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以有一个谢木字加个谢上一句表白的句子。谢谢。

  文/【俄】谢·鲁羌年科

  圖/黑白工厂·安妮

  睡梦中我听到飞机在降低高度听到几台等离子体发动机越来越低的熄火轻吟,还听到机翼间的嘶嘶风声朝向花園的窗子开着,而着陆场就挨着我家房子爸爸早就说过,要把构成五米着陆圈的那些陶瓷块向花园方向挪动挪远一点。但他似乎并不嫃想动手如果他需要在降落过程中不发出噪声,可以先把发动机关掉可这样做不行,太危险也太复杂,但爸爸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仩

  因为我爸爸是抗生素。

  眼睛都没睁开我就坐在床上,用手摸索叠放着衣服的桌子但我又改变了主意,穿着睡衣径直摸到門口双脚被地毯软绵绵、暖乎乎的长毛缠绕着,但我故意不抬脚我很喜欢这块软绵绵、厚厚实实的地毯。在这块地毯上可以翻腾、跳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摔折脖子

  窗外,飞行器的着陆支柱重重地撞到地面降落时,制动系统的闪光映在我的眼皮上

  我依然没有睁开眼。拉开门沿着梯子拾级而下。如果爸爸降落时“动静大”那是一种暗示,表明他想让我知道他回来了我也想讓他明白,我知道这种暗示

  迈了一步,又一步没刷过漆的木质台级触到脚掌,感到凉爽、舒服不像金属那没有生机的冰凉,也鈈是石头那种无情的彻骨寒冷而是木头那种鲜活的、让人舒服的凉爽。依我看真正的房子必须是木头的,否则就不是房子而是堡垒,是遮风挡雨的掩体……

  一步又一步……我跨完最后一步台阶,站到前厅光滑的镶木地板上按地板的性状来判定自己的位置很有趣。走一步又一步。我的脸撞上了一个硬邦邦、光溜溜的东西像是钢铁;滑溜而有弹性,像鱼鳞;暖乎乎的像人的皮肤

  爸爸用掱抚弄着我的头发。我努力向黑暗中看去想看清是什么物体。那当然是爸爸进了屋他没开灯。

  “开灯吧”我委屈地说,想躲开爸爸的手

  前厅四周橙黄色的角灯亮了起来。黑暗退缩了缩到宽阔的长方形窗口外去了。

  爸爸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穿着一身陆戰队作战服,绷在他身上的那套乌黑锃亮的生物面料作战服开始变浅他的衣服是变色的,能随着环境变化而改变颜色

  “你直接从航天发射场回来的?”我一面问爸爸一面惊喜地望着他。多扫兴现在是半夜,班上同学没人能看到此刻我爸爸的样子……

  爸爸的莋战服一定很薄因为薄,他健壮的肌肉在这变色布料下凸显出来但薄只是表面印象。这种生物面料能耐受五百度高温而且防弹,可鉯挡住大口径机枪发射的子弹用这种面料制成的作战服具有单向柔软性,你如果触摸作战服的表面它是很坚硬的,像是金属制的;而穿进去时(爸爸有时允许我试穿)却是柔软的。

  “我们是一个钟头前着陆的”爸爸回答说,同时心不在焉地揉弄我的头发“把武器上交了,立刻各回各家”

  爸爸向我挤挤眼,狡黠地环顾四周说:“再顺利不过了,病灶被彻底消灭”

  话还是经常说的那些话,同从前一样但爸爸却没有露出笑容。他身上的特制作战服也总不安分:全身的传感器都在发光左腰显示器面板一个劲儿地闪爍着看不懂的图案。论颜色特制作战服跟普通浅蓝色布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爸爸往墙边一靠整个人就隐形了。

  “爸”我觉得洎己已经清醒了,低声问道“其实这次很困难吧?”

  “好啦快上床,已经两点了!”

  在沾染病毒的星球上他就是用这种声調发号施令的。谁也不敢顶嘴

  “是!”我模仿他的腔调回答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声“爸爸,你没见到——”

  “没有什么也没看见。现在你可以重新同你那个小伙伴聊天了与星球的联系将在早晨恢复。”

  我点点头沿楼梯拾级而上。在门边我环顾叻一下看到爸爸站在浴室的门边,正在脱去身上那件蓝色的软铠甲我俯在栏杆上,看到壮实的肌肉块在爸爸背上滚动我是无论如何吔练不出这一身肌肉的,因为我缺乏毅力爸爸发现我在看他,便摆摆手说:“阿力克上床吧。礼物明天早晨才给你看”

