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说我性情刚烈的女人,争强好胜,易有法律和税赋方面的损失,具有一定的破坏性是什么意思。

一、从夹马营开始的历史
  后唐天成二年(927)二月十六日的夜半,赵匡胤出生在洛阳夹马营。
  据说,在他降生时有种种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首先是有红光笼罩宅院,屋内一片光明,还有就是胞衣形状奇特,像一朵大荷花的花蕾,而且异香缭绕,居然三日不散!
  就是因为体有异香,他的父母给他起了个乳名叫“香孩儿”,他家后院的应天禅院被后来的宋人叫做“香孩儿营”,也算是最早的名人效应吧。
  赵家应该算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赵香孩的高祖赵是唐朝的幽都令;曾祖赵,是唐朝的御史中丞;祖父赵敬,任过涿州刺史;老爸赵弘殷在后唐任飞捷指挥使,是一个中级禁军头目。所以尽管当时是乱世,赵家的生活还算殷实,由于不缺少营养,赵匡胤自小就发育得身强体壮,且聪慧过人。
  此时是五代乱世难得的一段安稳时期,后唐明宗李嗣源在位,他采取“休兵息民”的政策,中原战乱暂时平息。这对香孩来说是个大好事,使他在最柔弱的童年有一个相对安稳的成长环境,假如那时炮火连天,他会不会夭折谁都不敢打包票。
  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的英雄是以成本极大的高淘汰率筛选出来的,那些被淘汰夭折的,谁又敢说其中没有治世之才呢?
  乱世人命不值钱,既然有了这个难得的安定时期,饱尝刀头上讨饭吃难处的赵弘殷,希望香孩将来会有一个好的出路,不再靠冲冲杀杀过日子。因此,赵弘殷给香孩聘请了一位先生,开始教他四书五经等文章。
  这位老先生就是住在夹马营前的陈学究,陈老先生靠设帐授徒为生,在那个战乱不断的年头活得也是挺不容易的,可这位老先生的脾气还挺倔,见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就要说说。赵匡胤出身于官宦之家,虽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但他的那个哥哥早年夭折,父母自然对他宠爱有加,难免就有些纨绔子弟的做派,争强好胜,“不容人过”,陈老先生不讲究什么家庭背景,时不时地训训他,弄得赵匡胤心里很不痛快,也就为这位皇帝启蒙老师后来很是有些凄凉的下场埋下了伏笔。
  赵匡胤是聪慧的,书读得还算不错——也仅仅就是不错而已,他最喜欢的是舞刀弄枪,只要放学了,他就率领街市上的孩童,操演排兵布阵、攻城掠地的游戏。赵匡胤似乎生来就有军事天赋,居然把这群顽童调教得像模像样,他自己也自然成了夹马营一带的孩子王。
  小时的赵匡胤,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在他的心目中,夹马营里那些和父亲一样当兵的叔叔大爷,就是他的未来。也难怪他,在纷乱五代,能成为一名谁也不敢小瞧的军校,自然是赵匡胤他们这些“军中子弟”最现实的选择。
  可是这种竹马木刀游戏玩了不到几年,赵匡胤就看到了真的长枪大戟。
  采取“休兵息民”政策的后唐明宗李嗣源死后,争夺帝位的混战就开始了,愍帝上台不久,明宗的养子、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就把他赶下了龙椅,自己当上了皇帝,可他的屁股还没坐热,又被明宗的女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打进洛阳,身死国灭。
  为了当皇帝,石敬瑭忍痛大出血,不仅把幽云十六州奉给了契丹,还老着脸认比自己小十岁的契丹主耶律德光为干爸爸。在耶律德光的帮助下,石敬瑭在后唐的废墟上建立了后晋,当起了“儿皇帝”。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有些不光彩,就连石敬瑭的很多手下也觉得不齿,可是石皇帝却不以为然。
  这场动乱就是在洛阳发生的,夹马营也难免受到了波及,传说赵匡胤的母亲杜氏用篮子挑着匡胤和光义逃避战乱,被陈抟看见,陈抟老神仙很风雅地吟了两句:“莫道当今无天子,都将天子上担挑。”可我宁愿相信,当年“香孩儿”在晃晃悠悠的担子里,整个儿就是一小难民的样子。
  虚幻的和平被打碎了,小小年纪的赵匡胤见到了血腥的杀戮,或许他还不明白那些大人为什么把别人杀死,但他朦胧地懂得:兵乱给人们带来的只有死亡和苦难。
  依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幼年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这次战乱逃难,在赵匡胤的潜意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或许后来在他举兵起事、竭力阻止杀掠的时候,他的心头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童年时经历的战乱苦难。
  宋宣祖赵弘殷( 太宗之父)像后晋灭了后唐,把都城由洛阳迁到了汴梁(今河南开封),赵匡胤的老爸赵弘殷又成了后晋的官员,举家随着新主人搬迁到了新都,住进东城新曹门里的寿昌坊巷内。后来寿昌坊这条小巷因为走出了赵匡胤、赵匡义两位皇帝,便改名为“双龙巷”。
  到汴梁几年后,赵匡胤已经出落成健壮少年,此时他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练习武艺上,整天就是走马射箭、舞刀弄枪。他老爸赵弘殷经常出征没有时间管他,就是妈妈杜氏唠叨着让他读书,赵匡胤却另有一番道理:“太平时的天下需要文,战乱的时代需要武。眼下是刀兵四起,孩儿愿意把武艺练精通了,日后有机会好去安邦定国。”
  杜氏夫人后来对他走马射箭不再严厉管束,颇有些最时髦的“鼓励孩子自由发展个性”的意思。想想也是,假如杜氏夫人像现在有些家长那样,天天看着他去死命读书,有点时间还得练书法、钢琴(那时没有,可有古筝什么的)……估计顶多造就出一个会几样“手艺”的书生,而不会造就叱咤风云的宋 。
  不过,这个任务后来终于被宋徽宗赵佶完成了,可这个“艺术家”皇帝把天下弄成什么样子是有目共睹的。
  没有了老妈的啰嗦,赵匡胤从此就专心习武,也许是遗传基因的关系,他在习武方面还真有天分,很快就练得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为后来沙场搏命、步步晋升积攒下了本钱。
  有人说赵匡胤步步高升是因为他作战勇敢。是的,勇敢是必须的,但在那个真刀实枪,红着眼睛愣往身上招呼的冷兵器年代,只有勇而武功不行,估计冲上去也是送死,从后来“一根杆棒等身齐,打得四百座军州都姓赵”的赫赫战功来看,他的武艺肯定不是半瓶子醋。
  赵匡胤练了满身的本事,就等待机会了。
  历史是个好老师,它无声地用事实教会我们很多东西,有人说本事和机会都是木棍,本事是短木棍,而机会是长木棍,它们结合起来就是攀上成功之巅的梯子。
  机会不是常有的,尽管乱世里的机会比平常的日子多得多。
  就这样在等待机会中几年悄悄地过去了,“香孩儿”长成了小伙子,一张紫红色的四方大脸,魁梧的身材,颇有些英武之气。再加上他曾凭借着矫健的身手,惊险万分地制服了疯狂的烈马,居然头撞城门没有受伤,在汴梁城有了一些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很奇怪,它什么也不是,可又似乎什么也离不开它。赵匡胤名声在外,自然就吸引了一批走马斗鸡的强梁少年,都来尊崇他为老大,这其中就有韩令坤和慕容延钊,后来他们都成为大宋朝的重要武将,可以说赵匡胤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政治资本的积累,尽管他不知道这对他以后会有多么重要。
  人脉是所有成功都必须具备的,没有人脉的光杆司令能成什么大事?赵匡胤独立、敢做敢当的气质使他有了当领袖的资格,但是只有领袖气质不行,还得有笼络人心的手腕,当时小青年赵匡胤的两大爱好无意中帮了他的忙,这两大爱好是赌博和打架。
  赵匡胤虽然喜欢赌博,但他的赌品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他是赢了钱拿走,输了从不给钱,拍拍屁股就走人,要是有人想阻拦,那好,咱们先打一架再说。
  在那个强横者生存的年代,赵匡胤有这样的表现也不足为奇,但他重义轻财,赢来(或抢来的)钱财都是和哥们喝酒了,有钱大家花,绝不小家子气。除了很有器量、能够容人,赵匡胤绝对讲义气,处处维护自己的兄弟,为了哥们不惜和别人武力相见,所以兄弟们都愿意跟着他。
  这群小哥们的行为很有些不良少年的意味,不是骑着马在街市中呼啸而过,就是聚在居民区里踢足球(宋代那时叫蹴鞠),要不就是聚众赌博或去野外较量武艺和箭法,捎带着弄回几只飞禽走兽,当作下酒的菜肴。
  这伙小弟兄们在乱世里自己找乐子,根本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那种吹嘘“天生圣人”的文字,都是后来御用文人编出来的屁话,当真不得的。
  假如生活就这样下去,没有什么改变的话,赵匡胤或者会成为无赖头子、地痞大哥(他还真有这个潜质)。但是历史不能假设,在五代那个今天晚上脱裤子睡觉时还是人,明天早起穿衣服时可能就是皇帝或者成了鬼魂的年代,每个人都无法预见自己的生活会怎么样。
  不久以后,一场天下大乱,将赵匡胤抛到了江湖上,成为一个一文不名的流浪汉。
  只有在那苍茫大地上,赵匡胤才真正了解了什么是“江湖”,什么是做人的追求,世界之大绝不是汴梁所能包容的,世界之大只有走出去才能真正见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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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虽乱,可生活还要继续,尽管乱世里的生活是那样地艰辛。
  那时的生活用“朝不保夕”来形容最是贴切,频繁的改朝换代、屡见不鲜的兵连祸结,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悲惨境遇就像明人沈明臣所作《凯歌》一样,可谓是“杀人如草不闻声”。不生活在那个年代,就无法真正地理解什么是“生灵涂炭”。
  古人说:“五代不仁之极也!”宋宣祖后(太祖太宗之母)像赵家虽是官宦,也就只比普通百姓强上一线。首先是十几年间朝代已经两度更迭,赵匡胤那勇悍的老爸被新君冷落,也难怪,一朝君子一朝臣嘛。虽说不至于被“开除公职”,可也就是个闲职,什么油水也捞不到,只好干巴巴地吃那一点俸禄。
  还有就是又添丁进口了,除了光义,赵匡胤又有了一个弟弟。平日里添丁进口是喜庆的事,可在乱世里,特别是已经显露窘态的赵家,就意味着多了张吃饭的嘴。吃饭,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再就是赵匡胤在十八岁那年,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娶了贺景思将军的女儿做妻室,开始了自己的小日子。
  虽说时事艰难,但赵家在能干的杜氏夫人的操持下,还不至于揭不开锅,但生活质量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赵匡胤开始思索以后该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好办法来,祸乱又一次降临,而且这次祸乱几乎将赵家变成了“贫下中农”。
  这次的祸乱来自北方的强悍民族——契丹。
  后晋高祖石敬瑭,对契丹毕恭毕敬,除了年年送去岁币,还进献奇珍异宝,生怕引起辽国的不满意,就连辽国的训斥都唯唯诺诺,皇帝当到了这个分儿上,也真就没啥意思了,看来依仗别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就是这样,怕事还就是来事,生活在雁门关以北地区的吐谷浑一部不堪忍受契丹的欺压,拔腿溜到了后晋,弃暗投明了。这下契丹可恼火了,接连责备后晋。
  石敬瑭生气窝火又害怕,竟一病不起,驾返西方了。继位的石重贵对契丹称孙不称臣,契丹可不干了,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两国在政治关系上是平起平坐了,耶律德光马上动用武力,要打这个“孙子”。
  两军一交手,耶律德光发现“孙子”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儿,居然和自己互有胜负,还有一次将“爷爷”打得孤身一人,骑着匹骆驼狼狈而逃。
  但耶律德光手中有“帝中国”这张王牌,北面行营招讨使杜威想效仿石敬瑭,便投降了契丹,后晋的形势急转直下。相州节度使张彦泽也趁火打劫,投向了契丹,并率两千人充当先锋,攻进了汴梁。
  在五代时期,凡有兵乱都要大肆抢劫一番,谓之“夯市”,张彦泽也不例外,纵兵大掠汴梁,赵家被劫掠一空。这还不算完,契丹兵“打草谷”又打到了赵家,连番掠夺过后,赵家财物全无,进门一看,简直比水洗的还干净。
  赵匡胤当时保护着家小逃难去了,等安定下来,回到家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和遍地狼藉的破烂(就是好东西,在乱兵的手中也会变得破烂不堪),他的心中除了愤怒、不平、屈辱,还有深深的疑问:难道这个世道要这么永远动荡下去吗?
