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镇山河这么短依旧,可短短的四年间,手抖时间已经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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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作者:伊人睽睽(完结)
(晋江VIP完结+番外)
总下载数:15 非V章节总点击数:913427   总书评数:7148 当前被收藏数:9571 文章积分:224,300,640
两攻相逢,必有一受。分开后很多年,美丽御姐的长公主and粗糙狂野的前侍卫旧情郎依然反感彼此。
公主李皎行路遇难,碰到可能成为恩人的英俊青年。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侍女问:恩人高义,殿下何以如此多焦?
李皎答:此人少年时,曾为我的扈从。我还与他有段一言难尽的露水情缘。
侍女大喜:如此甚好!恩人更会救殿下于水火之间!
李皎说:然我当年抛弃了他。
侍女:……
长夜大雪,我望山明。
感君深情,千里相赴。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皎,郁明 ┃ 配角:林白,杨婴,李玉,雁莳 ┃ 其它:日更,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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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2017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87492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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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师叔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痴汉之我的锦衣卫大人/我的锦衣卫大人》
《名门闺秀与杀手》《宠妃重生小户史》《我的侍卫大人》《艳鬼之结衣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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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财富 + 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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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全文存稿中,只开启了文案让大家先睹为快,还请继续关注哦~~~&&
作者: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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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7:17 编辑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庄子·盗跖》
  出东门,入蓝桥,雨大如硕珠,山间野雾笼覆十里。
  雍州一带,从长安前往边塞,必经蓝田。蓝田有山径过蓝桥,人迹稀少,山路难行,官方驿亭不能至。行了数里,大雨滂沱,终在牛车行不动前,赶上了山脚下一逆旅。逆旅门外旗帜恹恹搭着木杆,有雨掠过,声若浇水般哗然。
  客舍乃夯土所建,檐下铁马撞响。暗夜中,听到门外声潮,逆旅中店家与客人一同伸脖颈往窗外看。他们看到雨如注,一辆牛车停于雾中。
  背影瘦长的车夫跳下车,转身开车门。他转身时,惊鸿一瞥,已见青年寥寥英武之势。先有玲珑女郎下车,与青年车夫一道撑开伞,去扶身后的女郎。最后下车的女郎丹霞褥,白素裾,腰有束带长垂。广袖长裙的她戴着纱帽,身段秀颀,绣鞋踏上泥地。
  风吹纱帽,女郎在雨帘中稍顿片刻,便提起裙裾,往逆旅行来。款款婀娜之姿,引得客舍中数位男郎心猿意马。然众人突然周身一寒,他们抬头看到了那青年车夫冷沉的眸子和他腰间悬挂的佩剑。舍中人掂量一二,遗憾地缩回了脖子。
  三人入舍。
  烛火微微,侍女明珠娇美可人,去应付店家与小二的热情,并为自己一行人点了膳菜。充作车夫的扈从江唯言与肆中小二一道安顿好自家牛车,进店收伞。他扫一圈肆中客人,沉默坐于女郎身边。他跪地而坐时,女郎李皎已经掀下了头上纱帽,安静坐于一边,手指抚弄着纱帽上的雨珠和点饰。
  在女郎掀面的刹那,肆中有两个呼吸的静谧。诸人皆若有若无的,将目光往那女郎身上扫去。
  美人如玉。
  她光华流丽,端然静坐,美的非常大气。丽色无咎,不远不近地坐在那里,最是撩人心弦。
  女郎低着头漫不经心地伸手弹纱帽上的雨珠,指骨纤长细白,一滴滴弹去。肆中笑闹声消谧,诸人心口砰砰跳,急急喝酒,想着只愿成为她手下之水渍,被她随意一撇便好。
  李皎偏了下脸,回视四周窥探的目光。
  与她的明丽容貌相比,女郎的眼睛幽黑深暗,冷漠又直接。这样的气度,激得窥视众人纷纷尴尬避开她的目光。
  客舍很快恢复说笑气氛,关注这几人的少了些。半刻钟后,膳食送上,主仆三人动箸。侍女明珠热情介绍着菜食:“此黄雀炙,是用火烤熟而食,乃本地特色。娘子尝尝……哎呀,脏了!”
  江唯言抬眼,顺着明珠的视线看去,见到食案上靠近李皎一方的盛着所谓“黄雀炙”的铜盘上,边缘有黑乎乎的手印。五指清晰地印在盘子边缘,让人倒尽胃口。明珠皱了皱眉,露出有些嫌恶的神情。
  远远一直观察着这几个人的掌柜心里一咯噔,想来那位女郎气度非凡,非富即贵,这种饭食她定是恶极,要责怪自己一方。他忙唤来机灵的小二,想偷偷让人去换菜并道歉。
  然而李皎看一眼铜盘上的指印,眉目丝毫不动。她没有训斥店家的意思,反而拿起箸子,绕开指印,夹肉而食,面不改色。
  江唯言一个扈从,自然对饭食也没讲究,跟随李皎一同用餐。
  轻微碰箸倒水声中,明珠鼓了鼓腮帮子:一行三人,一个身为公主,一个身上挂着官名,倒显得她这个地位最低的侍女最娇贵了。
  明珠很快想通,觉得这是公主体恤民心。她重新积极地为公主布菜,公主食量极小,用膳时更是不言不语。然赶了两天路,几人已经疲惫至极。明珠一边快速用膳,一边时不时崇拜地偷看女郎姣好端庄的侧容。
  公主李皎。
  信阳长公主李皎。
  放在长安,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李皎与当朝天子一母同胞,天子性凉,对宗亲皆不看重,唯独重视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信阳长公主长到十九,冠盖京华,然天下无郎,使她至今未嫁。
  并不是公主不肯嫁,只是公主的婚事,动澜重生,波折不断。
  想到这里,明珠瞪一眼那个吃饭风残云卷般迅疾的江扈从,对方无视她的瞪视。
  明珠叹口气后,重新打起精神:日吉时良,利行四方。此次出行,又是为了公主的婚姻。希望这次得偿所愿,公主终能嫁得如意郎君!
  明珠笑盈盈与公主说话:“娘子,我们还要几日才能碰上那位郎君?在蓝田转了这么久,江扈从指的路,会不会出错啊?”
