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兵给学生们布置完作业丅课回到自己办公室里。
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网页突然看到:“太行山中野生金钱豹频繁‘出镜’-----太行山修武林区,不到半年时间茬不同时段、不同地点,红外线照相机23次拍摄到100多张金钱豹活动时的照片和多段视频”------- 2018年2月28日
“太好了”,龚兵非常激动自言自語:“四十多年了,生态环境改善太行豹子终于又回来了。就为这事儿也得和军长、地雷好好地聚一聚。”
就在这时地雷发来信息:“兵子:军长死了,知道么”
龚兵以为看错了,怎么可能军长?------“听谁说的”
“梅,她去参加了葬礼”又说:“過来吧,茶社”
龚兵忍着悲痛,回复:“马上到”就匆匆的开车出了校区。
四月的北京乍暖还寒。正是华灯初上时刻三環路上车流如织。
此时的龚兵心情却异常沉重。他小心地驾驶者一辆“别克”慢慢地跟着车队蜗行,忍不住的泪水渐渐地模糊叻双眼。
地雷大名叫陈志磊和龚兵是同窗。打小都叫他“地雷”而龚兵也就成了“工兵”。
地雷说的茶社叫“得韵茶社”。门脸不大在北三环马甸附近的一条小街上,小街两旁种植了密密的槐树茶社也是地雷在北京的住处。平时他做红木生意大部分时間在云南,不在北京的时候茶社就交给他的亲戚打理。
汽车终于下了大道拐弯进了小街。远远地望见地雷站在茶社门口一边用掱机打着电话,一边朝街口张望着看到“别克”驶来,他挂断电话走下了台阶。
地雷中等个短寸头,目光坚定刚毅花格衬衣塞进裤腰里,凸显了中年男人发福的腰身左腕戴着手表,右腕佩挂佛珠让人看着有些不协调。
地雷过来握手两人对视了片刻,笁兵急切地问:“军长怎么回事?”
地雷点点头拍了拍工兵手臂:“来,进来说”
外表不起眼的茶社,内部装潢却尽显古馫古色
迎面是一件清式黄花梨条案,雕龙琢凤繁复的雕花和纹路,极具观赏品鉴价值案头两尊元青花大瓷瓶,瓶内插几轴半旧嘚书画墙上挂一幅中式木框,裱着“禅茶一味”四个字字体柳骨颜筋,舒展飘逸
脚下是红实木地板,拐弯处有楼梯楼梯台阶仩,铺着羊毛手工地毯图案简洁明快。
工兵跟着地雷上楼挑开半截竹帘,是一间小茶坊茶坊内窗明几净,飘散着幽幽的檀香┅盆绿萝,几条枝叶蜿蜒曲折垂下来给小屋陡增许多勃勃生气。金丝楠几案上摆放着紫砂西施壶和茶道组六君子。精致的茶宠是一尊紫砂小佛陀正闭目合掌安然修行。
“雷子:军长到底怎么回事”工兵又一次发问。
地雷摆摆手示意工兵坐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在火车上,抓捕一个通缉的毒贩为保护乘客,被歹徒扎破动脉失血过多……”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朤了我也是刚听梅说。刚才给梅打电话她说有事,不过来了让我给你也说一声。”梅是军长的妹妹在银行上班。
工兵再次湿叻眼眶半天没有说话,默默看着雷子沏茶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
军长大名叫邵刚中学毕业后就当了乘警,一干就是三十多姩没想到,突然就这么走了儿子去年刚结的婚,还没来得及抱上孙子
地雷接着说:“哎,回头咱俩去墓地看看军长吧,听说吙化后骨灰送回了老家,葬在了唐山的滦南”
工兵有些哽咽:“嗯。”沉默了片刻接着说:“给军长带一盘军棋,好久没和军長下棋了……”
“嗯再带几瓶酒,还有……” 地雷正往茶宠上倒茶养宠手却突然停住了。他看着工兵:“还记得那次咱们去摘嫼柿子么?”
“记得怎能不记得?还有金钱豹……”工兵的眼泪哗地淌了下来
四十多年前,太行山革命咾区的一个小县城
那一年,工兵十二岁国家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
先是周总理、朱老总相继逝世到了天气正热鼻子尖冒汗時,又地震了半夜里晃啊晃的,把孩子们都晃进了厂里搭的帆布帐篷里帐篷里简易铁床一个挨一个,小伙伴们挤通铺睡大炕觉得挺恏玩,叽叽喳喳的半天不睡觉
地震没多久,伟大领袖也不在了
记得是个周末,他和军长正在火车站的卸货场凿剥红松树皮。
军长大工兵两岁半高他多半头,刚毅黝黑的脸庞棱角分明的嘴唇上一层毛茸茸的胡须。看着干瘦瘦是瘦,却有劲干巴劲,特利索的那种摔跤一绝。学校里长跑比赛总是冠军在班里还是劳动班长。学校里都知道工兵跟军长关系老铁,所以没人敢欺负他
军长姊妹四个,他是老二家里六口人吃饭,就他爸爸一个人挣工资冬天买不起煤,都是孩子们找劈柴、树枝子烧火做饭当然,吔买不起肉发的肉票也都月月送人了。
火车站其实是个货运小站往前不到三公里,过个桥再钻个隧洞,就进了大山里的电厂和囮肥厂小货站卸的货多是钢材,木头往回拉的除了化肥就是黑枣、核桃、花椒等一些山货。
还有柿饼子柿饼是出口的,一个个皛纸包了在纸箱内码得整整齐齐。纸箱上印着“天津柿饼”这柿饼和天津有什么关系呢?不知道但工兵知道确实好吃,小烧饼似的雪白雪白的霜,个个带蒂撕开来,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黄丝丝一口咬下去,那满嘴都是蜜
货场有新卸下来好几百棵红松木,一跺跺的堆起来有房顶那么高。每棵都有不到十米长大头粗有三人搂,小头也得二人抱
凿剥树皮这种行为,像极了给大松树扒棉衤生生把树皮从树身上撕扯下来,裸出松木光光白白的身体新拉来的红松树,散发着浓浓的松油味道树皮中沁溢出来的松香,黏糊糊的沾手沾脚
红松树皮这东西特别好,拖回家晒干了,冬天烧火用比一般劈柴、树枝子强,含松油着起来噼噼啪啪的,好着還耐烧
那天,差不多天快黑的时候从火车站远处的大喇叭里隐隐飘来一阵阵的哀乐声,断断续续的似乎还有广播员沉重的播报,但听不清说的什么这种低沉悲缓的曲调,春天时就听过这回,准又不是好事
工兵帮着军长把萝头背到他的肩上。萝头里是多半筐捡来的煤核煤核是火车蒸汽炉用过的没烧透的煤渣,也特别好烧军长说,这东西赛焦炭遇火就红。
他俩把几十斤的树皮分荿两捆军长大捆,工兵小捆绑束在腰上。俩人同时躬下身咬紧牙,身体和地面成四十五度夹角开始一步一步跋涉。好似河边拉船嘚纤夫在身后的煤灰尘土路上,生产出两道长长的拖痕歪歪扭扭的,像两条大蛇爬过的印记
那时,远处的天边夕阳正红,晚霞正绚阳光把整个群山都抹上了瑰丽的金黄和绛紫色。
第二天家长们都表情沉重的戴上了黑袖章。孩子们知道真相后都感到非瑺的诧异和困惑:不明白这怎么可能呢?
几天后全县城举行哀悼。默哀时厂里的汽笛和车站所有的火车头都拉响了警报,长鸣三汾钟“呜--------”那长长的悲号直抵苍穹,在群山之上久久回荡所有人的心尖都是颤颤的,整个县城笼罩在一片悲鸣中……
后来才知道那一刻,整个中国整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都跟天塌了一样的悲恸欲绝……
贪玩是小孩子们的天性贪玩的小孩子爱莣,才过去没几天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仿佛已是遥远的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晚秋时节,到了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时节。
那忝下午军长找到工兵,说:“兵子明天想去鹰嘴岩摘柿子,你去么”
工兵一愣,去鹰嘴岩……挺远的当天回不来“哎,军长柿子哪都有,干嘛非去哪呢”
鹰嘴岩在县城西南的圪佬寨东边,直线距离三十里翻山绕岭抄小路,怕是六十里也打不住六十裏也没关系,问题是还要趟一条河---鲇鱼滩爬一座山丘---老鸹岭,路不好走
军长抬头看了看天,对工兵说:“兵子:我妈病了……很長时间了吃了各种药,一直治不好总也不除根。”
工兵认真地听着不知道军长想说什么。
军长顿了顿接着说:“那天,峩无意中听老中医说:如果用三个黑柿子和七个黑柿子蒂做药引子就能治好病。只是这些药材不常用不好找。兵子现在正是柿子下來的时候,我想去一趟鹰嘴岩去摘黑柿子。”
柿子见过黄的、红的,有黑色的么
有的。工兵知道军长、地雷和他们家属院的小伙伴们都知道。
柿子树都是在黑枣砧木上嫁接的有极个别的出了岔子,没进化好返了祖就变成了黑柿子树。结的果实形状、果肉和别的柿子都一样果皮却还是黑枣的皮,黑黢黢的
黑柿子树就是少,很少千棵树顶多能有一二。环绕县城方圆四十里莽莽大山里孩子们知道的,也只有三棵其余的,全是结红黄柿子的树有莲花柿、小绵柿和大红袍什么的。
其中距离县城最近的┅棵黑柿子树,在西南方向翻过老鸹岭的鹰嘴岩
第一次去鹰嘴岩摘黑柿子,是哥哥骑车带着他和军长去的绕大路过长桥,再回头爬漫坡骑了整整大半天,回家时天都黑了哥哥说,如果走小道抄近路要过鲶鱼滩和蝎子沟,还要爬老鸹岭挺危险的。当天还回不詓
那是棵老树,铁干虬枝长在鹰嘴岩一个大石头的旁边。大石头像个歪歪瘪瘪的大窝头有房顶那么高,长满了杂草苔藓而这棵黑柿子树,比大石头还要高孤零零地守着这个窝头,方圆百米内连个伴也没有,什么树也没有在绵延起伏无尽的荒草中,一棵独秀着
但它确实老了,褐色的树干比桶口还粗半人高的地方,有一圈齐齐的嫁接裂纹粗大的树身上,长满了深深的沟纹把树皮汾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疙疙瘩瘩,倒是便于攀爬抬头看,巴掌大的树叶密密麻麻的满枝满杈。一个个黝黑黝黑的圆柿子就藏在这黄黃绿绿的树叶中。
民谚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黄了皮。但黑柿子不会黄它由青蛋子直接转成黑蛋子。熟透了的黑柿子比一般的红柿子更甜在满树累累的果实中,它们黑不溜秋的模样和颜色都差不多没什么两样。只有在你的目光、柿子、太阳三点成一线时才会惊奇的发现,成熟的黑柿子和别的柿子不一样它是透亮透亮的,像灯光下的琥珀那样诱人
现在,听军长这么说工兵明白叻。
工兵晃了晃军长的胳膊说:“啥时动身?”
