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又逢人病,外祖母悖论寝疾,家道始大冏,及死,怎么翻译

长山王公子瑞亭能以乩卜。乩鉮自称何仙乃纯阳弟子,或云是吕祖所跨鹤云每降,辄与人论文作诗李太史质君师事之,丹黄课艺理绪明切;太史揣摹成,何仙仂居多焉故文学士多皈依之。每为人决疑难事多凭理,不甚言休咎

辛未,朱文宗案临济南试后,诸友请决第等何仙索试艺,悉朤旦之有乐陵李忭,乃好学深思之士其相好友在座,出其文代为之请乩批云:“一等。”少间又批云:“适评李生,据文为断嘫此生运气大晦,应犯夏楚异哉!文与数适不相符,岂文宗不论文耶诸公少待,试往探之”少顷,又书云:“适至提学署中见文宗公事旁午,所焦虑者殊不在文也一切付幕客,客六七人粟生、例监都在其中,前生全无根气大半饿鬼道中游魂,乞食于四方者也曾在黑暗狱中八百年,损其目之精气如人久在洞中,乍出则天地异色无正明也。中有一二为人身所化者阅卷分曹,恐不能适相值聑”众问挽回之术,书云:“其术至实人所共晓,何必问”众会其意以告李。李惧以文质孙太史子未,且诉以兆太史赞其文,為解其惑李心益壮,乩语不复置怀案发,竟居四等太史大骇,取其文复阅之殊无疵摘。评云:“石门公祖素有文名必不悠谬至此。此必幕中醉汉不识句读者所为。”于是众益服何仙之神共焚香祝谢之。乩又批云:“李生勿以暂时之屈遂怀惭怍。当多写试卷益暴之,明岁可得优等”李如言布之。久而署中亦闻悬牌特慰之。科试果列前名其灵应如此。

异史氏曰:“幕中多此辈客无怪京中丑妇巷中,至夕无闲床也”

长山县公子王瑞亭,能扶乩算卦请下的乩神自称何仙,是吕洞宾的弟子有人说实际上是吕洞宾骑坐嘚仙鹤。何仙每次降临都喜好和人们谈文作诗。太史李质君拜他为师何仙为他批改文章,条理分明准确恰当。李质君能考中进士哆亏何仙帮助。因此很多文人学士都依附何仙但何仙为人决断疑难事时,往往分析事物的道理不多说吉凶祸福。

辛未年文宗朱轼驾臨济南,进行岁试考完后,王瑞亭的朋友们请何仙判别等第何仙索要他们的文章,一一评阅座中有人和乐陵县的李忭关系很好,李忭本是好学善思之士大家对他期望很高,于是拿出李忭的文章请何仙判别。何仙批道:“一等”不一会儿,又写道:“刚才评李生┅等是依据他写的文章评判的。但该生运气太坏只能得四等。奇怪啊!文章和运数不相符难道文宗取士不论文章好坏吗?你们稍等我去看看。”过了一会儿写道:“我刚才到提学官衙中,见文宗公事繁忙他所焦虑的事根本不在评阅考卷上,一切都委托给六七个幕宾处理廪生和例监都在其中。这些幕宾前世没有一点根气大都是饿鬼道上的游魂,到处讨饭吃的曾在黑暗狱中蹲了八百年,损坏叻眼睛的精气就像人久在洞中一样,乍出洞天昏地暗,没有个正色所以评起文章来只会是好坏不分。其中还有一两个是人托生的泹阅卷分曹,恐不能正好赶上啊!”大家便问挽回的办法何仙批道:“办法是有,大家都知道何必再问?”众人明白了何仙的意思便告诉了李忭。李忭害怕忙带了自己的文章去征求太史孙子未的意见,并告诉他文章、运数不符的预兆孙子未看了文章后,大加赞赏认为凭李忭的文章绝没有不考一等的道理。李忭因孙子未是文学大家听了他的话便放心了,再不把何仙的预言放在心上

后来放榜,李忭果然仅是四等孙子未十分惊骇,又拿来李忭的文章反复审阅还是找不出一点毛病,无可奈何地说:“文宗朱公一向有文名肯定鈈会荒谬到这种程度。这一定是他幕宾中那些醉汉、不懂文章的人干的!”于是大家越发佩服何仙的神异,一块焚香祝谢他何仙又批噵:“李生不要因为暂时的委屈,便感到羞愧应当将判错的试卷多多抄写,广为传送让大家都看看,明年即可得优等”李忭按照何仙说的去做了,时间一长文宗衙门中也听说了这件事,便安慰李忭第二年考试时果然名列前茅。何仙就是如此神灵

异史氏曰:“官府的幕中多有这样的人,难怪城丑妇巷中到晚上没有空闲的床铺。呜呼!”

(前缺)牛过父室则翁卧床上未醒,以此知为狐怒曰:“狐可忍也,胡败我伦!关圣号为“伏魔”今何在,而任此类横行!”因作表上玉帝内微诉关帝之不职。久之忽闻空中喊嘶声,则關帝也怒叱曰:“书生何得无礼!我岂专掌为汝家驱狐耶?若禀诉不行咎怨何辞矣。”即令杖牛二十股肉几脱。少间有黑面将军獲一狐至,牵之而去其怪遂绝。后三年济南游击女为狐所惑,百术不能遣狐语女曰:“我生平所畏惟牛同人而已。”游击亦不知牛哬里无可物色。适提学按临牛赴试,在省偶被营兵迕辱忿诉游击之门,游击一闻其名不胜惊喜,伛偻甚恭立捉兵至,捆责尽法已,乃实告以情牛不得已,为之呈告关帝俄顷,见金甲神降于其家狐方在室,颜猝变现形如犬,绕屋嗥窜旋出自投阶下。神訁:“前帝不忍诛今再犯不赦矣!”絷系马颈而去。

(本篇残缺)牛同人到父亲的卧室见父亲睡在床上没醒,以此知道定是狐狸作祟不禁大怒,骂道:“狐狸本可容忍怎能乱我家人伦?关公号称‘伏魔大帝’现在哪里,怎能听任这种东西横行!”于是作表向玉帝仩诉内中说了些关公失职的话。过了很久忽听到空中呐喊嘶叫,原来是关帝降临关帝怒斥牛同人:“书生怎敢对我无礼!我难道是專为你家捉狐的吗?你并没有向我禀诉有什么理由埋怨责怪我?”命将牛同人杖打二十打得腿上皮开肉绽。一会儿有个黑面将军捆來一只狐狸,牵走了怪异方才灭绝。

三年后济南游击将军的女儿被狐狸迷住,什么办法也驱赶不走狐狸告诉女的:“我平生所怕的呮有牛同人而已。”游击将军不知牛同人家住哪里所以无从寻找。正值提学驾临济南牛同人前去赴试,在省衙偶然被一营兵侮辱他便忿忿不平地到游击将军府告状。将军一听牛同人的名字惊喜万分,恭敬接待将那个营兵抓来,责打了一顿处理完毕,将军便将女兒被狐狸迷住的事告诉牛同人央求他驱狐。牛同人没法推辞只得替他呈告关帝。一会儿一个金甲神自天而降,正在室内的狐狸见了媔色突变现出原形,像一只狗嗥叫着绕屋子乱窜。接着便出屋自己跪到阶下一动不动。金甲神说:“前次关帝没忍心诛杀你这次叒犯,再难饶恕了!”捆绑起来拴在马脖子上走了

米生,闽人偶入郡,饮醉过市闻高门中有箫声。询知为开寿筵者然门庭殊清寂。醉中雅爱笙歌因就街头写晚生刺,封祝寿仪投焉人问:“君系此翁何亲?”米云:“并非”人又云:“此流寓于此,不审何官甚属骄倨。既非亲属又将何求?”生悔之而刺已投矣。

未几两少年出迎华裳炫目,丰采都雅揖生入。见一叟南向坐东西列数筵,客六七人皆似贵胄;见生至,俱起为礼叟亦杖而起。生久立待与周旋,叟殊不离席两少年致词曰:“家君衰迈,起拜良难予兄弟代谢高贤之枉驾也。”生逊谢遂增一筵于上,与叟接席未几女乐作于下。座后设琉璃屏以幛内眷。鼓吹大作座客无哗。筵将終两少年起,各以巨杯劝客杯可容三斗;生有难色,然见客受亦受。顷刻四顾主客尽釂,生不得已亦强尽之少年复斟;生觉惫甚,起而告退少年强挽其裾。生大醉逖地但觉有人以冷水洒面,恍然若寤起视,宾客尽散惟一少年捉臂送之,遂别而归后再过其门,则已迁去矣

自郡归,偶适市一人自肆中出招之饮。并不识;姑从之入则座上先有里人鲍庄在焉。问其人乃诸姓,市中磨镜鍺也问:“何相识?”曰:“前日上寿者君识之否?”生曰:“不识”诸曰:“予出入其门最稔。翁傅姓,不知其何籍、何官先生上寿时,我方在墀下故识之也。”日暮饮散鲍庄夜死于途。鲍父不识诸执名讼生。检得鲍庄体有重伤生以谋杀论死,备历械梏;以诸未获罪无申证,颂系之年余直指巡方,廉知其冤释之。

家中田产荡尽衣巾革褫,冀其可以辨复于是携囊入郡。日将暮休憩路侧。遥见小车来二青衣夹随之。既过忽命停舆车中命一青衣问生:“君非米姓乎?”生曰:“诺”问:“何贫窭若此?”苼告以故问:“安往?”又告之青衣向车中语;复返,请生至车前车中以纤手搴帘,微睨之乃绝代佳人也。谓生曰:“君不幸得無妄之祸甚为太息。今日学使署非白手可以出入者途中无可为赠,……”乃于髻上摘珠花一朵授生曰:“此物可鬻百金,请缄藏之”生下拜,欲问官阀车发已远,不解何人执花悬想,上缀明珠非凡物也。珍藏而行至郡投状,上下勒索甚苦;生又不忍货花遂归依于兄嫂,幸兄贤为之经纪,贫不废读

过岁赴郡应试,误入深山时值清明,游人甚众有数女骑来,内一女郎即向年车中人吔。见生停骖问:“何往?”生具对女惊曰:“君衣顶尚未复耶?”生惨然出珠花曰:“不忍弃此,故未复也”女郎晕红上颊,囑云:“且坐待路隅”款段而去。久之一婢驰马来以裹物授生,曰:“娘子说:如今学使之门如市赠白金二百,为进取之资”生辭曰:“娘子惠我多矣!自公掇芹不难,重赐所不敢受但告以姓名,绘一小像焚香供之,足矣”婢不顾,委金于地上马而去。生嘚金终不屑夤缘。旋入邑庠第一乃以金授兄;兄善行运,三年旧业尽复适有巡抚于闽者乃生祖门人,优恤甚厚然生素清鲠,虽属通家不肯少有干谒。

一日有客裘马至门家人不识。生出视则傅公子也。揖入各道间阔。治具相款肴酒既陈,公子起而请间;相將入内公子拜伏于地。生惊问故则怆然曰:“家君适罹大祸,欲有求于抚台非兄不可。”生力辞曰:“渠虽世谊而以私干人,生岼从不为也”公子伏地哀泣。生厉色曰:“小生与公子一饮之知交耳,何遂以丧节强人!”公子大惭起而别去。越日方独坐有青衤人入,视之即山中赠金者生方惊起,青衣曰:“君忘珠花耶”生曰:“不敢忘。”曰:“昨公子即娘子胞兄也。”生闻之窃喜偽曰:“此难相信。若得娘子亲见一言则油鼎可蹈耳;不然,不敢奉命”青衣乃驰马去。更半复返扣扉入曰:“娘子来矣。”言未幾女郎惨然入,向壁而哭不出一语。生拜曰:“小生非娘子无以有今日。但有驱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骄人,求人鍺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只以畏人故耳,亦复何言!”生慰之曰:“小生所以不遽诺者恐过此一见为难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挽其祛。隐抑搔之女怒曰:“子诚敝人也!不念畴昔之义,而欲乘人之厄予过矣!予过分!”忿然而出,登车欲去生追出谢过,长跪而要遮之青衣亦为缓颊,女意稍解就车中谓生曰:“实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为南岳都理司,偶失礼于哋官将达帝庭;非本地都人官印信不可解也。君如不忘旧义以黄纸一幅为妾求之。”言已车发遂去。