  李皎吃的很少,动了两次箸子后就停下喝茶,等待身边两人用食。侍女问话,她平淡回答:“错了就让江扈从娶我。”
  江唯言:“……”
  明珠想公主定是在开玩笑,她努力把话拉回来:“不知那位郎君到底何般相貌,何等风采……听说在……很受女郎追捧,不知真假。娘子知道的也不多么?”
  李皎没看侍女:“你这么关心?”
  明珠笃定点头。
  李皎说:“那他若生得俊,我就把他送与你。他若丑得不堪入目,或性情恶劣令你难以忍受,便把他交给我好了。我如何都不嫌的。”
  明珠目瞪口呆:“……”
  江唯言目中略有笑意,看向被公主轻描淡写说得双颊飞红的侍女。明珠跟随李皎不过两年,对李皎性情尚且认知得不多。她愕然地看着女郎淡然神情,好半晌才疑虑重重地判断公主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明珠静片刻后,轻声:“娘子不心慕他,我们何必来寻他?娘子一路行来,我还以为娘子实在挂念那位郎君。若不是为了他,那我们是为了什么?”
  “看风景。”
  “……”
  “蓝桥风光不错,景致宜人,与京中大为不同。如此佳景,我为何不能是为它而来呢?”
  窗外大雨不住,李皎信手拈来,便开始给明珠介绍这边奇异风光:“离北越近,气候便愈显干燥。今日大雨是个例外,若不是下雨,你可观得与京中不同的景色。譬如蓝桥悬月,再可见蓝田采玉,还有……”
  明珠被李皎三言两语吸引走了注意力。李皎声音清泠,气度又绝佳,说起什么来都如在手边般自然。明珠虽读过书,却不曾行万里路,只被公主说得心驰神往。只是看到公主清瘦的侧颜和冷漠的眉眼时,明珠浮动的心又沉了下去。
  李皎她不笑。
  也不哭。
  明珠总觉得她哪里出了问题。
  明珠边用膳,边听李皎说起这边风光。江唯言作为扈从,少言少语,向来不怎么加入那方谈话。其实三人中,只有明珠如正常人般能说笑,他与公主殿下,都是不喜说话之人。虽不喜说话,然只要对方提问,李皎便会回答,倒与江唯言的“不说话”更有一番不同。
  江唯言听着李皎闲聊般地跟侍女说着故事。忽然之间,他脸色大变,握紧了腰间剑,就要起身。起身时,周身气血上冲又飞速下落,让他眼前一暗,重新跌坐下去。
  他喝道:“娘子!”
  同一时间,听李皎讲故事的明珠小脸微白,箸子从手中摔掉下去,在地上发出“砰”的清脆响声。
  周围店家、小二、客人哗哗哗站起,从案下摸出刀,又一脚踢开食盘,露出凶煞的神色,逼向三人。
  烛光火舌卷上帷帐,虎狼之窝,在这时初露端倪。
  侍女额上渗了汗,转眼焦急地去看江扈从。江扈从脸色煞白,僵坐一边,竟是半晌未动。最是知道江扈从的武艺,连江扈从都不能动,可见下于饭菜之中药物的凶险。明珠抽气:“原是黑舍……”
  凶恶之徒露出了本来面目,嘿嘿狂笑:“不错!谁让你们敢进本舍!郎君也莫挣扎了,这‘软筋散’乃独家秘方,你区区内力,抵抗不得,还是乖乖投降得好!”
  他们迟疑的目光,落在依然神色平静的李皎身上。
  明珠与他们拖延时间:“放了我们!狂徒大胆,安知我们是谁人不曾,便敢这般下手?若是……”
  江唯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逼来的恶徒,掂量了一番自己的能力。他看向李皎,知道公主食量小,并没吃下多少恶药,此时尚有余力。他用内功跟公主传话:“殿下,我尚有二成功力,若带着公主冲出去,也可……”
  众人看到李皎轻轻摇了下头。
  疑虑重重,尚不及问那位女郎为何摇头,便听到了舍外的叩门声。
  风雨如晦,门被叩两下,无人答话后,门板被从外一脚踹开。
  两扇木门叮咣响撞,风雨如卷呼啸向内!
  灯火摇曳欲灭,黑衣青年从雨夜中走出,肩上背着什么沉重包袱。他走进逆旅,脚下湿了一滩水。电光大照,他的面容从墨色雨雾中抬起,面向剑拔弩张的诸人。
  此郎君立于门前,背上看着数十斤重的包袱也不曾将他的肩压垮一分。比起修长挺拔的身形,他的面孔又是这般俊俏秀朗,便是男人,都看得晃了下神。
  刹那时间,看到青年面容,方才面对恶徒也面不改色、还暗示扈从不要乱来的公主李皎,忽然极快地取了自己的纱帽,戴了上去,覆住了自己的脸。
  众人惊愕看向这位在舍中用膳也端戴纱帽的又镇定、又慌乱的貌美女郎:“……”
  隔着纱帽,李皎慌张又镇定地直视着这位从大雨中闯出、一脚踹开屋门进来的青年郎君。
  郎君格外俊俏,一身湿漉,不加狼狈反增野性。他那般好看,以至于李皎看他的第一面,冷白的面就控制不住地红了。与脸红同时到达神经的反应,让她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于是她的第二反应,便是抢了纱帽,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般异常的动静,引得客舍中的劫匪和新来的客人全都投来了目光。李皎僵硬无比地坐着,心脏砰砰狂跳。因为有纱帽挡着,她不怕对方认出她,信阳长公主惯会假正经,此时她便正经地回视着那个青年的目光。
  她错过了江唯言在耳边用内功唤她神志的声音。
  像是宿敌到来一样的感觉,让人心悸。江唯言摸了摸腰间武器,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青年:……便是他吗?
  站在门口的青年站得笔直,用没有提着包袱的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他目光随意轻淡地扫过举止古怪的纱帽女郎,就放到了眼前很明显的险境上。他挑高长眉,目光漆黑锋锐,又透着几分不正经。他随随便便地看一眼周围傻眼的劫匪,就激怒了对方。
  掌柜提着摸出来的刀往台上一砸,脸上肌肉一抖一抖,凶悍十分:“看什么?!好,既已入瓮,可就别想再出去了!”
  掌柜往四方使个眼色,他的兄弟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小圈人仍包围着李皎一行人,另一圈人围向青年。胆气大的扑向门壁,一把关上了门,挡住门外风雨。众人围住了青年,乱七八糟的武器拿捏在手中。掌柜摘去了规规矩矩生意人的扮相,露出凶狠的匪人嘴脸。他把刀往青年面前一横:“且看你有几分本事!”