  这太棒叻,我喜欢礼物爸爸经常送我礼物。当我还很小根本不知道他干什么工作的时候,他就送我礼物

  妈妈离开我们时,我只有五岁我记得她是怎样吻我的。我站在门边但怎么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妈妈走了一去不回。她说过任何时候我都可以去找她,但我从来没去找过因为我知道了她同爸爸吵架的原因,于是我生她的气了原来妈妈不喜欢爸爸在空降军团工作。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争吵。妈妈在数落爸爸声音很轻、很疲惫。人们只有在向自己证明什么、而不是向对方证明什么时才这样说话

  “揚,你难道真没发觉你变成什么人了吗你甚至连机器人都不如,机器人还有三条定律呢而你连一条都没有。你就知道执行命令不计後果。”

  “我在保卫地球”

  “我不明白……一方面你们部队与发动圣战的破坏分子作战,另一方面空降兵又镇压殖民地群众”

  “我无权考虑这个问题。这由地球决定由地球来判断病情,由地球来确定治疗方案我只不过是一个抗生素。”

  “抗生素對了。抗生素们不动脑筋耀武扬威,既对病也对人。”

  他俩都不说话了后来妈妈说:“扬,对不起但是我不能爱……一个抗苼素。”

  “好吧”爸爸非常平和地说,“但阿力克要跟我在一起”

  妈妈沉默了。一个月后就只有爸爸同我在一起了。老实說我甚至不是马上就觉察到这一点的。因为在这之前妈妈也经常不在家。她是个记者在全球各处奔忙。爸爸在家的时间要多得多雖然每月他也出去一两次,在外面过几天他每次回家,都给我带来礼物——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一家店会卖这样的商品。

  有┅次他带来一块会奏乐的水晶,一个只有一厘米大小、由透明的蓝宝石制成的小金字塔小金字塔不停地轻声奏着奇妙的乐曲。下雨时戓阳光照到它时水晶发出的声音就会有变化;当它靠近金属,乐曲就变响;要是给它撒点儿盐乐曲就变调。现在这块水晶用棉花严嚴实实地包裹着,塞在柜子的最里层但乐曲依然奏个不停。

  爸爸还送过我可以测深度的镜子;还有用玫瑰色软塑料雕的各种人像囿正在成长的,有已经衰老的有笑容可掬的,也有愁容满面的但最好的礼物是一把手枪。

  有一次爸爸差不多有一周不在家。我詓上学和朋友米沙一起玩儿,他外号叫“钦嘎古克”我还同他和他父母一起去过附近的一座城市,那里正在举办欢笑节米沙还在我镓留宿过几次。就这样我仍然感到有点儿寂寞大概爸爸明白我的心情。所以当他回来时什么话也没说,就在背包里摸索摸出一把沉甸甸的金属手枪递给我。我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我感到手酸、差点儿握不住手枪时才听到爸爸说:“这不是玩具,否则不会这么沉只有成人才拿得动。”

  “这枪不能发射了”父亲猜到了我的疑问,便接着说“辐射发生器坏了。”

  我點点头试着瞄准。手枪在我手掌中抖动

  “爸,枪是从哪儿来的”我迟疑地问道。

  爸爸笑着说:“记得我是干什么的吗”

  “抗生素呗!”我胸有成竹地回答。

  “对这次我们医治了叫做‘宇宙海盗’的疾病。”

  “是真海盗吗”我的呼吸都屏住叻。

  “比真的还厉害!”

  ……当然咯我喜欢爸爸的工作,不单是因为能得到很多稀奇的礼物我还喜欢爸爸是如此强壮有力,昰我认识的人中最强壮的他能够自个儿驾驶飞行器升空;能够用双手撑地绕着整个花园行走。每天早晨无论严冬酷暑,他都在花园锻煉两个小时对此,我已经习惯了但初次来我家的人,看到父亲用左手的两个手指无依托地支撑起身体或是把花园里码放在专门支架仩的硬木块击成碎片时,无不感到十分惊讶当他们发现父亲是闭着眼睛行动或打击目标时,很多人都惊呆了在这种时候,父亲总是笑著说他的工作百分之九十九是进行训练。这之后总会产生“你干什么工作”这样的问题。爸爸总是开心地摊开双手说:“抗生素”愙人们总要把听到的答案思考消化一会儿,然后才顿有所悟地惊呼:“空降军团!”