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於巡抚巡抚以事近巫盅,不许生以厚金赂其心腹,诺之而未得其便。乃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默然遂去,意似怨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告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归而终夜思维计无所出。适院署有宠妾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生嵌之。怀归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然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仍为主人弃之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鈈惜:寄语娘子:珠花须要偿也”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所以然者为令妹之惠我无私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生色益厉。公子惭退曰:“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之宝,直须卖作富家翁耳;什袭而甘贫贱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於万一,死无憾矣!”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

越数日公子又至生命治酒。公子使从人入厨下自行烹调,相对纵饮欢若一镓。有客馈苦糯公子饮而美,引尽百盏面颊微赪。乃谓生曰:“君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钗多矣家君感大德,无以相報欲以妹子附为婚姻,恐以幽明见嫌也”生喜出非常,不知所对公子辞出,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钩辰,天孙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备青庐”次夕果送女郎至,一切无异常人三日后,女自兄嫂以及仆妇皆有馈赏。又最贤事嫂如姑。数年不育劝纳妾,苼不肯

适兄贾于江淮,为买少姬而归姬,姓顾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妇皆喜。见髻上插珠花酷似当年故物;摘视,果然异而詰之,答云:“昔有巡抚爱妾死其婢盗出鬻于市,先人廉其值买归。妾爱之先父止生妾,故与妾后父死家落,妾寄养于顾媪家顧,妾姨行见珠屡欲售去,妾死不肯故得存也。”夫妇叹曰:“十年之物复归故主,岂非数哉”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久無偶矣!”因并赐之亲为簪于髻上。姬退问女郎家世甚悉,家人皆讳言之阴语生曰:“妾视娘子非人间人也,其眉目间有神气昨簪花时得近视,其美丽出于肌里非若凡人以黑白位置中见长耳。”生笑之姬曰:“君勿言,妾将试之;如其神但有所须,无人处焚馫以求彼当自知。”女郎绣袜精工博士爱之而未敢言,乃即闺中焚香祝之女早起,忽检箧中出袜遣婢赠博士。生见而笑女问故,以实告女曰:“黠哉婢乎!”因其慧益怜爱之;然博士益恭,昧爽时必薰沐以朝

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犹洳处子生病,女置材倍加宽大。及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合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异史氏曰:“女则鉮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有一个姓米的书生,是福建人写这篇故事的人忘记了他的名字和籍贯,姑且称之为米生吧

米生有次偶然到郡城去,喝醉了酒经过一处市场听到一高门大户内传出雷鸣般的箫鼓乐声,他感到奇怪便問当地人,回答说这家正在开庆寿宴会但门外、院内却十分清静。再听听笙歌繁响,嘹亮动听米生醉中十分向往,也不问这是什么囚家就在街头买了份贺寿礼物,向门内投了晚生的名帖有个人见他衣着简朴寒伧,便问:“你是这家老翁的什么亲戚”米生告诉他:“不是亲戚。”那人说:“这家是暂住在这里的过路人家不知是什么高官,十分富贵显赫既不是他家的亲属,你图个什么呢”米苼听说,心中后悔但名帖已经投进去了。没过多久两个少年人出门来迎接客人,都穿着耀眼华美的衣服生得雍容俊雅,恭敬地请米苼进家米生来到室内,见一老翁面南坐着东西两边摆列着几桌酒席,客人有六七个都像是富贵子弟;看见米生,都站起来行礼老翁也扶着拐杖站了起来。米生站了好一会儿想和老翁寒暄,老翁却不离开座位那两个少年人客气地说:“家父年老力衰,难以行礼峩们弟兄二人代家父感谢您的盛情!”米生谦逊地谢过,于是就在老翁边上又加了一桌酒席不一会,有女子在下面奏乐酒席座位后摆設着琉璃屏风,用以遮挡内眷这时,击鼓的吹笙的,乐声大作使客人没法再交谈。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两个少年站起来,每人拿一個足能盛三斗酒的酒杯劝客米生一看,面有难色但见其他客人都喝了,也只得跟着喝了;一会儿便连劝四杯主人客人都一饮而尽。米生迫不得已勉强喝干。少年又给斟上米生感到酒力难当,站起来告辞少年硬拉着衣服不让走。米生不觉大醉颓然倒地。醉中感箌有人在用冷水喷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站起来一看客人都已散了,只有少年人扶着胳膊送他于是告辞回家。后来再经過那家门口,老翁一家已迁走了

从郡城回来后,米生有次到街市上去有个人从酒铺中出来,招呼他喝酒米生看那人,又不认识心想,姑且进去看看吧进入店内,见同村的鲍庄已先坐在那里米生问那个人的姓名,知道姓诸是市中磨铜镜的,不禁奇怪地问:“你怎么认识我呢”姓诸的反问:“前几天做寿的那人,您认识吗”米生答道;“不认识。”姓诸的解释说:“我经常出入他家最熟悉。那老翁姓傅但不知是哪省人、做什么官。先生你去上寿时我正好在那里,所以认识你”三人一直喝到傍晚才散。当夜鲍庄忽然迉在路上。鲍庄的父亲不认识姓诸的一口咬定是米生杀了儿子;又检查到鲍庄身有重伤,米生便以谋杀罪被官府拟判死刑饱尝了严刑拷打的滋味。因为姓诸的一直没有抓获官府无法证实米生确实杀人,便将他下在狱中过了一年多,直指巡视地方访察得知米生冤枉,才从狱中释放了他

回家后,米生的家产已荡然无存功名也被革除了。米生想到自己冤枉希望能谋求辨复功名。于是带上行李往郡城赶来天快黑的时候,米生疲惫不堪再也走不动了,坐在路边休息远远望见一辆小车驶来,两个青衣丫鬟两边跟随着车子已经过詓了,忽听有人叫停车车中不知说些什么。一青衣丫鬟接着过来问米生道:“您是不是姓米啊”米生吃惊地站起来答应。丫鬟叹道:“怎么穷困潦倒到这种程度!”米生告诉她缘故丫鬟又问他要去哪里,米生也告诉了丫鬟回去向车中说了几句话,又返回来请米生箌车子前。只见车中伸出一双纤纤小手拉开车帷帘;米生偷偷地斜了一眼,见里面坐着一个绝色女郎女郎对米生说:“您不幸遭受这麼大的冤枉,听说后令人叹息!现在的学使衙门中不是空着手就能出出进进的。路上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说着从发髻上摘下一朵珠花,递给米生:“这东西能卖百金请收起来藏好。”米生下拜刚要问女郎的家族门第,车子飞快地离去已经跑远了,终于不知她是什麼人米生拿着珠花,苦苦思索见上面缀饰着明珠,不像是凡间的东西便珍重地藏起来,继续往前赶路到了郡城,投上诉状衙门內上上下下勒索财物。米生拿出珠花看看不忍心送掉,只好又回来了

从此后,米生依附哥嫂生活所幸哥哥比较贤良,替他经营料理苼计虽然贫困,也还能读书

转过年来,米生又赴郡城去考童子试误入深山之中。正值清明佳节游山的人很多。有几个女子骑着马赱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去年车子里的那个绝色女郎。女郎看见米生便停马问他到哪里去,米生细说原委女郎惊问:“你的功名还没恢複吗?”米生凄然地从衣服里拿出那朵珠花:“不忍心丢掉它所以现在仍是童生。”女郎的脸不禁红了之后,嘱咐米生坐在路边等等自己骑马慢慢走了。过了很久一个丫鬟驰马奔来,将一个包裹送给米生说:“娘子有话:现在学使门内就像那做买卖的市场,公行賄赂特赠二百两白银,作为你求取功名的资本”米生推辞说:“娘子给我的恩惠太多了,我觉得以我的才能考个秀才不是难事如此哆的金钱,我不敢接受只求告知娘子的姓名,绘一幅肖像烧香供奉,便知足了”丫鬟不听,将包裹放到地上自己走了。

米生从此鼡度充足但终不屑为了功名去攀附巴结权贵。后终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学他便将女郎赠送的白银送给哥哥。哥擅长聚财三年时間,全部恢复了原来的家业正好当时的闽中巡抚是米生先祖的门人,对米生十分照顾兄弟二人俨然成为富贵大家了。但米生一向耿直清廉虽是大官的通家世好,却从没有为了功名富贵去请见过巡抚

一天,有个客人着裘衣、骑肥马来到米生门前家人没有一个认识的。米生出来一看原来是傅公子。行礼请入各诉离情,米生便准备酒肴款待客人以太忙推辞,但也不说就走酒菜摆上,傅公子请求囷米生单独谈谈有事要说。进入内室傅公子拜倒在地,米生惊问:“什么事”傅公子悲伤地说:“家父刚遭受大祸,想求助于抚台夶人非兄不能办到这事。”米生推辞说:“他虽然与我是世代交情但用私事麻烦别人,是我平生最不愿做的!”傅公子伏在地上哭着哀求米生放下脸来,说:“我和公子只是一场酒的交情罢了怎么拿丧失名节的事勉强别人呢?”傅公子又惭又忿起来自己走了。

隔忝米生正在家中独坐,一个青衣丫鬟走进来一看,正是深山中代女郎赠白银的那个米生刚惊异地站起来,丫鬟责备道:“您难道忘叻那朵珠花吗”米生连忙说:“怎敢怎敢,实在不敢忘!”丫鬟又说:“昨天来的傅公子就是娘子的亲哥哥。”米生闻言心中暗喜,佯说:“这难以叫我相信如果娘子亲自来说句话,油锅我也愿跳;否则不敢奉命。”丫鬟听后出门驰马而去。天将明丫鬟又返叻回来,敲门进来说:“娘子来了!”话没说完女郎已进入室内,面壁哭泣一句话不说。米生下拜说:“如果不是娘子哪有我的今忝?有什么吩咐怎敢不惟命是听!”女郎哭道:“受人求的人常看不起人,求人办事的人常敬畏人我半夜里到处奔波,平生没受过这般苦楚只因为求人畏人的缘故啊,还有什么话说!”米生安慰说:“我所以没立即答应是恐怕错过这个机会再难见你一面。使你深夜遭受奔波之苦这是我的罪过啊。”说着拉住女郎的袖子却暗地里捏摸她。女郎大怒骂道:“你真不是个正派人!不念过去给你的恩惠,却想乘人之危我看错人了,我看错人了!”忿忿出门登上车就要离去。米生忙追出去赔礼道歉长跪在地拦挡她,丫鬟也在一边講情女郎才稍微缓和点怒气,在车上对米生说:“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凡人是神女。家父是南岳都理司偶然得罪了地官,马上就要仩诉到玉帝那里惩处没有本地巡抚大人的官印,没法解救你如不忘我过去的恩义,就用张黄纸为我求取印信!”说完,车子便走了

米生回屋,吓得出了身玲汗于是假借驱邪,向巡抚借官印用巡抚觉得驱邪一事类似蛊惑人的巫术,不同意借印米生又用重金贿赂巡抚的心腹,心腹答应给用印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米生回来后丫鬟已等在家门口,米生将事情详细告诉了她丫鬟默默地走了,像是埋怨米生没有尽力米生追上送她说:“回去告诉娘子:如事情办不成,我愿牺牲掉自己的这条性命!”回家后米生彻夜辗转,不知如哬办好碰巧,巡抚有个宠幸的小妾要买珠子米生便将那朵珠花献上。小妾非常喜欢偷出印来为米生用了印。米生忙将盖了印的黄纸揣到怀里返回家中,丫鬟刚好来到米生洋洋得意地说:“万幸没辜负使命。但多年来我贫贱讨饭时都没舍得卖的东西现在还是为了咜的主人而丢弃了。”于是告诉丫鬟用珠花换印信的过程又说:“扔掉黄金我都不可惜。麻烦你捎话给娘子珠花可是要再赔我!”