  李皎的唇向上勾了下:几分本事?某人本事大的很。
  江唯言专注地盯着陌生青年看,他想要把这个人的容貌深深记住。他心情复杂,许多过往往事皆在这个瞬间被一个陌生人勾起。他盯着人的时候,搭在膝上的手腕处束袖被一只手轻而坚定地勾了又勾。
  江唯言低头看了良久,良久未动。
  有木案挡着,众人又紧张地防备着那个青年,这边的动静没有被发现。被人持之以恒地勾着袖子,江唯言偏了偏脸,眉目青黑,带着疑惑的神色看向公主殿下。纱帽后方的长公主对他点了下头,再扬起下巴,冲门口的青年点了点。
  江唯言:“……”
  他心中想:您就算要暗示我,好歹也卸了纱帽说吧?您是有多相信我与您之间的默契呢?
  江扈从虽然心中那般想,面上却不动色,只认真地判断着公主殿下的意思。他与李皎之间的默契是有的,两人眉来眼去半天,江唯言已经听懂了李皎的意思。李皎在告诉他,站门口那个青年人,武功非常不错。那个青年那么狂,是不可能被几个区区毛贼恐吓住的。他们的生机只有一瞬,那便是在青年发难之时,功力还剩下两三成的江唯言去配合那个青年,两人合力,拿下这些贼子,带人脱困而出!
  李皎暗示江唯言:你如此如此,那般那般……那个人肯定那般那般,这样这样……你再来来往往……
  重物砸地的声音,惊了李皎与扈从的谋算。她的扈从在她的提示下,手按在腰间剑鞘上,紧盯着门口青年。江扈从做好了只要那个人一动手,他便在这方配合的准备!孰料那个青年居然扔下了肩上背着的几十斤大包袱,右手无意识地蹭了下袖子,冷硬的态度软和下来。
  贼子们惊慌:“你要如何?!”
  陌生青年认错的态度虽然敷衍,却毕竟认错了:“不做什么。仆乃路过,十分惜命,乞各位好汉饶命啊。”
  李皎:“……”
  一口血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间。
  她计划了万千,独独没有计划到那个人这般懦弱,几个小毛贼就吓破了胆子,还向对方讨饶。那般的个子,那般的身形,那般的气度……就像是可以力拔千斤的壮士,突然说那些都是假的,他的真爱是绣花一般。
  狂徒们将信将疑:“何解?兄长,他莫非要投降?”
  陌生青年欣慰:“善!”
  “……”
  “仆被诸君胆气所折,求好汉们让个道儿……”
  疑惑的掌柜怀疑对方有诈,大着胆,拿刀戳了戳对方仍在地上的包袱。包袱里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掉出来一包袱破铜废铁,不值什么好价。青年只瞥了一眼,表情不变。匪贼们再不多想,一拥而上,兵分两路。一边用绳子绑住了那个青年,一边也控制住了李皎主仆三人。
  李皎期待的好时机,并没有等到。
  眼睛被蒙上,被押入黑夜的时候,李皎在心中凉凉地啐了那个青年一口:孬种。
  信阳长公主心中摧金断玉如喝水般轻松的侠客式人物,在短短数年后,变成了一个路见不平跪地求饶的孬种青年。
  时光到底在中间,改变了些什么呢?
  一路跌跌撞撞,若非江唯言相护,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李皎是不在意的,但江唯言和明珠自然不会让她受苦。明珠一路对劫匪骂骂咧咧,但没有公主的许可,她硬是管住嘴,没有说出他们的身份来徒惹麻烦。
  江唯言沉默地积攒着力气。
  李皎走着神。
  她不叫不吵,不惊不怕,让劫匪们省了不少麻烦。只在到目的地前,有风吹过,差点将李皎面上的纱帽吹走,李皎陡然回神。她上前两步,几乎是扑过去,将自己的纱帽飞起的边缘扒住,好挡住自己的脸。
  身前的劫匪走得慢了点,女郎扑向前,全心全意地去将飞起的纱放下。她撞上前面的人,被绊倒,纱帽掉落,她跪在地上抱住。纱帽往前飞一寸,飞向劫匪的脚底。劫匪一脚踩下去,就看到两只洁白的手冲到了自己脚边,执着无比地捧住了纱帽。
  劫匪踩上了李皎的手,吓了一跳。李皎却不肯松开手,紧紧抱住纱帽。跪在地上的女郎,眼睛被布挡着看不见,然她脸上决然无比的表情,还有她被踩痛也不放的发白指骨,都让寒夜中的劫匪惊了一下。
  指骨被踩,李皎一声哼都没发出来。
  旁边站着的青年也被挡住了眼,他耳朵动了动,偏头“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陌生女郎。
  江唯言随后也发现了异常,不顾散失的武功,飞快摸索,跪地摸到李皎的手。他大怒,手臂往上一挑,将那个踩着公主手的劫匪给撞倒。江唯言面色冷下,目呲欲裂:“胆敢碰我家娘子?!”
  李皎将纱帽重新覆面,站了起来,刻意改变了下声音,说:“江郎,冷静。”
  围观这段插曲的眼能视物的劫匪们怔怔然:“……”
  那几个被绑的看不见,他们这些人站在雨中,却能清晰看到女郎的样子。身上淋雨,身处绝境,她丝毫不乱。宽袖长裙,女郎立在雨中,亭亭之姿,如竹之昂然。非丽色动人,乃魄力逼人。
  耳边尽是滂沱雨声,李皎问:“不走了吗?”
  劫匪们回神:“走走走!”
  他们渐有压力,觉得他们劫到了一个可怕的女郎。
  当晚,当李皎再能视物的时候,她与明珠被关到一起。四面徒壁,没有器具,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扔在尘土中的肮脏毯子。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拍门不应。因为李皎的固执,那些人把她们推进来时,没敢拿走李皎的面纱。不过坐于暗室,身边并无他人,李皎放心地卸下了面纱,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明珠在屋子里转悠,试探着有没有其他人被关在这里。明珠敲着墙壁,听到隔壁有细微柔弱的女声回应:“是新来的吗?”