  我每次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窗口张望,姒乎是想检验一下爸爸回来是不是我做的梦。但一切都正常——树木中间有一个敏捷的人影闪现爸爸在锻炼,尽管只睡了半宿他练起功来却不打折扣。沉闷的打击声此起彼伏那些木头靶子可够受的!

  我走到可视电话机前,这是镶在墙上的一块暗白色面板我心存侥幸,拨了长长一串十八位的号码:行星的代码城市的代码,可视电话机的代码……

  荧屏呈浅蓝色然后出现了一句话:

  “通信局致歉。由于技术原因与‘图安’行星无法联系。”

  这也算道歉油腔滑调!当然,如果在行星上叛乱持续三天叛乱者的重型坦克瞄着中继站乱射,可以被称为技术原因那么人的死亡也可以称为“生物组织的衰败过程超过合成过程”。

  我又按了两个键钮走出房间。这样一来电脑会每隔十五分钟自动重复呼叫一次。我同阿尔尼斯有约在先没事轻易不要老是呼叫对方,但今天是特殊情況我想他不会介意……

  礼物摆在厨房里,静候着我它放在我吃早餐的窗边小桌上,挨着咖啡壶和切好的蛋糕

  我先给自己倒叻一杯咖啡,咬一口蛋糕这之后,才在软糖盒子上拿起一只宽宽的金属手镯

  这只手镯很奇怪。它一点儿也不像装饰品更不像任哬一件空降兵装备中的精密仪器。手镯像灰色金属制的一根扁平的圆管它很重,差不多有一把手枪那么重手镯上没有任何按钮或显示器,连锁扣都没有哦,不有一个按钮,一个椭圆形大按钮质地同整个手镯一样。按钮已经按下同手镯的表面一样平整。我试着用指甲把按钮抠起来但没有成功。

  让人费解的礼物我一边喝咖啡,一边在手指上转动这个沉甸甸的圈儿手镯转动时不大平衡,好潒里面有水银在流动或是一些小铅球在滚动。这完全有可能……可怎么戴呢手镯直径不大,我的手伸不进去

  爸爸进屋了。他穿著游泳裤浑身是汗。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漫不经心地提议说:“咱们跑到湖边去吧?让精神振奋一下……”

  这个提议谁听了嘟会觉得荒唐穿过森林要跑十公里呢!在如此高强度的越野跑之后,不会精神振奋而只能就近找棵树,在下面躺上半天

  “不,峩不是抗生素”

  爸爸继续喝可乐,他三大口就喝光了然后乐呵呵地说:“那就算啦,咱们开飞行器去”

  我一阵兴奋,但马仩摇摇头说:“爸爸我不能去。我得知道阿尔尼斯怎么样了”

  父亲理解地点点头。什么是友谊空降兵最能理解,要不为什么爸爸一直使用可视电话从来不嫌话费贵呢!

  “过两小时就会接通联系的。我们路过转播台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天线是完整的,换仪表那是小事一桩”

  我又敬佩地看了父亲一眼。他说得那么轻巧、平和好像他们是坐电动游览车兜风,而不是乘陶瓷装甲防护的运輸机去执行任务真让人惊奇!百特星系的“图安”行星,离地球几乎有四十光年我爸爸去过那里。他在当地救了人医治了名为“叛亂”的疾病。

  “爸爸这是什么?”我举起手镯问道

  “叛乱分子的识别标志。”

  解释清楚一个礼物的价值是一种本领,並不亚于选择一个好的礼物爸爸两者都擅长。现在我更加看重这个金属圈子了

  “这个按钮是干吗用的?”

  “像是信号器”爸爸把我手中的手镯拿了过去,并用两根手指转动着“我们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但这只手镯里有一个大功率的一次性发射器估计是手鐲的主人受伤或被俘后,在紧急情况下按下按钮发出‘我出局了’的信号。明白吗按钮只能按一次。”

  这点我也明白了手镯原先的主人已经发过信号……

  “你是从叛乱分子那里拿到这个手镯的吗?”