  当时的他只有二十岁,还无法去回答这个事关中国历史大循环的问题,可眼下的现实是一家人要吃饭、要生活!
  赵匡胤作为家里的长子(虽然排行在二,但实际上他就是长子),三弟光义、四弟光美还小,自己责无旁贷地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在汴梁没有什么机会了,赵匡胤决定要出去闯一闯,毕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机会也要多一些。于是,在兵乱的第二年,他告别了母亲和妻子,走上了前途莫测的江湖路。
  历史和社会的苦难,也是每个人的苦难,这个苦难逼迫人们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来适应生活的压力,求得哪怕是最艰难的存活。
  从汴梁城的强梁少年到江湖浪客,赵匡胤的生活彻底转向,他将开始融入到这个莽莽苍苍的世界,将认识许多过去不认识的人,了解许多过去不了解的事。
  他的眼界将会开阔,对人情的丑恶,世态的炎凉,也会有更深刻的认识,而这一切都是苦难赐给他的;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感谢苦难。
  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导师。
  赵匡胤在刚出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会有多么的艰难,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凭自己的一身本事,谋得个一官半职来养家糊口。
  他先是西行到了陕西和甘肃,但“西线无战事”,他一无所获,只留下了“赌棋输华山”和“千里送京娘”的传说。无奈之下,他取道汉水,折向东行。
  这期间,赵匡胤盘缠用尽,忍饥挨饿是家常便饭,一次饿得实在难受,竟把一个路边小庙种的数畦莴苣吃个精光。闻讯而来的老僧,面对这个不告而食的大汉,也只有摇头叹息而已。
  当面对老僧那无可奈何的目光时,赵匡胤感觉到所有的尊严都被剥夺一空,自己再也不是那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竟沦落到连乞丐都不如的“偷嘴贼”!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发达富贵。为了找回自尊,就要放弃自尊,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这是赵匡胤心灵史上极其重要的一个转变,生计的逼迫使他选择了现实之路,毕竟,生存超过了一切。
  他决心去投靠父亲的老战友,在他们的帮助下走上仕途。赵匡胤先来到了湖北复州(今湖北天门),那里的防御使(由刺史兼任的州军事长官)王彦超是老爸的朋友,怎么也会给点儿面子。谁知等他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王大人面前的时候,却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冷漠”二字。
  王大人见到落魄潦倒的赵匡胤,再想想已经坐了冷板凳的赵弘殷,根本不提给赵匡胤安排工作的事,管上几顿饱饭后,给钱数千(就是几千个铜子),就把千里来投的赵匡胤礼送出境了。
  手里有了钱,赵匡胤便又动起了心思,他要到赌场里去搏个“快速致富”,不能赢个万贯家财,能赢来个小康也是好的。当然,也有输的可能,但自古就是富贵险中求嘛。
  这天,他来到了原州潘原县,正巧路边就有一个赌场,赵匡胤便走了进去。赌台上赵匡胤把家底都押上了,应了哀兵必胜这句话,赵匡胤如有神助,精于赌术的他赔小杀大,大杀八方,赢了一大堆的制钱和碎银。
  这就是赵匡胤的性格,看准了就会放手一搏,在他以后的道路上也是屡屡如此。
  眼看小康的目标就要达到了,赵匡胤想收手不赌了,谁知那些赌徒的赌品和他一个样,想拿钱走?门都没有!赵匡胤哪会听他们的,口角之余便拳脚相见,赌徒们一拥而上,应验了“蚂蚁多了咬死象”这句话,尽管赵匡胤武艺高强,可一来对方人多势众,二来长途奔波,体力不支,被众人按在地上一顿臭揍,抢光了所有的钱财后,众赌徒作鸟兽散,缓过气来的赵匡胤只好咬了咬牙,走了。
  看来投机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仅不通,还留下了奇耻大辱,赵匡胤登基以后还念念不忘,要不是臣子劝谏,他真会把潘原县整县人都给迁发了。
  在多方探索无果之后,赵匡胤只好又去投奔他人。这次他投靠的是随州(今湖北随县)刺史董宗本。董宗本倒不像王彦超那么势利眼儿,还顾及和赵弘殷同殿当臣的面子,给赵匡胤安排了个吃粮不管事的职位。
  漂泊流浪很久了的赵匡胤终于有了安定的生活,他很感激董宗本,也想一展身手,立些功劳,来报答董宗本的收留之恩。谁知他的表现,惹得一个人不高兴起来,这个人就是董宗本的儿子董遵诲。
  董遵诲见赵匡胤谈吐不凡,马术超人,武艺高强,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地就矮了三寸,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待比自己强的人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你强,我要比你还强;另一种就是,你不是强吗,那我就打击陷害穿小鞋,让你强不起来。不幸的是,董遵诲正是后一种人。
  妒火中烧的董遵诲,开始找赵匡胤的茬儿,经常无中生有地刁难赵匡胤。一开始赵匡胤也没往心里去,可是天长日久就看明白了董遵诲的心思。一次,在讨论如何用兵的时候,两个人的意见又不一样了,董遵诲被赵匡胤驳得哑口无言。本来心中就有邪火,再丢了面子,董遵诲脸红一阵白一阵之后,说了句“赵公子果然不凡,可怎么还要寄人篱下”,说完甩袖子走了。
  赵匡胤性格具有两重性,既宽厚又暴躁,这两种极端的性格伴随了他的一生,在年轻时,暴躁还是占了主要的方面。那时他因为脾气暴躁,经常打架,给家里惹了不少的祸。
  这次董遵诲的话使赵匡胤忍受不下去了,他又冲动起来,想追过去揪住董遵诲教训他一顿。但江湖上流浪的经历使他克制住马上就要爆发的脾气,深吸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
  赵匡胤很快就向董宗本告别。安定虽好,但要付出忍气吞声的代价,却是他不能忍受的。看来赵匡胤对现实的屈服是有一定限度的,那就是不能以损及自己的人格尊严为底线。
  这也是赵匡胤之所以成功的奥秘——对现实完全屈服投降的是庸人,对现实完全叛逆抗拒的是狂人,与现实有原则的合作,合作中又坚持原则的才是明智的人。
  赵匡胤觉得投靠亲友这条路也不行了,他感觉天地之大,竟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他顿生苍茫大地竟无立足之地的迷茫。
  谁都不希望自己到处碰壁,赵匡胤也不例外,但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关键就是如何去看待碰壁这件事。
  碰壁是痛苦的,但在痛苦中却可以学到顺利中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有的人被痛苦击倒,有的人却将痛苦当成了最好的老师,赵匡胤恰恰是后者。

  上天想让谁灭亡,就先让谁疯狂;上天想让谁伟大,就先让谁受苦。
  赵匡胤的苦很快就要受到头了。
  离开了随州,赵匡胤好像再也找不到方向了,就在湖北的地界里信马由缰地走着,此时他已经在江湖上浪迹了两年,痛苦的磨炼,已经让他变得心机深沉,对世态人情都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好像破茧化蝶的蝴蝶,从汴梁城剽悍的强梁少年,成长为智勇双全的青年。
  尽管他的心智已经今非昔比,但生计问题还是时时在困扰着他。在漫无目的的流浪中,他来到汉水边的重镇襄阳(今湖北襄樊市),决定他一生的机缘终于到来。
  在襄阳,长途跋涉后的赵匡胤已经身无分文,他在此又无亲无友,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来到一座庙宇,向和尚们找点儿吃的(看来赵匡胤真的很有和尚缘)。
  寺里的住持和尚虽是方外之人,却和一般的出家人不同,没有念经念得一心想成佛做祖、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对天下大势看得十分明白,也研究得很是透彻。他见赵匡胤虽然满面风尘、衣着平常,却面方耳大、仪表堂堂、声音洪亮、谈吐不凡,便为其指点了一条明路——北上,在北方他才会有自己的机遇。
  老和尚不光给赵匡胤指点了行动的方向,还给了他足够的盘缠,又送了一头毛驴给他代步。这位老和尚颇有豪侠之气,料想年轻之时也必是有过不平常的经历,可惜的是史无详载。
  赵匡胤跨进庙门,是为填饱肚皮而来;走出庙门,是为实现梦想而去(从后面的占卜来看,他的梦想未免小了点儿)。
  得到资助的赵匡胤骑驴北上,在那里,历经了两年多世态炎凉磨炼的他,将会一飞冲天,不可遏止。
  北方在等待他,北方在呼唤他。
  北上的路途是崎岖的,赵匡胤在焦灼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小毛驴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前行。经过数日奔波,赵匡胤来到了商丘,在林荫下的小酒铺里喝了点儿酒,酒足饭饱后他打算喘口气,休息一会儿,就牵着驴顺着道慢慢向前走,想找个舒服点儿的地方躺下舒展舒展困乏的身体。
  转过一个弯后,赵匡胤看见路旁闪出一座神庙,走到近前,看到门上匾额上写着“高辛庙”。“高辛”就是上古五帝之一的帝喾,他“生而神灵,自言其名”。十五岁时,因辅佐颛顼帝有功,被封于高辛(今商丘市南高辛)。三十岁时,代颛顼为帝,都于亳。因他兴起于高辛,史称“高辛氏”。
  赵匡胤面对上古大帝的神庙,想到自己的颠沛流离,忽然悲从中来,就想进庙去求神问卜,占卜一下自己的前程。
  人在走投无路或极度彷徨的时候,往往会寻求一种超自然力量来支撑自己的信念,赵匡胤也不能免俗。
  进了神庙,赵匡胤看到在香案上摆着占卜用的筊,占卜时以两个筊一仰一俯为吉利的“圣筊”。赵匡胤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北上会有个什么结果,祈祷一番后,说:“如果我这次能当上个小校,就出现圣筊。”结果没有遂他的心愿。
  赵匡胤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连当个小校的福气也没有?他不甘心,就往大了说,一直到了节度使,“圣筊”都没有出现,最后把他逼急了,说:“没有比节度使再大的官了,莫非上天是想让我做皇帝吗?”说罢,顺手把筊扔了出去,谁知竟是个“圣筊”!