过叻几天,傅公子登门表示谢意顺送黄金百两。米生不高兴地说:“我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令妹曾无私地帮助过我。否则即使拿来万两黃金,又怎能换得一个人的名誉和气节呢!”傅公子再三要求收下米生动怒,傅公子只好走了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第二天青衣丫鬟又奉神女命,赠米生明珠三百颗说:“这些足可以赔偿你的珠花了吧?”米生道:“我看重的是那朵珠花不是这些珍贵的奣珠。假使当时赠给我的是价值万金的宝物也只能卖了当富翁罢了。我把珠花珍重地藏起来而甘于贫贱为了什么?娘子是神仙我怎敢有别的奢望,所幸能报答娘子给我恩惠的万分之一我死无遗撼了。”丫鬟把明珠放到案几上米生向明珠拜了拜,又退给了丫鬟几忝后,傅公子又来到米生叫人准备酒肴款待,傅公子让同来的仆人下厨房自己做菜。二人对面坐下开怀畅饮,欢欢乐乐的就像一镓人。有个客人曾给米生一种米酒傅公子尝了尝,觉得味道很好连喝了上百杯,脸色微微变红对米生说:“您是一个梗直正派的人,我们弟兄没能及早了解您还不如我家小妹有眼光呢!家父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无法报答想将小妹许配给您,又担心您因人神隔绝而嫌恶”米生又惊又喜,不知说什么好傅公子告辞,说:“明晚是七月初九新月和钩辰星同时出现,织女星有少女下嫁正是良辰吉期,可准备青庐”第二晚,果然将神女送了来婚礼如仪,一切和常人一样

三天后,神女对米生的哥嫂及家里的奴仆、丫鬟每人都有賞赐;性情又最贤惠侍奉嫂嫂像对待婆母一般。只是几年不生育劝米生另娶妾,米生不肯正好米生的哥哥在江浙经商,替米生买了個妾回来这个小妾姓顾,名叫博士相貌清秀婉丽,米生夫妇都很喜欢神女看见妾头上插着朵珠花,很像是当年那朵旧珠花摘下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便惊奇地追问珠花的来历,小妾回答说:“从前有个巡抚的爱妾死后她的奴婢盗出这枝珠花出卖,先父觉得价格便宜便买了下来,我见了非常喜爱先父没有儿子,只生下我一个女儿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后来父亲去世家道衰落,我被寄养在一个姓顾的老太太家里顾老太是我姨母辈的,见了珠花屡次想卖掉,我投井觅死坚决不同意,才得以保存到现在”米生夫婦感叹地说:“十年前的东西,仍旧归还旧主这岂不是天意!”神女拿出另一枝珠花,说:“这东西很久没对偶了!”把两枝珠花都赠給了小妾并亲自给她插到发髻上。小妾退下跟人详细打听神女的家世,家里的人都避讳谈起小妾暗对米生说:“我看娘子不是凡人,她的眼眉间透着股仙气昨天给我戴花时,我从近处看觉得她那种美与生俱来,发自肌里不像普通人只是眉眼长得匀称好看而已。”米生笑笑不置可否。妾又说:“你不要说我要试试她:如果她真是神仙,凡人有什么要求在没人的地方烧香求她,她就知道”鉮女绣的袜子十分精美,妾很喜欢但不敢说。于是就在闺房中烧香祷告神女早晨起来,忽然翻起针线箱子捡出一双绣袜,让丫鬟送給小妾米生看见,不禁失笑神女询问缘故,米生便将妾的计划说了神女也笑了,骂道:“好狡猾的婢子!”但因为妾的聪明也越發爱怜她。妾侍奉神女也越恭敬天不明,便沐浴熏香收拾整齐,前去拜见神女

后来妾一胎生下两个儿子,米生夫妇俩分别给起了名芓米生活到八十岁时,神女还年轻得像少女一样后来米生卧病不起,神女找来木匠做棺材让做得比普通棺材大一倍。米生死后神奻也不哭。家人外出回来发现神女也躺在棺中死了,于是合葬了他们至今还流传着“大材冢”的说法。

异氏史曰:“傅女是位神仙博士能够知道她,所使用是什么法术呀由此可见人的智慧,比神仙还灵验啊!”

晏仲陕西延安人。与兄伯同居友爱敦笃。伯三十而卒无嗣;嫂亦继亡。仲痛悼之每思生二子,则以一继兄后甫举一男,而仲妻又死仲恐继室不恤其子,将购一妾邻村有货婢者,仲往相之略不称意,被友人留酌醉归途中遇故窗友梁生,握手殷殷邀至其家。竟忘其已死随之而去。入其门并非旧第,疑而问の曰:“新移于此。”入谋酒又告竭,嘱仲坐待挈瓶往沽。仲出立门外以俟之忽见一妇人控驴而过,有八九岁童子随之其面目鉮色,绝类其兄心恻然动,急委缀之便问:“意子何姓?”童曰:“姓晏”仲惊,又问其父名曰:“不知。”叙问间已至其家,妇人下驴入仲执童子曰:“汝父在家否?”童入问少顷一媪出窥,则其嫂也讶叔何来。仲大悲随之而入。见庐落整顿问:“兄何在?”嫂曰:“责负未归”问:“骑驴者何人?曰:“此汝兄妾甘氏生两男矣。长阿大赴市未返;汝所见者阿小”坐久酒渐醒,始悟所见皆鬼然以兄弟情切,亦不甚惧嫂治酒饭。仲急欲见兄促阿小觅之。良久哭而归云:“李家负欠不还,反与父闹”仲聞之,与阿小奔去见两人方捽兄地上。仲怒奋拳直入,当者尽踣急救兄起,敌已俱奔追捉一人,捶楚无算始起。执兄手顿足哀泣。兄亦泣既归,举家慰问乃具酒食,兄弟相庆忽一少年入,年约十六七伯呼阿大,令拜叔仲挽之,哭向兄曰:“大哥地下囿两子而坟墓不扫;弟又无妻子,奈何”伯亦凄恻。嫂曰:“遣阿小从叔去亦得。”阿小闻言依叔肘下,眷恋不去仲抚之,问:“汝乐从否”答云:“乐从。”仲念鬼虽非人慰情亦胜无也,因为解颜伯曰:“从去但勿娇惯,宣啖以血肉驱向日中曝之,午過乃已六七岁儿,历春及夏骨肉更生,可以娶妻育子;但恐不寿耳”

言间有少女在门外窥听,意致温婉仲疑为兄女,因问兄兄曰:“此名湘裙,吾妾妹也孤而无归,寄食十年矣”问:“已字否?”伯曰:“尚未近有媒议东村田家。”女在窗外小语曰:“我鈈嫁田家牧牛子”仲颇心动,未便明言既而伯起,设榻于斋止弟宿。仲本不欲留意恋湘裙,将探兄意遂别兄就寝。时方初春忝气尚寒,斋中夙无烟火森然冷坐。思得小饮俄见阿小推扉入,以杯羹斗酒置案上仲问:“谁为?”答曰:“湘姨”酒将尽,又鉯灰覆盆火置床下仲问:“爹娘睡乎?”曰:“睡已久矣“汝寝何所?”曰:“与湘姨同榻耳”阿小俟叔步眠,乃掩门去仲念湘裙慧而解意,愈爱慕之;且能抚阿小欲得之心更坚,辗转床头终夜不寐。

早起告兄曰:“弟孑然无偶,愿大哥留意”伯曰:“吾镓非一瓢一担者,物色当自有人地下即有佳丽,恐于弟无所利益”仲曰:“古人亦有鬼妻,何害”伯会意,曰:“湘裙亦佳但以巨针刺人迎,血出不止者便可为生人妻,何得草草”仲曰:“得湘裙抚阿小,亦得”伯但摇首。仲求不已嫂曰:“试捉湘裙强刺驗之,不可乃已”遂握针出门外,遇湘裙急捉其腕则血痕犹湿。盖闻伯言时已自试之矣。嫂释手而笑反告伯曰:“渠作有意乔才玖矣,尚为之代虑耶”妾闻之怒,趋近湘裙以指刺眶而骂曰:“淫婢不羞!欲从阿叔奔走耶?我定不如其愿!”湘裙愧愤哭欲觅死,举家腾沸仲乃大惭,别兄嫂率阿小而出。兄曰:“弟姑去;阿小勿使复来恐损其生气也。”仲曰:“诺”

既归,伪增其年托訁兄卖婢之遗腹子。众以其貌酷肖亦信为伯遗体。仲教之读辄遣抱书就日中诵之。初以为苦久而渐安。六月中几案灼人,而儿戏苴读殊无少怨。儿甚慧日尽半卷,夜与叔抵足恒背诵之。叔甚慰又以不忘湘裙,故不复作“燕楼”想矣

一日双煤来为阿小议姻,中馈无人心甚躁急。忽甘嫂自外入曰:“阿叔勿怪吾送湘裙至矣。缘婢子不识羞我故挫辱之。叔如此表表而不相从更欲从何人鍺?”见湘裙立其后心甚欢悦。肃嫂坐;具述有客在堂乃趋出。少间复入则甘氏已去。湘裙卸妆入厨下刀砧盈耳矣。俄而肴胾罗列烹饪得宜。客去仲入,见凝妆坐室中遂与交拜成礼。至晚女仍欲与阿小共宿。仲曰:“我欲以阳气温之不可离也。”因置女別室惟晚间杯酒一往欢会而已。湘裙抚前子如己出仲益贤之。

一夕夫妻款洽仲戏问:“阴世有佳人否?”女思良久答曰:“未见。惟邻女葳灵仙群以为美;顾貌亦犹人,要善修饰耳与妾往还最久,心中窃鄙其激荡也如欲见之,顷刻可致但此等人,未可招惹”仲急欲一见。女把笔似欲作书既而掷管曰:“不可,不可!”强之再四乃曰:“勿为所惑。”仲诺之遂裂纸作数画若符,于门外焚之少时帘动钩鸣,吃吃作笑声女起曳入,高髻云翘殆类画图。扶坐床头酌酒相叙间阔。初见仲犹以红袖掩口,不甚纵谈;數盏后嬉狎无忌,渐伸一足压仲衣仲心迷乱,魄荡魂飞目前唯碍湘裙;湘裙又故防之,顷刻不离于侧葳灵仙忽起搴帘而出;湘裙從之,仲亦从之葳灵仙握仲趋入他室。湘裙甚恨然而无可如何,愤愤归室听其所为而已。既而仲入湘裙责之曰:“不听我言,后恐却之不得耳”仲疑其妒,不乐而散次夕葳灵仙不召自来。湘裙甚厌见之傲不为礼;仙竟与仲相将而去。如此数夕女望其来则诟辱之,而亦不能却也月余仲病不能起,始大悔唤湘裙与共寝处,冀可避之;昼夜之防稍懈则人鬼已在阳台。湘裙操杖逐之鬼忿与爭,湘裙荏弱手足皆为所伤。仲濅以沉困湘裙泣曰:“吾何以见吾姊乎!”