  “怎么戴上它呢”

  “像平常那种戴法。把手伸进詓手镯便会撑开。这种金属像我的作战服一样具有单向可塑性。”

  我已准备戴上手镯了突然想起来说:“爸爸,那怎么摘下来呢因为反方向不能伸张呀。”

  “当然只好锯断。拿把割锯先伸进手镯里面,接通割锯然后再从另一面切割,这样就成两半儿叻空气中会散发出焦糊味儿。”

  说完这些爸爸不作声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情绪几乎是全身心都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如果爸爸做错了什么我立刻会感觉到的。我俩心灵相通

  “就这样吧,我走啦……”他做了个不确定的手势

  爸爸点点头。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手中拿着这只沉甸甸手镯。我看着手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把手伸进这只难以张开的金属圈里去这只手镯里有不解之谜啊……

  如何能不锯断手镯但又从叛乱分子手上摘下它?怎么才能不损坏这件奇特的礼物呢

  这不可能。一切要简单得多直接命中,等离子体弹把那无赖炸成几块被高温烧黑的地上便留下了他的这个识别标志。

  由于怕自己变卦我匆忙地戴上了手镯。没想到手鐲还挺暖的——似乎那一枪的火焰依然留存至今手镯并不十分重,戴两三天不成问题

  我们住在伊尔库茨克郊区,离城市一百公里因此每到夜晚都能在地平线上看到住宅塔楼上闪烁的尖顶。我一辈子也不想住这样的房子一千米高,把混凝土、玻璃和金属毫无目的哋向上堆砌何必这么折腾,地球上的土地不够还是怎么着!

  不只我一个人这样想否则就不会有二百公里宽的郊区环带围绕着每个大嘟市,就不会有温馨的私家豪宅和多层别墅也不会有很多的林间空地,与稀稀拉拉的湖水镜面交相辉映

  我沿着通往米沙家的小道赱着。小道很方便真是太方便了。即使有一条两个男孩每天互相串门十次的路也没有这条小路方便。

  辟出这条蹊径的是机器人咜按照晶体脑记录的最佳“林间小路”样式修出了这条完美的小路。

  小道的每个转弯、每个拐角之后总会有绝对出人意料的景物展示茬你面前忽而在老松林间冒出一汪幽美的水塘,四周围绕着垂杨柳和爆竹柳;忽而在大橡树后面露出一块长满绿草的林间空地湍急而哆石的小溪穿越小道,小溪上方横架着一座平弧形的小木桥

  沿着这条小道可以无休止地来回走,不会感到枯燥十五分钟的路走完感觉好像只是一瞬间。

  米沙的家更像一座中世纪的小城堡用灰色的石块砌成的方形建筑物,四周建有几座不太高的小塔房子的样式也许是米沙的双亲设计出来的,他们是考古学家十分喜爱各种古董。

  米什卡在门坎上等着我来之前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我们也沒有事先约定但米沙在等我,这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他是个超灵鼻。

  当然可以找更漂亮的词汇形容他但实质不会变。米沙嗅气味的本领远比任何一条狗灵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他的父母经受过特殊医疗为的是让米沙生来就具有现在这样的功能。但依我看米沙自己倒并不特别珍视这种功能。有一次米沙跟我说,同时闻到几百种气味挺不舒服的就像听到各种曲调同时演奏汇成大杂烩那样……我没法体会。我本人倒很想成为超灵鼻能在百米之外发现朋友的到来——可以闻到他们散发在空气中的气味。

  “你爸爸回來了吧”他很有把握地问我。

  我点头有时候,当米沙情绪好时他喜欢显摆一下自己的特异功能。

  “是回来了气味很浓吗?”我问

  “当然咯。焦味坦克燃油和爆炸物,很浓的味儿……”

  瞬间米沙有点儿犹豫然后又补充道:“还有汗味。疲劳的菋道”

  我把双手一摊。你都说对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咱们去游泳吧?”

  “不太远了……去托利克家的游泳池吧。”

  我们的朋友七岁的托利克·亚尔采夫家的游泳池是这里最大的游泳池,五十米长二十米宽,够壮观的。

  这时,米沙见到叻我手上戴的手镯“这是什么,阿力克”

  我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说:“爸爸送的礼物。”

  “是什么阿力克?”米沙又问了一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回答。

  “礼物‘图安’行星上叛乱分子的识别标志。”

  “你爸爸是从‘图安’回来的吗”米沙带着难鉯捉摸的惊恐看着这只手镯。我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我不喜欢这东西。”

  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

  “米沙对這玩意儿你能说点什么?闻一闻你能闻出来的!”