  赵匡胤顿时呆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九五之尊的份儿,他的要求不过是当个校官,如果混得好,一步步升到和老爸一样的中级军职就知足了,节度使在他看来都是遥不可及的,现在上天竟然说他会当上皇帝!
  从此,赵匡胤心中有了个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断地在刺激他。虽然无法和别人说,但在深夜醒来,他一定经常问自己:这会是真的吗?
  也许是偶然,也许冥冥中真的有那么个不可捉摸的天意,这时后汉高祖刘知远驾崩,隐帝刘承祐刚刚即位,镇守河中的李守贞便和永兴、凤翔两镇结盟,自己当了三镇盟主,宣布“独立”了,李守贞自称“梁王”。隐帝便命“托孤”之臣、枢密副使郭威前去平叛。
  郭威被特任招慰安抚使领兵西征,后汉的西部各军统归其节制,他立即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没有着落的赵匡胤此时恰逢机会,就投身行伍,加入了郭威的队伍。郭威虽然出身贫寒,却胸有雄才大略,他见赵匡胤武艺非凡,还是同僚之子,就把他留在身边做了一名亲兵。
  别小看了亲兵,虽然地位低微,但赵匡胤这次是跟对了人,郭威绝非王彦超、董宗本之流可比,如果赵匡胤留在了王彦超或董宗本处,无非像他自己梦想的那样,做个校官而已。但郭威却是开创后周的一代雄主,赵匡胤在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在别人那里学不到的东西。
  郭威郭威时时刻刻在以自己的行动影响着赵匡胤,赵匡胤也有样学样,积累起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
  这是后汉乾祐元年(948),让我们记住,就在这年,二十二岁的赵匡胤找到了通天的大道。
  江山社稷的大门,由此向他打开。

  赵匡胤的“大学生活”
  有人说社会是一所大学。的确,这所大学是世界上学问最高深的学府,但要在这所大学毕业,就必须要找到好的教员。
  赵匡胤很幸运,因为他找到了当时最好的教员郭威。
  可以说,没有后周太祖郭威,就没有后来的宋太祖赵匡胤。
  两年的颠沛流离,锻炼了赵匡胤的机智和忍耐,现在他要学习的是沙场用兵和政坛夺权的艺术。
  郭威指挥的平叛战斗很快就打响了。在平定河东的战役里,赵匡胤的武艺第一次用在了合理合法杀人的战场上,他大开杀戒,积累下了许多军功,但还是没有被提拔,仍然是一名亲兵。郭威则因为平定李守贞,以枢密使身份加邺都(今河北大名)留守、天德军节度使,名声和权势更盛。
  权势这个东西,很有些像毒品,当你适应它的时候,也就是离不开它的时候。而且,它还会不断地升级,逼迫你不断地去满足它。最后,你会弄不清是权势在索取你,还是你自己在追求权势。
  郭威的权势大了,追求的方向也开始大了起来,他留心搜罗人才,先后得到魏仁浦、李谷、王溥、范质等人。他用李谷管理财政,魏仁浦、王溥、范质参与机谋,一步步地向最高权力逼近。
  就在赵匡胤刚开始向郭威这名好老师学习的时候,动荡再起,动荡的根源来自后汉的最高权力机构。
  本来后汉的几位顾命大臣各有分工:杨邠总机政,郭威主征伐,史弘肇典宿卫,王章掌财政,在有藩镇威胁的时候还合作愉快,可一旦没有了外藩的威胁,几位不琢磨怎么一统天下,却先窝里反,拿自己同僚快意恩仇起来。
  当时隐帝刘承祐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小伙子觉得自己长大了,讨厌这帮老家伙管自己,特别是在赏赐自己喜欢的乐队,以及在册封皇后等问题上,和顾命大臣屡起冲突,于是他开始向太后的戚属靠拢,外戚加入了权力角逐。
  外戚参政在历史上向来不是什么好现象,可窝里斗的顾命大臣们却将其当做强援,与史弘肇“有隙”的苏逢吉,屡以言语刺激太后弟李业。但真正使隐帝刘承祐动了杀心的却是一件看来毫不相关的小事:他曾连续几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打铁之声,就怀疑有人在制造兵器要发动政变,遂决定抢先下手。
  在寒冬的凌晨,杨邠、史弘肇、王章在早朝时被伏兵杀死,随后隐帝刘承祐满心欢畅地宣布:“朕今日开始,不再是杨邠他们眼里的小孩子了!”雄心壮志自然可嘉,但他确实还是个小孩子,只会出小孩子的主意,为了独自尊大,他决心把老臣一网打尽,下密诏令郭威部将诛杀郭威。
  岂料密诏不密,郭威不甘把自己的大好头颅奉上,留下养子、外甥柴荣镇守根据地邺都,自己率领大军杀向了京城,赵匡胤在这次战斗里依然是骁勇异常,引起了郭威的关注。
  虽然最终隐帝为乱兵所弑,但郭威留在都城的一家老少都被斩尽杀绝,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血的代价是,郭威掌控了后汉的大权,后汉成为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被郭威一口吹灭。
  郭威进入了京城,也按惯例“夯市”,放纵大军掳掠三天,城中的火光也三天未熄。
  赵匡胤身处军中,尽管他没有“奋不顾身”地去大肆抢劫,但那些到处都闪动的刀光剑影,无处不在的哀哭惨叫,却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童年经历过的动乱,那种惶恐无助的感觉刺痛了他的心。
  赵匡胤在火光的背后,思索着:难道掌控权力一定要用血与火吗?
  当时他肯定是没有答案,因为他正在学习中,还没有毕业。但他已经在思考,不会思考的学生肯定无法成为最好的学生。
  后来他有了答案,做得也比郭威更好,这就是思想的威力。
  郭威掌管了国家的实际权力,并没有立即登上至尊的皇位,他还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因为后汉高祖的弟弟河东节度使刘崇,在太原拥有强兵,他的儿子刘赟在徐州为武宁节度使,许州的忠武节度使刘信也有一定的实力,如果郭威贸然取而代之,三镇联合起来将会是很可怕的势力。
  精明过人的郭威不会做傻事,他请太后临朝听政,并大造声势,准备迎立刘赟为汉帝,这样就成功地安定了实力最强大的刘崇,三镇联盟还没有形成就被巧妙地消除了。
  就在刘赟走在路上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了过来,北方的契丹发兵打来了。太后和朝中大臣手忙脚乱,忙请郭威带兵迎战,结果大军走到澶州(今河南濮阳西南),在郭威的授意下,军将拥立的把戏再次上演。
  经过赵匡胤等亲信的串联鼓噪,军士们以“我们攻陷京城,与刘家结下了大仇,要立新的皇帝来保平安”为名,包围了郭威的住所,郭威闭门不出,军士们就翻墙上房而入,史书上是这样形容的:“乱军山积,登阶匝陛,扶抱拥迫”,“裂黄旗”“以代赭袍”,郭威就这样当上了皇帝,建立了后周。
  五代时军士拥立的事实在是数不胜数,骄兵悍卒拥立将帅、藩镇、皇帝,但赵匡胤还算是一个“新兵蛋子”,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还真是第一次经过,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原来还能这样当上皇帝。
  此时他还是好奇,万万没有想到以后自己也能照葫芦画瓢地把这个“剧本”再演一次。
  郭威建国后,论功行赏是不可缺少的安抚奖励措施,赵匡胤在拥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出力非小,被拔补东西班行首,后来又拜滑州副指挥,至此才成了军官,真正踏上了仕途。
  那个可怜的刘赟,还没到京城就被郭威派去的兵将抓住囚禁起来,刘信也被逼自杀。只有刘崇逃过一劫,据守晋阳称帝,建立起北汉,因为实力不大,只好依附辽国。
  北汉和后周,天生就是一对世仇,恩恩怨怨一直纠缠到宋朝才算彻底解决。
  郭威登基后,改革了一些弊政,免除了过于残忍的刑罚,还停止了州县贡献珍美食物及特产的惯例,他对宰相王峻说:“我是穷人出身,碰到机会做皇帝,岂敢厚自奉养以害百姓。”
  他还虚心纳谏,保持节俭生活,境内初见平安,国力也有了增长。
  这一切都是郭威在表演,这一切也都成了赵匡胤学习的楷模,他始终活跃于这一连串事件的台前幕后,在参与中学习,把这些招数都研究学习个透彻,得出了自己的心得。
  他在深刻地领悟郭威。
  假如我们不理解郭威,就不会很好地理解赵匡胤。
  郭威不知道,他正在辛辛苦苦地培养一个将要埋葬自己所开创的王朝的人。
  赵匡胤是个好学生,看看后来他的表演,基本上都没有跳出郭威创作导演的这个“剧本”。
  这,不知道是历史规律,还是因果报应。

  赵匡胤虽然成为军官,但在后周的军界,还是个无名之辈,在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声名显赫的英雄,是那些手握重兵的藩镇。
  但他还在努力着,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梦想着当名小校的流浪汉了。
  两年前,这还是个奢求,但今天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的,在这个变数极大的年代,随时都会发生奇迹。
  无论何时,只有去追求,才会有结果,赵匡胤就在向名将这个目标奋斗、靠拢。