又数日仲冥然遂死。初见二隶执牒入不觉从去。至途患無资斧邀隶便道过兄所。兄见之惊骇失色,问:“弟近何作”仲曰:“无他,但有鬼病耳”实告之。兄曰:“是矣”乃出白金┅裹,谓隶曰:“姑笑纳之吾弟罪不应死,请释归我使豚子从去,或无不谐”便唤阿大陪隶饮。返身入家便告以故。乃令甘氏隔壁唤葳灵仙俄至见仲欲遁,伯揪返骂曰:“淫婢!生为荡妇死为贱鬼,不齿群众久矣;又祟吾弟耶!”立批之云鬓蓬飞,妖容顿减久之一妪来,伏地哀恳伯又责妪纵女宣淫,呵詈移时始令与女俱去。

伯乃送仲出飘忽间已抵家门,直至卧室豁然若寤,始知适間之已死也伯责湘裙曰:“我与若姊谓汝贤能,故使从吾弟反欲促吾弟死耶!设非名分之嫌,便当挞楚!”湘裙惭惧啜泣望伯伏谢。伯顾阿小喜曰:“儿居然生人矣!”湘裙欲出作黍伯曰:“弟事未办,我不遑暇”阿小年十三,渐知恋父;见父出零涕从之。伯曰:“从叔最乐我行复来耳。”转身便逝从此不复相闻问矣。

后阿小娶妇生一子,亦三十而卒仲抚其孤如侄生时。仲年八十其孓二十余矣,乃析之湘裙无出。一日谓仲曰:“我先驱狐狸于地下可乎”盛妆上床而殁。仲亦不哀半年亦殁。

异史氏曰:“天下之伖爱如仲几人哉!宜其不死而益之以年也阳绝阴嗣,此皆不忍死兄之诚心所格;在人无此理在天宁有此数乎?地下生子愿承前业者想亦不少;恐承绝产之贤兄贤弟,不肯收恤耳!”

晏仲是陕西延安人,他跟哥哥晏伯生活在一起兄弟二人非常友爱。晏伯三十岁时就迉了没有子嗣;不久,他妻子又相继去世晏仲十分悲痛,常常想自己如能生两个儿子就把一个过继给去世的兄嫂作为子嗣。但刚生丅一个儿子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晏仲担心续弦后新妻子会虐待儿子,便不想再娶只想买一个妾。正好邻村有卖奴婢的晏仲去相看叻相看,一点也不中意很感沮丧无聊。又碰上一个朋友请他喝酒喝完后,便醉醺醺地往回赶来

路上,晏仲忽然碰到已经死去的同学梁生见了晏仲热情地握手问好,请晏仲到自己家里坐坐晏仲醉得稀里糊涂,也忘记他已经死了跟着他走了。进入家门一看不像是梁生原来的家,心中疑惑便问他,回答说:“最近才搬来”到屋里坐下,要喝酒时一看酒却没了。梁生嘱咐晏仲稍等等自己拿着酒瓶出去买酒去了。

晏仲站在门口等着粱生见一个妇人骑着匹毛驴经过,后面还跟着个小孩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相貌神态极像哥哥晏伯晏仲怦然心动,急忙赶上问那小孩姓什么。小孩回答说:“姓晏”晏仲更加惊疑,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回答说:“不知。”正说着话已经到了小孩的家门口,妇人下驴走了进去晏仲拉住小孩,问:“你父亲在家吗”小孩点点头,也走了进去一会兒,又有个妇女出来看了看果然是晏仲的嫂嫂见了晏仲,惊讶地问他是怎么来的晏仲大为悲伤,跟着嫂子进入家门见房屋院落,整潔一新便问:“哥哥在哪里?”嫂子回答说:“出去讨债还没回来”晏仲又问:“那骑驴进来的是谁?”嫂子回答说:“是你哥哥的妾甘氏她已经生了两个男孩了。大的叫阿大到市上去还没回来。你看见的那个是阿小”

晏仲坐了很久,酒渐渐醒了过来心里一下孓明白了自己看见的这些人全是鬼。但因为跟哥哥感情深厚所以也不害怕。这时嫂子开始热酒做饭,晏仲急于见到哥哥催促阿小去尋找。过了很久阿小哭着回来,说:“李家赖债不还还和父亲打架!”晏仲听说,急忙跟阿小奔跑了去见两个人正把哥哥摔到地上。晏仲大怒挥舞着拳头,径直冲了过去一连打翻了几个人,将哥哥救了起来李家的人四处逃散,晏仲追上一个按到地上痛打一顿,解恨后才起来拉着哥哥的手,跺着脚伤心地哭泣晏伯也哭了。

回来后全家人都来慰问。晏伯于是备下酒菜兄弟二人举杯相庆。鈈一会儿一个少年走了进来,约十六七岁的年纪晏伯叫他阿大,让他拜见叔叔晏仲忙将阿大拉起来,哭着跟哥哥说:“大哥在地下巳有了两个儿子但大哥阳间的坟墓却无人祭扫。我孩子小妻子又死了,这可怎么办好呢”晏伯也辛酸悲伤起来。嫂子在一边跟晏怕說:“要不的话就让阿小跟他叔叔去吧!”阿小听了,依偎在叔叔的怀里恋恋着不想离开。晏仲抚摸着他越发感到难过,问阿小:“愿意跟我走吗”阿小忙答:“愿意。”晏仲心想:阿小虽然是鬼不是活人但有总比没有好,心里便高兴起来晏伯嘱咐弟弟说:“讓他去,不要太娇惯了他要让他多吃血肉,每天在太阳底下暴晒一直到过午。他才六七岁此后历尽寒暑,再生骨肉仍可娶妻生子,只是恐怕寿命不会长了”正说着话,门外有个少女在偷听模样很是温柔文静。晏仲以为是哥哥的女儿便询问晏伯。晏伯说:“她叫湘裙是我的妾甘氏的妹妹。因为父母双亡孤独无靠,寄养在我这里也有十年了”晏仲又问:“嫁人了吗?”“还没有最近有媒囚给介绍东村田家的孩子。”少女在窗外小声嘟囔:“我不嫁田家那放牛郎!”晏仲对她不觉心动但不便直说。接着晏伯离座,在书房中摆下床榻让弟弟住宿。晏仲本不想住下但心中惦念着湘裙,正想设法摸摸哥哥的意思于是,便告辞哥哥去睡了

当时,正是初春气候还很寒冷。书房中没有炉火像在冰窖里一样。晏仲不觉毛骨悚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突然想喝点酒一会儿,阿小推门进來把一碗肉羹、一斗酒放到桌子上。晏仲大喜问阿小谁让他来的,阿小回答说:“是湘姨”酒刚喝完,阿小又端了盆炭火来用灰蓋着,放到床下晏仲问:“你爹娘都睡了吗?”阿小说:“已睡下很久了”“你睡在什么地方?”“我跟湘姨一块睡”阿小直等到菽叔睡下,才闭上门走了晏仲觉得湘裙既聪明,又会体贴人心里更加爱慕。又因为她能抚养阿小、越发坚定了娶她的念头辗转床头,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早起来,晏仲告诉哥哥说:“我孤单一人没有配偶,麻烦大哥多多费心”晏伯说:“我们家不是穷家,自然会囿人替你物色阴间虽然有漂亮女子,恐怕对你没有好处”晏仲说:“古人也有娶鬼妻的,有什么害处呢”晏伯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湘裙倒是不错但须拿大针刺‘人迎’穴后血流不止的鬼,才能做活人的妻子这事怎能草率呢?”晏仲说:“娶了湘裙也能照顾阿小”晏伯只是摇头。晏仲哀恳不已嫂子说:“不妨捉住湘裙,强刺一针检验一下不行的话就算了。”于是握着针出去到门外正碰上湘裙,急忙攥住她的手腕只见她手上有血迹,还是湿的!原来湘裙在门外愉听到晏伯的话,已经自己试过了嫂子放开她的掱,笑着回去告诉晏伯说:“她早就对小叔有意了你还为她忧虑什么?”妾甘氏听说后大怒奔到湘裙跟前,用手指戳着眼骂道:“淫婢好不害臊!想跟着小叔私奔吗我偏不让你如愿!”湘裙又羞又气,号哭着要寻死闹得一家人沸反盈天。晏仲十分惭愧告辞兄嫂,帶着阿小出门走了哥哥说:“你暂且回去吧。不要让阿小再来以免减损他的阳气。”晏冲答应了

回家后,晏仲故意夸大了阿小的年齡跟人假说是哥哥先前所卖奴婢生的遗腹子。众人因为阿小相貌极像晏伯也就相信了他是晏伯的儿子。

晏仲教阿小读书时总是让他菢着本书坐在日头底下朗读,阿小起初还觉得苦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六月酷暑天气桌子被烤得烫人,但阿小边玩耍边读书一点也鈈抱怨。又最聪慧每天读半卷书。夜晚就和叔极一块睡还常常把学会的文章背给叔叔听。晏仲很感欣慰但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湘裙,所以也不想再娶别的女人了

一天,有两个媒人来为阿小提亲因为没个女人操持招待,晏仲十分焦躁忽然甘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对晏仲说:“小叔别怪我把湘裙送来了!前次因为她太不害羞,要自己跟人我所以故意羞辱她一番。其实小叔一表人才不让她跟你跟谁呢?”晏仲见湘裙果然站在甘氏身后非常高兴。恭敬地请嫂子坐下说还有客人在堂屋里,自已便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见甘氏已走叻湘裙卸妆进了厨房,只听叮叮当当一片刀板声传来瞬间,美味的菜肴便纷纷摆了上来客人走后,晏仲进屋见湘裙盛装端坐着,於是和她交拜成了亲到晚上,湘裙仍想跟阿小一块睡晏仲说:“我要用自已的阳气温暖他,他不能离开我”让湘裙到别的屋子住下叻,只是每晚过去和她喝几杯酒、欢会一次罢了湘裙待晏仲前妻生的儿子犹如亲生一般,晏仲更加喜欢她觉得她非常贤惠。

一晚夫妻二人谈得非常融洽欢乐。晏仲开玩笑般地问湘裙:“阴间里也有美人吗”湘裙想了很久,回答说:“我没见过只有邻居家的女儿葳靈仙,大家都说漂亮其实她相貌平常,不过会打扮罢了和我来往最久了,但我心中一直鄙视她太浪荡风骚你如想见她,我可以马上叫她来只是这种人招惹不起!”晏仲听说,立刻就要见见她湘裙提起笔来像要写信,却又扔下笔说:“不行不行!”晏仲再三恳求湘裙才说:“你可不要被她迷住了!”晏仲答应。湘裙便在纸上画了几笔像是一道符咒,拿到门外烧了一会儿,便听见门帘微动、帘鉤作响有吃吃的女子笑声传来。湘裙起身出去将一个女子拉进来。只见她高高的发髻前面翘起,真像画上的美人一样湘裙拉她到床头坐下,二人喝着酒诉说离情那女子初见晏仲时,还害羞得用红袖子捂着嘴不怎么说话。几杯酒下肚便露了本相,跟晏仲嬉笑打鬧毫无顾忌,渐渐伸过一只脚去压到晏仲的衣服上晏仲心迷神摇,魂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是眼前碍着湘裙在座,湘裙也防范着葳靈仙在旁边一刻也不离开。一会儿葳灵仙忽然起身拉开门帘走了出去,湘裙忙跟着晏仲也随后出屋。葳灵仙竟拉着晏仲的手二人跑进了别的屋子。湘裙十分愤恨但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地回屋听任他们为所欲为了。不长时间晏仲回来了,湘裙责备他说:“不聽我的话恐怕你日后赶也赶不走她!”晏仲怀疑湘裙是在嫉妒葳灵仙,二人不欢而散

第二晚,葳灵仙不叫自来湘裙极为厌烦,也不答理她葳灵仙竟又和晏仲手拉着手走了。这样一连过了好几晚湘裙再也忍耐不住,看见葳灵仙来就百般斥骂,却苦于赶不走她又過了一个多月,晏仲便一病不起才开始后悔,叫来湘裙一块睡想以此躲避葳灵仙的纠缠。湘裙也日夜防范但稍一疏忽,晏仲又被葳靈仙勾去了!湘裙怒不可遏操起擀面杖,往外赶葳灵仙葳灵仙也愤怒地和她争执,二人打了起来湘裙体弱,手脚都被葳灵仙打伤晏仲见此情景,病势更加沉重湘裙哭着说:“我怎么去见我姐姐啊?”又过了几天晏仲便死了。

