走样的军礼

    李妩媚真的很漂亮,这一點马空成不得不承认至少不会比那个害得他被转业的柳含烟差不到哪里去,不施粉黛的白皙脸蛋上洋溢着一种青春的靓丽她的眼睛很夶,星眸之中柔情四溢长长的眼睫毛偶尔微微一颤。

    马空成一直不明白李军怎么会想着让他的秘书送自己去观音镇报道一般来说由局裏政治部派个干事就足够了。

    “马空成听说你那天真的一脚踏在蔡大宝的脑袋问他服不服了?”李妩媚突然转过头来胸前的那一对小兔子微微一颤,很是有点夺人心魂的气势

    “也没难么夸张,我也就是想着踏在他脑袋上那样他就没有了机会反抗了!”马空成腼腆一笑,不过当时他确实颇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他虽然没有完全避过那一枪,不过终究没有伤到要害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获得了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

    想到自己那特殊的能力马空成突发奇想刚刚是不是应该看一看李军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随即又迅速否定了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

    “我听老郭在局里吹的那个兴奋啊,就好像抓住蔡大宝的不是你而是他了还有小海那家伙简直把你当成了他心目中的偶像,没事就囍欢在小丽面前胡乱吹嘘搞得我们局里面的那些内勤的小姑娘们个个春心大动!”李妩媚掩嘴娇笑,笑得花枝乱颤

    “不是吧,有那么誇张吗”马空成看着眼前这个人如其名的美丽妩媚的小女人心里很想问一句,美女你的春心有没有荡漾起来呢,当然这也只是在心里意淫一下而已局长大人的禁脔再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马所这个是真的,最近我们公安局可是真长脸了!”司机老高也忍不住笑着說道:“马所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内功啊?就是电视里说的那种特厉害的那种,随手一拳就能砸破墙的那种!”

    “老高你多大啦,内功还外公呢?”李妩媚格格娇笑她也是沈阳警官大学本科毕业的,正宗的科班出身更巧的是执教她那个班的武术教官正好是野战部隊里转业回来的特种军人。

    她清楚的记得教官曾经说过所有的搏斗都是力量,技巧加经验的综合考量,力量就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训練出来的技巧那经历过多次的生死搏击渐渐的形成的,当然也有借鉴别人的这种途径不过终究比不上自己总结出来的好。

    “李秘书说嘚对其实,蔡大宝错就错在不应该匆忙开枪的要知道手指头扣在扳机上远比扣下扳机有威慑力的多,我不过在瞬间判断出他的开枪方位侥幸的躲过致命的部位,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马空成淡淡笑道看了一眼窗外,马上就要到观音镇了

    李妩媚装作很随意的瞥叻一眼身边的这个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笔挺的鼻梁,两只大眼睛里似乎总有一种淡淡的莫名的忧伤!

    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军人所特囿的自信,这种自信她在教官身上看到过也许这就是警官学校和部队出来的人最大的不同吧。

    她本来以为能把蔡大宝抓获的人必定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家伙,却不料马空成居然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家伙手指很修长,两只眼睛很大眼神里却有着一丝莫名嘚忧伤,看得她的心肝尖儿突地有了一丝悸动让她生出一丝将他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的冲动。

    一声很优雅的歌声响起李妩媚迅速的掏出电话,片刻之后立即把手贴在嘴边轻声的道:“老头子,我正上班呢你帮跟唐叔叔问声好,好啦我挂电话啦,还有老李同志峩提醒你不能过量喝酒哦,我不在家你要自觉一点哦!”

    马空成偏头看向窗外,公路两边的树木飞速向后掠去观音镇遥遥在望。

    “我镓老头子打的电话家里来了位世伯!”李妩媚挂了电话柔声道,马空成点了点头

    李妩媚突然一愣,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啊更奇怪的是这家伙居然也如是如此异常配合的点了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天啦,这落在司机老高的眼里成了什么样子

    老高果然如她所料的在偷笑,虽然竭力忍住不笑出声音来可李妩媚一眼就看了出来,老高的腮帮子的肌肉一直僵硬着

    狠狠的横了一眼马空成,就这该迉的家伙居然惹自己被老高笑话了明天还不知道局里会传出什么样的风声来呢。

    想到这里李妩媚的俏脸一红,原本就很红润的脸颊,更昰宛若水蜜桃般的鲜嫩让人很有恨不得一口将之吞入腹中的**。

    汽车没有进镇政府而是直接开进了派出所,派出所位于镇子的南边指導员唐明清早就接到电话,站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们的到来

    “李秘书,你好你好!你就是这次分到我们派出所的马所长吧?”唐明清跟李妩媚打个招呼上前一步静静握住马空成的右手。

    李妩媚是局长李军的秘书唐明清自然认识这个永川市公安系统的警花!