  明珠大喜:“正是!这位娘子,你也被关起来了?敢问这里……”
  “莫要大声喧哗!”门口传来男人可怖的吼声。
  明珠再敲墙壁,这次却是无人敢回应她了。她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无奈接受现状。接受现状后,明珠看向一边安静的李皎。李皎跪坐在墙根,抱着纱帽,垂着眼。公主一贯冷冷淡淡,明珠并未多想。
  安抚一番公主后,明珠试图入睡。
  长夜漫长,她听到李皎反复翻身的声音。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明珠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看到毯子堆在墙角,李皎又坐了起来,低垂着眼睛抱着纱帽。她坐在黑暗中,幽幽冷冷的,如鬼影般。寂静而清凉,清凉中,还带着几抹微弱的孤寂感。
  就如他们还在长安时一样。
  李皎总是独自把自己关起来发呆。
  明珠心中骤然一酸:她家公主是个孤独的人。
  明珠走过去,拢住公主的肩头。她柔声问李皎:“娘子在想什么?娘子今日行为有异,奴是看得出来的。娘子若有心事,奴便是不能为娘子解忧,也能分忧。”
  李皎侧头,看了明珠一眼。
  李皎有些心烦,心不在焉地勾着手中纱帽上的玉珠子:“今晚进客舍的那个郎君,你不识的,我却识的。他叫郁明,武功其实非常的高。”
  明珠愕然:“……”
  李皎淡声:“郁明其人,曾为吾的旧日扈从,并情郎。”
  明珠:“……”
03、王石头
  郁明这个名字,明珠从未听过。但若她再早来信阳长公主身边两年,她便会偶尔听到这个人名了。
  就如担任公主贴身扈从职务的江唯言一般。
  长达四年的时间,公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一个扈从的去留,不值得在意。信阳长公主在长安宅中时,并不与时下女郎多交际。她整日待于府上,习字,看书,喂鱼;再偶尔进宫与皇兄说话。
  明珠从不知道“郁明”这个名字,也没有从公主的平日言行中看出丝毫端倪。
  却偶有一日,被歹徒关于恶室中,信阳长公主夜不能寐,心浮气躁,只因同被关起来的人,名叫“郁明”。
  四年前,郁明曾做过李皎的扈从。
  四年前,信阳长公主,还只是信阳公主……
  四年前,新朝初定!
  明珠心头一跳,忽有什么猜测从脑海中倏忽而过!她身子倾前,声音急促:“他既曾为娘子扈从,便应心挂旧主。郁明其人如何?莫非他忘了自己扈从的身份?”
  侍女不安,李皎却良久未答。好半晌,在明珠绝望之际,听到公主呓语般的喃声:“……许是,他从来便不是为给我作扈从的。”
  她握住自己发冷的手。
  黑暗中,她脸色苍白,颤抖不住的睫毛下,瞳眸幽黑。
  四五年前,天子尚是平阳一诸侯王。他欲夺取天下时,怕有人对胞妹不利,或用胞妹来威胁他。昔年平阳王日思夜想后,为妹妹信阳公主请来了一位扈从。那人便是郁明。
  郁明是江湖人,在北冥山学武。北冥派与大魏皇室有旧,平阳王求助,又使了大价钱,北冥派便遣了郁明去往公主身边。郁明身为门派大师兄,又习刀,乃是北冥派看中的未来必将成为“天下第一刀”的武人。他去往信阳公主身边,无论是北冥派,还是平阳王,都十分放心。
  变故却在信阳公主李皎身上。
  她于家中桃林饮酒时,兄长登门拜访。兄妹把酒言欢后,平阳王说了来意,手一抬,便请门外等候的郎君入内,欲将其介绍给妹妹。
  厢外春花飞起,桃红片片,从溪上飘摇而走,映在李皎眼中。春水破冰时,她不过十四岁,正值豆蔻无忧的年岁。然她静坐偏头看着窗外景致的神情,却已有后日给人的冷杀感。
  兄长的提议让她哂笑一声:“一个扈从,能顶我府上百人?这却是夸大无知又可笑了。兄长若要此人来我府上,可否先让他与我府中人比试一番?若输了,便直接去罢。”
  阳光葳蕤,浮尘微微,鼻端有花香浮动。李皎靠着窗格,手撑着额头,面颊绯红,因吃酒而微醉。小风拂过,她心不在焉地往门口方向看去。几株桃树影子在门口若隐若现,有人的影子在地上晃移。
  男郎背着长刀走进来,面孔从幽暗中显出来,如她门外三千桃花迫不及待地争春般。他也不争春,但他立于室中时,室中主仆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他生得,格外俊俏。
  让醉酒的公主陡有头重脚轻之晕晕然——李皎一瞬间便后悔,后悔于未见此人前,就言语唐突了他。这般俏郎君,便是什么也不做,公主府上,又哪里养不起一个小小扈从了?
  李皎开口欲收回之前的话,立在公主面前向两位主公行礼的男郎郁明,眉目冷然,持刀而立。重刀往地上一立,铿然之金声,震得室中年轻侍女们面色发白,恐他骤然发难。
  他道:“与百人比试又如何?请府中人全上,明但有一个怕字,愿百死于君前!”
  李皎:“……”
  她泠泠目色,猛然一缩,指甲掐入了手心。被人当面反刺,李皎缓缓站起来,冷淡地看着这个狂傲男郎,抿起了唇。
  平阳王安静坐于一旁喝茶,面色淡淡,丝毫不受室中剑拔弩张气氛之影响。他淡然饮茶,向来少情绪的眸中隐有一丝戏谑笑意,乐意欣赏胞妹与陌生男郎初次见面便对上。他不制止男郎的无礼,他甚至觉得有人能让李皎脸色大变,十分有趣。
  平阳王在胞妹府上,窥得了郁明的高超武艺。
  公主府上扈从齐出,拿不住郁明一个人。李皎站在屋檐下,看着郎君手中刀若疾风,将周围人封锁其中。那刀看上去格外沉重,在郁明手中却是举重若轻。他游刃有余,花飞瞬间,腾空而起,周身对抗之人一排排倒向外方。
  李皎的眸中,渐渐生了光彩。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郎君。
  比武时若有狂风大作,劲风袭来,李皎不自觉地往前迎上一步,似要看得更清楚般。她心中万万言,已为郁明风采所折。
  郁明抬头,看向她。他英俊面孔上长眉一扬,几分肆意,几分自得。他自知自己的武艺,少年公主为他心折,他坦然受之。他抱刀扬下巴,阳光剪着眸中晃动的乌色光彩:“吾当如何?”