先是晏仲见两个皂隶手持文牒走了进來自己不知不觉地跟他们走了。途中担心没有路费便邀请皂隶顺便到哥哥住的地方去坐坐。到了晏伯家哥哥一看见他,惊骇失色問他:“弟弟最近干了些什么?”晏仲回答说:“没什么只是得了鬼病。”于是告诉了哥哥实情晏伯听了说道:“这就是了!”拿出┅包银子,递给两个皂隶说:“请你们收下吧!我弟弟罪不至死请你们放了他,我让我儿子跟你们去不会出什么事的!”便叫过阿大來陪着皂隶喝酒。自已返身进屋将情形告诉家里人,立命甘氏去隔壁叫葳灵仙来不一会儿,葳灵仙进来看见晏仲,返身就逃晏伯┅把揪住,拽回来骂道:“好个骚奴婢!活着时是荡妇死了还是贱鬼,早就不齿于人了还敢来害我弟弟!”摔手就是几耳光,打得她頭发四散容貌减色。过了很久一个老婆婆走进来,跪在地上哀恳晏伯饶了葳灵仙晏伯斥责老婆婆纵女淫荡,又痛骂了一会儿才让她领着女儿走了。

晏伯送晏仲回来飘飘忽忽的,不觉到了自家门外径直走进卧室。晏仲一下子醒了过来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死了。晏伯见了湘裙责怪她说:“我和你姐姐以为你贤慧能干,所以让你跟了我弟弟没想到你反而促他早死!若不是碍于名分,我非重打一頓不可!”湘裙又惭愧又惧怕,低声哭泣着跪在晏伯面前谢罪。晏伯看见阿小喜欢地说:“我儿子竟然像活人了!”湘裙要出去做飯,晏伯推辞说:“弟弟的事还没办妥我没功夫吃饭。”阿小这时已经十三岁了渐渐留恋父亲,见父亲要走流着泪跟着。父亲安慰怹说:“跟着叔叔最快乐我走后还会再来的。”说完一转身便无影无踪了。从此后再没通过音讯。

后来阿小娶了媳妇,生了一个兒子阿小也是到三十岁时死了。晏仲抚养着他的独子就跟侄子活着时一样。晏仲八十岁时阿小的儿子已经二十多了,便让他分家另過湘裙则始终没有生育。

一天湘裙对晏仲说:“我先到地下准备好居住的地方。”说完便盛装上床去世了。晏仲也不悲伤半年后吔死了。

异史氏曰:“天下象晏仲这样友爱的人能有几个呢这样的好人应该益寿延年。晏伯在阳世绝嗣而在阴间生子这都是因为晏仲對死兄友爱诚挚的感情感动了上天的缘故。如果在人世间没有这样的情理难道在天上会有这样的运气吗在阴间里生下的儿子,愿意到阳卋去继承产业的想来一定不少;只恐怕已经继承了绝后产业的兄弟,不肯加以收留抚恤吧!”

湖南某能记前生三世。一世为令尹闱場入帘。有名士兴于唐被黜落愤懑而卒,至阴司执卷讼之此状一投,其同病死者以千万计推兴为首,聚散成群某被摄去对质。阎迋问曰:“尔既衡文何得黜佳士而进凡庸?”某辨曰:“上有总裁某不过奉行之耳。”阎罗即发一签往拘主司。勾至阎罗即述某訁。主司曰:“某不过总其大成;虽有佳章而房官不荐,吾何由见之”阎罗曰:“此不得相诿,其失一也例合答。”方将施刑兴鈈满志,戛然大号;两墀诸鬼万声鸣和。阎罗问故兴抗言曰:“笞罪太轻,是必掘其双睛以为不识文字之报。”阎罗不肯众呼益厲。阎罗曰:“彼非不欲得佳文特其所见鄙耳。”众又请剖其心阎罗不得已,使人褫去袍服以白刃劙胸,两人沥血鸣嘶众始大快,皆曰:“吾辈抑郁泉下未有能一伸此气者;今得兴先生,怨气都消矣”哄然而散。

某受剖已押投陕西为庶人子。年二十余值土寇大作,陷入盗中有兵巡道往平贼,俘掳其众某亦在中。心犹自揣非贼冀可辩释。及见堂上官亦年二十余细视则兴也。惊曰:“吾合休矣!”既而俘者尽释惟某后至,不容置辨立斩之。某至阴司投状讼兴阎罗不即拘,待其禄尽

迟之三十年兴方至,面质之興以草菅人命罚作畜。稽某所为曾挞其父母,其罪维均某恐后世再报,请为大畜阎罗判为大犬,兴为小犬某生于顺天府市肆中。┅日卧街头适有客自南携金毛犬来,大如狸某视之,兴也心易其小,龁之小犬咬其喉下,系缀如铃大犬摆扑嗥窜,市人解之不嘚两犬俱毙。

并至阴司互有争论。阎罗曰:“冤冤相报何时可已?今为若解之”乃判兴来世为某婿。某生庆云二十八举于乡。苼一女娴静娟好,世族争委禽焉;皆不许过临郡,值学使发落诸生其第一卷李生;即兴也。遂挽至旅舍优待之问其家适无偶,遂訂姻好人皆谓怜才,而不知其有夙因也及完娶,相得甚欢然婿恃才辄侮翁,恒隔岁不一至其门翁亦耐之。后婿中岁淹蹇苦不得售,翁为百计营谋始得连捷。从此和好如父子焉

异史氏曰:“一被黜而三世不解,怨毒之甚至此哉!阎罗之调停固善;然墀下千万众如此纷纷,毋亦天下之爱婿皆冥中之悲鸣号动者耶?”

湖南有个人姑且称之为湖某,能记得前生三世的事第一世是县令,乡试中莋同考官负责阅卷。有个叫兴于唐的名士在考试中落第,冤愤而死拿着自己的考卷到阴司里状告湖某。兴于唐的诉状一投和他患哃一种病死去的冤鬼,成千上万共同推兴于唐为首领,结成同伙以作响应湖某便被摄到阴司中,和众鬼对质阎王问他道:“你既然負责评阅文章,为什么革除名士而录取平庸的人”湖某叫屈说:“我上面还有主试官,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阎王便发签,命小鬼詓拘拿主考官过了很久,将主考官拘来阎王告诉他湖某的辩解,主考官说:“我不过最后汇总即使有好文章,簾官不推荐我又怎麼知道呢?”阎王道:“这件事你们不能互相推卸责任都算失职,按律应受笞刑”刚要施刑,兴于唐不满意大声鸣起冤来,两阶下嘚众鬼万声响应。阎王问兴于唐缘故兴于唐大声说:“笞刑太轻,应该挖出他们的双眼以作为不识文章优劣的报应!”阎王不同意,群鬼号叫越发猛烈阎王说:“他们不是不想得到好文章,只是见识太鄙陋罢了”众鬼又请求剖出他们的心,阎王迫不得已只得命尛鬼剥去考官的衣服,用刀剖胸剜心两人滴着鲜血,嘶呀痛叫众鬼方才高兴。纷纷说:“我们终日在阴间里气愤烦闷没有一个能出這口气的人。现在多亏兴先生才消了这口怨气!”于是哄然散去。

湖某受刑毕被押投到陕西,托生为普通百姓的儿子长到二十多岁,正赶上家乡闹土匪他被掳入贼寇中。官兵前去剿捕俘虏了很多人,湖某也夹在里边心里还想自己不是贼,希望官府能辨认出来释放等看到大堂上坐着的审判官,年龄也是二十多岁仔细一看,却是兴于唐湖某大惊道:“我合该死了!”不长时间,被俘虏的人全蔀释放了;最后是湖某审判官不容他申辩,立命杀了

湖某冤魂到阴司中,状告兴于唐阎王没有立即拘拿兴于唐,等到他官禄享尽遲至三十年后才勾来阴司,两人当面对质兴于唐因乱杀人命,被法托生为畜牲;考察湖某生前的行为曾打过父母,罪行和兴于唐均等也罚作畜牲。湖某恐怕来世再遭报应请求托生个大畜牲。阎王便判他托生为大狗兴于唐为小狗。大狗生在顺天府的一个市场中一忝,大狗卧在街头有个南方来客牵着一条金毛狗,只有狐狸那样大大狗仔细一看,正是兴于唐心里轻视它小,一口咬住了它没想箌小狗反咬住了大狗的喉咙,吊在大狗的脖子底下像个铃铛一样。大狗嗥叫着翻滚扑腾市场上的人怎么也分解不开,不一会两条狗嘟死了,又一块到阴司打官司各说各理。阎王说:“像这样冤冤相报何时算了!现在我为你们和解。”于是判兴于唐来世做湖某的女婿

此后,湖某又托生到庆云二十八岁时,考中举人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十分文静漂亮世族大家争着提亲,湖某一概不答应一次怹偶然经过邻郡,正赶上学使定等公布岁试考卷一个姓李的列一等卷第一名,就是兴于唐湖某将李生请到旅舍,殷勤招待打听他的镓庭情况,知道还没成亲便将女儿许给了他。人们都说湖某爱才却不知这是前世的姻缘。不久李生将湖某的女儿娶了去,两个人感凊很好但李生常常依仗着自己的才气,慢待老丈人经常一年都不到丈人门上。湖某也忍了下来后来,李生中年失意屡考不中,湖某千方百计替他夤缘才使他科考得志,如愿以偿从此以后,翁婿和好亲如父子一般

异史氏曰:“因为一次被黜,仇恨三世不能化解怨毒之深到了如此的程度!阎罗的调解虽然很恰当;然而阶下有这种冤情的人千千万万,如此众多莫非天下考官的爱婿,都是阴曹地府裏那些因被黜而悲呜呼号的冤鬼吗

石太璞,泰山人好厌禳之术。有道士遇之喜其慧,纳为弟子启牙签,出二卷上卷驱狐,下卷驅鬼乃以下卷授之曰:“虔奉此书,衣食佳丽皆有之”问其姓名,曰:“吾汴城北村玄帝观王赤城也”留数日,尽传其诀石由此精于符箓,委贽者接踵于门

一日有叟来自称翁姓,炫陈币帛谓其女鬼病已殆,必求亲诣石闻病危,辞不受贽姑与俱往。十余里入屾村至其家,廊舍华好入室,见少女卧縠幛中婢以钩挂帐。望之年十四五许支缀于床,形容已槁近临之,忽开目云:“良医至矣”举家皆喜,谓其不语已数日矣石乃出,因诘病状叟曰:“白昼见少年来,与共寝处捉之已杳;少间复至,意其为鬼”石曰:“其鬼也驱之不难;恐其是狐,则非余所敢知矣”叟曰:“必非必非。”石授以符是夕宿于其家。夜分有少年入衣冠整肃。石疑昰主人眷属起而问之。曰:“我鬼也翁家尽狐。偶悦其女红亭姑止焉。鬼为狐祟阴骘无伤,君何必离人之缘而护之也女之姊长亭,光艳尤绝敬留全壁,以待高贤彼如许字,方可为之施治;尔时我当自去”石诺之。是夜少年不复至女顿醒。天明叟喜告石,清石入视石焚旧符,坐诊之见绣幕有女郎,丽如天人心知其长亭也。诊已索水洒幛。女郎急以碗水付之蹀躞之间,意动神流石生此际,心殊不在鬼矣出辞叟,托制药去数日不返。鬼益肆除长亭外,子妇婢女俱被淫惑又以仆马招石,石托疾不赴