  机遇又出现了。郭威在都城的儿子都被隐帝诛杀干净,他便把养子柴荣封为晋王,担任开封府尹这一重要职位。柴荣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帮助自己,就挑上了作战勇敢、武艺高强、头脑机灵的赵匡胤。
  可以说,这次机遇,是赵匡胤凭借自己的才干和努力争取来的。
  时间不长,时任开封府尹的柴荣把赵匡胤调到自己帐下,改任为开封府马直军使(府属骑兵指挥官),虽然官还是不大,但他时刻都在柴荣的身边,有了充分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柴荣也对赵匡胤的文韬武略极为赏识,每逢出征必要将其带在身边,赵匡胤的才能有了展现的舞台,很快他就以自己出色的能力获得了柴荣更大的信任,成了柴荣得力的左膀右臂。
  郭威在位三年,显德元年(954)正月,郭威病逝,柴荣登基称帝。登基后,柴荣自然也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赵匡胤背靠大树好乘凉,被任命为禁军的将领,名将之路由此开始。
  名将不是谁封的,名将是在铁血战场上用性命博取来的,赵匡胤的成名第一战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
  郭威死后,北汉觉得后周皇权交接必有动荡,是个报仇的大好时机,便联合契丹挥师南下,辽骑兵万余人,北汉兵三万人,直逼潞州(今山西长治)。
  柴荣听说北汉军队入侵,准备亲自率领军队抵抗,群臣在宰相冯道的带领下,说刘崇必不敢自来,皇帝不宜轻动,可命大将领兵出师。
  柴荣反驳群臣说:“刘崇看轻我年少新立,想吞并天下,一定自来,我不可不自往。”
  他又说从前唐太宗定天下,都是身临前敌,我怎敢偷安。他坚持要亲自带队,柴荣另一位宰相王溥也支持他御驾亲征,朝议才决定下来。
  柴荣果然是少年新锐,毫不惧怕即将到来的厮杀。
  周世宗柴荣自开封出发督促诸军,日夜兼程,赵匡胤作为禁军将领,自然随驾拱卫。
  柴荣和赵匡胤都不知道这一场战斗,对自己将来的重要意义。
  很多时候,一个新世界就是要在血与火中诞生的,尽管难免血腥和痛苦,但这些却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后周和北汉的两支铁流在高平附近撞在了一起。
  刘崇率领中军在巴公原摆开阵势,骁将张元徽阵在东,辽将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兖阵在西,军容严整。
  柴荣望着杀气腾腾的北汉军阵,下决心以攻击取胜。但此时后周军将刘词还没有到来,后周军人数少,军士有畏惧情绪,柴荣只好骑着披甲的战马,亲临前线督战。
  战斗在狂风大作中开始,后周军右翼将领樊爱能、何徽在交战不久就引骑兵逃走,一千多步兵脱下盔甲口呼万岁,向北汉投降,右翼军队溃败。柴荣看到形势危急,亲率贴身卫兵督阵冲击敌阵,北汉兵数百弓弩手一齐放箭,柴荣麾下亲兵用盾遮挡,柴荣虽然没有受伤,但麾盖上已经中了数十箭,被射成了刺猬。
  赵匡胤当时担任后周负责警卫的将领,看到皇帝陷于险境,军人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他大喊一声:“形势危机,为主尽忠的时候到了!”这可不是像有些人说漂亮话,而是在铁血横飞的战场上,说话是要立马兑现的,而兑现的代价可能就是鲜血和生命。
  赵匡胤当然也知道危险,但他还是冲破箭雨,一马当先闯进汉阵,纵横驰骋,所向无敌。他已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安全,他心里想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皇帝身陷险境。
  赵匡胤是个标准的军人,他身上军人的忠勇起到了激励作用,后周大将张永德也率军破阵而入,和赵匡胤兵分左右两翼死战,北汉军的阵势出现了动摇。
  一人拼命,万夫难挡,赵匡胤舍命救主的举动,使后周军重新激发起斗志,阵斩北汉勇将张元徽,扭转了危局,以少胜多大败汉辽联军。刘崇带领一百多骑兵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昼夜奔驰逃归晋阳。
  在这场战斗里,赵匡胤左臂中箭,血流如注,但仍鏖战不休,直到柴荣看到他的伤势,强令他回营时才住手。
  出色的战绩,使赵匡胤获得了后周高层的赏识。柴荣是个明白人,懂得论功行赏,赵匡胤的力气没有白废,血也没有白流,不久便被拔擢为殿前都虞侯领严州刺史,进入了禁军的高级领导层。
  高平一战,柴荣打出了新君威风,他以后的改革进展顺利。赵匡胤则一战成名,跻身名将行列。他在这次战斗里采用的短兵突击战法,更成为以后他屡建奇功的独门利器。
  军权在手的赵匡胤,对柴荣感恩戴德,忠心耿耿地为他东征西讨,来报答知遇之恩。
  他永远也忘不了曾在江湖流浪、遭人冷遇的痛。
  可是,一旦投入到政治斗争的漩涡,他还能保持住自己吗?

  五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只要有勇气,有能力,有智谋,就会取得自己应有的地位。
  郭威曾是平民,赵匡胤曾是流浪汉,柴荣曾是商贩。
  柴荣是郭威的妻侄,因做人勤谨被郭威信任收为养子,管理郭威的家务,做茶商往来京、洛、江陵间,替郭家筹费用,从来不曾打过仗,也不曾表现过什么才能。即位之初,冯道和群臣都有些轻视他。
  高平大战胜利,柴荣威震天下,群臣开始信服他,他也有了施展政治抱负的机会。
  柴荣是五代时少见的英明君主,胸怀大略,志在统一天下,他在位期间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整顿纪纲,惩治腐败,澄清吏治,减轻民困,治理河患,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
  在这些改革中,最关键的是柴荣抓住了人才。他曾下诏求贤,不论是离退休还是在职的官员,也不论官大官小,只要有好的建议,都可以上书言事。就算是毫无功名的平头百姓,也照样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显德二年,一个“草民”赵守微给柴皇帝写了一封信,侃侃而谈了一通治国之道,柴荣看了觉得有道理,就把他宣召进京当面探讨。二人谈得还算默契,第二天赵守微就被任命为右拾遗,成了“火箭”干部。
  这样的事并不只这一件,“孤本”是不能说明问题的,同样的例子还有显德四年段宏等数人上书,也被他任用。
  柴荣敢破格使用人才,当时尽管武夫当道,瞧不起“毛锥子”文人,可奇怪的是“文凭”在当时却很吃香,不是科举出身的想当宰相门儿都没有。但柴荣魄力就是大,一句“古人为宰相者,尽由科第耶?”便把没有科举资历却才华卓著的魏仁浦擢升为相。魏仁浦也不负柴荣的期望,终成一代名臣。
  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人才,看来柴荣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争取到了人才,那些只知道聚拢财宝美女的人,又怎么会是对手?
  柴荣知道,有了人才,还要让他们发挥出作用,最起码也要让他们敢讲话、出主意,他一再下《求言诏》、《求直言诏》。他的这些举动并不是装模作样的政治作秀,而是真的听取意见、选拔人才,最出名的就是王朴凭借献《平边策》赢得柴荣的重视,从郎中升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枢密副使、枢密使。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众人智慧的集合,那些用屠刀封堵别人之口的其他“皇帝”、“王爷”,想不被柴荣打得屁滚尿流都不行。
  柴荣还力求恢复以开封为中心的水路交通,疏浚汴水东至泗水,北入五丈河,连接济水,山东地区得与开封通舟。又开掘汴口,导黄河水通淮水,恢复了唐时运路,江、淮漕船可以到达开封。
  柴荣没有完成统一的大事业,但在水路交通上,却基本统一了。
  他的革新举措,收到了明显的效果,积蓄了力量,一统天下的基础已经隐隐形成。
  只是这个柴荣搭好的台子上面上演的统一大戏,主角究竟会是谁?会是他自己吗?
  有了国力基础还不是全部,争夺天下不光是财大气粗,还得有精兵猛将。高平之战暴露了后周军的弱点,那就是军纪松弛,士卒羸弱,将士不堪用命。
  因此,柴荣下决心整顿军队。
  他要打造一支纵横无敌的铁骑,来实现自己一统天下的壮志宏图。
  柴荣先从整顿军纪入手,毫不手软地杀掉临阵溃逃的樊爱能、何徽及将校七十余人,投降北汉的右军步兵也都处死。一时上下震动,人人肃然,“骄将惰卒始知所惧”,五代以来“兵骄逐帅,帅强叛上”的局面,开始出现转机。
  他还下旨命殿前都虞侯赵匡胤整顿皇帝的近卫部队禁军。当时的禁军都是历代相承,不加淘汰,因此老弱很多,纪律不严,一遇劲敌,往往非逃即降,相反,各地藩镇都拥有骁勇之士,实力都在禁军之上。要想巩固皇权,维护统一,就必须提高禁军的战斗力。
  赵匡胤高平之战的最大收获不在于升官,而在于取得整顿禁军的大权!
  乱世中武装就是一切,这已经是被无数事实证明的真理。
  没有小站练兵,就没有后来的袁大总统;没有整顿禁军,也同样不会有后来的宋太祖!