  李皎看着他:“当是伟丈夫。”
  “伟丈夫如我,心有鸿鹄大志,觉小小一公主府埋没了我。殿下瞧不上我,我也不欲作殿下您的扈从了!”
  他提起自己的长刀,转身往府外走去。
  院中倒了一地扈从,檐下站着诸多目瞪口呆又悄悄心动的侍女们,风中三千落英一半落在湖水上,一半追逐着郎君的背影。
  李皎看着那个郎君转身便走。
  背影秀长,昂势如竹。
  那个时候,她忽有感觉,她庙小,郁明这尊大佛,她恐是供不起的。
  后来,李皎确实没供起这尊大佛。
  “那是他负了您的情意?”明珠忍怒,虽身处险境,却大有要去寻那人晦气的意思。
  李皎说:“哦,那倒不是。是我负了他。”
  明珠:“……”
  李皎看她一眼:“清河侯的弟弟博成君你知道吧?我那时与博成君说亲,负了郁郎,致他远走,再不曾见。”
  明珠:“……”
  李皎与博成君关系匪浅她是听闻过的,她独独不曾听闻,公主在博成君之前,先负了一个人。
  明珠忧心:如公主所言,那人性狂,那人记仇,那人不知礼数,那人还一身秘密……
  她看向公主的眼神,带了颤颤泪意:“……他会故意欺辱我们么?他会害您么?娘子……您,可怎么办呀?”
  李皎低下头,轻声:“所以……我万万不敢让他认出我来。恐他原本没有报复之心,知道是我遇难后,会立即与匪徒站于同一边,陷害我等!”
  明珠连连点头。
  她迟疑片刻,忽然有了一个绝妙主意。她踟蹰着去问殿下:“那您当年,是如何与他好上的?”
  李皎扬眉。
  明珠连忙解释:“此人莫名其妙入了贼窝,不知是何心思,我等以不动应之。然他既然武功高强,江扈从又失了武功,娘子何不用他一用呢?娘子多年前曾引得他爱慕,今日当也不差。若能与他投缘,与他合计,让他救了我几人,娘子看可否?”
  眉心一颤。
  藏于袖中的手抖了下。
  李皎垂下了眼。
  李皎将心思放于歹徒身上,尽量平定心绪,让自己不去想郁明这个人。两日被关,李皎发现被抓起来的不止他们几人。这帮匪贼似要用这些过路客商做诱饵换财,几人似乎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然匪贼们又十分小心,不将这些人关在一起,每天都轮流换一个地方关着。
  李皎第一天与明珠关在一起。
  第二日就不是了。
  她被叫去问话,囫囵哄骗了两句后,稳定住局面,被重新押回一间新的暗室中。李皎心中琢磨着那些匪贼的意图,思考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观他们所为,应是为财。若只是为财,倒也无妨。就怕别有目的……她踏进室内,身子忽然一僵。
  若非谨慎地带着纱帽,覆住了面孔,李皎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门在后方关上,一室两人,室中除了她,靠着对面的墙,坐着一闭眼郎君。
  郎君屈腿而坐,手叩于膝上,飒然散漫。他的面容,让李皎见他一眼,又忍不住红了脸。她僵硬无比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在原地站了半晌后,同手同脚地走于室中另一墙角跽坐而下。
  一室沉默。
  始终未听到室中另一人说话。
  李皎渐渐不再惶恐不安,她确认自己的纱帽足以挡住自己的面孔后,出了一会儿神,目光忍不住往那个人身上瞄去。
  她看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再看一眼,又挪开。
  她再次偷偷看向他……
  郁明突然睁开了眼,视线笔直干脆,回视她的窥探。
  李皎:“……!”
  郎君目若星辰,使她心跳快如擂鼓!
  李皎脑中立刻想了千八百条应对计策,她百千次暗示自己对方没认出她不必惊恐。她坐得镇定又僵直,在郎君冷锐直视的目光下,摆出一个勉强的友好态度来。李皎稍微变了声音,向对方点一点头。她礼貌打招呼:“同牢亦是有缘。我有一计,可助我等脱困。献计前,敢问郎君名讳?”
  也许明珠的建议改一改还是能用的……
  某人态度倨傲地回答她关于姓名的提问:“王石头。”
  李皎如吞苍蝇,无言以对。&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王石头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呀对不对( ⊙ 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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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李翠花
  灯下美人面覆罗纱,不见脸容。郁明淡然无比地看着她,将她从头到脚看一遍。此女身上疑点重重,他于初见时,就有察觉。
  此女开口说了话……
  郁明觉她声音怪异。
  他肆无忌惮地瞥她一眼,想美人如此妆容不肯露面,且连声音都特意伪作,莫非怕他是登徒子?这个女郎真有性格,都落难至此了,她还怕人唐突?
  不过此女说她有计脱困……
  郁明靠墙不动,扣在膝上的手指点了两下后,闲聊般问:“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李皎答他:“李翠花。”
  郁明:“……”
  他不上心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墙角端坐的女郎身上。这女郎身形窈窕,广袖长裙,乃是寻常出游女郎的打扮。看着普通,然她重重言行举止,都不似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娘子。
  郁明眼皮轻微一撩,目中光华微转。他说自己叫“王石头”,她便来一个“李翠花”么?这般争锋相对的味道,使他垂眸觑她:“玩我呢?”
  声音低凉好听若流泉,似是而非时最惹人神往。
  李皎出了一下神,再回神时,他目光已经挪开了。青年不再看她,也不再与她说话。她先前所谓脱困的计划,这个人,大约也并不感兴趣。
  然而他岂能不感兴趣呢?
  李皎再次主动开口:“王、石头兄,我们落入黑舍,自要想法子脱困。我观郎君身量,应是习武人。虽不知郎君有何打算,然……”
  一道指风挥向她。
  郁明搭在膝上的左手轻微一动,指节一弹,劲风携着烛火之热扑向那侃侃而谈的女郎。李皎眸子微瞠,面上有怔忡之意。他面色冷沉淡然,却挥手弹指,便有疾风袭面。那劲道激得李皎背再往后靠,纱帽微微飞起。
  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杀她!