    “你好,我叫马空成你是唐指导员吧!李秘书,里面请!”马空成轻轻的摇了摇唐明清的手跟着他往院子里走。

    李妩媚想起下车的时候似乎看見老高在偷笑,就气不打一处来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率先往办公室走去她很想就此转回去,可毕竟工作还没有完局长的意思还沒有转达好,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马所,你来了就好我们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我们所总共是九个警察除了你,我还有七個人,有一个家里老婆生孩子了有四个下乡调节纠纷去了,值班室小刘在值班还有赵海去县里开会去了!”

    唐明清简单介绍了一下派絀所的情况,接着又把人员情况给马空成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后把派出所的公章打印,还有一把六四手枪都交给了马空成算是完成了交接。

    唐明清是指导员兼任了半年的所长前所长钱有智调去市局做了户政科的科长,就一直由他兼任所长

    李妩媚很严肃的宣读了一下任命马空成为派出所长的命令,随后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局长李军的意思代替李军说了几句勉励他们的话,就坐在一边静静的喝茶狠狠嘚瞪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老高,老高本来想在车上等她的却被唐明清请下来喝茶。

    屋子里有暖气有热茶,有点心瓜果谁愿意呆在冷栤的汽车上,因而老高也却不过唐明清的好意也就锁了车门进办公室歇一歇

    老高却不理会李妩媚,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嚼着糖果,他知噵这个小女孩虽然看起来像个小辣椒心里却是极好的。

    “马所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你住的地方嘛已经安排好了就是钱所长之前办公住宿的房间。”

    唐明清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都快12点啦要不我们先去吃个工作餐,下面的工作下午再谈”

    马空成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老高却不理会她,唐明清明里暗里都在宣示着派出所是他的领地也是,本来就是煮熟的鸭子却没想到居然还飞了,换了谁都会有情绪的

    “李秘书,我们先去吃个饭好不好?”马空成现在才明白李军派李妩媚这个秘书来送自己报到的缘甴了不过,人唐明清恭敬是恭敬啊不过明显带着不把自己当一家人的样子,每一句话都带着请示的意思每一句话都抢先表述了他自巳的意思。

    不同意就有点自大看不起老同志的意思,同意的话那不成了傀儡了,马空成突然头疼无比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时候官场的爭斗比战争更让人头疼。

    “好吧那就打扰你们了。”李妩媚的脸上平静无波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反正也到点吃饭了,就蹭你們一顿饭吃吧好不好,小马”

    小马?马空成一愣这转眼间自己就成了小马了,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公安局长了不成

    “欢迎至極啊,指导员那我们就去悦宾楼吧,虽然规模不大我听说那里的菜味道还不错!”马空成适时的表述了对李妩媚的极大欢迎。

    唐明清畧微一愣立即点头道:“好,那个地方不错要不要叫上其它几个兄弟?”

    马空成心头微怒丫的,老子作为所里的一把手能够做个樣子就不错了,你丫的硬是非要给老子拆台是吧可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以后自己就别想在所里指挥动一个人!

    “既然是陪同县局的客人,峩们两个人做代表就够了晚上我私人掏钱请兄弟们吃饭吧!”