  对于禁军的整顿,柴荣也是很关心的,他经常亲自对军兵进行“面试”,选拔武艺高强者补充到禁军殿前司里。手握整军实权的赵匡胤,更是尽心尽力地遴选人才,点选马军、步军士卒,老弱怯懦者淘汰,强壮精锐者升在上军。
  赵匡胤利用主持整顿的机会,开始在军队中形成自己的势力。他将罗彦环、郭延斌、田重进、潘美、米信、张琼、王彦升等自己麾下亲信安排在殿前司诸军任中下层将领。同时,他的交游也广泛起来,结交了一些禁军中高级将领,并与石守信、王审琦、杨光义、李继勋、王政忠、刘庆义、刘守忠、刘延让、韩重赟结为“义社十兄弟”。
  十兄弟中大都是得到赵匡胤的推荐提拔,才得以在殿前司各军中担任中级将领的。其中,石守信为铁骑控鹤四厢指挥使,王审琦为铁骑都指挥使,刘延让为铁骑右厢指挥使,这些人以赵匡胤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势力圈子。
  有些人认为此时的赵匡胤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有了“谋逆”的野心,其实是天大的冤枉。赵匡胤当时对后周世宗柴荣是感恩戴德的,整顿禁军也是得力的,经过赵匡胤的整顿,后周军队的面貌大为改观,士兵的战斗力大为增强。至于结义,也不过是当时流行的做法。要说私心也不是没有,那就是自己人好指挥,没见过非要找一帮让他往东偏要往西的大爷给自己当手下的人。
  但无论当时赵匡胤心里是怎么想的,不争的事实是他已经成功组建起了自己的班底,有了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就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的,就看他想做什么,这就好像台子已经搭好,关键就看唱的是什么剧本。
  禁军战斗力的增强,使赵匡胤声望日隆,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代雄主柴荣,在国家实力有所增长的有利条件下,开始了实现统一的努力。
  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朝廷”,都不会自动地把土地双手奉上,武力解决是不可避免的选择。
  为了制定正确的战略,柴荣召集文武众臣多次研究统一天下的方略,后周显德二年(955)初春的一天,他又把文武重臣召集起来,比部郎中王朴首献《平边策》,明确提出“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的进军原则,主张把南唐作为第一个兼并对象。为了说明其方略的正确,王朴还在《平边策》上对后周之外的各国之政治、经济、国力、兵力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比较。
  这个建议得到了柴荣的肯定,剩下的就是赵匡胤他们这些武将的事了。
  大地上已经是春光无限,可鲜血飞扬的杀伐又将开始。和煦的春风中,谁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一番精心的准备后,柴荣却把首战的目标定在了原属中原,后在契丹搅乱中原时被后蜀趁乱夺取的秦(甘肃秦安西北)、凤(陕西凤县东)、阶(甘肃武都东)、成(甘肃成县)四州,他要先解除来自西面的威胁。
  愿望虽好,但秦、凤、阶、成四州地形复杂,运粮困难,加上蜀军顽强拒守,后周军久攻不下。对此,许多本来不愿意用兵的后周文官,更振振有词,主张偃旗息鼓,收兵回朝。
  后周世宗欲罢不忍,特命赵匡胤速到前方视察,弄清战事胶着的原因。
  赵匡胤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前方,细心勘察地形,了解军事形势,断定只要坚定信心,收复四州是稳操胜券。
  柴荣听罢赵匡胤报告,马上按照他的建议调整部署。闰九月,秦、成、阶三州眼看后周大军兵临城下,先后投降,驻凤州的蜀军负隅顽抗,也只多支持了两个月。
  赵匡胤在战略判断上的才能得到了展示——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跨马抡刀的赳赳武夫。
  随后,在第二年春,他又跟随柴荣南下进击南唐,后周军久攻寿州(今安徽寿县)不下,这就蕴含着危险,那就是驻淮河下游涂山的一万多南唐军随时都会前来增援,那时后周军就会陷入被水陆夹击的危险境地。
  柴荣为解除威胁,命赵匡胤带一支兵马前去攻打涂山的南唐军。赵匡胤在此战中奇计迭出,先设好伏兵,然后亲率百余轻骑偷袭唐营,然后且战且退,将南唐军诱进伏击阵地。顿时,战鼓齐鸣,伏兵四起,猝不及防的南唐兵,还没来得及拔刀张弩就被砍倒一片,南唐将何延锡战死,南唐水军的五十余艘战船也被赵匡胤缴获。
  赵匡胤涂山之敌被消灭了,可滁州的南唐军还随时有可能增援,后周军的后顾之忧还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因此柴荣在涡口之战后,又派赵匡胤远道奔袭滁州。
  赵匡胤成了柴荣手中的王牌,而赵匡胤也不辞辛苦,每次都没有让柴荣失望。
  赵匡胤也没有失望,他的声名随着军功,像牛市的股指那样一路上扬,最后连南唐的皇帝都知道了这个智勇双全的紫脸大汉。
  滁州是淮河一线的军事要地,要攻打滁州就要途经清流关,而清流关易守难攻,还有皇甫晖等南唐大将把关,赵匡胤感到不能硬碰硬,只能智取。
  赵匡胤密访当地人,得知在清流山背后有一条小径可通到滁州城,素来无人行走,连南唐军士都不知晓,便分兵从此绕道而出,突然出现于山后,切断了守关南唐军的退路,守将皇甫晖大吃一惊,慌忙撤军退回滁州城。
  赵匡胤逼城挑战,皇甫晖只得率军出城迎敌,不料赵匡胤又使出快速突击的战术,大喝:“我独与皇甫晖战,与别人无碍!”便手抱马颈直入军阵,一剑砍中皇甫晖的头部,将其擒获。南唐大将姚风跃马出战,又被赵匡胤生擒,后周军一举拿下了滁州城。
  经过这番大战,赵匡胤的军事才能更为世人所知,连他的劲敌皇甫晖也说:“臣向日屡与契丹战,未尝见兵精如此。”来自对手的评价,才是最公正的评价。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只要有勇气,还要有相应的武力,更需要有超人的智谋。仅此一仗,赵匡胤就不愧为千古名将。但也许是中国历史上的名将太多,也许是他当皇帝比当将军更出色,人们更为熟知的是“赵官家”,而不是英勇的“赵将军”。
  赵匡胤随后在增援扬州的战斗中,在六合以两千的兵力,大破十倍于己的南唐兵。作战中,他不仅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还对作战不力的士兵,先用剑在其皮笠上斫下一个印记。战斗结束后检阅队伍,对英勇善战者加功晋官,对笠有剑痕者一一斩首。
  柴荣一征淮南结束后,赵匡胤晋升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这时赵匡胤还不到三十岁。
  节度使,在五代时位高权重,曾是那个名叫赵匡胤的流浪汉不敢奢望的高官,如今却成为了现实。
  这是影响深远的一个转折点。
  赵匡胤发现,无论目标看起来似乎多么的渺茫,只要去争取,就会有奇迹出现。
  是的,只要你去争取!
  在柴荣一征淮南时,寿州没有被攻克,因为南唐“水军锐敏,周人无以敌”。
  深受刺激的柴荣回到京城后,便马上创建水军,制造战舰,“数月之后,纵横出没,殆胜唐兵”。从创建到成军,这个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柴荣要建不世之功,顾不上休息调养,立即发动了二征、三征淮南。
  他就是以这种不要命的“工作狂”态度,去实现自己的统一大计,赵匡胤自然随驾出征。
  后周显德四年(957)春,南唐大将李景达从濠州(今安徽凤阳东)派救兵进至寿州城外紫金山上,结营寨十多座,并筑成通往寿州的甬道,接济城中粮食。为断绝寿州南唐军外援,柴荣命赵匡胤率军登山破寨。
  赵匡胤接旨后,分析敌军部署,决定采取中间突破的战法,切断甬道。南唐军自以为城内城外互相照应,可进可退,不料后周军在赵匡胤的率领下突然拥入甬道,中间突破,斩南唐军首级三千,使其首尾不能相救。
  战败的南唐军沿河向东溃逃,柴荣率军乘胜追击两百余里。寿州南唐军对外联系被切断,只好向后周军投降。
  赵匡胤因功改领义成军节度使,晋封检校太保。
  同年冬,柴荣再度南下,征伐濠、泗(今安徽蚌埠以东、江苏盱眙北)二州,赵匡胤任前锋。
  南唐军在潦州城东十八里滩上设立营栅,连营中旌旗招展,刀枪似雪,倒也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气势。再加上这里三面临水,南唐将帅满以为后周军无水军战舰,对此必定无可奈何。
  不料,柴荣是个敢玩命的主,赵匡胤更是勇不可当,就在柴荣指挥数百名甲士,准备骑骆驼渡过淮水时,赵匡胤已经率先独骑跃入水中,受到主将激励的骑兵也随后纷纷跃入水中,在目瞪口呆的南唐军的眼皮子底下,截流横渡,抢上对岸。
  南唐军来不及迎战,就被赵匡胤以拿手的短促突击冲入大营,南唐兵手忙脚乱纷纷溃散,营外停泊的战舰毫无防备,上面空无一人,被赵匡胤挥兵上舰,乘船直抵泗州城下。泗州守将范再预料不到后周兵来得这么快,当即开城乞降。
  赵匡胤领禁军一部乘胜追击,越过淮河边上的淤滩和苇丛,俘虏南唐濠、泗水陆都应援使陈承昭,烧毁和缴获了南唐在淮河上所有的船只,南唐的水上优势彻底丧失了。
  接着,他又配合柴荣率领的禁军攻克楚州(今江苏淮安)。赵匡胤在这次征战中,虽然功绩突出,但并不因功骄纵,盛气凌人。相反,他处世待人更加谦虚谨慎。
  他以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了。
  南唐主穷途末路,只好遣人媾和,划江为界,献出江北十四州,后周军班师回京。柴荣赏淮南作战有功者,赵匡胤再度擢升。
  但就是在征伐南唐期间,赵匡胤的老爸赵弘殷病逝了。
  在柴荣亲征淮南时,时任前军副都指挥使的赵弘殷领兵先入扬州,但不久就染病在身,只好离开前线北返,为了尽快回到后方,当真是日夜兼程。路过寿州时恰好是半夜,赵弘殷得知守城的主将是自己的儿子赵匡胤,当时就高兴起来,满以为可以进城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
  可赵弘殷万万没有料到,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赵匡胤亲自来到城楼,仔细盘问后让他等天亮再进城,赵弘殷也是军队里混出来的,当然知道夜深不得擅开城门的道理,可他不一样啊,自己可是守城主将的老爸!
  赵匡胤站在浓重的夜色中,看着城下模糊的人影,听着夜风在城上城下盘旋,几次想下令打开城门,但他又几次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深知“军令如山”的道理,此令一出,军令的威严势必会受到影响,他不想自己的部队上行下效,变成不守军令的乌合之众。
  但是赵匡胤是个重感情的汉子,对自己的朋友尚可“两肋插刀”,何况城下正受风寒的是自己的父亲。两难之中赵匡胤最终还是选择了军令,他站在城头上,流着眼泪对父亲说:“父与子虽然是至亲,但城门的开闭是王事,更为重要。城门开不得,按规定得等天亮才能开门。”
  结果是赵弘殷就在城下转悠了大半夜,赵匡胤直挺挺地站在城门楼上陪着父亲,一直等到天亮赵弘殷才进了城,赵匡胤早已安排好接风酒席和温暖的住处,大礼迎接老爸,弄得心里气极了的赵弘殷根本发不出火来。
  本来就已经有病的赵弘殷,再加上这么一冻,心里再憋气,便卧床不起,虽然得到赵普的精心照料,也没有好转,两月后不治而死。
  赵匡胤悲痛不已,向柴荣打了辞职报告,要按古代丧礼为老爸守丧三年。但柴荣得知此事后,感到赵匡胤忠心耿耿,便打破常规,在他守丧几天后,即由殿前都虞侯擢升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更加重用。
  在五代那个拳头大就有理的年代,骄兵悍将不服管束的多了,要是换了跋扈的将领,别说夜里放老爸(何况还是军职在身的老爸)进城,就是烧杀抢掠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赵匡胤能如此遵守法度,使柴荣很是感动,君臣更进一步拉近了距离。
  从这件事来看,赵匡胤是一名合格的职业军人,有着很强的“职业道德”,和那些莽汉武夫有着本质的区别,办事思维缜密,能全方位地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决断,这也许是他最终能走上权力最高峰的一个因素吧。
  自南唐战役开始,随着名望的上升,赵匡胤不仅注重在军队中交结武将,开始对文人也比较重视了。他自己也开始留意研读经史,一改从前那种风风火火的江湖作风。
  攻取滁州后,永兴节度使刘词就把自己的幕僚赵普推荐为滁州军事判官,从此就和赵匡胤有了联系。后来,赵匡胤的老爸赵弘殷养病期间,赵普精心照顾,使赵匡胤十分感激,两个人的感情进一步加深。
  赵普紧跟赵匡胤,先后给他做过节度使推官、掌书记,最终成了赵匡胤的首席智囊。
  另外,王仁瞻、楚昭辅、李处耘等人,也都是在这前后被赵匡胤召到麾下,成为自己的心腹幕僚。
  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转变。
  没有文人谋士的辅佐,再勇猛的武将也不过是凭着本能去搏杀的野兽,一旦他们拥有了智囊们的指点,很快就会变成道貌岸然的圣人。
  圣人,是值得人们追随和敬仰的!