  门开了。
  之前那些匪贼中的其中一个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他中等身高,目光在青年身上停了一下,就转向那覆面女郎。女郎身段,让他眸心微热,心痒不已。他勉强按捺住对那女郎的倾慕之心,把食盒往室中地上一扔,恶声恶气地呼喝这二人:“何以吵闹?该用膳了!”
  食盒扔在地上,里面汤水撒溅出来,闻起来并不好。李皎悄然看一眼郁明,心想他方才,大概是提醒她有人来了?她心中惊疑,想原来这人武功果然在的吗?那他自甘入此地,便果然有的说道了。
  郁明面不改色,捡了食盒,将里面的麻饼、素菜和一汤端出来。男人还站在门口看,他不愿多事,便开始随意用饭。李皎却也不过来吃饭,郁明自然不理她到底吃不吃。
  李皎不吃。且一日未食,她也丝毫没露出饥饿之意。
  门口人始终站着不走。李皎不动膳食,他只是看了一眼,也不多管。
  李皎若有所思:是逼着郁郎吃,并不是逼着她吃?为什么?
  室中只听到青年吃饭的声音。
  匪人还站在门口,用一种男人特有的痴迷眼神望着李皎。李皎有察觉,却连回视的兴趣也无,并不在意。而郁明瞥了眼那匪人的狼子野心后,移开了目光,并不关心那女郎会不会对此惶恐。
  李皎盯着郁明看,忽然想到,郁明有武功在身,那些匪贼大概也知道。那逼着郁明吃东西,大概是因为饭菜中下了药,好让人无法用武?她脑中一转,便想到他们下给江唯言的“软筋散”了。那他们不逼她吃,是看出她不会武,吃不吃药都没什么关系了。
  李皎心中微顿,想: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郁郎少吃些呢?
  半晌,李皎开口:“妾家有万贯之钱,若游侠们只是为了财,倒也不怕。等妾家中仆从送来了钱财,便能出去了。不知王兄如何打算?可有需要妾相助的?”
  郁明嘴里叼着麻饼,没想到那女郎又跟他说话了。他咽下口中饭食,见那女郎侧坐,对着他这边的方向。郁明一时不知她何意,咀嚼着口中饼渣,没有说话。
  李皎羞涩说:“郎君若有困难,妾愿资助一二。敢问郎君脱困后,可愿与妾同归?”
  门口人:“……”
  郁明:“……”
  女郎羞赧,话中涵义哪个听不出来?
  全都看向李皎。
  门口匪人心中气怒,恶狠狠瞪向那身材高大的青年。万万想不到这人都落难了,还能引得美人看对眼。他有些恼恨天下女子看郎君都只盯着一张脸,这青年穷的叮当响,还被关了起来,武功使不出半分,凭什么吸引女郎?
  匪人几步冲过去,踢翻郁明面前的饭菜。饭菜摔在地上,他踩上去弄脏,碾了两碾。恶意满满地笑两声,他伸出拳头,想揍这个青年一顿。郁明骤然抬眼,看向他的拳头。青年眼中的寒意,让匪人胆颤,一时竟不敢下手。
  他吼道:“瞪什么瞪?再瞪挖了你的眼!”
  郁明挑眉。
  匪人惊疑地与他对视一眼后,又得门外同伴喊了两声,寻到借口,也不管里面人有没有吃完,就提了食盒出去了。出去前,他仍然回头恨声呵斥两人:“莫再喧哗!不然就杀了你们!”
  门刺啦关上,室中再归寂静。
  李皎侧脸,看到郁明眼睛看着她。他左手指节搓了搓,不甚真诚地夸赞她:“娘子倒是聪敏。”
  统共就说了两句话,便免了他服用药物的罪。
  郁明说:“你这般伶俐,当真……”
  李皎心头疾跳,怕他认出了她。她手心攒了汗,低着头,不敢迎视他审视一样的目光。他为何盯着她看,莫非她哪里露出了马脚?他是要说什么,试探她,还是……
  郁明慢悠悠说完了后半句:“当真叫‘李翠花’?”
  李皎:“……”
  郁明一本正经面无表情:“既然相遇是缘,娘子又这般有主张,有些话,我不得不提前说。”
  李皎颔首,洗耳恭听。
  郁明说:“我叫王石头。”
  李皎语塞。
  “今年三十二。”
  李皎道:“……这倒很难看得出。”
  郁明充耳不闻她话里的嘲意:“我习武嘛,年龄看上去小一些。”
  他再说:“我已成家。膝下有一子一女。我畏妻,不想纳妾。我懒惰好赌,却偏偏不好女色。我是不会聘你的。”
  李皎静了一会儿:“聘我?你想得美。”
  她话回得直白难听,郁明面色微沉。似有反驳之意,他却张了口又闭上,冷着脸点了点头,重新闭目了。他口腔中藏有解药,此时就是咬破了药,去解那“软筋散”。然而这些,自然无需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女子知道了。
  他还知道,当他闭上眼后,李皎又在看他。
  他心中嗤笑,却也懒得理会。
  而李皎盯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上。她回忆方才他用膳的片段记忆,心想:他方才似乎是用左手拿筷箸。
  而我怎么记得,他并非左撇子呢?
  到最后,这二人都没提所谓脱困计策,便已相看两厌。
  旧日情郎,在多年后重逢。
  郎君他英俊如昔,以前整日背着的大刀却不见了。
  他腰束革带,武袍半旧不新,衣角多处补丁,看上去落魄十分。
  他还从正常人,变成了左撇子。
  李皎坐在黑暗中发呆,她睡着后,又在自己的梦中继续坐在暗中出着神。有这么连续几年的时间,她都是这样。不管身在何处,总是待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看不到别人的影子,也不想去和别人说话。
  她阿兄说她这样很没意思。
  暗夜中,女郎睡在梦中,她一眼一眼地看那个青年郎君,又再缓缓地移开视线。
  她想:郁郎,何以至此?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化如此之大?