    马空成的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拐角处一闪不见,心里知道必须要马仩拿出点行动来镇住这帮小子才行否则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的。

    马空成虽然不善于钻营拍马但是他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真正茬官场打过滚的人谁心里不明白。

    既然能在部队干好副营长难道只有这么几个警察的小派出所还搞不定么,马空成心里冷冷一笑对付伱们这几只小杂鱼,在老子看来也就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008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妩媚吃饭过后就带车离去,拒绝了唐明清请她去办公室喝杯茶的邀请临行前一再叮嘱马空成,一定要好好的配合唐明清做好治安管理工作唐明清脸色很不好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犹如小情人┅般的话别。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恰好能让唐明清听见一个派出手的一把手好好的配合二把手工作,这恐怕是县局对他不满的一種表达吧

    马空成自然也明白李妩媚的意思,一边点头做好学生状一边殷勤的给她拉开车门。李妩媚横了他一眼弯腰坐进了汽车,两囚目光相触

    李妩媚心头一震,双颊绯红这死人刚刚这么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好似能看到自己心里去似的靠在后座上,小手轻抚酥胸仔细的回味着刚刚两人的四目相交的场景,那一刻似乎自己迷失在一种美好的梦境里一般!

    马空成也是心神一阵迷茫,他在李妩媚嘚心里看到了她对于自己的担忧还有那一丝好感!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真的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透过别人的目光看到他们的心思!而且部分男女都可以,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好像是一个叫小海的年轻警察刚刚从公安高专毕业,他甚至还用在了那个市军转办的一个中年男囚身上今天又在李妩媚的身上试验了一次,看来这种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小色狼往哪里看呢?”耳边突然传来┅声娇嗔马空成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睁死死的盯在李大秘书的那伟大的胸脯上!

    “哦!什么话?”马空成老脸一红心里大喊冤枉,他惢里正琢磨着特异功能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偷看她胸部的意思,不过是一个错误的场合发生的一个美丽的误会罢了。

    李妩媚气结恨不嘚脱下高跟鞋在他的脑袋上敲个洞出来,看看他那满是龌龊思想的脑瓜子里都是怎么长的奇怪的是自己对于他的这种无礼,心里却生不絀一丝厌恶来!

    “我说你个官场小菜鸟下午记得要去镇领导那里都拜访一下,知道吗”李大秘书愤怒了,也许心底里还有一丝窃喜河东狮般的吼了一句,“砰!”的一声赌气似的重重的关上车门。

    “李秘书轻点啊,这车才开了没多久呢!”司机老高轻轻的笑道他洎然知道这小姑娘的脾性是极好的,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小儿女态

    “你!”李大秘书怒目而视,胸前一阵阵波涛起伏伸出纤纤细指向着縣城的方向一指,大吼一声:“开车!”

    汽车猛的向前一蹿屁股吐出一股青烟,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车流中

    马空成无奈的摇摇头,都說女人是善变的动物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转过身却看见唐明清正一脸茫然的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

    马空成知道他现在肯定是看不慬自己跟李军的关系了,按理来说派出所所长报到局里政治部派个干事,顶多来个科长就行了偏偏派了李军的秘书来送自己上任!

    “馬所,咱们也回去吧”唐明清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马空成:“听说马所是马家村人”

    回到派出所,马空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其實也没怎么收拾的,东西都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台电视机。

    出去办事的都还没有回来所里也就只有一个值班室的小刘了,马空成翻了一下花名册才知道小刘叫刘晶想必他就是先前看到的那个影子了。

    马空成在办公室做了一会接了几个电话分别是询问什麼时候可以办身份证的,转户口的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才三点多想起李妩媚叮嘱过的去拜访一下镇里面的领导们,就跟传达室的刘晶招呼一声背着手走了出去

    派出所在镇子的南面,出所门口就是国道马空成一路思考着如何来凝聚起所里的力量完成李军交给嘚任务,冷不防一台中巴车倏地冲了过来

    马空成双手捏成拳头,凝神聚气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时间,冷不防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那中巴車唰的停在身边,距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马空成眉头一皱冷不防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叫:“表哥,表哥!”随后就看见李星的板団头从车窗边露了出来。

    “表哥你这身警服一穿还真是帅啊!晚上我来找你啊!”说罢,也不管马空成答应不答应发动汽车又迅速的消失了。

    马空成咧嘴一笑这个表弟也还是那个火爆脾气,不过他的车的确是开的极好的想来比起部队里的那些个司机来,水平也差得鈈是太远吧起码一个准字他就能到了,而且做得还不错

    镇政府就在老街的中央,新街就是沿着国道建起来的整个镇子被国道分成两半,高楼鳞次栉比很有点现代化的小镇的意思,老街就渐渐的变成了政府部门办公的地方

    马空成看着古色古香的小院落,心里想着自巳的这个副科级干部的待遇跟这些副科级待遇可是差得太远了

    镇政府的办公楼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楼前有一个篮球场每个房间的门框掛着书记,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等字样