  那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是不是更加频繁地来打扰赵匡胤?没有人知道。

  三、无法战胜的强邻
  开宝九年(976)十月十九日夜,大雪飞扬,浓重的夜色,似乎是要隐藏尽所有的秘密。
  就在这样寒冷诡异的夜晚里,宋朝的缔造者赵匡胤忽然驾崩,年仅五十岁。
  当天赵匡胤命人召时任开封府尹的晋王赵光义入宫。赵光义入宫后,赵匡胤屏退左右,与光义酌酒对饮,商议国家大事。室外的宫女和宦官在烛影摇晃中,远远地看到光义时而离席,摆手后退,似在躲避和谢绝什么,又见赵匡胤手持玉柱斧戳地,“嚓嚓”斧声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这些宫女和宦官还听到赵匡胤大声喊:“好为之,好为之。”两人饮酒至深夜,光义便告辞出来,赵匡胤解衣就寝。然而,到了凌晨,他就驾崩了。
  太祖赵匡胤宋太祖赵匡胤,以一介布衣起于行伍,凭借浴血军功升任高官,终成一代铁胆天子、矫枉过正的帝王、创业重统之君,结束了血腥残暴的五代动乱,恢复了人性的光辉,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二十一日,晋王赵光义即位,他就是太宗。
  此后,大宋王朝又有了一个新的主角。
  这就是千古谜团“烛影斧声”,是个至今也无定论的死结。
  宋太宗赵光义刚一开始的名字叫匡义,赵匡胤称帝后赐名光义,登上帝位后改名炅。赵匡胤对这个弟弟很好,这是没有异议的,一直让他以亲王的身份兼任开封府尹,按照五代的惯例这就意味着他是皇储。
  但实际上,赵匡胤在大局稳定下来后,还是想搞“子承父业”的,他想把都城迁到洛阳,既有战略上的考虑,内里何尝没有要从赵光义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的开封抽身的意思呢?如果说迁都之议还是推测,那么在对待启蒙老师陈先生这件事上,就可以明显看出赵匡胤很在意弟弟势力的扩张。
  赵光义知开封以后,就把仍在当“民办教师”的陈先生请来做自己的幕僚,陈先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成了他手下重要的谋士,“人言开封之政,皆出于陈”。赵匡胤得知,很是恼怒,赵光义听说皇帝哥哥生气了,慌忙给陈先生一些银两,让他自谋生路去了。
  可陈先生实在倒霉,半路上被强盗打了劫,弄得囊空如洗,学生也招收不上来,只好在驿馆里住着,生活很是窘迫。有一天被请,饥一顿饱一顿的陈先生吃得饱醉而归,当天夜里就去世了。
  这件事,表面看似赵匡胤记恨当初陈先生经常训斥自己,实际上却是对赵光义坐大的不放心!
  赵匡胤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赵光义担任开封府尹这一要职长达十五年之久,闷声不响地发展起的势力实在惊人,且不说晋王幕府六十多幕僚,就连赵匡胤的旧部楚昭辅、卢多逊等掌握实权的朝中要员,也和赵光义眉来眼去。
  历史惊人地相似,赵匡胤在当初,不也是这样扩张自己势力的吗?
  中国人喜欢讲天道循环,从理论上很难得到证明,可实际的例证确实是太多太多了。
  尽管历史上对赵光义“兄终弟及”的继位是见仁见智,但他毕竟是坐上了龙椅,宋朝在他的掌控下,继续着自己的历史航程。
  赵光义打破新君继位后沿用上一任皇帝年号、过了年再改元的惯例,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改年号为“太平兴国”,这一方面固然是表明自己要“致太平,兴家国”的宏图大志;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他想建立功业、提高自己声望、巩固统治地位的迫切心情。
  大功业,莫过于开疆拓土。
  此时,最弱的当属割据泉、漳一带的陈洪进。当初在宋刚建立不久,泉州节度使留从效就上表臣服,他病死后,统军使陈洪进以接替节度使职位的留从效的侄子曾准备投降吴越钱氏为名,废除了这个“接班人”,推举年老昏聩的节度副使张汉思任节度使,自任节度副使,躲在幕后操控着泉、漳的实际大权。
  第二年张汉思和陈洪进摩擦频生,张汉思想效仿鸿门宴除掉这个“太上皇”不成,只好“严兵备洪进”,把自己家弄得像兵营似的,这样还整天忐忑不安,怕陈洪进领兵杀过来。
  陈洪进还真来了,不过他没有顶盔贯甲,而是穿着平时的衣服,衣袖里藏了把大锁头,串门般来见张汉思,院子里的军兵被他赶走(估计这些军兵也害了怕,巴不得早点儿躲开呢)。张汉思藏在屋子里,被陈洪进拿出锁头锁上了门,成了瓮中之鳖,连跑路都没了可能。
  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张汉思,陈洪进快人快语,也不掩饰自己的意思,说:“军士们都认为您年纪大了,不方便执掌这么大的权力,请我陈洪进来领头,众情不可违。现在,请您把大印交给我吧。”张汉思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说的,只好乖乖把印绶从门缝里递了出来。陈洪进拿到了象征权力的大印,就召集众人,宣布:“张汉思感到自己没有能力治理好地方,就让贤给我了。”
  “众情不可违”,这是郭威、赵匡胤都玩过的手段,陈洪进也潇洒地玩了一把。
  历史上,这种强奸民意的事,真是数不胜数!
  陈洪进夺权成功,便把张汉思软禁起来,这位张老爷,好歹算是没有把脑袋弄丢。陈洪进向南唐称臣,南唐也顺水推舟,委任陈洪进为清源军节度使、泉南等州观察使,授以节钺。陈洪进拥有了泉、南两州。
  他又以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事名义向宋表示臣附,对宋和南唐是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也不得罪。赵匡胤当时正在平灭荆湖,对东南采取安抚政策,乐得平安无事,对陈洪进的归附表示欢迎。
  乾德二年(964)正月,宋朝把清源军改称平清军,“任命”陈洪进为节度使、泉南等州观察使(其实人家早就自己走马上任了),不过赵匡胤会送空头人情,把陈洪进的两个儿子一个任命为节度副使,一个任命为南州刺史,正式确定了这两人的官衔,虽然管辖的地盘还是那一块,可总算是得到了宋朝的承认,名正言顺了。
  陈洪进对宋朝毕恭毕敬,每年都搜刮地皮给宋献上丰厚的贡礼,来讨好宋朝,加上赵匡胤正忙着平后蜀、灭南汉、取南唐,无暇东顾,陈洪进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苟安永远也不是真正的太平,到了赵光义继位,陈洪进漳泉覆灭也就不可避免了。
  吴越王钱俶画像太平兴国三年(978)四月,陈洪进入朝,赵光义在崇德殿招待他,表面上礼遇有加,客客气气,还赏赐给“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但半年多也不放他回去,实际上就是在暗示他:你是不是该结束独霸一方了?
  陈洪进见赵光义已下定了消灭割据的决心,就和幕僚商议,如若武力抵抗,兵微将寡的漳泉根本不是敌手,他便采纳了幕僚刘昌言的主意,不等赵光义再说什么,就主动献上漳泉两州十四县,这就是历史上的“泉漳纳土”。
  赵光义表现得很有风度,任命陈洪进为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位列“使相”。他的两个儿子,陈文显为通州团练使,仍知泉州,陈文为滁州刺史,仍知漳州,只是陈洪进被留在京城,不任实职。
  漳泉纳土之后,偏安东南的吴越越发地形单影只,纳土归朝已经迫在眉睫。
  吴越钱氏,和宋朝的关系绝对不是一般的铁,可谓是大宋的铁杆附庸。赵匡胤刚刚称帝,吴越就最先上表祝贺,表示归顺,以后和大宋也来往频繁,吴越王钱派儿子来朝纳贡的记载不绝于史书。
  钱不仅对大宋朝廷贡献不绝,对掌实权的大臣也都时常送上厚礼。一次,赵匡胤微服到赵普家,看到廊檐下有钱送来的十瓶“海物”,就让人打开瓶子看一看,结果是十瓶金瓜子,赵匡胤也没上纲上线地追究行贿受贿的罪责,只是对着吓得惶恐叩头的赵普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这没什么,你还是收下吧。他们以为国家大事都是由你们这些书生做主的。”
  这件事对后来赵匡胤分相权有没有影响很难说清,不过肯定会触动他心灵深处的某根弦。
  但赵匡胤一直对钱礼遇有加,这一方面当然有他个人的性格因素,更重要的是,钱侍奉宋朝兢兢业业,在关键时刻还充当帮凶打手。当年赵匡胤攻取南唐时,就以钱为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夹击南唐,钱也不负圣望,攻常州,拔润州,出了大力。
  赵匡胤要见见钱,为了打消他怕扣留不敢来的疑虑,赵匡胤竟对天发誓,绝不干那种下三滥的事。钱来到京城,赵匡胤在诏书上不直呼其名,还让他可以“剑履上殿”,破异姓诸侯王无封妃的先例,封他的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钱风光一时。
  在钱临别之时,赵匡胤给了他一个黄包袱,嘱咐他在路上观看,结果钱打开时,发现都是朝臣建议扣留自己的奏章。钱由此对赵匡胤感恩戴德,在自己家里都让开西北不坐,说:“京城在西北,那个方位怎么能去坐?”就连给赵匡胤进贡的东西,都要先供奉在大堂上,虔诚地烧香以后再启程运往京城。
  宋朝和吴越虽然“相敬如宾”,但在国家利益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一点倒被杰出的词人、昏庸的帝王李煜看清楚了,在吴越配合宋朝出兵攻打南唐的时候,李煜就给钱写了封信,警告他说:“宋今天灭了我南唐,明天就会轮到你吴越了!”李煜难得精明了一回。
  李煜的预言在太平兴国三年应验了,这年三月钱再次到京城朝见宋太宗赵光义,当然照例带足了厚礼,也照例受到了热情的款待,正当他在京城感觉良好的时候,却不料陈洪进在四月“纳土”了。
  这是一个现实的威胁,钱当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个最可怕的时刻终于来了。
  但他还想努力争取一下,他向赵光义提出罢去吴越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解除兵权,然后回到吴越,但遭到了赵光义的拒绝。
  放弃权力不行,想走也不行,吴越君臣陷入了恐慌之中。
  陪同钱来朝的崔仁冀见势不妙,对钱说:“现在朝廷的意思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就是让我们纳土,大王要不早点儿纳土,就是在惹祸上身。”但其他人都不同意,崔仁冀急了,大声说:“不纳土又能怎么办?现在我们离自己的根据地千里之遥,被人捏在手里,除非能生出翅膀飞走!”