  郁明解完了身体里“软筋散”的毒。
  他立在抱膝而睡的女郎面前,蹲下身。她睡觉时都带着纱帽,也不知道在防谁。而很是奇怪,看着她,郁明心中总有说不出的被吊着的感觉。那感觉,使他厌恶。郁明伸出左手,弹了个响指,李皎并没有醒来。
  他起身,沿着柱子,几步跳上了房梁。屋门被关上,上方天窗却还有可能出去。他身材矫健轻快,倒挂金钩往外荡去,蹑手蹑脚地出屋。他在黑暗中蛰伏片刻,若能视物般,在高处穿梭,目光掠过一间间屋子。
  雨淅沥不停,众人被关在一个破旧豪舍。郁明一一探查后,算完被抓起来的人数。最后有人巡逻,他身子一跃,掀了屋瓦跳下去,入了一灯火通明的舍内。
  那些贼子围案而坐。为首者沉声:“总之,不要引起他们的防备心。定要把那位公主带出去。”
  郁明蹲在横梁上,眯眼:公主?谁?&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他真的没有认出皎皎。因为他和皎皎好的时候,皎皎才十四岁。皎皎现在长大了,而且一直是故意压着嗓子跟他说话。最关键的是,他智商没皎皎高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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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主上所言,公主分量极高,轻易不能死。我等既已在此地埋伏良久,悄悄将她带出雍州。等到了河西,天高任鸟飞,就无人奈何得了我们了!”
  “嘿嘿,不错。此是我等最后一次收获,兄弟们打起精神,莫被人抓住了把柄。等把人运出去,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就不必再提了!”
  “兄长说的不错!焉知道弟弟我在蓝田徘徊,每碰到官兵就紧张……”
  “唔,那其他人怎么办?一直用他们换钱,等咱们走了,放人回去恐多生变。照兄弟看来,不如把这些人也带走!到河西后,我们便把这些人卖了,多换批粮草财!”
  “糊涂!这么多的人带出去,恐还没出了雍州,就被人发现了。一切以公主为重,这些人,便……杀了吧。”
  郁明手抚着下巴,对方话多说得他不耐烦。他开始思索不如抓一个贼人严刑拷供,好得知那“公主”是何人。他极有耐心,在梁上伏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换一下姿势。在他思量如何找出所谓“公主”时,听到极轻的一声啪嗒声。
  他听到雨水的滴答声。
  在很轻微的程度上,声音增大了一点。气流从上方涌下,凉气袭来。
  郁明猛地抬头,看到头顶上方的瓦片松动,有光照入。他目光一瞬间变得锋锐,眼睛盯着前上方——在距离他不到一丈的方位上,一滴雨水从上方瓦片遗漏而落。水滴圆润清澈,极快地向下滴去。
  水滴正下方,是贼人们所围的木案。
  郁明抽身而走!
  他往前一纵,方向时机算计得好。他身形极快地闪到水滴正下方,手向上一凑。
  啪嗒。
  水滴溅在他的手背上。
  郁明仰起脸,漆黑的眸子,看到瓦片上方有人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立刻便知道是有同道中人,和自己一样来做这“梁上君子”。今晚之行必将打断,且为了不让贼人们起疑心,郁明攀着梁柱蹿上,欲出此舍。
  他如光雾般一跃而起,身形灵活轻盈,脚下无尘。一路往上跳跃,连蛛网的方位都小心避过。下方的贼人们还在热情讨论着事务,青年郎君已经从温暖室内脱出。他在寒雨中暴出,踩上碎瓦。身影才如风一样出现在顶檐上,头顶就有掌风呼啸而来。
  郁明尚未看清来人身形,便旋身抬臂,回了一掌!
  气血上涌,内力回荡!
  下方贼人的讨论没有被打断,屋顶上的两道黑影已于瞬间交缠到一处,对了数招。且这两人都怕惊动了屋檐下的真正主人,在檐瓦间起跃时便都使出了生平最厉害的轻功。
  风摇雨飘的声音,比这两道黑影的打斗声更高一些!
  他们如鹞子般在一座座屋檐上起起落落,离贼人屋舍的方向越来越远。郁明越打越放得开手脚,招式凌厉,甚能持久。相比于他,对方却是一击而退。郁明发现对方的一个马脚,一拳打出,直击对方胸口。对面与他对打的青年一声不吭,人却飘飘然往后落去,屈膝跪在了一处低矮些的屋顶上,捂住了胸口。
  来人抬眸。
  雨水倾泻如泼墨。
  郁明站在高处,认出了这个人。他挑了下眉,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原来是你!”
  青年半跪在檐瓦上,面无表情地擦去遮住视线的雨水,与郁明对视。这人面孔英朗,沉默无言,正是李皎的贴身扈从,江唯言。郁明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是那晚入舍时,他一眼就将舍中唯一有威胁力的青年记得一清二楚了。
  郁明微惊讶:“你不是吃了‘软筋散’?怎么有力气出来?”
  他眯了眼,觉得这人武功这般高的话,在寻常乡野间,实在不正常啊。他不自觉地把这个江唯言,和那些贼人口中所说的“公主”联系到了一处……
  江唯言冷冰冰道:“我之手段,又岂是你所能明白的!”御中手段,不一而足。李皎出远门只带他一个扈从,自然是有这些江湖人不知道不了解的手段了。江唯言站了起来,目光仍沉沉盯着郁明。
  郁明微讶:这个人到底是生性如此,还是对他很有敌意呢?
  他皱眉沉思。
  那边倒先开了口:“你也要救人?不如我们合作……”
  郁明抬起下巴:“不必了。”他恶劣十分地停顿了一下,“我之手段,又岂是你所能明白的。”
  江唯言:“……”
  他身上到底有毒未解,能按照公主的吩咐,主动跟这个人谈合作,已经是江扈从做出的挺艰难的决定了。不料这个人,不但拒绝他,还用他的话回讽了他。这个人身上疑点重重,真不知道武功明明在,偏偏跑到贼窝里,是要做什么。
  不等江唯言想出什么来,郁明已经转身,重新跃入了黑夜大雨中。江唯言追了两步,碍于身上的伤,又停了下来。他想到既然有郁明的插手,今晚想夜探的行为,恐怕已经不方便继续了。当务之急,还是去询问公主的意见才好。
  武袍潮湿贴身,青年人岿然不动。江唯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郁明的身影消失于黑暗,目中神色幽暗深邃。等到对方彻底看不到背影了,他才移开目光,自己也跳下了房檐。
  自始至终,贼人们也没发现此夜的插曲。
  郁明重新回到暗室中,李皎依然抱臂而睡。一切没有发生改变,除了江唯言,无人知道郁明出去过一趟。
  这些贼人很警惕,每天都把关起来的人轮流换。李皎用谎言编了一套自己的身世来报给那些贼人,且亏她提前做好准备,就连往来通行的“过所”也填的是“李翠花”的身份。她倒不算哄骗郁明,她出行在外,用的确实是“李翠花”这个名字。就是不知道郁明用的,到底是不是“王石头”那个名字了。
  李皎庆幸的,大约是郁明虽然不肯与她合作,却也不把她当回事。只要她时刻谨慎,郁明绝不会认出她是谁。等出去后,两人各走阳关道,再不必相遇了。
  匪人们不会给李皎与自己的仆从相见机会。然即使不相见,李皎通过检查每日轮换屋舍中所作的记号,准确与江扈从联系上了。她给江唯言发布命令后,自己每日被关在黑屋中,也心算过每天被关起来的人数,确实是在减少。
  然而那些匪贼,确实是拿了钱财,就把人放走了么?