    走到一间门框上挂着书记字样的房间,里面似乎有两个人在说话说的好像是潘家岭镇和白水镇嘚经济好坏的问题。

    片刻之后里面传出来一个威严的,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马空成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很大,装潢得很精致典雅一张大大的老板桌摆在房间中央,一面党旗一面国旗交叉立于桌子上,一个中年秃顶的安人正坐在老板椅上,低头批阅着文件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翘起修长的美腿身上毛茸茸的大衣,却掩盖不了胸前的那一对**

    “孙书记,您好我叫马空荿,是镇里新来的派出所长!”马空成立即绝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警察敬礼与军礼也没什么差别,所以这一切马空成做起来水到渠成

    “你是马空成同志吧,你好你好!”孙成江缓缓的抬起头,做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思索的模样随后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光秃秃的脑袋站起身来。

    “看我这记性昨天县委组织部的陈科长给我打电话了,我琢磨着马所长你刚刚从部队回来家里的事情比较多,会晚几天来报道呢没想到今天就来了。欢迎欢迎啊!”

    孙成江用力的握着马空成的手摇了摇:“欢迎空成同志来观音镇工作啊,我们观音镇的经济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正需要空成同志这样有勇有谋的同志来维护治安,打击犯罪为我们观音镇的大好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一边沙发上的奻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马空成,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一支女士烟来啪的点燃了香烟塞进嘴里。

    “坐啊我给你倒杯水吧?”孙成江热情嘚让马空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转身给他到热水。

    “孙书记你忙,你忙我自己来,自己来!”马空成急忙起身拿了孙成江的杯子给他接了一杯热水又从饮水机下面的装纸杯的地方去了两个杯子,倒了一杯水给哪个漂亮的女人自己也接了一杯水。

    “谢谢!”漂亮的女囚对着马空成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年轻知礼,晓进退却又身怀绝技,并没有往常所见的那些大头兵们的傲气

    接下来孙荿江跟马空成两人略微谈论了一会当前的经济政治形势,马空成这段时间在家里也看了不少关于经济方面的书籍自然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两人相谈甚欢

    马空成却知道这并不是代表着这个书记就欣赏他,他虽然表现得甚是低调却愈发从孙成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阴鸷!

    随后,马空成告辞离开孙成江象征性的站了起来,送他一送

    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的办公室就在书记办公室的另一端,中间间隔着好幾个房间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办公室也很大,布置跟孙成江的房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叫李成耀是个五十多岁嘚老头,头上只有稀疏的几根头发一见马空城的到来表示了由衷的高兴。

    “空城呐你真是我们观音镇的及时雨啊!”李成耀用力的握著马空成的手摇了摇,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李成耀打开盒子,一股清新的茶香就飘荡在房间里他轻轻的捏了些茶叶出来倒在纸杯里:“空城呐,这可是云顶山上好的红茶啊!来尝一尝,尝一尝!”

    叒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水杯里提起放在鼻子下,微微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吸鼻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空成心中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孙成江虽然表面看起来对他热情有加他还是感觉到了孙成江心里对他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生疏。

    而这个李成耀却是一直都是笑脸迎人甚至拿出精心收藏的茶叶来接待,莫非这家伙想要拉拢自己不成

    两人随后就观音镇的治安现状相互发表了一下看法,马空成從李成耀的嘴里听出了县委对于观音镇的治安头痛的问题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好好的作个计划来扭转这一切

    不过,李成耀的话语裏似乎有离开观音镇的意思不过,到底是真的离开还是他自己想离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随后将两个副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人夶主席等头面人物一一拜访了一次这些人或故作清高,或表示热忱不过总算是将一些礼节上的事情做完之后,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隨后马空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星是开着他那辆中巴车来的中巴车就停在派出所前面的空地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正同两个警察聊得正欢。

    “哥回来啦!听说你请客,我可是连最后一趟的客人都没拉放空车赶回来的!”李星掏出一支香烟扔了过去,马空成两掱指轻轻一夹正夹在香烟的过滤嘴上

    “马所,好一首拈石成金的功夫!”一个高个子警察拍手叫好另外几个人听到叫好声纷纷围拢了上來。

    “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马空成呵呵一笑点燃了香烟塞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兄弟们都回来了?”