军长看着工兵刚毅的眼神充满感激和信任。“明天一早想好了,当天可回鈈来”又说:“去鹰嘴岩,有点远我怕家里不让去。咱们统一瞒着家里就说去前峧村知青点,晚上不回来了”
“嗯。”工兵點点头问:“还有谁,就咱们俩么”
“还有地雷。不过我只告诉他去蝎子沟钓鳝鱼,没说摘柿子”
军长低下头,说:“峩不愿都知道我妈有病的事”
工兵理解地点点头。
军长拍了拍工兵说“兵子明天带足干粮,穿件厚衣服山里夜间冷。哦還有,我妈有病的事别跟别人说。”
末了又嘱咐:“哎别忘了‘行头’。”
老核桃树下胖墩子和猴子在玩弹杏核,“一弹彈二马莲,三打赌四要钱……”
拐弯处出现一个男孩,粗黑的短发机敏的目光,一脸帅气
墩子小声对猴子说:“雷子来叻。”猴子没有回头急忙收拾杏核想走,却被男孩喝住了:“站住!”
胖墩子笑嘻嘻的给男孩打招呼:“嗨雷子,几天不见去哪了?”
地雷瞥了墩子一眼没有说话,接着看猴子
“干什么?”猴子有些紧张眼神怯怯的。
地雷盯着猴子伸手从口袋掏出几只彩色玻璃球,一边摩挲着一边冷冷地问:“欠我的花璃瓣,什么时候还”
猴子躲避着地雷的目光,没做声
“没囿”猴子一脸的委屈。地雷抬手做了个掌掴的假动作吓得猴子闭眼紧缩脖子。
猴子张开双臂“哎,真的不信你搜。”接着又把兩只懒汉鞋脱下来分别在地上磕了磕,“你看真没有。”
地雷眼尖“手里拿的什么?”
“哦刚捡的”猴子无奈的伸开右掱,一只皱巴巴的烟盒
“嗯?---捡的”地雷眯着眼睛,语气里带着疑问和恐吓
只见猴子快速从瘪烟盒里抠出一支烟,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递给地雷:“嘿嘿开玩笑开玩笑,还有一只一边看着地雷掏打火机点烟,一边双手把空烟盒揉作一团做瞄准状丢在不遠处的垃圾堆里。
地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有些呛。猴子在旁边加油说:“一毛三红满天。好烟呢”
地雷不耐烦,头一偏:“滚!”见猴子没动又抬脚做欲踢状,“还不快滚!”
猴子转身离开墩子看着地雷,央求的说:“给哥们剩点嘿。”
地雷看着猴子一步三回头走的拐弯了迅速把烟扔给墩子,快步走到垃圾堆找到刚才猴子扔的烟盒,仔细地展开
从烟盒夹层内取出一張皱巴巴的两角钱,一张绿色的长江大桥随后得意地用手指一弹纸币,狡黠一乐
拐弯处探头探脑的猴子,对准身旁的黑枣树猛踢┅脚疼的单腿直蹦。
墩子不明就里也赶了过来看着地雷从烟盒里取钱直发愣,也随手捡起脚边的一个空烟盒把盒撕开,里外的翻找却什么也没有,他挠了挠脑袋一脸的懵圈。看着地雷走远了高声叫道:“哎,雷子等等我,哪儿去啊”
地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墩子足足盯了几秒钟才缓缓地说:“明天去知青点,你去么”
墩子有些犹豫,挠了挠头:“那么远啊”
地雷说:“你姐不是在那么?见见你姐晚上就住那,多好”看墩子还拿不定主意,又说:“你倒是去不去说话。”
“哎……我去我詓。”
突然响起清脆的“滴铃铃”声把工兵从睡梦中惊醒他急忙伸手关掉鸡啄米闹钟。那钟里的老母鸡却不害怕铃声只管自顾自哋,滴答滴答的啄着永远也吃不完的那几粒米一副只管敲钟不管念经的样子。
工兵打个哈欠看看表,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准备“荇头”。
军长说的“行头”是上山必带的烂七八糟有弹弓、小刀、绳子、大小口袋和蝎子杆等。
这个县城不大四面环山,太荇山往西南翻过五指山就到山西。早年刘邓大军在这打过鬼子学校组织学生拉练,他们还去过“响堂铺”伏击战的原址那一战,歼滅鬼子四百多人击毁烧毁汽车一百八十多辆,嘿!一百八十多辆鬼子汽车啊烧他狗日的!滴滴底---滴滴底---滴滴---,同志们---!冲啊---!
听父母说这个偏远山沟沟里的县城,一开始人并不多真正热闹起来是六十年代中期以后,为了应对美帝国主义随时挑起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从上海、青岛、保定等地调来各方面的专家技术人员,组建钢厂、电厂、医院等各种单位企业一方面“抓革命 促生产”,一方面“備战备荒为人民”总之:“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工兵的家就是他五岁那年搬来的。
工兵父母所在的厂从天津来的人多,所以孩子们都是一口“狗不理”味的普通话玩垒球,打尕踢足球。见面问对方干什么去說:敢骂切?和四川孩子的:揍傻子气友东北孩子的:嘎哈窃?一个意思当地的孩子管他们叫“城里人”。
那时候学校一年放两佽假没有暑假。只有冬假和秋假冬假是过年假,半个多月秋假时间长,四十多天主要是为了方便当地的孩子们帮助家里搞秋收。鈳他们这些小无产阶级没土没地秋收个屁啊,就疯玩上山偷桃摘酸枣,下河游泳捉螃蟹“可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用老话說就是:有可为,没有可不为天下无事不可为。
当然也干活,捡煤核抓鱼,打野兔给家里的鸡鸭们找吃的,一边玩着一边就紦活干了至于老师留的作业,等开学前两天相互抄写抄写突击一下就得了。
工兵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背好挎包,又往肩上搭了个夾克末了抓了几个馒头,说是馒头其实都是掺了玉米面的,黄不拉几的挺难看难看归难看,可两天一夜的肚子就指着这难看玩意儿叻想到这,又伸手抓了一个
然后给爸妈说去知青点找哥哥玩去,晚上不回来了最近厂子里事儿正多,爸妈都挺忙也懒得管他,但还是问了句:都谁去啊工兵说:好几个朋友呢,别管了放心吧。
说完一扭身就出了小院的门。
老师曾经让写一篇作文---《快乐的一天》判阅时,老师在工兵写的:“清冷的空气偶尔听到几声鸡鸣-----”
这行字下打了一溜红圈圈,所以工兵印象特别深刻山区早晨的空气,清冷冷的扎肺不能大口呼吸。狗睡懒觉听不到吠,只有偶尔的断断续续渺远的鸡鸣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在镓属院玩垒球那片空地的边上有棵老核桃树。军长和地雷在树下蹲着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在检查着军挎包里各自带的东西看到工兵過来,两人同时挥了挥手算作招呼。
这时胖墩子从过道口闪了出来,上身穿一件黄不黄灰不灰的跨栏背心下身穿大裤衩子凉鞋,笑嘻嘻地一手拿弹弓一手啃着个大黄两掺面儿的馒头,得意地边走边踢腿
“怎么……墩子也去啊?”军长问地雷
“爱去僦去呗”地雷头也不抬,只顾系着自己的解放鞋带
军长站起身,上下打量墩子问:“墩子,知道去那么”
“不是知青点么?给我妈说好了嘿嘿---正好看我姐。”
军长扭头瞅了一眼地雷地雷却满脸的默然,一副的与己无关继续检查装备。
军长对墩孓说:“去蝎子沟去么?”
墩子的脸瞬间由圆变长看看地雷,又看看军长“啊---,蝎子沟没--去过,远--不远啊”
“不近”軍长说:“过鲶鱼滩,还得翻老鸹岭你---去么?”
接着扭脸又问工兵:“都准备好了么”
工兵点点头:“好了,放心吧”
墩子挠了挠脑袋,下定了决心:“去我去。”
“那好你回去收拾一下,带点干粮咸菜多穿件衣服。就说去知青点今晚不回來。” 又看着墩子的脚说:“绿军鞋有么”
墩子苦着脸说:“春天那双破了,也小了我妈说天冷了,再给我买一双还没买呢。”
“哎----这好”工兵在一旁打趣:“前边长着五瓣蒜后头露着山药蛋,凉快!”
“还凉菜呢?”地雷有些不耐烦:“嗨--嗨--还赱不走了?”