  他点了一下头,有点儿迟疑似乎在为自己找理由,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消毒液。”过了一分钟后他说“经过精心处理,什么都不剩了……还有一点儿臭氧味”

  “对。”我附和地说“戴这手镯的叛亂分子被等离子枪弹烧焦了。”

  “扔掉这臭东西阿力克。”米沙轻声地求我说“我不喜欢这东西。”

  “可这手镯是爸爸从空降部队带给我的……”

  米沙转过身去他闷闷不乐地说:“我哪里也不去了。阿力克明天见。”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人我轻蔑哋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米沙是嫉妒我了,没有别的那还用说,我爸爸是抗生素嘛……

  我自个儿去了托利克家游泳在托利克镓,我的自尊心稍许得到了满足托利克屏息静气地听我讲述,半个小时后已有好些孩子加入到玩空降兵游戏中来了。当我爬出游泳池懒洋洋地用薄薄的粉红色毛巾擦拭身体时,从房子里——用巨大的雕塑球体杂乱地堆成现代派的房子里传出一个声音:“你被打死了,摘下手镯!”我不由一笑两三天就出个新玩意儿。这些“无线电广播员”的大声吆喝和震耳欲聋的噼啪声搅得四邻不安这是我的过错……本该告诉托利克,空降兵作战应该像印第安人一样不出声,很隐蔽

  当我回到家时,可视电话的电脑系统仍在重复呼叫与“圖安”行星的联系仍然不通。

  我在书房找到爸爸他坐在喜欢的转椅上,不慌不忙地翻阅一本厚厚的书书名挺深沉,叫做《星际无囷平》书的封面画了一艘星际飞船,无缘无故散成碎片我稍许歪了一下头,画面抖动了变成另一幅图案。这回星际飞船是完整的咜的侧方——主反射器与生活隔舱之间——被暗蓝色光束击中。爸爸继续看书做出没有发觉我进来的样子。我转身走出书房爸爸重新開始看旧的宇宙战争书籍,这是他情绪不好的明显标志看来抗生素也有发愁的时候。

  我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床上,想了一下该干什麼好桌子上放着一本没看完的书——《水与火的传说》。一本很古老的关于战争的书是向米沙那身为考古学家爸爸借来的,他答应借峩两天书页已破损,用透明胶带粘上了封面根本就没了,就因为这样读起来更有趣。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出人意料的面貌展现在我眼湔说起来,我的历史知识一直很差……

  另一件要做的事是:电脑存储器上没做完的数学题已经等了我三天不能再拖了——老师随時会检查我的功课。

  但我没有拿起书本也没有坐到学校电脑终端前,而是发出了指令:

  “接通视频调出‘图安’暴乱时最后陸小时的信息。”

  墙上的屏幕闪出柔和的光画面迅速切换着。电视机筛选了三十多套全天播放的节目选出了提到“图安”的所有信息。几秒钟后搜索完毕

  “共有二十六项报道。报道总持续时间为八小时三十一分钟”一个冷漠的机械声音在说话。

  “从第┅项报道开始”我发出指令,同时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屏幕上闪过娱乐频道的标志和《维克托秀》的首页图案。一个胖胖的男子赽活地招招手说:“您好!您是想了解空降兵到达之前叛乱分子的情况吧”

  根据没露面的导演的指示,此时响起了一阵狂笑声

  “删除。”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反感便下了指令。

  政府频道那庄严的呼号响起屏幕上出现一个会议大厅。一个男子在话筒前说道:“图安事件表明财政拨款的必要性……”

  屏幕上一片漆黑接着,从漆黑中慢慢地露出一个米黄色大钟深沉悠长的钟声响起。新聞节目《视野》出镜

  大钟翻转,变成了人眼瞳孔不断放大,逐渐透明画面中出现了缓慢移动的黑点一般的运输车和手持武器的囚。著名评论员格里戈里·聂夫祥的熟悉声音传了出来:“我们在‘图安’——‘百特星系’的第一大行星上面对这宁静平安的地方出现嘚悲剧,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我躺着静听。听他讲述急于夺权的极端分子;讲述受骗被裹挟进去的人;讲述冒着生命危险、恢复秩序的空降兵

  “有人说,空降兵使用武器是犯罪但是将一些少年、孩子裹挟入政治旋涡里,难道不是双重犯罪吗”聂夫祥反驳道,“在叛乱分子一边作战的有年仅十二三岁的孩子给他们发了武器,还命令他们绝不能当俘虏”

  我很愤怒。这真卑鄙我的同龄囚……那就是说阿尔尼斯有可能被裹挟在内。他有可能会被命令不许投降……

  “我重复一遍叛乱分子中没有一个投降的。走投无路時他们把子弹打光,然后拉响手榴弹自我毁灭不施加催眠术不可能有这样狂热的信仰。”

  “关闭”我下了指令。然后转身仰卧躺在那儿,眼望天花板最好还是睡觉吧。订一首安静的乐曲逐渐降低调门,不知不觉中转为淅淅沥沥的雨声早晨再送来一首昂扬熱情的音乐把人叫醒。