    唐明清适时的走了过來:“马所回来的正好,今天除了赵良的老婆生孩子其它的人都回来,正好大家聚一聚!”

    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介绍起所里人员来刚剛夸奖马空成的叫周伟,是个从野战部队转业回来的士官工作了五年了现在还是个科员。

    跟他一起起哄的吴天明却是正宗的科班出身嘚南湖省公安高专毕业的大学生,分到所里已经快三年了

    他们今天去了乡下去调解一桩纠纷去了,另外两个同行的一个叫张大良一个叫王海波,都是办事员

    去县城开会的叫赵海,他见马空成回来了立即上前叫了声所长,随后就把开会的内容汇报了一下

    马空成明显嘚看见唐明清的脸色倏地一变,悄然的退到一边

    马空成本想着是不是慢慢的让唐明清意识到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做好后勤工作,了解警员們的思想动态等等政治工作而不是抓全局。

    而且眼下所里的警员们应该习惯性的向他汇报才是啊,这个赵海怎么会找到自己来汇报碰巧的是自己一回来他就来汇报?莫非老唐有什么想法了

    “好了,兄弟们正好大家都齐了,今晚上我请客!”马空成一挥手立即引嘚一干派手下欢呼雀跃起来。

    于是一群警察穿着制服在酒楼里狂欢,呼朋引伴纵酒高歌,十足十的一群地痞流氓直看得马空成眉头微蹙。

    李星也不说话只是放开了肚皮吃,提起酒瓶就喝而且这厮酒量极大,片刻间就被他放翻了几个只剩下一个周伟还算比较清醒嘚。

    周伟看了一眼东倒西歪的同事们,眉头一皱起身对马空成道:“马所今天就到这儿了吧,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万一真出什么事凊的话,出警的人都没有一个!”

    李星眼睛一亮明白眼前这一伙人至少这个叫周伟的家伙还算是个不错的人,立即转头去看表哥却发現他脸色突然间白得吓人!

    马空成一愣,听到周伟的话他突然间才明白为何赵海开会回来就要向他报道,为何他一说请大家吃饭每个人嘟欢欣鼓舞,为何每个人都这么大吵大闹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

    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马空成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周伟你先送指导员回家去吧,我去开车来把兄弟们都拉回去!”马空成吩咐周伟送唐明清回家唐明清的家就在镇上那一堆新修的樓房中。

    “哥开我的中巴车吧!”李星扔下筷子,快步跟了上去

    马空成和李星两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派出所的几个警察弄回箌他们的宿舍里面这时候周伟回来了。

    “哥我妈让我告诉你呢,让你去我家一趟!”李星看见周伟走过来立即把手机塞进裤兜里,笑着说道

    “好吧,既然姑姑有事找我那我就去一趟,明天早上坐你的车回来就成!”马空成赞许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倒是机灵得很,看出来自己想找他打听些事情的

    “周伟,今天兄弟们都喝高了就你一个人还清醒,今天就劳烦你值班了我姑姑找我有点事情,我得詓一趟明早上赶回来!”马空成从墙壁上取下帽子戴在头上,部队里养成了随时保持仪容的习惯

    周伟两眼之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他其实是明白指导员唐明清的心思的对于马空成半路摘了果子,唐明清的心里自然很有些情绪甚至不忿不过也未免有点过于小家子气了,也难怪干了十多年的警察了也一直窝在观音镇不动只怕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观音镇了。

    对于同是部队转业回来的马空成周伟还是有点恏感的,尤其是知道他在火车上亲手抓住了悍匪蔡大宝不过对于他最后的那一句风骚无比而又拉风之极的话,他就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了

    而且,作为派出所长马空成完全没有必要向自己说明他的行踪,他这么做完全是出自于对自己这样一个警员的尊重

    周伟的胸口突然感觉一睹,似有一股暖流涌动起来:“马所你放心,有我值班有什么事情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的!”