  钱彻底绝望了,为了避免杀身灭族之祸,在五月初一向赵光义献上吴越所属的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史称吴越归地。
  赵光义美在心里,可表面上还是谦让了好半天,最终“被迫”接受了钱归地的请求。为了显示自己的器量,赵光义给钱的是最优厚的礼遇,改封他为淮海国王,其他官衔也都保留,只是要长住京师。
  这样,东南最后的残山剩水,也被赵光义收入自己的囊中。
  但赵光义还是不满足,觉得自己建的功业还是不够大,他的目光又向北望去

  在中国的历史上,北方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寒风呼啸的北方,强悍的北方,铁蹄翻飞的北方,养育了匈奴、契丹、女真、蒙古,这些马背上的民族,一旦实力足够强大,就把南下牧马当成了追逐的目标。
  中原王朝,也把抵御北方的强敌作为重要的国策之一,实力强大时主动出击,把游牧民族驱赶得远远的,实力衰弱时就实行防御,因此出现了长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防工程。
  长城一线,不仅是中原农耕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地理上的分界线,也是中原王朝最后的军事防线。越过了这条防线,就是便于铁骑驰骋的大平原,在那里,以骑兵为主的游牧民族将把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因此,中原王朝历来重视这条最后的防线,但大宋建立时,这条防线已经没有了,拥有长城和军事要隘的幽云十六州,被后晋的石敬瑭当做礼物送给了契丹,使得大宋王朝在军事防御上先天不足。
  宋太祖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包括英年早逝的周世宗柴荣),都雄心勃勃地想收回这块战略要地。
  在宋朝建立之初,饱经战乱的中原地区,即使有柴荣打下的家底,也实在是没有向北方扩张的力量,赵匡胤在听了群臣,特别是赵普的意见后,权衡再三,还是不敢像年轻当赌徒时那样,来个孤注一掷。
  他知道,这一掷胜负的赌注,不再是制钱和银两,而是家国性命!
  赵匡胤尽管采取了北防南进的策略,但在轻取荆湘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挥师北上。
  北方,充满了诱惑!
  他瞄准的是依附契丹的小国北汉。北汉和宋朝有扯不断的恩恩怨怨,当初郭威建立后周取代后汉的时候,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弟弟刘崇,时任河东节度使、太原尹,他据守晋阳树起了皇帝的旗号,历史上称为“北汉”,但宋朝时是称其为“东汉”的(和刘秀建立的那个东汉是两码事)。
  刘崇当上了皇帝,可偏安一隅,实力根本无法和郭威的后周对抗,只好去依附辽国,向辽自称“侄皇帝”,以辽世宗为“叔天授皇帝”。后来郭威去世,柴荣继位,刘崇联合辽伐丧,结果被打得狼狈而逃,回去后憋气又窝火,没过半年就死了,他的儿子刘钧继位。
  北汉这第二个皇帝更无能,认辽穆宗为父,步石敬瑭的后尘当了“儿皇帝”,凭借着易守难攻的地势和辽国的庇护,在夹缝里生存了下来。但他还是念念不忘恢复旧日的疆域,在李筠反叛宋朝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插上一脚,结果什么也没有捞到,还把自己的宰相卫融赔了进去,被宋军生擒。
  后来赵匡胤确定了先南后北的战略,北汉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但赵匡胤一直惦记着北方,乾德元年(963)吞并荆湘以后,对北汉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安国军节度使王全斌、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以及郭进、曹彬等都出现在这次战役里。宋军虽摧军破城,取得了一些战果,但在辽军的救援下只好南撤,北汉渡过了第一次难关。
  这次试探进攻后,赵匡胤觉得和辽国硬碰还是力有不逮,就把兵力转向了后蜀,王全斌、曹彬等一干大将也调到了巴山蜀水,宋与北汉的边境又沉寂下来。
  历史就像流水,绝不会停顿下来,在遇到阻力的时候,只不过卷起个漩涡,历史就是在大大小小的漩涡里前行。
  开宝元年(968)又出现了一个漩涡。当年七月,北汉的皇帝刘钧去世,养子刘继恩继承了皇位。皇权交接的时候最容易出现动荡,赵匡胤也效法刘崇准备对北汉“伐丧”。
  北汉此时还真就出现了动荡。刘继恩即位以后,宰相郭无为专权,刘继恩很是恼火,但郭无为势力在北汉已经盘根错节,想轻易动摇也不现实,刘继恩便采取了逐渐疏远他的办法,想一点一点削弱他的权力。郭无为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明白了新任皇帝的心思,就抢先下手,指使人杀了刚即位两个多月的刘继恩,然后杀死刺客灭口,扶立刘崇的另一个养子刘继元登基。
  刘继元刚刚坐稳屁股,宋朝的昭义节度使、同平章事、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李继勋,率领着党进、曹彬、何继筠等一班如狼似虎的宋将,一路烽烟杀进北汉,直逼太原城下。
  赵匡胤给北汉送去诏书,传谕刘继元投降,还给郭无为等也发去诏书,许诺给郭无为安国节度使的高位,郭无为动了心,不遗余力地劝降刘继元,可刘继元死活不干。凭借坚城,刘继元终于等到了辽国西南面都统、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的援兵,李继勋怕腹背受敌,便领兵撤退。北汉暂时逃过一劫。
  但更大的打击很快就到来了,第二年二月,赵匡胤决定亲征北汉。这是自平灭二李之后,赵匡胤的第一次御驾亲征,可见他对先后出了石敬瑭、刘知远等人物,又是契丹屡次入侵中原通道的河东的重视。
  宋军在团柏谷击败北汉名将刘继业(就是杨业,杨家将的第一辈),再次进逼城下,设立四寨将太原团团围住,刘继元仍坚守城池,等待辽兵来援。
  就在太原城攻防战打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北汉宰相郭无为惦记着赵匡胤许下的节度使官职,在朝廷上当众大哭,说:“一座孤城,怎么能挡住百万大军?”还装模作样地要拔剑自杀,搅得北汉人心惶惶。
  刘继元这个闹心,内里有郭无为在搅和,外援辽国的国内也不太平,辽穆宗被近侍所杀,辽景宗帝位新立,对北汉的求援只好派出数量有限的兵力,这些辽兵都被负责打援的宋军击败。
  北汉陷入了困守孤城的危险境地!
  但刘继元还真有股狠劲儿,就是不投降。宋军引来汾水淹城,在一片汪洋中驾船攻城,北汉军也据城墙死守,战斗打得激烈异常,宋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殿前都指挥使都虞侯石汉卿先后战死,北汉军也损失惨重。
  宋朝的兵将打红了眼,殿前都指挥使都虞侯赵廷翰带领最精锐的近卫禁军,跪在赵匡胤的面前,要求充当登城进攻的先锋敢死队。赵匡胤幽幽长叹一声,说:“你们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一个能顶一百个。我宁愿不得太原,也不忍心让你们去爬城送死!”虽然赵匡胤为了保存实力,没有批准他们的请求,但宋军高昂的士气由此可见一斑。
  就在太原岌岌可危的时候,老天爷帮了北汉的大忙。此时已经进入了盛夏雨季,阴雨连绵,暑热难当,宋军中又爆发了时疫,史书上记载“多破腹病”,想必得的是急性肠道传染病,疾病严重影响了宋军的战斗力。同时,大雨毁坏了道路交通,宋军的粮食补给也面临威胁。更要命的是,辽国重新组织起了援军,在大将耶律沙的率领下步步逼近。
  军队染病,补给不畅,援军来临,几方面的压力一齐到来,赵匡胤只好撤兵。
  宋军撤走以后,北汉把太原城内外的积水排干净,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大段大段的城墙在逐渐干燥的时候轰然倒塌!见此情景,不仅北汉君臣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辽国的使者也说:“要是宋军先淹城,然后再排水,太原城就完了。”
  此战,北汉就连宰相都是宋朝的“第五纵队”,辽国也因内乱救援不力,可在老天爷的帮助下,北汉奇迹般地渡过了第二次难关!
  战争,不仅仅是政治和军事的激烈冲突,其实里面还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天气因素居然可以扭转战局,后来又被中外的战例不断地验证着。
  都说再一再二,不会有再三再四,赵匡胤对北汉的第三次打击在削平南汉、后蜀之后重新启动了。这次,北汉会不会再次逃脱?
  开宝八年(975)末,赵匡胤灭南唐,南方只剩下了盟友吴越和不足为患的漳泉,“先南后北”的战略初步实现了。开宝九年(976)二月,群臣为庆贺平定南方的巨大胜利,一起上表要给皇帝陛下加尊号“一统太平”,赵匡胤却说:“燕晋未复,遽可谓一统太平乎?”坚决不同意。赵匡胤再次表达了对征服北方的渴望,在为攻灭南唐的将领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对征唐主帅曹彬更进一步地说:“更为我取太原!”
  在东汉时,光武帝刘秀曾对岑彭说:“西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意思是他在平定陇右以后,再领兵南下,攻取西蜀。
  历史就是这么奇妙,前有光武帝的“得陇望蜀”,后有宋太祖的“更为我取太原”,前后交相辉映,表现了两位开国雄主强烈的进取之心。
  就在这年草黄马肥的秋天,赵匡胤下诏讨伐北汉,对北汉正式“宣战”。
  赵匡胤对这次战役下了空前的决心,命令党进、潘美、杨光美、牛思进、米文义分兵五路,分进合击,同时还分兵对太原周围的汾(今山西汾阳)、沁(今山西沁源)、辽(今左权)、石(今山西离石)、代(今山西代县)等州发起攻击。其中党进率领的主力宋军再次直扑太原。
  这样宏大的进军规模,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北汉面对泰山压顶之势,奇迹会再次出现吗?