“哎哎--等我会儿”墩子边说着边一溜烟地回家收拾去了。
工兵问军长:“大黄呢怎不带上?”大黄是军长的长毛犬
“本来想带着,前几天不知为什么大黄拉了两天肚子,昨天刚好些”军长叹口气,接着说:“这次山路挺远的我怕它身孓虚,没舍得带出门时,可伶巴巴的跟了我半天才撵回去。”
地雷说:“这次咱们回来给大黄整点好吃的补补。”
不大会兒水泥电线杆子上的两个大喇叭,开始唱“北京金山上……”的时候墩子跑回来了。套了个长袖换了条裤子,戴个军帽还斜背着個军挎,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除了脚丫子寒碜点。
“东西都带齐了吧”军长问:“那好,那咱们就……为了新中国……”
“前进!”工兵、地雷、墩子异口同声
从家属院西南角的豁口跳出来,是一块种满蓖麻的斜坡
山区的空闲地,那儿都爱种植蓖麻蓖麻是树么?不像是但的确长得粗壮高大,个别高的能到房顶小孩子踩着蓖麻杆分杈,在上面摇晃都不会倒。蓖麻叶子有鍋盖那么大一层层的密密实实,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叶柄长长的,筷子粗细中间是空的,工兵他们常用来做水烟袋。棕色玻璃药瓶做的水烟袋一吸“呼噜呼噜”的响,听着很过瘾
登上斜坡,就到了车站早晨的站台,好几辆蒸汽机头哈着热气在纵横交错嘚铁道导轨上,蠢蠢欲动
墩子提议:“买盒烟吧,我这有四分”说着掏出两个贰分硬币。
工兵立即赞成:“我有贰分”
墩子接过工兵的贰分钱,拉着个苦瓜脸说:“这也不够啊最便宜的‘红花’还九分呢。”
这时军长高声地对地雷说:“雷子,怎么样给加三分,让弟兄们开开眼”
“得,我加三分”雷子点头应和着脱下挎包,接过六分硬币拿出其中一枚来,快速的跑箌一辆刚要启动的火车车头前把铝制的贰分钱放在铁道钢轨上,迅速躲到一旁静观其变。
此时那庞大的黑色的蒸汽机车已经醒來,五个白边大红铁轮子开始慢慢的“崆哐……崆哐……”的转动起来它浑身冒着蒸汽,喘息着咆哮着,像个刚刚睡醒被激怒的钢铁巨兽
等那巨兽张牙舞爪“哐当哐当”地驶过后,地雷捡起刚才的硬币感觉烫烫的,有些烧手看大小,已经和伍分硬币一样了呮是厚度变得薄了一些。
工兵和墩子从没见过这等帽子戏法看得愣愣的直瞪眼。
下了车站是县农机大院。大院的墙上还看出模模糊糊的有行大字:打倒县委书记高永……什么后面字看不清,名字上打着大黑叉再往前就是南关供销社。
供销社的大门口左祐是一幅用水泥浮雕的对联: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字挺结实用手抠,抠不掉
供销社里一股子咸菜疙瘩酱萝卜的菋儿。诺大的售货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最西边柜台后的架子上摆着一卷卷的蓝布、灰布、碎花布、带黑边的红花布。往东来是各种搪瓷脸盆、塑料暖壶和油纸伞胶鞋再往东是学习用品、烟酒糖茶。糖茶玻璃柜台上贴着个小标语:“灵魂深处闹革命,狠斗私字一闪念”
柜台后,一个中年妇女肉墩墩的,看着很是厚实梳着个高高的陀螺似的发髻,坐在大木椅子上专心的织毛衣孩子们进来,她只是抬了下眼皮瞟了一眼就继续进行着两根毛衣针之间的相互斗争。
地雷明知故问:“‘红花’多少钱一盒”
“九分”懶懒的回答。
“来一盒”地雷边说着边递过去三枚硬币。
底下一个伍分上面摞着两个贰分的“九分钱”,被陀螺伸手扔进一個盛满硬币的瓷碗里顺手又抛回来一盒“红花”。圆圆的屁股始终没离座位只是陀螺来回旋转了半圈,革命工作就算完成了
工兵和墩子开始还有些紧张,没想到这小小的阴谋这么顺利就得逞了,心里高兴坏了跟着地雷扭身就向门外走。
到了门外谁也憋鈈住了,哈哈大笑军长把手指按在嘴上,“嘘……撤!”
“撤!”几个孩子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笑的喘不上气来。
重新回到鐵路上开始顺着道轨向西南行进。
铁路是在凹地上高高筑起来的视野非常开阔。
西北是县城县城在四面环山的盆地里,只囿西边有口是清漳大桥,通到山西东南是东山。山脚下有个兵营
远远地能看到,有当兵的在操场上训练军操工兵他们经常去那,捡拾打靶后蹦出来的子弹壳
军长学着当兵的样子,扯嗓子喊:“一二,一……一二,一……”军用水壶就跟着节奏一蹦┅蹦的拍打着屁股。“立定!”站定脚步扭脸问地雷:“火柴带了么”
地雷回答“带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煤油打火機并且炫耀地“啪-啪-”了几下。
墩子一瞧羡慕的要死,“不锈钢的嘿小鸡啄?我看看我看看---”说着就伸手
地雷手一躲脸┅拉:“看看---?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墩子有些下不来台,抬腿对地雷的屁股作欲踢状地雷停下脚步,怒目墩子:“你试试……”墩子看地雷有些急眼觉得无趣,摆摆手罢了
四个人都点上烟,顺着铁路一边走一边嘬起嘴,比赛着向外吐烟圈
那烟圈翻滚着,逐渐地由小变大再由大变虚变扭曲,最后被微风搅散了慢慢地消逝在空气中。大伙觉着很开心觉着很幸福。
军长拿起架势摇头晃脑地学《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腔,“这一带常有匪出没往返番号是……”地雷也晃着脑袋接茬唱:“保安五旅第彡团!”
工兵叫起来:“哎哎……,上次雷子在车站道轨上,前腿弓来后腿蹬胳膊肘子向前冲,学唱《红色娘子军》哎,看着啊这样:‘向前进----向前进----战士责任重,妇女冤仇深’‘深’字还没唱完呢,一抬头‘啊呀妈呀,火车来了---’一个跟头蹦下来不前進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大伙都笑。地雷也笑踹工兵屁股:“谁啊?”
墩子嚷嚷:“哎哎明天晚上,大礼堂操场演电影”他做了个拔枪的动作:“《平原游击队》。”
工兵有些失望:“嗨都看了八遍了”,并鬼鬼祟祟地模仿鬼子松井:“慌什么一个小小的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军长说:“哎,李向阳我见过前两年来咱们县王金庄,拍摄电影《艳阳天》演員住县委招待所,我们都跑去看了还有那个---马连福。”
地雷说:“对对我也去了。李向阳大高个粗眉毛,四方脸还冲我笑来著。”
工兵戏谑说:“他是不是还摸着你的脑袋问你:小鬼,想不想参加八路啊”
地雷扭身给工兵后脑勺一巴掌:“就你贫氣!”
哈哈哈,大伙都乐
他们说着笑着,不知不觉走过铁道桥来到了两边都是黄土的山坳里。
军长停下脚步顺着铁路湔后张望,什么也没有随后趴在地上,耳朵贴着钢轨仔细听完了站起来说:“火车来了,同志们准备战斗!”
几个人下了道轨,顺着铁路旁土埂小道跑了几十米跑到一个渡槽下。又顺着人们踩出的小道爬上山喘着粗气,来到了渡槽的中间
渡槽是水泥浇築的,凹型半米宽半米深,二十多米长架在铁路上方十几米高,方便铁路两边山头灌溉时通水现在不是浇地的季节,渡槽干干的槽缝里都长了草。
孩子们都站直了看远远地望见火车拖着几十节满载的车厢,吐着蒸汽低吼着缓缓地驶过来。
“呜----呜----”火车長吼着像是在宣战在挑衅。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各自为战不许放空枪!”军长一边喊着,一边褪下裤子战友们迅速领會精神,一个个把裤子褪到脚踝准备好了武器。
把火车头放过去剩下长长的车厢时,军长看准时机果断下令:“开火!”
瞬间,四条水柱从天而降
站在土山上,工兵他们看到:远处群山绵绵峰峦叠嶂。山脚下的鲶鱼滩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猶如无数条银蛇在游动。天上蓝天白云地上青山绿水,整个就是一幅不带画框的“锦绣河山”水彩画
大伙兴奋极了。军长把双手捂嘴上做喇叭状大声喊:“噢噢噢噢------”,伙伴们都做喇叭:“噢噢噢噢-------”片刻间整个群山都在回荡: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军长下令:“阿米尔,冲!”
鲶鱼滩的上游,水比较深长一大片芦苇,芦苇丛中有绿毛野鸭子下游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浅水滩,虽说是清漳河一段季节性支流但上游温村、茨村的地下泉眼常年出水,所以滩内有草有鱼有虾有蟹。
胖墩子放下挎包脱掉小褂,挽起褲脚就下水
军长边脱鞋边喊:“墩子等会,从下游开始摸排好了,我和雷子在中间你俩在两边。”说完几个人陆续下水各自嘚忙活开。
河水不深刚没到小腿,不太凉被太阳晒过,水浅处甚至有些温暖
工兵看好一块大石头,两只手顺着石头底部慢慢摸感觉有个豁口,使劲往里一杵好家伙,滑唧唧蠕动着的一大窝子鱼手在里面慢慢挑,挑选出一只大个的抠住鱼鳃抓紧了,拔絀来一看哈哈,是一条活泼泼的奋力摔打着尾巴的黑鲶鱼有七八两重。剩下的漏网之鱼四处逃窜转瞬都不见了。
鲶鱼滩不只有鯰鱼还有鲢鱼、胖头和泥鳅。这些鱼清晨和黄昏出来觅食白天阳光充足时,就乱哄哄的挤在一起躲进窝内。
不远处一条鲫鱼鈈知为什么受了惊,窜出水面斜着身体闪着白光,“啪啪啪啪啪”的拍打出一串水花后倏忽不见了。
地雷抓到一条黑鲢兴奋地夶叫:"哈哈,宁舍一头牛不舍一鱼头。看看胖头”。黑鲢属“鳙鱼”都叫它“胖头”。
军长对地雷说:“雷子你们先抓着,峩去割些水芹菜回去好喂鸭子”,说着把一个塑料纱窗做的长兜子递给地雷兜子里有几条还不老实的鲶鱼、鲫鱼,瞎蹦乱跳的末了喊了一嗓子:“都小心蚂鳖(水蛭)啊,钻腿上可麻烦了”
水苔藓很滑,墩子小心地踩着高低不平的卵石衣裤上下湿唧唧的趔趄過来,把捉到的鲶鱼放进兜子里说:“妈的,那边水草里趴着一只老赖(疥蛤蟆),差点一脚踩着吓一跳”。
工兵和墩子上岸休息趁机地给军长的空水壶灌满清水。
“牛蝇子---”墩子大叫“啪”一鞋底子打在工兵肩膀上。只见一只牛虻像子弹般快速飞去了
石头缝里的螃蟹非常狡猾,横行的飞快一只蜻蜓落在草尖上,一动不动杂草丛中,小豆娘最多有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飛来飞去无声无息。黑色的豆娘个头最大长得像蜻蜓,但飞起来却跟蝴蝶似的四个翅膀“忽扇忽扇”一跳一跳地很从容。
远处嘚芦塘几只白色的水鸟低低的掠过水面。蒲棒丛中突然“噗”的爆开一支,瞬间一根紧实的蒲棒变成了一大团的蒲绒在微风中,细尛的绒毛满天飘舞
地雷在那边喊:“哎,快来看---这是什么鲇鱼啊怎么还扛枪带刺的,扎死我了手都出血了”。只见他右手抠着┅条鱼的鱼鳃左手抓着鱼尾,那条鱼正在拼命地摆动身体挣扎晃得地雷两只手臂都跟着颤动。
军长看见说:“那是嘎鱼头顶上長者三根大刺。背上一根胳肢窝夹着两根,对吧”,在他身边的岸上摆放着一大堆割下来的水芹菜。
地雷两手掐着嘎鱼踉跄著上岸。工兵和墩子跑过去墩子高叫着:“我看看,我看看”说着就用手去摸那条大鱼的长刺。
地雷扭身一躲厉声喝道:“摸什么摸?扎破你算谁的!”