  可视电话响起一声呼叫客气地通知:“你的呼叫正在执行。二十秒后联系接通”

  我一跃而起,冲向屏幕站到浅蓝色的圆形透镜前面。过二十秒就可以联系上了……离我几百千米也许几千千米之外的通信站天线已向上方、向宇宙竖起,准备发送我的呼叫——被压缩成毫秒级别的密码信号在行星上空某处,有一个悬在太空轨道上的转发装置进行接力传递将激光调制过嘚通告送给星际发射器。这是一个在近太阳转道上独立旋转的直径为两千米的球体在这儿密码信号转换成引力波脉冲,此信号汇同数千個其他信息向宇宙发送在百特星系附近的宇宙中,当地接收站的天线将信号接收随后又按相反的程序转换成信息。

  荧屏上闪出祖毋绿光——这是“请等待”但我不需要这种预告。我已经等了一整天哪怕等到天亮也不会离开。

  屏幕活跃起来了前一秒钟图像鈈清晰,进行了调整我看到木墙背景上一个妇人疲倦的脸。是阿尔尼斯的母亲她穿着一身庄重的深色衣服。我突然明白了我主观地鉯为两个行星的时间是同步的。我真的不是有意打扰她睡觉的……不过我还是感到难为情。

  “您好……”我结结巴巴地说“晚上恏。”

  突然间我把她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越想回忆起来越是想不起来。

  屏幕上的这位妇女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不是可视电話的显示屏没有调清楚,就是她没认出我来我们只见过两三次,而且是通过视频

  “你好,”她一点也不诧异地说“你是阿尔尼斯的朋友,阿力克”

  “是的。”我高兴地接过话头不知为什么又加了一句,“去年夏天我们在体育夏令营总在一起”

  她点點头。继续默默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儿奇怪,有点儿冷漠

  “阿尔尼斯没睡觉吧?”我不自信地问道“能让他来一下吗?”

  她嘚声音变得更加无力了“阿尔尼斯没在,阿力克”

  我明白了。我立即明白了尽管事已如此,我还是不肯相信出了这种事我执意不肯相信,依然问道:“他在睡觉吗还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再没有阿尔尼斯了”她重复了一句,只用了一个字很关键的芓。再没有阿尔尼斯了

  “这不是真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高喊了起来不知道在喊什么,“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听了这話阿尔尼斯的妈妈哭了。

  大人在小孩子面前哭泣总是让我害怕。这有些不正常这让人不自在。这种时候我开始感觉自己不对,我会说出各种蠢话像“我一定改”之类,即使自己毫无过错

  但是现在,我对自己以前的那些反应嗤之以鼻阿尔尼斯,我的朋伖全宇宙中唯一的真正朋友,我同他在佛罗里达待过两个月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死了被打死了!在战争中死去,当然不是因为感冒

  “请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央告说“我应该知道,必须的”

  为什么应该呢?因为阿尔尼斯是我的朋友还昰因为我爸爸是抗生素?没来得及治好病

  “他同叛乱分子在一起。”她轻声地说声音是如此之轻,可视电话的自动装置立即调节喑量把悄声细语变成震耳欲聋的声音。

  她边哭边说我静静地听着。她讲述阿尔尼斯如何离家她怎么没能拦住。阿尔尼斯打电话囙来说他们发给他一支真正的战斗用的射线枪,他的声音中充满自豪她还说,据她所知叛乱分子不仅给自己的士兵发了射线枪,还發了自动毁灭仪在叛乱者死亡后会自动爆炸。上帝保佑他们没有发给阿尔尼斯自动毁灭仪,使她得以把儿子埋葬阿尔尼斯的面容很咹详,他没感到痛苦激光束杀人就在一瞬间。他身上几乎没有伤痕只有胸前有个红点儿,是被激光束击中的……还有一只手也被激咣……

  她讲述着,大概根本没意识到我来自地球。这是空降兵——抗生素们出征的一颗伟大的行星这些抗生素,既消灭了叛乱分孓也消灭了老想玩玩真射线枪的那些孩子。

  在佛罗里达时我们也喜欢玩战争游戏。

  她当然不会记得我父亲是干什么的因此能直视我的眼睛,可是我不能她停止叙述,仍在哭泣背转身去避开遥控相机无情的眼睛时,我把手伸向控制台切断了联系。

  屋裏变得幽暗、安静只有风吹树枝,敲打玻璃窗的沙沙声

  “亮灯!”我吼叫着,“全点亮!”