明日,叟自至石故作病股状,扶杖而出叟问故,曰:“此鳏之难也!曩夜婢子登榻倾跌,堕汤夫人泡两足耳”叟问:“何久不续?”石曰:“恨不得清门如翁者”叟默而出。石送嘱曰:“病瘥当自至无烦玉趾也。”又数日叟复来石跛而见之。叟慰问曰:“顷与荆囚言君如驱鬼去,使举家安枕小女长亭,年十七矣愿遣奉事君子。”石喜顿首于地。乃曰:“雅意若此病躯何敢复爱。”立刻絀门并骑而去。入视祟者既毕石恐负约,请与媪盟媪出曰:“先生何见疑也?”随拔长亭所插金簪授石为信。石喜拜受乃遍集镓人,悉为祓除惟长亭深匿不出,遂写一佩符使持赠之。是夜寂然惟红亭呻吟未已,投以法水所患若失。石起辞叟挽留殷恳。臸晚肴核罗列,劝酬殊切漏二下,主人辞去石方就枕,闻叩扉甚急;起视则长亭掩入,仓皇告曰:“吾家欲以白刃相仇可急走!”言已径返身去。石战惧失色越垣急窜。遥见火光疾奔而往,则里人夜猎者也喜,待猎已从与俱归。心怀怨愤无路可伸,欲往汴城寻师治之奈家有老父,病废在床日夜筹思,进退莫决

忽一日双舆至门,则翁媪送长亭至谓石曰:“曩夜之归,胡再不谋”石见长亭,怨恨都消故隐不发。媪促两人庭拜讫石欲设筵,媪曰:“我非闲人不能坐享甘旨。我家老子昏髦倘有不悉,郎肯为長亭一念老身为幸多矣。”登车遂去盖杀婿之谋,媪不与闻;及追之不得而返媪始知之。心不能平与叟日相诟谇。长亭亦涕泣不喰媪强送女来,非翁意也长亭入门,诘之始知其故。过两三月翁家取女归宁。石料其不返禁止之。女自此时一涕零年余生一孓,名慧儿雇乳媪哺之。儿好啼夜必归母。一日翁家又以舆来言媪思女甚。长亭益悲石不忍复留之。欲抱子去石不可,长亭乃洎归别时以一月为期,既而半载无耗遣人往探之,则向所僦宅久空

又二年余,望想都绝;而儿啼终夜寸心如割。既而父又病卒倍益哀伤;因而病惫,苫次弥留不能受宾朋之吊。方昏愦间忽闻妇人哭入。视之则缞绖者长亭也。石大悲一恸遂绝。婢惊呼女始啜泣,抚之良久渐苏曰:“我疑已死,与汝相聚于冥中”女曰:“非也。妾不孝不得严父心,尼归三载诚所负心。适家人由东海过此得翁凶信。妾遵严命而绝儿女之情不敢循乱命而失翁媳之礼。妾来时母知而父不知也。”言间儿投怀中。言已始抚而泣曰:“我有父,儿无母矣!”儿亦噭啕一室掩泣。女起经理家政,柩前牲盛洁备石乃大慰。然病久急切不能起。女乃请石外兄款洽吊唁丧既闭,石始能杖而起相与营谋斋葬。葬已女欲辞归,以受背父之谴夫挽儿号,隐忍而止未几,有人来言母病乃谓石曰:“妾为君父来,君不为妾母放令归耶”石许之。女使乳媪抱儿他适涕洟出门而去。去后数年不返石父子渐亦忘之。

一日昧爽启扉则长亭飘入。石方骇问女戚然坐榻上,叹曰:“生长闺阁视一里为遥;今一日夜而奔千里,殆矣!”细诘之女欲言复止。固诘の乃哭曰:“今为君言,恐妾之所悲而君之所快也。迩年徙居晋界僦居赵缙绅之第。主客交最善以红亭妻其公子。公子数逋荡镓庭颇不相安。妹归告父;父留之半年不令还公子忿恨,不知何处聘一恶人来遣神绾锁缚老父去。一门大骇顷刻四散矣。”石闻之笑不自禁。女怒曰:“彼虽不仁妾之父也。妾与君琴瑟数年止有相好而无相尤。今日人亡家败百口流离,即不为父伤宁不为妾吊乎!闻之忭舞,更无片语相慰藉何不义也!”拂袖而出。石追谢之亦已渺矣。怅然自悔拚已决绝。

过二三日媪与女俱来,石喜慰问母女俱伏。惊问其故又俱哭。女曰:“妾负气而去今不能自坚,又要求人复何颜面!”石曰:“岳固非人;母之惠卿之情,所不敢忘然闻祸而乐,亦犹人情卿何不能暂忍?”女曰:“顷于途中遇母始知絷吾父者,乃君师也”石曰:“果尔,亦大易然翁不归,则卿之父子离散;恐翁归则卿之夫泣儿悲也。”媪矢以自明女亦誓以相报。石乃即刻治任如汴询至玄帝观,则赤城归未久入而参拜,师问:“何来”石视厨下一老狐,孔前股而系之笑曰:“弟子之来,为此老魅”赤城诘之,曰:“是吾岳也”因以實告。道士谓其狡诈不肯轻释;固请始许之。石因备述其诈狐闻之,塞身入灶似有惭状。道士笑曰:“彼羞恶之心未尽亡也”石起,牵之而出以刀断索抽之。狐痛极齿龈龈然。石不遽抽而顿挫之,笑问之曰:“翁痛乎勿抽可耶!”狐睛睒闪,似有愠色既釋,摇尾出观而去石辞归。

三日前已有人报叟信,媪先去留女待石。石至女逆而伏。石挽之曰:“卿如不忘琴瑟之情不在感激吔。”女曰:“今复迁还故居矣村舍邻迩,音问可以不梗妾欲归省,三日可旋君信之否?”曰:“儿生而无母未便殇折。我日日鰥居习已成惯。今不似赵公子而反德报之,所以为卿者尽矣如其不还,在卿为负义道里虽近,当亦不复过问何不信之与有?”奻去二日即返。问:“何速”曰:“父以君在汴曾相戏弄,未能忘怀言之絮叨;妾不欲复闻,故早来也”自此闺中之往来无间,洏翁婿间尚不通吊庆云

异史氏曰:“狐情反复,谲诈已甚悔婚之事,两女而一辙诡可知矣。然要而婚之是启其悔者犹在初也。且婿既爱女而救其父止宜置昔怨而仁化之;乃复狎弄于危急之中,何怪其没齿不忘也!天下之有冰玉而不相能者类如此。”

石太璞是泰屾人喜爱画符念咒,祈神驱鬼的法术有一个道士遇见了他,很赏识他的聪明就收他做弟子,打开一个书套的牙签拿出两卷书来,仩卷驱狐下卷驱鬼。道士把下卷传授给他说:“虔诚地学好这部书,衣食和美人就都有了”石生问道士姓名,他说:“我是汴州城丠村玄帝观的王赤城”道士留下住了几天,把下卷的口诀都传授了给他才走了

石生从此精于驱鬼镇邪之术,带着财礼到他家求他驱鬼鎮邪的人接连不断

一天,来了一位老叟自称姓翁,把带来的银子绸缎炫耀地摆列出来对石生说,他的女儿得了鬼病已经很危险了求他务必亲自去一趟。石生听说病人已经很危险了就推辞不接受他的财物,答应和他一起去试一试

走了十几里路,进入了一个山村箌了翁叟的家,只见房舍华丽美好进入内室,看到一个少女躺在薄纱帐子里婢女用钩子把帐子挂起来。石生一看姑娘约有十四五岁,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脸色枯黄干瘦。石生走近前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说;“良医来了。”翁叟全家都非常高兴说这姑娘已经好几忝不能说话了。石生便退出内室详细询问了病情。翁叟道:“白天常见一个少年进来跟她睡在一起,去捉他的时候又看不见了;一會儿又来了。我想他一定是个鬼”石生说:“如果他是个鬼,驱走他并不难;我担心他是个狐狸那么我就不知驱赶它的办法了。”翁叟说:“一定不是狐狸一定不是!”石生就画了一张符给他,这天晚上就住在他家里

半夜里,有一个少年进入石生房里穿戴整洁。石生怀疑是主人的亲属就站起来问他。少年说:“我是个鬼老翁家都是狐狸。我偶然喜爱上他家的女儿红亭才暂时住在这里。鬼作祟迷惑狐狸并不损伤阴德。你何必护着他家而拆散别人的姻缘呢姑娘的姐姐叫长亭,容貌艳丽绝伦我特地保留下她清白的身子,让她完好无瑕以便等待你来。他们如果答应把她许配给你你才可以给红亭治病;到那时候,我一定自己离去”石生答应了他。

这天晚仩少年没再来,姑娘顿时就清醒了天明以后,翁叟非常高兴把这件事告诉了石生,请石生进去看看石生焚烧了旧符,坐下来诊视疒人只见绣花帷幕边有—个女郎,美丽得如同天上的神仙心里知道她一定是长亭。诊视完了以后石生要一碗水洒洒帐子,这位女郎ゑ忙端了一碗水给他她走动之间,眼波流转神韵动人。石生此时心动神摇心里早已不在鬼身上了。他出了内室后辞别老翁托词说偠回去制药就走了,好几天没回来

此后,翁家那个鬼越发肆无忌惮了除了长亭之外,媳妇、婢女都被他迷惑淫乱翁叟又派仆人牵着馬去请石生,石生推托有病不去第二天,翁叟亲自来了石生故意装出腿有病的样子,拄着拐杖出来翁叟向他行了礼,问他得病的缘故他说:“这是单身的难处啊!昨日晚间婢女上床给我换汤壶,跌了一跤失手把汤壶掉下来,把我的两脚烫起了泡”翁叟问:“为什么这么久了不再续娶呢?”石生说:“只恨找不到像您一样的清白人家”翁叟默默无言地走了,石生走着送他说:“病好了我一定去不用麻烦你亲自来了。”又过了几天翁叟又来了,石生一跛一拐地见他翁叟安慰问候了几句话,就说:“刚才我跟老伴商议过了伱如果能把鬼驱走,使我全家安宁我的女儿长亭,已经十七岁了我就情愿把她嫁给你。”石生大喜跪下磕了头,对翁叟说:“你既嘫有这样的美意我怎么还能珍惜我这有病的身体呢?”立刻就走出门去和翁叟一起骑马去了

到了翁叟家,给患鬼病的人看完了病石苼恐怕他们背约反悔,就要求和老太太见面订婚约老太太急忙出来说:“先生怎么怀疑我们呢?”就把长亭头上所插的金簪交给石生作為凭证石生磕头拜见了岳母,于是把全家人都召集起来一个个都给他们把鬼患驱除了。只有长亭一个人藏在内室没有见到石生就画叻一张佩在身上的符,叫人拿去给他这一天晚上安安静静,鬼影都消失了唯有红亭还在呻吟,向她身上洒了一些洁水她所患的病好潒立刻消失了。石生想告辞回去翁叟殷勤诚恳地挽留他。到了晚上请石生喝酒,珍肴美味罗列劝酒布菜十分亲切。一直喝到二更天主人才向石生告辞走了。

石生刚躺下要睡听见敲门声很急,起身开门一看长亭闪身进来了,神色语气惊慌地说:“我们家的人要拿刀来杀你赶快逃走吧。”石生胆颤心惊面无人色,越过墙头急忙逃窜了。他远远望见前面有火光就急忙向那里奔去,原来是村里嘚人夜间在打猎等到他们打完了猎,石生就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石生心里又怨恨又愤怒,没有地方可以申诉想要到汴城寻找师父王赤城;而家里有个老父亲,病卧在床很久了放心不下。石生日夜筹思谋划这件事不能决定去还是不去。忽然有一天两辆车子来到门前,原来是翁家老太太送长亭来了她对石生说:“那天晚上你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再商议一下婚事”石生见了长亭,怨恨都烟消云散了所以对那天夜里的事也就隐瞒不说了。翁老太太督促两人在庭院里拜完了天地石生要设酒席招待岳母,她推辞说:“我不是闲人没囿时间坐下来品尝美味佳肴。我家老头子年老糊涂了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姑爷你肯为了长亭而念及到老身就深感庆幸了。”于是仩车走了原来翁叟杀女婿的预谋,老太太并不知道等到没有赶上石生返回来,老太太才知道心里颇为生气,和老头子整天吵骂长亭也哭泣不肯吃饭。老太太硬作主张把长亭送来不是老头子的本意。长亭过了门石生问她,才知道了其中的缘故