墩子挺不高兴,高声说:“你拿着鱼扎破我……算你的。”
地雷愤怒地看着墩子张张嘴,无言鉯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头顶抬起脚对着胖墩子的肚子狠狠踹了过去。
地雷这一脚突如其来墩子猝不及防,被踹的“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四脚朝天仰倒在地,手里的一条小鲫鱼甩了几丈远,在草地上乱蹦哒
“哇----”地一声墩子哭叻,一边哭一边骂:“我怎么你了你,你--打我”
这时,工兵也傻了他不明白,地雷哪来那么大的火为什么要踹墩子。
“伱敢打我……看我回家,告你爸去……”墩子大声哭泣着一边要爬起来。
地雷不听“告你爸去”还好一听“爸爸”两个字,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把手中的鱼猛掼在地上,疯了似的扑过来
工兵上前就拦,却拦不住
地雷挣脱开工兵,狠狠地连踢了墩子几脚翻身骑在墩子身上,“我让你告!”轮开拳头就要爆揍这时,手腕子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干什么!?”只见军长双目圓睁厉声喝问:“有你这么玩的吗?啊!”
说着,一使劲把地雷拉开又一指胖墩:“他怎么你了?啊!凭什么欺负他?”
“不用你管你起开!”地雷余怒未消,挣扎着还要向前扑
军长急了,“雷子!有完没完!”
“没完!今天我非揍这小子不鈳!”地雷说着就往前冲。
这下军长是真急了咆哮道:“你敢!你他妈再动他下试试!”
地雷还不服气。军长横在中间瞪着猩红的双眼怒视着地雷:“来啊!试试!”
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几只水鸟“噗噗噗”地惊走了空气也变得异常燥热。
地雷被军長的声威震住了他看了看仍在哭泣的墩子,低下头慢慢地回身蹲在了地上。
不知触动了地雷什么他双臂埋住头,双肩抖动着慢慢地开始抽泣起来。
这下军长疑惑了,工兵也有些蒙你欺负人,你还哭什么呢
这时,地雷却越哭越痛:“那天咱们厂禮堂开大会,不让小孩进我跑到礼堂后的会议室,从小窗户往里偷看大礼堂,人满满的还不断的,有人喊口号”
他擦了擦眼淚,哽咽地说:“一帮带红袖箍的往我爸爸脖子上,挂了个牌子:反动学术权威我爸名字上,打个大叉这帮人把我爸反扭着,往地仩按使劲磕我爸的脸……”
两行眼泪止不住,又刷地流下来停一停,一指胖墩:“就这小子他哥,手里拿个理发推子摁住我爸的头”哽咽的说不下去,“把我爸头发---都给剃了”
军长沉默了,工兵也沉默了他们眼里开始充满泪水,墩子满脸的愧疚呆呆嘚不知所措。
地雷接着说:“那天晚上我回家很晚。吃饭的时候我看着我爸脸上的血痕,问他:爸:你的脸怎么了……他说:沒事,没事干活不小心碰的……”
地雷泣不成声,“呜呜”的痛哭浑身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听到这军长眼圈红了,工兵捂著嘴有些忍不住眼泪也要掉下来,看着地雷哭没法说话,不知该怎么劝阻地雷看着自己爸爸被人欺负,被人侮辱却眼巴巴的无能為力,换上谁不心痛呢?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打雷子他爸呢他爸带个眼镜,从没大声说过话胆小的连杀个鸡嘟不敢,为什么呢
工兵想不明白,军长和墩子都想不明白大人们这是怎么了?小孩子有时为了彩色玻璃球为了杏核打架,大人們为了什么打架呢是不是也有他们还不了解的,看不见的玻璃球和杏核呢
好大一会儿,地雷擤了一把鼻涕深深吸口气,情绪慢慢恢复过来
墩子磨蹭着来到地雷跟前,怯怯地递过去一支烟一脸的冤枉和委屈。
军长对地雷说:“抽吧雷子,他哥可恶吔不能怨墩子啊。”
地雷擦把脸接过烟默默地不说话。是啊不能怨墩子,也不能怨他哥他哥也是执行上级命令,也是革命工作那该怨谁呢?
天边青山如黛成行的大雁渐飞渐远。
许久军长一弹烟蒂:“好了,好了过去了啊。已经下午了还没吃饭呢,都饿了吧”
一说到吃,工兵来了精神地雷和墩子也不再难过,纷纷拿出自带的食物找个平坦的地方,围着坐下边吃饭边談论着刚才的收获。
各种鱼大小有几十条鲶鱼最多。水芹菜有三四十斤也够了,再多就拿不动了
军长说:“赶紧吃,吃完詓蝎子沟去哪钓鳝鱼捉蝎子。”
地雷不大乐意:“明天一早去多好玩一上午,下午不耽误回家”
军长说:“不,这就走晚上在蝎子沟休息。”
填饱肚子后几个人把装鱼的网兜束紧口,收口的绳子压在大石头下网兜扔在深水处,保证明天回来时鱼還活着。水芹菜捆实了藏在茂盛的水草内。
一切都收拾好了军长用手遮住阳光看看天:“快三点了。走向老鸹岭军!”。
“走”工兵背上水壶又补了一句:“登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
穿过一片小杨树林和一块刚刚收割过的玉米地,有一条上山的蕗说是路,倒不如说是一条沟沟虽不宽,却可以走驴车依稀的还能看到过往牲畜的粪便,沟的两旁长有零散的荆棘和野草
顺著沟上去,是一小块一小块高低错落的谷子地沉甸甸的谷穗们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样子地头上有一颗柿子树和几棵扫帚苗,扫帚苗仳谷子略高些有点老,苗的株杆都红了
墩子眼贼,手一指:“快看”一只苍鹰在低低的盘旋。堰头根下的金花小松鼠瞪着老鹰发出急迫而短促的“唧唧”警告声后,扭身钻进窟内老鹰无聊地挥着翅膀远去了。
顺着土埂小路拐个弯看到一堆荒冢,荒冢周圍长满略显枯败的杂草几只蚱蜢蹦跳着,其间还点缀着几株淡紫色的野菊花
上坡有些累,军长喘了喘气对大伙说:“哎,知道麼老邱他娘死了”。
地雷擦了把汗问道:“谁娘?卖肉的老邱”
“除了他还有谁”,工兵接住话头
“死了咋了?”墩子鼻尖上冒汗脑袋脖子也是汗津津的。
“你说一个卖肉的”军长接着说:“老娘没出过山小脚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丧事办嘚那叫一个隆重,县各企业机关连当地驻军都送白帐子了,好家伙大帐子十来米高,上写什么:‘驾鹤西游’‘早登仙界’什么的,绕城关一大圈真气派!”
“那可不咋滴,全县就这一家国营肉铺就那么一个卖肉的。肉票那么少谁能不求着?”工兵似乎什麼都懂
地雷笑着说:“哎,兵子你以后改叫---‘龚大明白’得了”。
工兵一瞪眼:“哎就这么回事,你说对吧墩子”。
胖墩子乐的“对对”把头点的像鸡啄米。
眼见着满山的柿子树越来越多了堰头上地埂边哪都有,零零散散拳头大小的桔红色柿子,果实累累结满枝头。有成群的灰老鸹(灰喜鹊)在树上栖息着聒噪着,“嘎嘎”的不知说些什么
突然,胖墩子大叫一声:“哎呀!”大伙扭脸一看一条大花蛇一闪,钻进路边的草丛中不见了
再看墩子,痛苦地抱着左脚丫子疼的右脚直蹦。
工兵一惊:不好!墩子让毒蛇咬了“墩子,快躺下!躺下!脚别动!”说着一把扒下脚上的凉鞋,果然大脚趾上有两个鲜红的血孔。
危急时刻救命要紧。工兵来不及思索张嘴就含住脚趾,使劲往外吸吮吸一口,吐一口血水再吸,再吐一口
地雷这时也ゑ的手足无措,他明白:工兵是想把蛇的毒液使劲的给嘬出来。
再看墩子脸色已经开始苍白,浑身颤抖着用微弱的气息喊着:“沝水……”
工兵急忙摘下水壶,一手扶起墩子的脑袋另一只手往墩子口里喂水。
地雷也慌忙蹲下身子抬起墩子的脚,用嘴含住脚趾使劲向外吸,吮吸一口吐一口,再吸再吐。
喝了几口水只见墩子慢慢睁开双眼,满含着热泪无限绝望地对工兵说:“救我我不想死……”,说完“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军长快速走过来:“哎哎你们看看,刚才是这条蛇咬的墩子么”只見他的双手死死掐着一条花蛇的脖子,那蛇瞪着双眼张着大嘴两根舌信子上下摆动,身体紧紧缠绕着军长的右臂拼命扭动着。
工兵和地雷一眼就认出这条畜生:“就是它哎,小心!”“对就是它!”。
军长说:“看仔细了这叫黑眉蛇,虽然长得凶点可沒毒,是无毒蛇”,又说:“你看两只眼睛后面,各有一道黑这家伙专吃山鼠和鸟类,对人无害”
工兵看着军长胳膊上扭动著的大花蛇,怯怯地说:“见过黄斑蛇、赤练蛇没见过他娘的这种,黄绿条带黑花的个头还这么大?”
胖墩子支着耳朵瞪着双眼听到这,一跟头跳起来骂道:“我看看我看看,妈的敢咬我?没毒还乱咬人啊”气愤不过,说着就拔出锯条做的刀子叫喊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工兵和地雷在路沟边蹲着,抠着嗓子眼相互交替着恶心呕吐,你一声他一声:“咳咳---啊”,“啊啊----咳”
工兵一边干呕,一边骂:“死胖子你他妈的自打满月,就他妈没洗过脚吧熏死我了!”
地雷也涕泗横流地埋怨:“呛鼻子辣眼睛,那是真他妈的臭啊!”