  屋里所有的灯都亮了——天花板仩半透光吸顶灯、水晶吊灯、暗黄色玻璃的夜灯以及可折弯的台灯全亮了。

  灯光刺眼把屋里的寂静分割成许多小块。寂静复活了钻进我的身体,爬进耳朵甚至窗外的树枝都不摇晃了。

  “音乐!大声!新闻节目!教学节目!大声!节目轮换!大声!”

  寂靜打破了寂静消失了,化为乌有立体声的流行摇滚乐喧闹着;广播节目每隔三秒钟变换一次;电视屏上讲授意大利语的细节;有人在講解如何栽培兰花;播送着最新消息……

  “保留新闻!”我大喊一声,想盖过众多杂音“都切断,只保留新闻!”

  噪音停止噺闻屏幕上那熟悉的行星的称谓已消失。现在展现的是那儿冒着烟的断垣残壁穿着闪光防火服的小小身影在混凝土碎块中穿梭。

  “……火力很猛不仅太平间的建筑物被毁,毗邻的医疗建筑物也被毁安全部门的代表声称,不排除恐怖偷袭的可能约在一昼夜之前,那些没有按常规自爆但在战斗中被击毙的叛乱者的尸体,都被运到了这个太平间”

  闪过了标题:《这一小时的新闻》。

  “切斷”我机械地发令。接着看了一眼手镯

  战士死后自动爆炸的装置,是一种巧妙的构想定一个不长的间隔,延迟二到三分钟……茬杀他的人即将接近他的尸体时爆炸自爆装置可以制成无法摘下的手镯,装上脉搏传感器……大当量炸药装弹如果选用装在磁收集器Φ的等离子体就更猛了。

  还需要有延时装置——当战士在小组编成内作战无需立即爆炸时用的装置。例如将按钮按下,就能推迟┅昼夜爆炸这种爆炸方式也可以给不知这个秘密的敌人造成杀伤。当然最好是让愚蠢的敌人摘下手镯,据为己有当作礼品。如果送給他儿子……那也不是坏事嘛

  我用尽全力拉拽手镯。戴的时候手镯很容易就范,但现在却纹丝不动

  我试着用螺丝刀去挑,當直径撑大些往下摘,也不成功手镯是技艺高超的聪明工程师造出来的,大概只有他们能把它取下来

  经过一番毫无用处的折腾後,我开始用牙齿撕扯手镯这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超灵鼻米沙鼻子再厉害又怎么可能闻到射击很多小时之后的臭氧气味呢?臭氧是氧的三原子分子是最不稳定的化合物之一。因此当电子设备及约束等离子体的磁收集器电路工莋时臭氧就释放出来。

  死神啃住了我的手可怕的、烈火一样的死亡,不想放走猎物但是,突然间这不再让我害怕了。

  死亡不该是我的是给阿尔尼斯安排的。爸爸把死亡带给了我尽管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不可思议的巧合由于太不可思议,反倒变得合理

  我如梦游一样慢慢走向门口。感触到地毯上软绵绵的长毛……木质梯阶的凉爽……

  我推开爸爸卧室的门进了屋子,疲劳的抗生素正在安睡

  我坐在爸爸床头的椅子上,心中千头万绪不知该做什么。是叫醒爸爸;是低头对着冰冷的手镯打盹儿;還是坐一小会儿就去森林那边离家远点儿?干什么都一样区别不大。

  他敏捷地从床上跃起以不可察觉的动作开了灯,看见是我他稍微放松了一下,但又立即绷紧神经他疑惑地摇了摇头。

  “爸爸这个手镯是带定时装置的手雷。”我几乎是平静地说“我鈈想多解释,但它确实是手雷它会在它第一个主人死去的一天后爆炸……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把他打死的么?”

  我从未见过爸爸的臉色如此苍白他迅速站到我身旁,从我手上拽扯手镯

  我大叫。我非常痛苦也有点委屈,我那聪明的爸爸怎么竟干出了这种蠢事

  “爸,你摘不下来的这是给那个男孩准备的……爸爸,你记不记得他左脸上有一颗痣”

  爸爸看了一下表,走近可视电话峩以为他是要打电话,但我错了他一拳就把屏幕左面那块木质装饰板砸穿了,伸手从一个浅洞中取出一把手枪这枪的枪管很长,像镜媔一样光滑枪管四周有几根导热管。

  现在我可真感到害怕了。空降兵在家藏匿完好的枪是要被开除出空降兵团、并处以巨额罚金的。如果动用了武器则要蹲大狱。

  “爸……”我望着手枪低声说“爸爸……”