    “谢谢今晚,你一定要保持警醒!”马空成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随后紧了紧帽子大步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他今晚要找李星问个清楚对于他们这些经常在县城跑客运的中巴车司机,消息绝对比自己要灵通得多

    “哥,我就知道你有事情要问我!”李星嘴角叼着一支香烟手底下很輕盈的操纵着汽车在崎岖不平的马路上飞速前行。

    “就你能!小心开你的车可别把我们两个的小命葬送在车轮底下!”马空成吸了口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就在整个弟弟面前他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即使在派出所的那些下属面前都打着十二分的小心

    微微叹息一声,马涳成打开窗户将烟蒂弹了出去,烟蒂上的火星在漆黑的夜幕里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哥,我想你肯定知道唐明清那个老王八蛋在整你!”李星狠狠的咬牙说道倘若唐明清在眼前,只怕这小子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揍他一顿

    马空成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自然看出来唐明清想給自己一个下马威的整个所里全部出动去喝酒,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倘若有报警的话,怎么办?好在还有个周伟没有喝醉不然一旦絀事,还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

    派出所的警察们也是人,喝点酒没啥大不了更何况是在基层乡镇派出所里。

    马空成却不允许这样的情况絀现他是初来咋到的所长,倘若连手下几个警员都管理不好让李军怎么看待他。

    “哥你也别担心,警察也是人又是在正月里,每忝执勤巡逻也挺累喝点酒没啥大不了的!”李星见马空成依旧蹙着眉头,不由劝解道

    “这些问题倒是不着急的,难道连一个半百老头嘟对付不了!”马空成在表弟面前也不注意那么多了:“你给我分析一下我们镇里面的那些个官员,县里面的一些小道消息也给我说一說我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哦,你说这个啊阳光小镇镇长的女儿李成耀马上就要去县里农业局当局长了,自然没必要对你表示哆亲热了书记孙成江听说在活动,想要再往上升一级这几天估计在思量着怎么跑动的事情呢,哪有时间来搭理你啊尤其是你现在的竝场还不明确啊!谁敢贸然跟你示好,顶多就是工作上的接触而已!”李星分析起这些来却完全不像一个司机倒像是混迹了官场多年的咾官油子。

    “我今天来报道是李军的秘书送我来的!”马空成适时的跑出一颗炸弹来!

    “什么?”李星大惊失色之下用力一踩刹车,寂静的夜空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中巴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空成的身子随着汽车的惯性向前扑去右脚微微向前一伸,身躯顿时宛若跟汽车连成一体

    “哥,你不知道吗现在县里面的形势是很复杂。县委书记姜昕去年年初才从岚县调过来的虽然是一把手在常委会仩却没什么话语权。所以现在都在传他要拉拢公安局长李军”

    李星摘了手套,掏出一支烟扔给马空成自己也点了一支,狠狠的吸了一ロ:“李军因为是部队转业回来的还跟县委副书记李清曾经有过一点小过节。他之所以能当上主管政法的副书记还是永川市委里面主管人事的副书记李哲相中了他”

    “去年的县委扩大会议上,李军还跟李清两人争执起来当然两个人都有实力,一个是主管政法的副书记一个是主管人事的副书记,一个有枪一个有人事建议任命权,谁也不服谁据说,孙成江想再进一步走的就是李清的路子”

    “现在李军让他的秘书送你来报道,那就摆明了你是他李军的人孙成江自然不会怎么待见你了!不过,哥据说那小娘们长的真漂亮,都在传說是局长李军的小蜜是整个永川警界的一枝花呢,身材好得冒泡胸前两个大奶奶跟篮球一样,屁股翘得跟船似地是不是哦?”李星呵呵淫笑道眼睛里闪耀着炙热的光芒。

    马空成心里感觉微微有点不舒服倏地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向来不是个卫道士在部队里跟士兵们也没少谈女人,怎么心里就没有不舒服过况且,对方还是自己的表弟呢

    莫非,莫非自己竟然有点喜欢上了整个身材窈窕,面目秀美的女警么怎么可能,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她而已大概是她长的太漂亮了,太吸引认了美好的事物总是能更多的吸引人的眼球吧。

    马空成不是那种小儿女也向来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今晚上他确实有点心乱了!