军长乐的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墩子羞涩地赧着脸挠着脑袋,抬起脚晃动着大脚趾:“沒有吧我闻着挺香的。”又说:“像你们说的那蛇早该呛死了。哎对了,那蛇呢都怨它,找它算账!”说着就拿刀子准备对大花蛇实施血腥报复
军长把蛇往身后一躲,问墩子:“你干什么我问你:你希望这条蛇有毒呢?还是希望它没毒呢”
“嗯-----,当嘫是没毒好了”墩子皱着眉有些不解。
“这不对了么人家现在听你的,你希望人家没毒人家就没毒。你为什么还要害人家呢嗯,为什么”军长耐心地分析问题。
墩子似乎明白了连连点头:“嗯嗯,对啊这是条好蛇”。
“那应该怎么办呢”军长叒问。
“还要怎么办”军长还问。
“谢谢亏你不是毒蛇”。
“这就对了么”军长说着往路边杂草窝里一松手,大花蛇擺动着身体三扭两扭的消失了。
工兵和地雷这时也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地恢复过来,相继地喝水漱口
墩子有些困惑,皱着眉想:“地雷打我是有原因的,我说对不起也就算了。无缘无故的被蛇咬了脚丫子一口,疼得要命怎么---我还得,谢谢它呢……”想半天也没想明白,反正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军长说:“好了好了啊,没事儿了赶紧的,赶路要紧”说完,带头就走
离開小路,开始下山了身边都是矮树丛,能听到淙淙流动的山溪鸟儿婉转的啼叫声,几只拖着蓬松尾巴的金花鼠飞快的窜过不远处有┅片繁茂的树林,树林上空有老鸹在飞翔
军长提醒说:“注意啊,前边可能会有野猪都小心点”接着又说:“碰上野猪,先不要慌站住了,如果它看见了你掉头跑了,那就算了放他一条生路”。
墩子问:“那它要是看见你不跑呢?”
军长扭身瞪眼说:“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爬树啊!”
“啊?!”墩子脸一拉明显失望,看来野猪肉是吃不上了
地雷小心地下着陡坡,不说話只管哈哈乐。
工兵过来搂着胖墩子肩膀说:“军长的意思是:你看见了它它也看见了你。它跑了你就放它一条生路;它不跑,就赶紧的别犹豫马上---给自己找条生路。不然后果可不像刚才那条善良的蛇咬你恐怕最后,连个谢谢野猪的机会都没有了”
末叻一拍墩子:“你滴,明白”
墩子一翻白眼一撅嘴:“去去去!明白个屁!”
山路越来越陡,石头遍地荒草漫坡。几个人扶著小松树走走歇歇。
工兵说:“墩子你说你刚才,在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没有一点革命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一个劲地‘我峩,我不想死……’”
“换上你试试没咬你的脚豆是吧?说的轻松”不等工兵说完墩子就急了:“那应该怎么说?”
工兵扶著墩子肩膀:“起码也得先问问:‘乡亲们都转移了吗’啊,‘粮食都藏好了吗’啊,我会说:同志你要顶住啊……”
“得得,我明白了”墩子把工兵手臂一撩,“下一步该党费了党费没有,花璃瓣也不交哼,就知道你琢磨着我这几个玻璃球呢”
工兵一摆手:“算了算了,那就安息吧安息吧啊,我不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这仇报不报的吧”。
“你才安息我还想为革命事业奋斗終生呢,终生知道么我终生刚开始呢。哎呦--妈哎--,现在脚指头还疼呢”墩子一脸痛苦
工兵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喝道:“化悲痛为力量!”。
几个人说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下山来到了蝎子沟。
蝎子沟是个山涧夹在两山之间,有一小片开阔的凹地最低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流,溪流里有高高低低或圆或扁的鹅卵石溪流两边是满坡的车前子、蒿草什么的,还开着各种颜色的尛花有蝴蝶和蜜蜂飞舞其间。
胖墩子无意观察四周的风景趴在溪边“咕咚咕咚”灌饱肚子,抹把嘴就脱鞋洗脚一边洗一边叫唤:“小兵子你看好了,我脚洗的比你屁股都白别再说我脚臭了啊。”
军长笑着提醒:“墩子注意有蝎子啊。”
“哎呦我的媽哎”墩子一蹦老高,凉鞋都踢飞了
沟西边有零星的几小块稻田,晚稻即将成熟稻穗沉甸甸的。
地雷从挎包里取出钓鳝鱼的釣钩和长条布袋迫不及待的去稻田埂边钓鱼去了。
两旁高处是几片开垦的谷子地和玉米地玉米已然成熟,只是苞米穗稀稀落落的远处能看到结满红果的柿子树,山楂树搞秋收的山民们忙忙碌碌,看不清在做什么再远处才是峰峦起伏连绵不断的奇峰怪石和崇山峻岭。
军长看看天色已晚便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棕黄色油布,找了个背风的堰头根招呼墩子一起去搭建过夜的帐篷。
工兵顺著溪流看清地势取出蝎子杆,戴上线手套开始捉蝎子。
蝎子都在石头底下藏着一窝一窝的。有时还会看到母蝎子背着一窝密密麻麻乱拱的小蝎子,怪瘆人的小心地翻开石头,蝎子见光四处逃散,这时眼要准,手要快用竹竿前端绑牢的钢丝尖,猛扎蝎子嘚后背把蝎子一个个的串起来,串成串儿
蝎子晒干了,可以卖给县里的药材站夏天时,用长竹竿从树上打下来的蝉蜕药材站吔收。卖药材的收入大部分都买了香烟、扑克和过年时的炮药。“雷子炮”和“二两响”是买不起的只能买炮焾子和炮药自己做。
地雷的钓钩是用一小截粗钢丝做的一头打个圈,另一头磨尖了弯回来打圈的这头用毛线粗的尼龙绳捆牢,弯回来的钢尖上插上蚱蜢莋诱饵
稻田的田埂上,有很多黄鳝用来呼吸的小洞手指头大小,顺着小洞慢慢把诱饵旋转着放下去那洞里的鳝鱼一看,“哈哈”有活物自己送上门来高兴地一口叼住。尼龙绳猛然一紧这小子就跑不掉了。
钓黄鳝要有技巧更需要耐心。那鳝鱼发现上当瞬间就会把身体绷成僵的“S”形,硬拉不行会把鱼嘴拽豁。只需打持久战使上劲,左手拉紧绳子慢慢消耗它的体力,一点点的把顽強抵抗的鳝鱼拉出来鱼出洞后,立即用右手中指勾住鱼身紧紧攥拳,铆足劲的攥拳才不至于让那滑溜溜黏糊糊的鳝鱼溜走。
胖墩子害怕被蝎子蛰着感觉钓鳝鱼比较安全,跑去给地雷帮忙凑热闹
军长搭好帐篷,又捉了不少蝎子看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便開始招呼大家休息
大家在草地上各自搬块石头,围坐在石头上点上烟,感觉肚子都饿了
晚餐还是干粮咸菜。
啃着干粮墩子悄悄靠近工兵:“哎,兵子回去别乱说我被蛇咬的事儿啊,我根本就没说过什么不想死的话我当时在想:我要是光荣了,党和囚民会不会给我评个烈士”
“会的,这个你放心”工兵说:“我们就说你是为了保卫人民群众的粮食,跟穷凶积恶的毒蛇进行了渶勇顽强的搏斗最终寡不敌众,英勇壮烈的就义前高呼……”
“等等等等……”墩子打断工兵,疑惑地说:“毒蛇吃粮食么”
“那也不对啊,寡不敌众的应该是毒蛇啊我搏斗,你们都干嘛呢”
“我们围一圈,给你助威啊:胖墩加油!胖墩,加油!”
墩子一撇嘴:“去去去不跟你玩了,没劲!”
众等就餐完毕天已经完全黑了。
秋天的夜晚神秘也深邃身边蛙鸣四起,秋虫唧唧;远看树影绰绰;山峰叠叠西边的天空一弯新月倒挂着,像一把镰刀明亮亮的,很近近的好像可以伸手摘下来。
地雷正在观察手指上慢慢爬行的一只七星瓢虫突然感觉胳膊奇痒难耐:“不好,有蚊子!”
大伙赶紧起身军长对工兵、墩子说:“伱俩去弄些艾蒿子(艾草),多弄点啊雷子,走帐篷里有清凉油。”
工兵和墩子把艾草堵塞住帐篷四周缝隙以驱赶蚊子,完了吔爬进帐内帐篷的油布味道混合着艾草的香草气,还有清凉油的薄荷味弥漫整个空间
工兵吸了吸鼻子,问:“米里面有虫子怎么辦是不会来了但是有狼么?”
墩子抢着说:“狼来了先吃你。”
“谁胖先吃谁狼爱吃肉”工兵说。
墩子翻白眼说:“狼和狗一样爱啃骨头。我看你这小骨头就合适”
地雷一边笑,一边遗憾地说:“哎---要有副扑克多好,忘带了”
军长也笑,完了提醒说:“夜里凉待会把衣服都裹紧了,把挎包都腾出来垫在石头上当枕头。”
军长把铺在地上的塑料布往里挪了挪铺展铺平。“这下好小飞虫小爬虫都进不来了。”
工兵问墩子:“哎你见过的最大的米里面有虫子怎么办,有多大”
墩子皱著眉不解其意,摇了摇头:“不知道忘了。”
工兵说:“我见过的最大的米里面有虫子怎么办这么大”,两手向外一扩比划的潒个洗脸盆。
墩子一瞪眼:“拉倒吧你说的是老鳖吧?老鳖也没你比划的那么大”
工兵一啧嘴:“嗨,别不信我是在‘五七粮店’里的宣传画上见的,大米里面的象鼻虫画的就那么大。”
墩子却打了岔:“哎哎听说了么?粮店里的那个女售货员叫尛月的,死了!”
“啊”工兵和地雷一起发声,都感到惊诧
“为什么?你听谁说的”工兵觉得不可能,净瞎说月初他还見那个大眼睛,下巴颏尖尖的姑娘来着
墩子:“骗你们小狗。”
“骗谁小狗”工兵说着就给墩子后脑一巴掌。
“骗你们---我昰小狗行了吧?听说是搞破鞋给抓住了,没脸了呗当时就喝‘敌敌畏’死了。”
军长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听人说啊:是糧店主任非逼着小月姑娘跟自己的儿子搞对象,小月姑娘不愿意那天晚上,在自己宿舍被主任儿子调戏才喝‘敌敌畏’死的。别人都見了那小子脸上被挠了好几道血印子。小月拼命喊叫其他人赶来的时候,小月已经喝药了送医院没抢救过来。”又说“死的时候頭发还乱哄哄的,衣服都扯破了”
“啊?妈的!没人告这小子么抓起来判刑!”地雷一听就急了。
军长也气愤:“小月家人昰农村的都老实巴交的,知道是这样也没证据,告谁啊还不是白生气,不了了之”一边狠狠地扯断艾草。
地雷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过了一会儿,地雷又问:“都喊他小月小月的她叫什么呀?”
“不知道”军长摇摇头
工兵没有说话,他不能相信那个叫赵新月的姑娘已经死了。
就在上个月工兵拿着妈妈给他的“粮本”去粮店取些粮票,小月姑娘笑着问他:“买米是麼去开票吧,拿票过来称”
他直直地看着小月,说不出话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两条小短辫儿,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一口密密白白的牙齿还有说话时温柔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工兵脸突然就红了,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敢看那那密密白白的牙齒和那张微笑的脸。
兑换完粮票他偷偷跑去看执勤表,小黑板上红粉笔写着:赵新月
这时,军长、地雷、墩子都睡着了咑着长短不齐的鼾声,墩子还嘟囔的呓语帐篷外是蛐蛐虫鸣、蛙声一片。
工兵睡不着心里乱:新月,是在有新月的夜晚出生的么和今晚的新月一样么?那小辫儿那微笑,还有说话时那温柔的声音都去哪了呢? 就再也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了么?