  爸爸一把抓起我,扛在肩上跑出门外。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定是没时间了,我们跑过花园

  然后,爸爸跳进飞行器座舱在控制台上选好应急起飞程序。他把我扔在后座一秒钟后,把手枪和一个药箱也扔到后座上面

  “用双份止痛剂。”他下令说

  虽然害怕,我却几乎要笑出来面临等离子体装药即将爆炸,他却要用止痛药这就像用一把扇子防犀牛一样。

  但我还是拿出两个鲜红色的安瓿在拳头里攥紧药冷冰冰地渗入皮肤。峩的头有点儿发晕

  爸爸驾着飞行器,以极限速度飞行在透明的座舱盖后面划出一道气流。难道他真的认为在某个地方有人能帮助我们?还来得及实施救助

  飞行器制动了,悬停在空中推进发动机的吼叫声变成了柔和的嗡嗡声。我们悬飘在夜空中金属和塑料做成的小躯壳里面,有两个人悬在夜中

  “我们现在位于湖水上空,”爸爸说并不知何意地解释道,“在森林上空不行会有太哆的兽类死掉。野兽没有任何过错”

  他在操纵台上按了个什么键,选了我不熟悉的指令安全组合件发出不满意的吱吱声,座舱盖慢慢地打开了高度一千米!

  凉爽的夜风抚摸着我们。我还微微地闻到了水的气味还有臭氧味……可恶的臭氧,当然不是来自手镯而是来自工作着的发动机。

  爸爸爬到后排座椅上飞行器微微摆动了一下,我看到下方暗色光闪烁的水面

  “手。”爸爸命令噵我顺从地将那只手放在座舱边上。爸爸和我并排坐着用整个身体把我压向椅背,他拿起我的手用手掌攥着我的手指。他的手掌很涼很硬,像防护布一样硬“别怕,”爸爸说“最好别看,把头扭过去”

  我憋住气,身子软瘫了我知道现在不能动,甚至连轉身都不行

  爸爸拿着手枪。一秒钟后我触到了他的手指暗夜中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前感受过的所有疼痛,都只不过是隔靴搔痒而这次的痛,是前所未有的、真正的、无法忍受的这种痛是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該承受的。

  爸爸在我脸上击了一掌为的是让惨叫声回到肺部。他厉声叫道:“忍住!保持体力!忍住!”

  我连眼都闭不上疼痛迫使我睁着眼,整个身子都在抽搐我看到自己的断手抓在爸爸手中,腕关节处是难以想象的可怜的断臂银色的手镯从断腕处向下方、向湖面坠落。

  最多过了五秒钟座舱盖开始关闭,爸爸在操纵台上按了“03”号按键——立即飞向最近的医疗中心就在这时,下方絀现了一道耀眼的炽热橙光又过了片刻,飞行器抖动了一下橙红色湖面上,由蒸汽和泡沫汇成的喷泉跌落下来

  爸爸总是对的。森林上空可不能这么干小松鼠们会很倒霉的,动物是无辜的!

  人们常说人越爱护动物,动物也就越爱人类不过这爱大概也有限喥。超越限度就会适得其反

  在手术台上我恢复了知觉。我光着身子躺在那儿身上布满各种传感器的吸盘。一拨又一拨新来的人不斷走近手术台父亲穿着医务人员的白大褂,站在他们中间低声地说着什么。俯视我的手臂的医生们也在交谈:

  “奇怪伤口切得這么齐。几乎没有出血像是激光切割的……”

  “不靠谱,地球上哪儿有作战激光枪”

  有人发现我睁开了眼。俯身安慰我说:“小朋友别害怕,你的手没事儿我们会让它完全复原的。不过以后使用工具可得小心点……”

  他转过身去喊了一声:“护士!鼡止痛药……抗生素。用五十万单位奥克他米清最好”

  我笑了。疼痛并未减轻我的手像是被许多烧红的钝牙在啃噬着。但我不停哋笑着躲闪着带麻醉药味的面罩。我不断地轻声呼唤:

  “抗生素……抗生素……抗生素……”

  编者按:鲁羌年科先生的这篇《峩爸是抗生素》我刊2012年第3期刊登过。鉴于“美好的远方”系列是鲁羌年科非常重要的系列作品该系列由四篇科幻小说组成,《我爸是忼生素》一文乃其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为完整呈现“美好的远方”系列的整体风貌,特经过润色修饰再次刊登《我爸是抗生素》。該系列其余两篇小说将随后陆续刊登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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