  宋军在太原城下安营扎寨,四面围困,每天攻城不止,各路宋军也连打胜仗,刘继元只好困守孤城,拼命祈祷辽国的救兵早点儿到来。
  就在宋军捷报频传的时候,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宋太祖赵匡胤在雪夜突然去世,宋军面临国丧,无心再战,退回宋境。
  北汉就像做梦一样,渡过了第三次难关。
  历史虽有必然性,可真的还要加上偶然性这一条,许多偶然的事件,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但历史毕竟不是由偶然和侥幸主宰的,当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统一吴越和漳泉之后,国势更加强盛,再加上他急于建功树威,便再次打起了北汉的主意。

  赵光义要进军北方平灭北汉,就不可能绕过契丹人建立的辽国这一关。
  辽是北方的群狼之首,北方的那些部落和割据势力都奉其为宗主,包括后晋、北汉,搅得宋西北边境不得安宁的西夏,以及后来灭了辽国的金。
  耶律阿保机辽(契丹)的兴起,和一个天才人物密不可分,这个人就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契丹是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长期活动在内蒙古一带,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由原始社会进入到奴隶社会,并开始在利益的驱动下,开始了他的掳掠生涯,和中原文明有了接触,才被历史所记载。此时,正是中国历史上大分裂的南北朝时期。
  刚刚兴起的契丹,在当时还是个“小弟”,只有跟着别人混的资格,不仅经常遭到北魏和北齐的打击,内部也是混乱不堪,契丹的八个部落都是自己活自己的,谁也不管谁,尽管契丹人勇猛剽悍,可一盘散沙是注定要被别人鱼肉的。
  到了隋朝,对掳掠成性的契丹也不客气,把它打得惨兮兮的。一连串的失败,使契丹人开始寻求联合,在唐朝初年,契丹的八部终于联合起来,组成了部落联盟,联盟的首领是由各部头领每三年推举产生。但这时契丹的实力还是不够强大,和强盛的大唐根本没有抗衡的可能,便在唐太宗贞观时,投靠唐朝成了附庸。
  到了武则天时代,契丹联盟的首领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便开始闹“独立”,和武周摩擦不断,一开始还打了几个胜仗,武则天这个铁腕女人,怎么会受这个气,她派出了大部队进剿。这次契丹知道锅是铁打的了,连部落联盟的首脑都被武周的军队打死,契丹人像赶鸭子一样被赶回了原来的居住地。
  契丹人只好去依附在北方最为强大的突厥,然后再附唐叛唐,折腾得不亦乐乎,中间还穿插着和崛起于漠北的回鹘的眉来眼去。
  后来大唐衰落了,回鹘汗国也灭亡了,再也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可以号召天下,群龙无首势必会导致天下大乱,契丹人趁乱四出抢掠,不断向外扩张,从邻近的奚族和北方的乌古、室韦等族以及汉人地区,掳掠居民充当奴隶。
  耶律阿保机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来到了人世,应验了“乱世出英雄”这句话。
  唐咸通十三年(872),耶律阿保机出生于契丹迭剌部的一个贵族家庭。这时契丹内部的争权夺利也十分厉害,耶律阿保机的家族参与了部落联盟军事首领“夷离堇”的争夺,但最后被击败,他的祖父还把命也搭了进去。阿保机的老爸和他的叔叔大爷们见势不妙,统统跑到邻近部落躲了起来,阿保机的老祖母怕他被人“斩草除根”了,就不分昼夜地把小阿保机藏在帐篷里,生怕别人看见。
  幼小的阿保机,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接受着争斗的洗礼,慢慢地成长起来。
  这样的环境,造就了阿保机的精明果敢、深谋远虑和狡诈阴险、不择手段的性格。
  风水轮流转,耶律家族逐渐在争斗中又占了上风,阿保机的伯父当上了“于越”(史称为“总知军国事”),于越的地位仅次于部落联盟首领可汗,握有联盟的军事和行政的实际权力。年轻的阿保机被任命为于越侍卫亲军的首领,走上了契丹部落联盟的政治舞台。
  阿保机身材魁伟,胸怀大志,武艺高强,能开三百斤的强弓(和宋太祖有得一比)。他也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就是他的伯父,这位“于越”大人,经常和阿保机探讨军国大事,使阿保机受益匪浅。然而好景不长,阿保机的伯父被觊觎“于越”的蒲古只等三族谋杀,阿保机手握侍卫精兵,展开了反击并击溃这三族,在901年被立为“夷离堇”,成为部落联盟的军事首领。
  这一年,他刚三十岁(和宋太祖真的很相似)。
  过了两年,阿保机也成了“总知军国事”的于越,并兼任“夷离堇”的军职,掌握了部落联盟的军政实权。
  阿保机在当上了“夷离堇”以后,就率领契丹铁骑连年出征,不管是室韦和奚人的部落还是汉人,契丹铁骑得便就抢回来充当奴隶,阿保机在不断向周围游牧部落用兵的同时,开始向中原发展势力,他带领呼啸的契丹骑兵南下,攻掠唐朝的河东、代北九郡。接着又进攻唐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的领地,掳掠数州汉人居民,占领了一些汉人为主的地域。与此同时,他开始插手中原事务,与河东割据势力晋王李克用结盟。
  通过劫掠,阿保机得到了包括大量汉人在内的奴隶、牲畜和粮食,使本部落的实力大增,超过了一直把持联盟首领职位的遥辇氏可汗痕德堇。
  阿保机给契丹各部落带来了好处(就是带着大家到处去抢东西),大家就拥护他。907年,阿保机终于经过部落选举的仪式,成为契丹新的部落联盟首领。
  弱肉强食是人类历史的生存法则,对处于变革时期的契丹尤为重要。这样的法则虽然听起来让人感觉不那么舒服,可实际上历史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历史里,流淌最多的就是鲜血!
  阿保机当上部落联盟的首领后,仍把军事的和行政的实权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吸取了伯父的教训,抽调各部精兵,组成了自己的侍卫军“腹心部”,委派自己的亲信心腹统领。
  阿保机雄才大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并不是他所追求的全部,他要走向南面那丰腴的大平原,他要打破契丹由部落贵族选举联盟首领的制度,成为世代相传的至高统治者——皇帝。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阿保机自担任联盟可汗之日起,就依靠身边的契丹人才和汉族谋士,积极进行建国称帝的准备。对外继续率领契丹兵马征服黑车子室韦、吐谷浑、乌丸、奚、乌古和阻卜等部,积极向辽东和代北、河东、平州、幽州等地用兵。对内设立了“惕隐”这个调整家族内部关系的官职,调整内部关系,培植个人势力集团。同时,他还通过大肆修建碑铭来宣传自己的“功德”,树立个人的权威。
  在经济上,阿保机在炭山之北设置了用于贸易的羊城,还在草原地区建立城镇、寺庙以安置被俘汉人和僧尼,来收拢人心。
  等基础稳固以后,阿保机便不管什么“民主选举”了,自己赖在部落联盟首领的位置上九年不动。这引起了自己部落其他贵族的不满,因为理论上耶律氏的成年男子都有“被选举权”,都有当选部落联盟首脑的机会。
  911年,阿保机本家族的兄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等首先策划谋反。阿保机事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没有动用暴力手段来压服,而是和兄弟们登山杀牲对天盟誓,然后赦免了他们。
  但兄弟们并没有领情,第二年再次反叛,并派兵阻截领兵出外征伐的阿保机,想强迫他参加可汗的改选大会。阿保机没有硬拼,而是领兵南下,按照传统习惯赶在他们的前面举行了烧柴告天的仪式,即“燔柴礼”,合法地连任可汗。他的众兄弟没有了反叛的根据,只好在第二天派人来向阿保机请罪,阿保机也就不再追究,只下令让他们悔过自新。
  可是不到半年,他的兄弟们再次反叛,这次发生了较大的武装冲突。他们先商议好拥立弟弟剌葛为新可汗,然后派另两个弟弟迭剌和安端假装去朝见阿保机,想伺机劫持阿保机去参加他们已经准备好的可汗改选大会。除了本部落外,乙室部落的贵族也参加进来。阿保机发觉了他们的阴谋,打败了迭剌和安端,并收编了他们的武装,然后亲自率领部队追剿剌葛。到五月,阿保机领兵进击,终于擒获剌葛。参与叛乱的三百余人被判死刑,剌葛和迭剌处以杖刑,寅底石、安端等从者释罪不问。
  经过三次平叛,阿保机基本消灭了本家族的反对势力,他又设了一次“鸿门宴”,将其他七个部落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于916年,在龙化州登基即位,国号契丹,后来改称为辽,建元神册,定都上京,阿保机即辽太祖(要说阿保机建立的这个国家,国号也够乱的:916年建国时国号契丹,947年改为辽,983年改为大契丹,1066年又改称大辽)。
  契丹建国以后,创制了契丹大小字,结束了契丹民族无文字的历史;又制定了法律,确定了法制基础;设立汉儿司,管理汉族百姓,后来更是实行“蕃汉分治”的政治制度,“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这一系列措施,使辽国粗具规模,逐渐走向强盛。
  辽太祖阿保机建立国家后,继续四处扩张,除了向南对汉族区域攻击外,契丹铁骑征服的足迹北至鄂尔浑河畔,西至新疆,东到黑龙江,完成了中国北方地区的统一,并成为中原王朝很长时期的劲敌。
  天显元年(926)七月,辽太祖病死,次子耶律德光继位,即辽太宗。
  辽太宗继续贯彻阿保机向南发展的策略,不断地南下,期望将疆域扩展至黄河以北,但没有什么收获。机会终于在辽天显十一年、后唐清泰三年(936)那个夏天来了,后唐北京(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可又感到实力不济,就向强大的契丹求援。
  当然,在实力不平等的情况下,说求援是不准确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乞援”,像历史上有名的“秦廷之哭”即为乞援。本来哭哭啼啼地就让人心里不爽,石敬瑭更下作,认比自己小十岁的辽太宗为父,还将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割与契丹,另加岁贡帛三十万匹。
  这样的条件令辽太宗心花怒放,亲自率契丹铁骑五万南下支援石敬瑭,一心一意地扶植起这个“儿皇帝”。石敬瑭的行为,不但使中原政权成为契丹的附庸,而且将阻击北方强敌的长城防线拱手让给了游牧民族,影响中国历史数百年,直到明朝建立,才又夺回了长城防线。
  契丹得到幽云十六州的意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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