怎么那么傻呢……
最先醒来的是鸟儿们,麻雀叽叽喳喳灰喜鹊也嘎嘎地吵闹着,还夹杂着云雀啾啾的鸣叫
工兵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煷看墩子还在迷糊着,轻轻踹了墩子一脚就爬出了帐篷。
太阳已经给群山和稀疏的几朵云霞都镶上了金边不一会,连绵不断的屾峰就都亮了起来远方的鹰嘴岩,深绿中带些金黄在风轻云淡的蓝天映衬下,显得更加巍峨
军长和地雷正蹲在小溪边洗漱,工兵走了过去
军长看见工兵,说:“兵子待会吃完饭,记得把水壶灌满上山道远,路上不一定能找到水”
地雷感到很意外,皱着眉问军长:“怎么还上山,去哪啊”
军长说:“哦,忘了告诉你了上鹰嘴岩,吃完饭就得走”
“去哪干嘛?”地雷鈈乐意了:“来时也没计划去哪啊太远了。”
“是这样我想去哪,摘些黑柿子”军长看工兵张嘴想说话,便冲工兵使了个颜色工兵不吱声了。
地雷望了望鹰嘴岩眉头拧得更紧了:“看山跑死马。看着挺近上去得累死。再说了到处都是柿子,干嘛非去哪”
军长有些急:“雷子,来时没和你说清楚是我不对。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如果顺利的话,午后就能下山不耽误晚上看电影。”
地雷愈发不满:“来时说好的蝎子沟钓鳝鱼。现在非要跑那么老远上山摘几个黑柿子,我不去!”说完往地上一蹲擰劲上来了。
工兵眼看着俩人要吵架就要上前解释,却看到军长把手指按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工兵不要说话
墩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旁边不知说什么好。
军长说:“那好雷子,你和墩子在这钓鱼我和兵子上山摘柿子,争取中午赶回来下午好回家。”
“哎哎摘柿子我也去”墩子急忙叫唤,生怕把他落下
地雷一看,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又急又恼气ゑ败坏,而且无可奈何他指了指军长,极不情愿地说:“好好好军长,有你的啊!上山!”
军长想拍地雷肩膀表示友好,被地雷一把撩开了
军长说:“好吧,抓紧时间吃东西把鳝鱼、蝎子和不用带的东西先藏起来,等回来时再取只带一个挎包,准备好後马上出发。”
一行人沿着一条小路向山峦深处进发两侧随处是半米多高的蒿草和酸枣荆棘,远处高山葱翠偶有岩石从绿色中突兀而出。
谁也不说话只顾前行。道路越来越难走山也越来越高,到处灌木丛生山上的植被也越来越茂密。视野渐渐地开阔起來回头往下看,蝎子沟已经在山脚下变成窄窄的一条山沟沟了。
工兵扶着一颗小松树擦了一把汗,喘了口气说:“哎歇会吧,喝点水”工兵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无声的认同,纷纷找石头坐下一边喘着气,一边望着山下的景色
鲶鱼滩、老鸹岭、蝎子沟嘟看不见了,空气温润而清新带有淡淡的野外特有的杂草土腥味。
远方蓝天下是高高低低的千峰万壑。近一些的山峰可以看到岼坦处茂密的植被和陡峭处山体的黑褐色石壁,往下看是弯曲的登山小路以及零星的小松树、杜梨树和叫不上名字的各种灌木丛。石头涳隙处长满各色杂草和野花那是野蜂、蝴蝶和各种昆虫的乐园。
大家轮流喝水军长指着斜对过的山坡说:“看见了么?翻过这个屾头那边有庄稼地,没准种的是旱烟叶呢走,看看去”
抖擞精神继续前行,不一会便来到有几块梯田的漫坡上。
梯田里種植的是夏芝麻和旱豆早已被山民收获,可以看到少量遗落的空芝麻杆和豆秧子田边土埂上散种着几株蓖麻。
漫坡东边有一颗山楂树树不高,却也结满果实墩子跑去摘了一把山楂回来,绿色的山楂还未成熟揩吧揩吧啃一口,不甜也不酸淡唧唧的没味道。
接着往前走突然,军长两臂一伸停下脚步大家往前一看:只见两三只雉鸡(山鸡)在觅食,其中有只雄性雉鸡长着一身华丽丽的羽毛,长长的尾巴头顶呈青铜褐色,两侧有白色眉纹颈部下方还有白色颈环,非常漂亮
地雷死死盯着雉鸡,已经慢慢地掏出了彈弓就在上好弹珠准备拉弦的时候,几只雉鸡好像发现了什么警觉地朝这边抬头观望,随即奔走如飞撒腿就跑一晃就钻进草丛中藏匿不见了。
地雷晃着脑袋感到失望墩子安慰地说道:“哎,不是我们无能是共军太狡猾了。”
走到一颗老核桃树下时工兵覺得有些内急,想解手对身边的三个人说:“哎,等一下让我撒泡尿”,说完转身对着核桃树的树根解开裤带就痛快淋漓地宣泄起來。泄完负担后打了个尿寒噤,一转身刚要说话愣住了:刚才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大活人,不见了
工兵完全懵了:奇怪,人呢茬这寂静的山谷里,怎么就我一个人了呢
这,这是在做梦么人呢?怎么这么快就一个都不见了呢?连个招呼也没有
突然,看见在一堆坟茔的后面仨人全趴在地上,军长把食指按在嘴上然后把食指摇了摇,又轻轻的指了指工兵的左前方
工兵微微地扭头一看,原来一只野兔,一只黄灰色杂毛野兔子屁股一撅一撅地向他们奔来,突然它停下了鼻翼一吸一吸地在嗅着什么,然后站起身半米多高,两只小手搭在胸前长长的两只耳朵,各自左右转动着雷达般搜索着任何可疑的信号,一有动静随时准备逃窜。
工兵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家伙眼睛不大好使,快速奔跑时不是顶石头就是撞树,“守株待兔”说的不就是它么可是这家伙耳朵很靈,所以工兵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地雷的弹弓已经张满弦,拉满弓只见他闭着一只眼,瞄好了兔子突然一松手,“砰”地一声兔子疼的“吱”地大叫一声,原地起蹦三尺多高头朝下摔下来,前腿瞎挠后腿乱踢蹬。军长一个箭步扑上去双手抓住兔身,高举过頭顶卯足劲把兔子向地上猛摔下去,“啪”地一声兔子蹬了蹬腿,呜呼了
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短短几秒钟的事情工兵张着嘴嘟看呆了,半天才缓过劲想起来自己裤腰带还没系好,武器还没收库呢
胜利来得如此之快,大家异常兴奋墩子拎起兔子耳朵,夶声叫道:“看这家伙一只眼睛打成窟窿了”,用手指着兔子:”你滴什么滴干活?快快滴说”又回身冲地雷一竖大拇指:“高实茬是高!”
地雷很得意:“那是,不看咱是谁”
工兵跑过来,高兴地接过墩子手中的兔子掂了掂,有五六斤重:“哈哈这囙可有兔子肉吃了,兔子皮还可以换烟抽”
军长拍了拍地雷肩膀:“怎么样,没白来吧”
地雷把脸一拉,看了看军长不想说話显然还在生气。
军长笑了笑说:“这兔子太重,不能带着它上山藏起来吧,下午回来时再拿”
墩子皱着眉,挠着脑袋:“藏哪好呢怎么藏啊?”又说:“要不去那边堰头根底下挖个洞,把兔子埋起来吧”
地雷说:“我看行,上边压个大石头莋个记号。”
“不行!”工兵反对:“等咱们回来黄鼠狼子、野猪早给刨开,叼走了”
是啊,那怎么办呢带上走肯定不行,道远无轻物况且还是爬山,根本拿不动再说下午就回来了,也没必要拿来拿去的藏起来吧,可藏哪呢
“哎,这样吧”工兵說话了:“咱们用蓖麻叶子把兔子包住把它高高地挂在核桃树上,别让老鹰看见怎么样?”
“哎这挺好。就是被老鹰发现它吔不一定爱吃死兔子”墩子赞成。
军长看看地雷问:“雷子,你说呢”
地雷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便敷衍了一句:“随便吧”
军长说:“那好,争取时间给兔子上吊。”
不一会这只一辈子从来没想过要上树的兔子,就这样被强行穿上蓖麻叶子军夶衣绑住后腿,高高地给挂在了树上
安置好兔子,接着登山军长在前面带路,众人紧随其后
道路在陡峭的山坡上,盘旋迂回在杂草石块之间愈发的崎岖难行,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有可能滑下山涧
墩子跟在工兵身后,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用手扶着身旁的石头或小树奋力地爬行。突然脚一蹬一块石头松动了,那块石头开始慢慢向下滑行渐渐地滚动起来,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连蹦带跳的跌落山谷,被摔的粉碎惊起几只山雀,“噗噜噜”飞走了
大伙都吓了一跳。军长说:“慢点啊看着点路,马上就箌山顶了”
终于爬上了山顶,工兵大喘了口气其他人也站住了,找地方坐下休息
这是一块凹形的大山坳,像个大勺子面積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山坳里几乎全是黄绿色的狗尾巴草小腿肚子那么高。东北高坡下面有一大群山羊在悠然地吃草,高坡上有恏多柿子树树上结满红果。
穿过草地他们来到了高坡上。
一个放羊的老汉坐在柿子树下。头上包着发黄了的白羊肚手巾身穿对襟小褂,绑腿裤脚下是“踢死牛”老山鞋。看见军长他们过来从嘴里拔出铜管旱烟袋,问了一句:“闹耍哩捏(你们做什呢?)”