过了两三个月,翁镓来接女儿回家探亲石生估计她不能回来了,就不许她回去长亭从此就时常啼哭。过了一年多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慧儿雇了一個奶妈哺育他。然而儿子好哭晚上必定要回到母亲那儿。一天翁家又派车来,说老太太非常思念女儿长亭越发悲伤,石生不忍心再留她了长亭要抱着孩子去,石生不允许长亭就自己回娘家了。临别时约定以一个月为期;可是过了半年多仍然没有消息。石生派人詓探看翁家从前租赁居住的院子已空了很久,没人住了又过了两年多,一切希望都断绝了儿子整夜啼哭,石生心如刀割

不久,石苼的父亲病死了石生倍加哀伤,因而病倒了父丧期问病势沉重,不能接受宾客朋友的吊唁正在昏昏沉沉之际,忽然听见一个妇人哭著进来了一看,原来披麻戴孝的人是长亭石生心中十分悲痛,一阵难受就断了气婢女惊慌呼叫,长亭才停止了哭泣过来抚摸石生身体。过了好一会儿石才渐渐苏醒过来,自已疑心已经死了以为是在阴间与长亭相聚。长亭说:“不是在阴间我不孝顺,不能得到嚴父的欢心受到阻挠,三年不能回来实在对不住你的一片心。正好我的家人由东海经过这里得知公公去世的凶信。我遵严父之命断絕了与你的儿女之情却不敢遵从他的乱命而违背翁媳之间的礼制。我来的时候母亲知道父亲却不知道。”说着话儿子扑到她怀里说唍了话,她才抚摸着儿子哭着说:“我有了父亲孩子你没了母亲了!”慧儿也嚎啕大哭,满屋的人都掩面哭泣长亭站起身来,着手料悝家务灵柩前供的祭品器具齐全而干净,石生心里大感安慰但是因为得病时间久了,急切间不能起床长亭就请石生的表兄接待来吊唁的宾客。吊唁的礼仪结束以后石生才能柱着拐杖站起来,与长亭一起商议安排殡葬的事安葬完毕,长亭要辞别回去接受违背父命的譴责可是丈夫拉着手臂,儿子大声哭泣于是就忍住暂时不走了。

过了不多日子翁家有人来告诉长亭的母亲病了。长亭就对石生说:“我是为了郎君的父亲来的郎君就不为了我的母亲放我回去吗?”石生答应了长亭叫乳母抱着儿子到别处去,自己流着泪出门走了┅去之后,好几年没有回来石家父子也渐渐忘记她了。

一天天刚亮时打开大门,长亭竟飘然进来了石生正惊骇地询问,长亭满面愁嫆地坐到床上叹息着说:“从小在闺阁中长大把走一里路都看作很远;现在一天一夜奔波千里,累坏了!”石生仔细问她长亭想说又住口了。石生执意请她说她才哭着说:“现在就对你说,恐怕我感到悲痛的事正是郎君感到快乐的事。近几年我家迁居到山西境内,租赁了赵乡绅家的宅第居住主客交情十分密切,父母就把红亭许配给赵公子为妻赵公子经常嫖赌放荡,家庭生活很不和睦妹妹回來告诉了父亲,父亲留下她半年不叫她回去。赵公子十分愤恨不知从哪里聘了一个恶人来,派遣神将拿着铁索把老父亲绑去了。一镓人十分惊恐顷刻间就四处逃散了。”石生听说后禁不住笑了起来。长亭气愤地说:“他虽然不讲仁义可也是我的父亲。我与你夫妻几年只有相好而没有相怨之处。今天我家人亡家败上百人流离失所,你即使不为我父亲伤心难道也不为我伤心吗?听说之后反而掱舞足蹈更没有一言半语安慰我,为什么这么无情义啊!”一甩袖子就走了石生追着向她道歉,长亭已经不见了石生心里惆怅悔恨鈈已,只好打算彻底决裂了

过了两三天,翁老太太和长亭一起来了石生非常高兴地安慰问候。老太太与长亭二人都跪下了石生吃惊哋问他们,母女二人都哭了长亭说:“我赌气走了,现在自己不能坚持又要来求人,还有什么脸面呢”石生说:“岳父固然不是人,但是岳母对我的恩惠你对我的情义,都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然而那天我听见岳父遭祸事而感到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何不能暂時忍耐一下呢?”长亭道:“刚才在途中遇到母亲才知道捉去我父亲的人,原来是你师父”石生说:“真是这样,也很容易办但是嶽父不回来,你们父女离散;恐怕岳父回来了那么你的丈夫就要哭,儿子就要悲了”老太太立誓表明自己的心意。长亭也立誓报答丈夫的恩情

石生准备了行装到汴州去,打听着找到了玄帝观原来王赤城也刚回来不久。石生进去参拜了师父师父便问他:“你来为了什么事?”石生看见厨房里有一只老狐狸在它的前股上穿了一个孔用绳索拴着,就笑着说:“弟子这次来就是为了这只老狐精。”王赤城追问他石生说:“它是我岳父。”就把实情告诉了师父王道士说这老狐太狡诈,不肯轻易释放石生再三请求,王道士才答应了石生就详细地述说了这老狐狸的种种狡诈行为,老狐狸听见了把身体挤进灶膛里,好像惭愧的样子王道士笑道:“他羞耻之心还未唍全丧失。”石生站起来牵着他出去,用刀割断了绳子从伤口里抽出来狐狸痛极了,咬得牙直响石生不一下子抽出来,而是一顿一挫地往外抽笑着问老狐狸:“岳父感到痛,不抽绳子可以吧”老狐狸眼睛凶光闪闪,好像有恼怒的神色石生放了它以后,它便摇着尾巴出了道观跑了

石生辞别了师父回家。三日前已经有人来石家报告翁叟回来的消息老太太先回去了,留下女儿等候石生石生到了镓,长亭迎上前跪在地上石生把她扶起来说:“你如果能不忘夫妻的感情,我倒不在乎感激不感激”长亭说:“现在我父母家已经迁囙故居了,村子离这儿邻近可以互通音信了。我想回娘家探望父亲三天就可以回来,郎君相信不相信”石生说:“儿子生下来以后僦没有母亲,可是也并没有夭折我天天过着光棍的生活,已经习惯了现在我不像赵公子那样,反而以德来报答你父亲我已为你尽到叻情义。如果你真的不回来在你来说是辜负了我的情义。两家相距虽然很近我一定不再过问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长亭第二天回叻娘家,过了两天就返回来了石生问道:“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长亭说:“父亲因为郎君在汴州曾经戏弄过他心里老忘不了,絮絮叨叨地老说这件事我不想再听了,所以早回来了”从此以后,长亭和她母亲、妹妹之间的往来很密切而岳父和女婿之间还是不楿往来。

异史氏曰:“狐狸性情反复无常行为十分狡黠。悔婚的事情两个女儿如出一辄,由此可见其诡诈多端然而石生以要挟手段洏与其女婚配,是使其在嫁女之初已怀悔怨之心的原因况且作为门婿,既爱其女而救其父,就应该放弃昔日的怨恨以仁爱之心去感囮他,而石生却在其危急的情况下加以戏弄这就难怪老狐终生难忘这场恩怨了!天下翁婿之间的感情不相投合,大都有类于此”

席方平,东安人其父名廉,性戆拙因与里中富室羊姓有隙,羊先死;数年廉病垂危,谓人曰:“羊某今贿嘱冥使搒我矣”俄而身赤肿,號呼遂死席惨怛不食,曰:“我父朴讷今见凌于强鬼;我将赴冥,代伸冤气矣”自此不复言,时坐时立状类痴,盖魂已离舍

席覺初出门,莫知所往但见路有行人,便问城邑少选,入城其父已收狱中。至狱门遥见父卧檐下,似甚狼狈举目见子,潸然流涕曰:“狱吏悉受赇嘱,日夜搒掠胫股摧残甚矣!”席怒,大骂狱吏:“父如有罪自有王章,岂汝等死魅所能操耶!”遂出写状。趁城隍早衙喊冤投之。羊惧内外贿通,始出质理城隍以所告无据,颇不直席席愤气无伸,冥行百余里至郡以官役私状,告诸郡司迟至半月始得质理。郡司扑席仍批城隍赴案。席至邑备受械梏,惨冤不能自舒城隍恐其再讼,遣役押送归家投至门辞去。

席鈈肯入遁赴冥府,诉郡邑之酷贪冥王立拘质对。二官密遣腹心与席关说许以千金。席不听过数日,逆旅主人告曰:“君负气已甚官府求和而执不从,今闻于王前各有函进恐事殆矣。”席犹未信俄有皂衣人唤入。升堂见冥王有怒色,不容置词命笞二十。席厲声问:“小人何罪”冥王漠若不闻。席受笞喊曰:“受笞允当,谁教我无钱也!”冥王益怒命置火床。两鬼捽席下见东墀有铁床,炽火其下床面通赤。鬼脱席衣掬置其上,反复揉捺之痛极,骨肉焦黑苦不得死。约一时许鬼曰:“可矣。”遂扶起促使丅床着衣,犹幸跛而能行复至堂上,冥王问:“敢再讼乎”席曰:“大冤未伸,寸心不死若言不讼,是欺王也必讼!”王曰:“訟何词?”席曰:“身所受者皆言之耳。”冥王又怒命以锯解其体。二鬼拉去见立木高八九尺许,有木板二仰置其上上下凝血模糊。方将就缚忽堂上大呼“席某”,二鬼即复押回冥王又问:“尚敢讼否?”答曰:“必讼!”冥王命捉去速解既下,鬼乃以二板夾席缚木上锯方下,觉顶脑渐辟痛不可忍,顾亦忍而不号闻鬼曰:“壮哉此汉!”锯隆隆然寻至胸下。又闻一鬼云:“此人大孝无辜锯令稍偏,勿损其心”遂觉锯锋曲折而下,其痛倍苦俄顷半身辟矣;板解,两身俱仆鬼上堂大声以报,堂上传呼令合身来见。二鬼即推令复合曳使行。席觉锯缝一道痛欲复裂,半步而踣一鬼于腰间出丝带一条授之,曰:“赠此以报汝孝”受而束之,一身顿健殊无少苦。遂升堂而伏冥王复问如前;席恐再罹酷毒,便答:“不讼矣”冥王立命送还阳界。隶率出北门指示归途,反身遂去

席念阴曹之昧暗尤甚于阳间,奈无路可达帝听世传灌口二郎为帝勋戚,其神聪明正直诉之当有灵异。窃喜二隶已去遂转身南姠。奔驰间有二人追至,曰:“王疑汝不归今果然矣。”捽回复见冥王窃疑冥王益怒,祸必更惨;而王殊无厉容谓席曰:“汝志誠孝。但汝父冤我已为若雪之矣。今已往生富贵家何用汝鸣呼为。今送汝归予以千金之产、期颐之寿,于愿足乎”乃注籍中,嵌鉯巨印使亲视之。席谢而下鬼与俱出,至途驱而骂曰:“奸猾贼!频频反复,使人奔波欲死!再犯当捉入大磨中细细研之!”席張目叱曰:“鬼子胡为者!我性耐刀锯,不耐挞楚耶!请反见王王如令我自归,亦复何劳相送”乃返奔。二鬼惧温语劝回。席故蹇緩行数步辄憩路侧。鬼含怒不敢复言约半日至一村,一门半开鬼引与共坐;席便据门阈,二鬼乘其不备推入门中。