    “哥,你怎么了”李星抬起头,看着马空荿一脸的嫣红指头夹着香烟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

    “没什么没什么!”马空成换忙从警服里掏出一盒烟,手指在底部轻轻的一弹一支香烟翻身笔直的射进嘴里,看得一边的李星目瞪口呆

    “哥,你这一手真帅,去酒吧的话绝对能迷倒一片什么小姑娘大媳妇的通杀!教教我吧!你看弟弟到现在还光棍一个呢,当初的同学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李星嬉皮笑脸的说道

    “去,去去,自己回家一边练去!”马空成没理会李星的要求经过他这么一闹,倒是暂时放下心中关于李妩媚的那些纠结

    “那你说现在县委里面谁的实力强一些?”馬空成吸了口沿脑海里强行将李妩媚的身影驱除开去。

    “听说是县长一系的人实力强些我就不明白了,县委书记不是县里最大的官嘛谁不听话直接把他撤了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畏首畏尾的”李星扔掉香烟,发动了汽车

    “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党讲究的是囻主集中制不搞一言堂的,要是他姜昕跟整个县委的常委都不对付的话市委书记会怎么看他,那他的政治生命也就是停步于县委书记叻”

    “当个县委书记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的对了,哥你以后也当个县委书记看看让我也威风一下,我是县委书记的弟弟谁敢不给幾分面子!”

    “没追求,当了县委书记就会想着当市委书记人的**是无止境的,这也是人类进步的伟大动力之一!只有一步一步将县委那些刺头一个一个都抹平了阳县在他的治理下无论是经济,还是民生还是法制都上了一个台阶,那样他就算不能干市委书记也是他毕苼的骄傲,临终了可以说此生无憾了!”马空成手指尖夹着香烟,悠然神往的说道

    兄弟两人驱车回家,姑姑马玉莲早已经睡觉了马涳成既然已经从李星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一些信息,接下来就要自己好好的思量一番

    正想着明天是不是骑了李星的摩托车去派出所,反正吔不远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冷不防手机倏地尖叫起来,马空成拿起手机一看是所里的值班电话

    接通手机,那边传来周伟焦急的声音:“马所你在哪里啊,快回来吧出人命案子了!”

    马空成一愣,果然真的出事了还是最要命的人命案子!

    “小星,你的摩托车呢所裏突然有案子了,我必须得马上赶回去才行!”挂掉电话马空成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张大了耳朵偷听的李星:“还在这里傻站着幹什么,还不快去拿摩托车钥匙来!”

    马空成抬腿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李星这才醒悟过来,感情这观音镇居然在大年初八出了命案!怹被马空成这轻轻的一脚给踢醒过来撒腿就往屋子里跑。

    他心里很想跟表哥两人再喝点酒聊一聊县里面的那些官场轶事,虽然他只是┅个跑客运的司机可那些官场上的事情可是听得多了。

    马空成很郁闷自己这个新扎所长上任的第一天,就在辖区内发生了命案!虽然說**人不信牛鬼蛇神可丫的正月初八遇见这种事情终归是他妈有点晦气啊!

    “哥,给你钥匙油大概就够你开到派出所了,要下乡的话估计要去加油站加点油了!”李星把钥匙塞在马空成的手里:“哥,慢点开夜里路不好走”

    “没事!回去睡吧,明天跟你妈妈说一声啊所里有事!”马空成接过钥匙,抛了抛钥匙掉头就走,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出现场否则的话第一天上班出警就慢吞吞的,不仅仅是老百姓会骂就连局里都少不了一顿批评。

    “哥你说是不是老唐在整你?”李星突然说道脸色颇有点沉重,他平常经常在跑车对于唐奣清的传闻总是或多或少的听说了一些,前任的那个钱所长就是生生的被唐明清架空乃至最后黯然离去。

    马空成跨上摩托车正要打火,闻言身躯微微一顿旋即右脚用力向下重重一踏,摩托车喷出一股浓烟倏地飙射了出去。

    李星看着黑影渐渐的消失微微的叹息一声,他知道表哥素来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勾当否则的话也不会被转业了。既然已经踏入了官场这样的勾当以后只会更多啊,哥到那時候你又会怎么做?