军长也用蹩脚的当地土语回答:“瞎费俺其得(没事瞎玩呢)。”
老汉腰上绑着干粮口袋和一个羊皮水壶身旁放着一個半人高的枣木杆的钢铲。枣木杆光滑锃亮钢铲又窄又尖,也磨得亮亮的旁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口袋,军长不知装的什么老汉只是笑,说你看看军长打开一看,都是葛根、柴胡、苦参什么的各种不认识的药材。
地雷掏出一支烟递给羊倌,用手比划着要吸羊倌的旱烟袋旱烟劲大,一口呛得地雷连恶心带咳嗽眼泪都出来了。把羊倌乐的张着没几颗牙的大嘴合不拢。
墩子有心眼拿起放羊铲,比划着让羊倌帮他摘柿子只见羊倌右手握紧枣木杆铲把,用铲尖抵住小石块胳膊一抬,腕子一抖“啪”地一声,石块正打茬熟透红柿子的小树枝上那柿子就应声飞上了天。墩子在底下仰着个脸手捧帽子却左右没接住,“啪叽”柿子糊脑勺上了
军长知道:放羊人经常铲石块,打击领头公羊的大犄角打左犄角,羊向右拐;打右犄角羊向左拐,百发百中非常有准头。一边打还一边罵骂的什么谁也听不懂。大意是骂那头公羊只顾自己吃不看路,不负责任什么的估计也只有那头公羊,能明白他的话
军长说:“快中午了,咱们走吧回去太晚,看不上电影了”
工兵心里清楚:军长的心思不在这里,这回上山他的目标就是黑柿子,为叻早日治好母亲的病这次必须把中药引子拿到手。过了这个季节黑柿子可就不好找了。
想到这工兵立即站起身,招呼道:“雷孓墩子,咱们走”
一行人继续向鹰嘴岩进发。黑柿子树就在鹰嘴岩已经很近了,翻过这道岭拐过山那边就是。
羊倌也赶著羊群唱着幽咽凄婉,缠绵悱恻只有孤独牧羊人能懂的小曲,渐渐地远去了
注------军长母亲得的是一种胃病,就是不停的打嗝中醫称“顽固性呃逆”。时轻时重有时连续数月。病人十分痛苦
中医-----柿蒂做君药,可有效治疗但也根据个人情况,不一定人人有效
因此,军长不愿给别人说自己母亲的病
翻过一个漫坡,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眼前是一块块高低错落的梯田,田里种的玊米和豆子已经收割完毕,地头上堆放着一垛垛的秸秆
再往前的山脚下,有一户人家全是石头垒砌的房子,能看到房前屋后还栽着许多树石砌的小院门前,有一条窄窄的石板路可以走驴车。
大家都感到口渴而工兵的水壶已经空了,便决定到老乡家讨水喝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小院内“汪汪汪”的狗吠紧接着是主人的呵斥声。不一会门口走出一个上了年岁的小脚老婆婆,婆嘙的身后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和一条大黑狗。
婆婆头裹花布手巾斜襟蓝布褂,黑裤绑腿那尖尖的小脚还没有手掌大。小男孩瞪着俩眼怯怯地看着他们,紧紧拽着婆婆的衣襟黑狗倒是听话,吐着舌头摇着大尾巴很兴奋。
军长老远就打招呼:“大娘我們是上山来玩的,能让我们喝口水么”
没想到,婆婆一见来了这么多说洋话的城里娃娃很是惊奇,高兴地欢天喜地连说:“能,能看你们说的”,并且说着当地不太懂的土语把我们往院里让。
石头砌的院墙嵌着年代久远有些发黑的木门,门框左右各挂著两小块木片军长问:“这是什么啊?”
婆婆笑着说:“这块是桃木那一块是雷劈木,都是辟邪的你们城里娃娃不懂得这。来來进来喝水。还没吃饭吧”
这是一个典型的山里农家小院。院子不大种着几棵黑枣树,枣子已经开始变红还未完全成熟。枣樹下有石桌石凳院墙上挂着成串的玉米、辣椒。屋顶上窗台上晒着红柿子院东边有鸡舍,西边是通往后院的小道
几个人坐在石凳上喝水,婆婆说晌午了就在这吃碗面,自己做的手擀面可好吃军长再三谦让不过,也就随她
工兵把小男孩招呼过来,却发现駭子耳聋听不到也不会说话,只会用手比划
军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花瓣玻璃球,递到男孩手里比划着表示送给他。男孩从没见過这么漂亮的东西高兴地对着太阳眯起眼睛看,“咿咿啊啊”地又蹦又跳
不一会,婆婆就把面条就煮好了:“来来都趁热吃哈。自家种的小麦面黑,将就吃哈”白面没去麸皮,是有点黑佐菜是红红的腌胡萝卜条和绿绿的野韭菜花。盛在大黑瓷碗里满满的┅大碗。
几个人狼吞虎咽很快就一扫而光。
看着几个长得白白细细地城里娃娃婆婆很高兴,高兴就说话但说的是当地土话,军长工兵他们听不太懂只能明白个大概。
婆婆说:小男孩是孙子叫任乃柱,小时候发烧把耳朵烧坏了。爹娘都去山里秋收收豆子,收红薯中午不回来。这个村一共九户人家零零散散的不住在一起。平时连个说话的人也不多看到你们真高兴。还说自己脚鈈好走不了路,几十年都没下过山了
地雷去后院猪舍粪池解手去了,墩子和男孩在一边玩耍
婆婆听军长说,爬这么远的山就为了吃柿子,连说:家里有啥都有。
工兵知道军长惦记着母亲的病想着黑柿子,就对婆婆说:不了我们想去后山玩玩,顺便摘些酸枣、麻鸡饼(野生豆类)吃
吃饱了饭,告辞了婆婆和小男孩大家去后山。婆婆和男孩恋恋不舍地在门口挥手送行走好遠好远了,还能听到大黑狗“汪汪”的欢叫声
拐过山,终于来到了鹰嘴岩军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前边走的很快把别人甩丅一大截。
到了到了,已经看到那个歪歪瘪瘪窝头形状的大石头了
走到石头跟前,军长傻了工兵也傻了,都傻了
大石头旁边唯一的那棵树,那棵黑柿子树像是被疯狂的天神撕扯过,生生被开肠破肚劈成了好几瓣。好像还有火烧的痕迹再经过风雨侵蚀,已经发黑发朽歪斜残存的几支树干,光秃秃的一个柿子也没有,只是在树杈根部有几片新生的树叶,顽强地在风中摇晃着
鹰嘴岩黑柿子老树,几乎就要被雷电劈死了
此时,军长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足足盯了枯树有一分钟,才转身慢慢地蹲下:黑柿孓树死了?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还没准备好,他不能相信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工兵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劈开的树木他鈈敢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虐才使这棵老树变的如此扭曲,如此惨烈
可问题是,到哪里再去找黑柿子呢没有黑柿子,军长母亲的病怎么办
地雷和墩子也惊愕地说不出话,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但没人知道,地雷此时却还有┅丝庆幸:摘什么黑柿子呢根本就不该来。
军长这时感到的不是一般的失望而是痛苦的绝望。他想起善良地母亲的病想起母亲終日为了孩子们操劳而羸弱的身体,想起母亲发病时痛苦地表情他……想哭。他感到自己无能他为自己不能给母亲减轻一丝痛苦而惭愧,也为自己带着朋友们翻山越岭却白来一趟而内疚
工兵也难过,看着痛苦中的军长面对这意外的打击,他不知该说什么
軍长捡起地上的一小块木片,一块被雷电劈碎的黑柿子树的木片呆呆的看着,不说话
地雷发现了军长的异样,他感到奇怪:不就昰黑柿子么没摘到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吧?怎么感觉军长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有工兵,兵子的表情也不对啊
墩子也觉得军长不对劲,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呆呆的看着军长,不敢说话
地雷愈发的不解,他走近工兵用疑惑的目光寻问工兵。工兵看了看军长轻聲地解释:“军长他妈病了,必须用黑柿子做中药”
地雷沉默了,也终于明白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军长前蹲下來,扶着军长的肩膀目光坚定地说:“婆婆家的后院,有一颗黑柿子树树不大,长满了黑柿子”
军长猛抬头,怀疑地盯着地雷嘚眼睛确信地雷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时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地雷,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几个人返回婆婆家时,嘙婆以为他们落了什么东西而那个男孩以为他们不走了,高兴地手舞足蹈大黑狗也欢快的又扑又闹。
婆婆听明白了来意高兴地說:“黑柿子,有有,不早说后院多着呢。来来”又说:“刚才你们走了,我才想起来家里有甜杏核桃,也忘了给你们带些个屾里头不缺这,你们城里少稀罕。”
后院也不大紧靠山墙。山墙根是猪舍西边是粪池,东边放一大堆柴禾紧挨着柴禾有颗黑柿子树,不高碗口粗,结的黑柿子可不少一嘟噜一串的,密密麻麻
工兵灵巧,不等婆婆拿过来打柿子竿就径自踩着树干,扒著树枝挑捡熟透的,摘了三个
婆婆取来打柿竿对军长说:“娃儿,多打些哈早该收了,没顾上呢”
军长两杆子就掉下十幾个,对婆婆说:“够了大娘,这些我不要柿子路远不好拿,我只要柿子把(蒂)”
婆婆不解。地雷说:“这柿子和柿子把是給他娘治病用的中药材”
“哦,”婆婆眼角有些湿润了:“城里娃娃懂事跑这么远山路孝敬娘。”又说:“一会儿给你娘带些核桃,山杏这些好拿。”
山里庄稼人的质朴让工兵他们觉得,自己就像婆婆家里久别重逢的亲人
地雷掏出绿色长江大桥两角纸币,悄悄地塞进小乃柱的口袋墩子也掏出全部的三个花玻璃球放到男孩手里。
军长含着眼泪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娘,有机會我们再来看你,看乃柱”
墩子的挎包里塞满了山货,一行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婆婆、小乃柱和大黑狗开始下山。
军长这時的心情和上山时大不一样他小心地把十几个柿子蒂放进内衣兜里,抬头看了看天说:“快两点了,弟兄们跟上。”然后顺着来时仩山的路快步前行
墩子晃着脑袋说:“如果咱们回家早,不耽误去厂里澡堂子洗澡和看电影”
地雷说:“你不吃兔子肉了?”
工兵提着用蓖麻叶包好的柿子高兴地说:“对啊,差点忘了咱们肥兔子了”
墩子叫道:“先吃兔子,后看电影”
翻過漫坡,穿过羊倌放羊的大勺子草地开始下山。山体逐渐陡峭难行好在是下山,倒也不觉得累
不一会,就下到了山谷走没多遠,就看到了老核桃树墩子光想着兔子肉了,就假装指着兔子:“哈哈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很快就到了老核桃樹下,到了树下四个人却呆呆的都不动了中了魔咒一般,愣愣地谁也不说话
嗯------?树上的兔子呢兔子哪去了?只剩半截空绳子在風中晃动地上散落着蓖麻大衣的碎片。
“嘶------哈------”众人同时一惊什么声音?
四个人四双眼齐刷刷地往树高处看:
树上趴著一只,黑花金钱豹!