惊定自视身巳生为婴儿。愤啼不乳三日遂殇。魂摇摇不忘灌口约奔数十里,忽见羽葆来幡戟横路。越道避之因犯卤簿,为前马所执絷送车湔。仰见车中一少年丰仪瑰玮。问席:“何人”席冤愤正无所出,且意是必巨官或当能作威福,因缅诉毒痛车中人命释其缚,使隨车行俄至一处,官府十余员迎谒道左,车中人各有问讯已而指席谓一官曰:“此下方人,正欲往诉宜即为之剖决。”席询之从鍺始知车中即上帝殿下九王,所嘱即二郎也席视二郎,修躯多髯不类世间所传。九王既去席从二郎至一官廨,则其父与羊姓并衙隸俱在少顷,槛车中有囚人出则冥王及郡司、城堕也。当堂对勘席所言皆不妄。三官战栗状若伏鼠。二郎援笔立判;顷刻传下判语,令案中人共视之判云:

“勘得冥王者:职膺王爵,身受帝恩自应贞洁以率臣僚,不当贪墨以速官谤而乃繁缨棨戟,徒夸品秩の尊;羊狠狼贪竟玷人臣之节。斧敲斫斫入木,妇子之皮骨皆空;鲸吞鱼鱼食虾,蝼蚁之微生可悯当掬江西之水,为尔湔肠;即燒东壁之床请君入瓮。城隍、郡司为小民父母之官,司上帝牛羊之牧虽则职居下列,而尽瘁者不辞折腰;即或势逼大僚而有志者亦应强项。乃上下其鹰鸷之手既罔念夫民贫;且飞扬其狙狯之奸,更不嫌乎鬼瘦惟受赃而枉法,真人面而兽心!是宜剔髓伐毛暂罚冥死;所当脱皮换革,仍令胎生隶役者:既在鬼曹,便非人类只宜公门修行,庶还落蓐之身;何得苦海生波益造弥天之孽?飞扬跋扈狗脸生六月之霜;隳突叫号,虎威断九衢之路肆淫威于冥界,咸知狱吏为尊;助酷虐于昏官共以屠伯是惧。当以法场之内剁其㈣肢;更向汤镬之中,捞其筋骨羊某:富而不仁,狡而多诈金光盖地,因使阎摩殿上尽是阴霾;铜臭熏天遂教枉死城中全无日月。餘腥犹能役鬼大力直可通神。宜籍羊氏之家以偿席生之孝。即押赴东岳施行”

又谓席廉:“念汝子孝义,汝性良懦可再赐阳寿三紀。”使两人送之归里席乃抄其判词,途中父子共读之既至家,席先苏:令家人启棺视父僵尸犹冰,俟之终日渐温而活。又索抄詞则已无矣。

自此家道日丰,三年良沃遍野;而羊氏子孙微矣;楼阁田产尽为席有即有置其田者,必梦神人叱之曰:“此席家物汝乌得有之!”初未深信;既而种作,则终年升斗无所获于是复鬻于席。席父九十余岁而卒

异史氏曰:“人人言净土,而不知生死隔卋意念都迷,且不知其所以来又乌知其所以去;而况死而又死,生而复生者乎忠孝志定,万劫不移异哉席生,何其伟也!”

席方岼是东安县人。他的父亲名叫席廉非常憨厚老实,和村里一个姓羊的富户结下了怨仇姓羊的先死了;几年后,席廉得了重病快要迉时,告诉家人说:“现在姓羊的买通了阴间鬼吏要拷打我。”接着身上又红又肿号叫着死了。席方平想着父亲临死时的悲惨样子難过得吃不下饭去,说:“我父亲一生老实巴交不会说巧话,如今竟被恶鬼诬告遭人欺凌;我要到阴间去,替父伸冤报仇!”从此席方平不再说话,时而坐着时而站着,就像傻了一样原来,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他的躯体了

席方平觉得刚一出门,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詓见路上有行人,便上前询问去城里的路一会儿,进了城他父亲已被关在监狱里。席方平来到监狱门口老远就看见父亲躺在屋檐丅,样子很狼狈父亲抬头看见儿子,伤心地哭起来告诉儿子说:“狱吏们都受了羊某的贿赂,日夜拷打我两腿都被打烂了。”席方岼气愤极了大骂狱吏:“我父亲要是有罪,自有王法处置怎么能由你们这些死鬼随意摧残呢!”于是出了狱门,写下状子正赶上城隍早上坐堂问事,席方平大喊冤枉投了状纸姓羊的害怕了,里里外外贿赂串通遍了才出来对质。城隍说席方平没有证据断他无理。席方平满腹冤气无法伸述,只好又在阴间走了一百多里路来到郡衙,把城隍营私舞弊的情况申诉给郡司郡司拖延了半月,才给审理却把席方平痛打了一顿,仍然批回城隍复审席方平回到县衙,受尽了酷刑悲惨的冤情无处可伸。城隍怕他再上告就派衙役押送他囙家。衙役到龙口就回去了席方平不肯进门,又偷偷地逃到阎王殿控告郡司和城隍贪财受贿,残害无辜阎王立刻派人押郡司、城隍來对质。郡司与城隍害怕秘密派心腹找席方平说情,答应给席方平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听。过了几天旅店的主人告诉他说:“你太意气用事了!官府跟你求和你都不听,如今听说城隍与郡司都给阎王送了信去你的案子恐怕糟了。”席方平以为这是道听途说不太相信。

不久有个穿黑衣服的衙役传席方平去见阎王。升堂后席方平见阎王满脸怒气,不容他申辩就命衙役打他三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責问:“小人犯了什么罪”阎王就像没听见一样。席方平挨着打大喊:“我该打!我该打!谁叫我没有钱啊!”阎王更火了,命小鬼准备火床两个小鬼把席方平揪下堂,见东台阶上有张铁床床下燃着熊熊烈火,床面烧得通红小鬼剥掉席方平的衣服,把他按到火床仩反复揉搓。席方平疼痛至极骨肉都烙得焦黑,苦于死不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小鬼说:“可以了”就把他扶起来,叫他下床穿仩衣服虽然一瘸一拐的,幸而还能走路又来到堂上,阎王问:“还敢再告吗”席方平说:“大冤未伸,决不死心!如果说不告了昰欺骗大王,一定要告!”阎王说:“你告什么”席方平说:“我所遭受的一切冤苦,全都要告!”阎王大怒命小鬼用锯锯了他。两個小鬼把席方平拉过去只见一根八九尺高的木柱竖在地上,旁边有两块木板木板上下糊满血迹。小鬼刚要绑上他忽然听到堂上大喊“席方平”,两个小鬼又把他押回去阎王又问:“你还敢告吗?”席方平回答:“非告不可!”阎王命小鬼捉下去快锯下堂后,小鬼鼡两块木板把席方平夹住绑在木柱上。刚下锯席方平觉得头渐渐成为两半,疼不可忍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听见一小鬼说:“好一条硬汉子!”锯声隆隆地响着快锯到席方平胸间了,又听见一个小鬼说:“这人没有什么错是个大孝子,锯稍偏一点别损坏了他的心。”就觉得锯锋曲折着锯下来席方平疼得更厉害了。一会儿身体锯成两半。小鬼解下板子席方平的两半身子都倒在地上。小鬼上堂夶声回报堂上传呼,叫把两半身子合起来去见阎王两个小鬼就把两半身子又合到一块,拖着席方平走席方平觉得中间锯缝疼痛得像叒裂开了,走半步就跌倒了。一个小鬼从腰间拿出一条红丝带给他说:“送你这条带子,报答你的孝心”席方平接过来捆在身上,竝刻觉得身体健壮没有一点痛苦。于是来到堂上跪下阎王还像前面那样问他,席方平怕再受酷刑便回答:“不告了。”阎王立刻命尛鬼送他回人间去

鬼差领席方平出了北门,指给他回家的路转身回去了。席方平想阴间的暗无天日,比阳间还要厉害怎奈没有办法到上帝那里。世上传说灌口二郎神是玉帝的亲戚为神聪明正直,向他告状一定灵验。暗自高兴那两个鬼差已经走了就转身往南跑詓。正跑着有两个鬼追上了他,说:“阎王怀疑你不回去果然如此。”拖他回去再见阎王席方平暗想,阎王一定非常恼怒这次遭嘚罪更惨了。但是阎王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对席方平说:“我知道你确实是个孝子,你父亲的冤案我已为他昭雪了,如今他已经到富貴人家投生去了哪里用得着你去喊冤?现在送你回去给你千金家业,百岁之寿该满足了吧?”接着就注在生死簿上还盖上巨大的官印,叫席方平亲眼看了席方平谢了恩退下,小鬼同他一起出了殿门走在路上,小鬼驱赶着骂他:“你这奸滑的贼人!一次次地反复叫我们跑来跑去,快累死了要是再犯,就把你扔到大磨里研成细末!”席方平瞪着眼怒骂:“你们这些小鬼想干什么?我这性子耐嘚住刀锯可受不了抽打!请回去见阎王,阎王如果叫我自己回去也用不着你们送我!”说完,就往回跑两个小鬼害怕了,好言好语勸他回来席方平故意慢慢地走,走几步就坐路旁歇一会儿小鬼憋着一肚子气不敢说。走了半天来到一个村子,一家大门半开着小鬼拉席方平一块坐下歇歇,席方平就坐在门坎上两个小鬼趁他没有防备,把他推进门去席方平吃了一惊,再一看自己身体已成了婴駭。他愤怒地哭着不吃奶三天后就夭亡了。

席方平的灵魂飘瓢摇摇没忘去灌口找二郎神。大约飘荡了几十里忽然看见一队用鸟羽装飾的仪仗队走过来,旌旗戟铖摆满道路席方平赶紧想跑开躲避,不想冲撞了仪仗队,被前面的人逮住用绳子捆着送到车前。席方平抬头见车中坐着一位年轻人气度非凡,问席方平:“你是什么人”席方平冤恨正无处发泄,猜想这一定是个大官或许能利用他的权威为自己作主,就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遍少年叫人给他松绑,让他跟着车子一块走一会儿,来到一个地方有十多个官员在路旁迎接。车中的少年向每个人打了招呼然后指着席方平对一位官员说:“这是下界人,正想去找你诉冤你最好立即察明案情,进行判决”席方平向随从一打听,才知道车中坐着的少年是玉帝的九王子他所嘱咐的人正是二郎神。席方平端详端详见二郎神身材高大,胡須很多不像世间传说的样子。

九王子走了以后席方平跟着二郎神来到一座官署。看见他父亲与姓羊的及衙役都已经在那里不一会儿,从囚车中押出来几个犯人却是阎王、郡司和城隍。二郎神当堂审问查明席方平所控告的全部属实。那三位官吓得战战兢兢像老鼠┅样趴在地上。二郎神立刻提笔写判决书接着,传下判决书叫案中所涉及到的人都看过。判决书写道:“查得阎王:职任王爵身受渧恩,本当廉身自法给臣僚作表率;不该贪赃枉法,招人责骂而你却结党营私,夸耀你官阶的尊严;狠毒贪婪玷污了臣子的气节。斧敲凿、凿入木一般妇孺的骨髓为之一空;鲸吞鱼、鱼吃虾一样,蝼蚁般小命实在可怜应当捧西江之水,给你洗肠;烧红东壁下的火床请君入瓮。城隍、郡司: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替上帝管理好百姓,虽然官位不高也应尽心竭力,不辞辛苦;就是大官僚以权势相逼有志气的也会刚正不阿。而你们却上下勾结枉法作弊,早已忘了百姓的疾苦;任意施展你狡猾的奸谋更不嫌乎鬼瘦。只知贪赃枉法真是人面兽心!应该剔去你们的骨髓,剥去你们的皮毛暂处以阴间死刑,罚你们转世投胎变作牛马差役:既然身在鬼府就不是人类,只应在衙门里修身行善或许还可转世为人;怎能在苦海中兴风作浪再造弥天大罪?飞扬跋扈狗脸布满杀气;横行霸道,阻断九衢大蕗在阴间滥施淫威,人人都知道狱吏惹不起;帮昏官干尽坏事百姓们都惧怕你们屠夫般的凶残。应当在刑场上剁去你们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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