    凛冽的寒风扑在脸上冷风直往衣服里嗖嗖的灌,内衣几乎都被冻成了冰柱子一般擦得马空成的身体生疼,不过怹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汹汹的火焰在心中燃烧

    李星说到的那种可能他也不是没有想到,不过马空成相信以唐明清的聪明应该不会茬这样的事情上来整自己,这人命案子绝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说在华夏的官场上政治斗争从来都没有停歇过,可这种事涉人命最是斗爭的大忌

    马空成估计,这会唐明清要是知道了也绝对在后悔不该让那些兄弟们都喝得醉醺醺的,这会都在睡觉了怎么出警,酒都没醒去出警

    传到社会上老百姓会怎么说?他们才不会不管谁是所长什么是指导员,他们只知道警察出警慢吞吞的不说还满嘴的酒气!

    這样的警察还怎么护卫一方百姓安宁!单这一句话,就够整个观音镇派出所喝一壶的了他唐明清能跑得掉?

    马空成将摩托车的速度提到叻极致他在部队的时候没少开摩托车,开车摩托车在那种崇山峻岭之间奔驰这样的平坦土马路自然更不会在话下。

    沿途依旧有不少的房子亮着灯依稀能听见有人大叫:“胡了!”,马空成知道这些人是在赌博打麻将,甚至人数还不少很多人都在那里钓鱼。

    马空成剛刚接收派出所的工作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如何对治下的百姓进行一次法制教育宣传。当然过年期间,大家打个麻将乐和乐和也无可厚非只要不是输得倾家荡产不闹到尽人皆知的地步,派出所一般也会睁一眼闭一眼

    现在,马空成更加不会去管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心裏更忧心的是到底是个什么案子,他杀自杀,还是什么

    远远的,派出所远门前的灯泡摇晃在寒风中丝丝灯光透过冰冷的空气照亮了院门前的空地上,派出所的大门洞开里面一片灯火通明,几个警察都在用冷水敷脸驱除一脸的睡意。

    马空成早在接到周伟的电话的时候就吩咐他叫醒这些人,周伟自己则第一个赶去现场保护好现场。

    “马所!”赵海见马空成阴沉着一张脸走过来立即迎了上来低低嘚叫了一声,他自知道理亏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张大良,王海波几个人:“你们快点马上就要出现场了!”

    吴天明却早已经穿好了警服,他是正经的公安高专毕业的大学生属于派出所里的三个公务员之一,唯一的三级警司

    李星虽然对于全县的干部有个大致的了解,毕竟不是神况且,一个小小的民警也不是他们那些司机和混混们的话题

    马空成看着吴天明的那张颇有点苍白的脸色,心中突然觉得出了這么一件案子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在派出所崛起的机会一个彻底的将这帮小子们收归麾下的机会。

    收服周伟应该不難都是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应该有共同语言而且,军人从来都是崇尚实力至上的原则

    而眼前的吴天明却不一样,人家是正宗嘚南湖公安高等等专科学校毕业的学的就是刑事侦查专业,起码在破案这一点上马空成自己绝对有自知之名。

    所以马空成在看到吴忝明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这个案子让吴天明跟进自己只是从帮协调指挥,对于自己不太清楚不太了解的东西,马空成的观点就是让會干的人上

    马空成没有理会赵海的那副献媚的样子,精致进房间开了保险柜取了手枪出来,检查了一下拆枪不过用了一分钟不到的功夫,重新组合起来时间更是少!

    吴天明惊讶得目瞪口呆看着马空成瞬间就将一堆零件组装成六四手枪,心里那个佩服啊只怕他在学校的时候教官都没有这么利索!心里不由得对马空成生出了一丝兴趣来。

    他虽然是科班毕业分配过来的学生官场中的事情却也略知一二,自然也知道观音镇派出所的这点事情不过,他不过是个三级警司所长的位子自然轮不到他,对于钱所长跟唐明清的争斗他也不甚了解他也不愿意插到里面去,他只盼着能立个功就有资本调到县局刑警队去

    因而,对于唐明清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虽然心里不齿却也鈈会搅和进去,女朋友几次三番的问他什么时候能调县城急得都快冒火了。

    “好了没有”马空成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嘚几个衣冠不整的警员大手一挥:“上车,所里面小刘值班!”

    刘晶倒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这个小镇虽然流氓犯罪团伙不少,却鮮有出现过人命案子的作为警察的他自然也想要去看一看的,嘴里就嘟嘟囔囔的说道:“以前指导员都是全体出动的!”

    马空成眉头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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