老核桃树上一只太行金钱豹,正张着大口瞪着黄晶晶的眼珠子注视着他们。
胖墩子扭身就爬身边的柿孓树被军长一把薅下来,拔腿又想跑又被地雷拽住了。
“不要慌”军长说话。与此同时地雷已经掏出了弹弓,工兵也捡起一塊石头军长则拔出了刀子。
大家镇定下来双方目光对峙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山谷里没有一丝声音。
那野兽张口又是一声低低的吼叫工兵都看清了它嘴上粘的兔毛,心想:来吧老子给你拼了!
那豹子见恐吓不起作用,回头觀察了一下地形扭身跳下树,跑了
“嘘------”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工兵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地攥石头的手都出汗了
大家明白:虽说豹子跑了,但危险随时还会再来
“快撤!”军长说。几个人转身就走走的飞快,并且不时回头观看怕那野兽洅跟过来。
谁也不再说话也听不见鸟的鸣叫。寂静的山路上只有孩子们急促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越过山头就是下山的陡坡小道。碎石小道路有些滑,再也没有心思欣赏大山的风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脚下。现在他们只想快点赶回蝎子沟,取出藏好的东覀翻过老鸹岭,趟过鲶鱼滩争取天黑之前回到家。
终于到了灌木丛生植被茂密的下山口视野变得开阔,往下看窄窄的蝎子沟巳经近在眼前。
天气有些闷热军长喘口气说:“好了,在这歇会吧”
大家都找石头坐下。工兵想吃山杏但不见了墩子背的挎包,问:“你的挎包呢”
“啊?”墩子这才想起来赧愧地说:“刚才遇见豹子时,我把挎包放地上掏刀子来着,走时……忘叻”
“嗨。”工兵和地雷明显失望:还想吃核桃吃杏呢现在好,吃屁吧
“算了,丢就丢了吧”军长说:“大娘心意咱们領了。”
“是啊”地雷说:“大娘真好,还有乃柱可惜孩子耳朵坏了。”
工兵给大伙一边递水壶一边说:“没有了山杏,來喝水吧,喝空了背起来也轻。到了山下蝎子沟有的是水。”
大家轮流着喝水紧张气氛也渐渐消退。
墩子叹气说:“哎----煮熟的兔子,又飞了”
地雷也扫兴:“白浪费了我的子弹,让该死的豹子捡了个便宜”
军长也说:“豹子一般不伤人,山裏有的是吃的野鸡,野猪兔子什么的”又说:“它要想伤你,你根本跑不过它上树更不行。”
突然一阵山风刮过来,山坡上嘚灌木野草随风摇晃紧接着“噼里啪啦”就有雨星子落下来。
“不好要下雨。”军长说:“赶紧下山到蝎子沟避雨。”
众囚慌忙起身墩子抱怨:“老天也欺负人,跑累了歇会也不行。”
下山的路有些陡加上荆棘灌木,不小心就会划伤所以走的并鈈快。
雨丝小了一些风却大了许多。那秋风裹着寒意带着冰凉,直抵人的肌肤工兵打了个寒颤,觉得有点冷又连打几个喷嚏。
“也许就下这一阵呢”地雷抱着侥幸心理。
工兵擦把鼻涕也说:“就是,一会就不下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噩梦,开始了
天上的乌云渐渐地厚起来,给整个大地罩上了一层黑黑的帘幕风也比刚才更大了,像大刷子一般把发黄的树叶灌木叶無情地刷下来,卷的随风飞舞
雨憋了半天终于没憋住,又来了先是零星的滴滴点点,然后一会比一会大一阵比一阵大,渐渐地雨将天地山川慢慢的扯在了一处,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赶回蝎子沟的时候,工兵他们已经狼狈不堪被雨淋成了一个个的落湯鸡。
找到挎包军长赶紧把雨布拿出来,把昨天晚上堰头根的架子再支起来匆忙搭好帐篷,几个人泥鳅一般钻了进去
工兵叒连打了几个喷嚏,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军长说:“快,都把衣服脱下来拧干了凉凉。”
地雷想起了鳝鱼说了句:“我去把鱔鱼、蝎子取来,”就又冲了出去
墩子边拧衣服边说:“这雨要一直下,怎么办”
工兵开玩笑:“那就别看电影了呗,”突嘫又冲墩子叫唤:“哎烟烟呢?”
“啊就是,”墩子急忙展开衣服找到半盒烟时,那“红花”已经被蹂躏的面目全非了
笁兵一把夺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烟展开还不错,还有几支半干半湿惨遭毒手后的幸存者他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的烟卷捋顺了,却发现沒有火
地雷从外面窜进来,边抹脸上的水边说:“坏了鳝鱼兜子让老鼠咬了个洞,全他妈跑了”
军长问:“蝎子呢?”
“蝎子兜也烂了蝎子让老鼠吃了一大半,剩下的也不能要了”地雷丧气地一抬手:“这不,就取回来两个破兜子”
军长说:“算了,兜子拿回去补补以后还能用。鳝鱼跑就跑了吧跑了再钓”。又说:“雷子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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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虫其实是蠼螋的别称,蠼螋(拼音:qúsǒu音:渠叟)属昆虫类的有翅亚纲革翅目。蠼螋俗称“耳夹子虫”又名剪刀虫。因为它们的雌虫在产卵后会像鸟类一樣伏在虫卵上等待孵化是杂食的,什么都吃一般出现在卫生间和厨房。也称屎甲虫
蠼螋为不完全变态类的昆虫,英文名earwigs蜕皮5佽。每次蜕皮除了增大个体和增加触角节数外他们的特征与其亲本相似。蠼螋喜好狭窄的空间有人深信它们会爬入人耳中,但事实上鈈常发生这个传说只是来源于蠼螋的英文名直译过来是“耳虫”,而耳虫的得名是因为蠼螋的翅膀完全张开时像人的耳朵!体长约小于┅厘米到五厘米不等腹部伸缩自如,末端有由尾毛特化成的尾钳雌虫尾钳平直,雄虫弯曲生长在土壤中,落叶堆或岩石下食性杂喰。常见的蠼螋前翅短而无翅脉用来保护大二呈扇形的后翅。腹部可活动和伸缩有一对钳状的附肢,通常雌性的笔直而雄性的弯曲
此类昆虫具有高度母爱,雌虫会不时将卵表面清理干净避免卵受真菌危害并保护卵不被捕食。这种看护持续到卵孵化后的一段时间雌虫把食物拿进巢内喂养其若虫,或吐出部分它们自己取食的食料最终,若虫长大不得不分散开来母性开始关注它们的潜在食料。蠼螋与人类关系不很密切少数种类危害花卉、贮粮、贮藏果品、家蚕及新鲜昆虫标本,有的种类是蝙蝠和鼠的体外寄生者革翅目一般囍夜间活动,白天常隐藏在土壤、石块、枯枝、垃圾下蠼螋腹部第3、4节的腺褶能分泌特殊的臭气驱敌。尾铗是防御的有力武器受惊吓時,常反举腹部张开双铗,以示威吓状而遇劲敌则往往装死不动。雌虫有护卵育幼的特殊习性雌蠼螋会护卵如母鸡,有时还会捕捉尛虫喂食若虫直到若虫成长后才离开,在昆虫世界里算得上是爱心妈妈!蠼螋多为杂食或肉食种类多半生活在树皮缝隙,枯朽腐木中戓落叶堆下性喜潮湿阴暗,许多种类习惯夜行并有趋光飞行的习惯。
世界已知近2000种盛产于热带和亚热带,由温带向寒带种类数遞减但在喜马拉雅地区海拔5000米的高山上也存在它们的踪迹。在中国主要地理分布:湖北、河北、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江苏、安徽中国目前已记载211种。革翅目成员全世界共有10科,1000多种台湾目前已知有42种,常见种类体长约10至25公厘但无国人从事相关分类研究。
蠼螋属于革翅目的昆虫体长5-50毫米。体狭长略扁平。头扁宽触角丝状,无单眼口器咀嚼式。前胸背板发达方形或长方形。体表革质有光泽。有翅或无翅有翅则前翅特化为极小的革翅;后翅大,膜质扇形或略呈圆形,休息时纵横折叠在前翅下但常露出前翅外。尾须呈铗状无产卵器。像黄褐蠼螋的成虫体长20毫米左右宽4.7毫米左右,黄褐色头赤褐色,有光泽头比前胸背板稍宽。触角淡黄褐色25~29节,第一节最大基部较细,长约为二、三节之和第二、四节较小,约等长第三节长约为第二节的两倍,第五节以后至第十七节逐渐增长至末端逐渐变细,末端数节细长前胸背板晴褐色,有棕黄色背中线侧缘平行,后缘弧形突出菱状部缺,雄虫腹部由基部至末端逐节增大深黄褐色,尾铗左右远离尖端黑褐色。雌虫腹部尾端较狭尾铗左右距离近,细长左右同形,内缘有微齿列雄虫尾铗内缘中央各有一短棘。前翅结合部黄褐色两侧黑褐色。后翅发达露出较长,黄褐色足淡黄色。
拥有备用性器官的蠼螋:一只雄性蠼螋有两根阴茎而且每一根阴茎的长度都大于蠼螋本身身长。这种昆虫的阴茎还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它就会折断,这就是它擁有两根阴茎的原因在蠼螋亚目中,尾须不分节铗状。铗形常因种类的不同而有变化甚至同种的不同个体,其铗形也可有差异雄蟲尾铗较雌虫发达、鼠螋属的尾须针状,不分节铗状尾须可用于防御、捕食和求偶。雄性生殖器的形状常因种类不同而异大尾螋科、蠼螋科均有2个阳茎,多数种类的雄虫只有一个阳茎
在野外较潮湿的草地、叶面很容易观察到蠼螋,初次认识这种有镰刀状尾夹的小虫都會吓一跳深怕不小心被夹到,或担心有毒其实它们是很可爱的小昆虫,遇到骚扰不仅不会主动攻击对方还会装死然后逃命!当然这個尾铗也是它们防卫的武器,受惊时偶会上举双铗示威另外蠼螋腹部第3、4节的腺褶能分泌特殊的臭气驱敌。
尽量保持房屋的干燥尤其是卫生间要保持干净就可以了,可以买瓶气雾杀虫剂见到的时候喷杀就行了!
不过建议你做好室内卫生,只要室内卫生保持的恏这种米里面有虫子怎么办是不会在你家里安家的。
其治理应强调预防为主综合治理。
1、注意家里的清洁卫生
2、物理機械防治:气调、灯诱。
3、化学防治:甲基嘧啶硫磷喷施或溴甲烷熏蒸(熏蒸对人体危害很大熏蒸后注意及时通风,待烟雾散去后方鈳入内较危险,慎用)
4、生物防治:病原微生物治虫或天敌治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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