  雨连绵数日不停。
  “奴家好害怕……奴家想出去,奴家还没嫁人,不想在这里呜呜呜……”
  李皎坐在暗室中,听着同屋的陌生女郎不断的哭声。她手在墙上摸索,摸到了繁复的雕纹。有龙之九子,也有鹿有凤,皆是吉兆之意。同屋的娘子还在哭,李皎纱帽下的面色,却微微有了异样。
  连续三天,不同的屋舍,都有不同的刻纹。
  可见他们被关的这所房舍,旧主人都不是一般有钱人,还是有权人。毕竟一般富贵之家,房舍中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雕纹工作不会做得这般低奢。然若旧主人是有权人,到底是把房舍弃了,还是借给贼人关人用?
  左有凉国,上有夏国。不得不让人怀疑对方有没有叛国啊。
  李皎坐在这里,心里却已经开始算雍州有名的大户有哪些了,又是哪些人可能与匪人合作。
  她再心中一动,想到有权人家的房舍,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大都布有机关,留下暗门。她仰起脖颈,眸子细细搜索起这个屋子的布置。她目光一寸寸地移过去,五行八卦图,在脑海中一个个翻开页,又一个个合上。
  同室女郎哭累了,抬头看一眼纱帽女郎。哭累了的女郎觉得对面那个女子太奇怪了,她抽泣着问:“你不害怕么?不怕我们出不去吗?”
  李皎说:“我会尽量保住你们的性命。”
  女郎:“……”
  看她的眼神,如看疯子一般。女郎心想这人好大口气,也不怕闪了腰。她转过脸,继续望着墙壁流泪,不再试图跟李皎搭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屋中女郎的哭声渐渐听不见了。李皎再等了一刻钟后,站起身。她在屋中走了半圈,走到自己方才一直在看的地方。这屋子长久不住人,靠墙的地上都生着草木。她站在墙壁边,用脚把稻草踢开,露出光洁的地表。
  这块方寸之地,并没有生有杂草。
  李皎站在地上,手再摸上墙壁上的砖头。她一个个摸过去,在心里算着阵法中的“生门”。当终于摸到了那块砖,伸手敲了敲,砖发出空洞不实之声。李皎心中了然,一点点将砖推开。因机关长久不用,她使了大力气,才能挪出一点点。
  索性她也不着急。
  终于擦咔一声极轻的声音,砖头松动,地下露出一个黑洞。李皎站在那片地上,一动不动,人就瞬间掉进了地里。砖块复原,又是之前布满土屑的陈旧模样。室中无声,只剩下那个混沌睡去的哭泣女郎。
  她在雨声中睡得不安,并不知同屋那个奇怪的纱帽女郎,已经不见了。&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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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微火,郁明双手抱臂,不耐烦地听着对面的男人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他今日被和一个男人关在一屋,这个男人当日是与他的妻子一起被抓进来的。妻子的面没见到,男人却快被逼仄阴森的环境逼疯,见到人,就开始絮叨自己如何了不起,必然能把众人救出去。
  他拍着胸脯跟郁明保证:“我家有万钱!我祖上有人!待我出去后,就把兄弟你也捞出去……”
  郁明皱眉。
  他忍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聒噪。他捏了捏眉心,当机立断,走上前去。利用说话来给自己壮胆的男人看到高大瘦削的青年眉目压沉,向他走来。对方阴沉的神色,映着烛火,让他惶恐。
  他开始觉得这个青年未必是好人。
  男人惊恐地往身后的墙面上贴:“你做什么?!不要过来……”
  他身子贴着墙瑟瑟发抖,郁明身形如风,几步便挪到了他面前。郁明不理会这个人大惊小怪的叫唤,伸出手指想要点了对方的哑穴。青年的手已经抬到了半空,已经往前凑了一寸,忽然间,男人往后倒去!
  男人靠着的一面墙,转了起来!
  墙壁转开,贴着墙的男人倒去无尽的黑暗中,另一面墙翻了出来,一个年轻女郎广袖飘扬。
  一截纱幔落在郁明手上,清香拂动。
  男人未嚎完的话消失,纱帽女郎出现。且由于惯性,郁明想点哑穴的手往下点去,碰到了女郎的胸部才控制着停住。女郎保持着往前走的动作,她从黑暗中转入室中时,往前一步,冲入了郁明的怀中。
  烛火摇曳刹那,欲灭未灭,火烛重新腾起,女郎乌黑的秀发落于青年手臂间。年轻男女站在对方面前,紧紧相贴,一武袍,一长裙,他们的姿势,就好像男人抱着女人一样。
  爱人相拥。
  亲昵无间。
  郁明:“……”
  李皎:“……”
  女郎被埋入青年的怀中,她柔软的胸.脯上,贴着青年的手。因为女郎一头冲入,以至于两人之间没有空隙,唯一的空隙,便是青年被迫夹在中间的手了。
  郁明手指微动:多么软,多么柔,多么……
  李皎恍惚中,撞入郁明的怀中。多年不见,青年熟悉的气息再次笼罩她,健硕紧绷的胸肌硌得她胸疼。在这短暂一瞬间,她僵硬中,身体变得酥.麻,肩膀发颤,被青年的气息罩得鼻尖疼痛。
  她快速反应过来,如惊弓之鸟般往后弹,贴靠上墙。而郁明的反应居然不比她慢,她才往后缩,他就迎身上,与她的动作紧紧相跟。郁明将李皎压在了墙上,眸子幽黑,子夜中星辰熠熠。
  郁明一目不错。
  方才那刻,当她扑入他怀中时,他身子发冷,头部却像是被猛烈撞击一般,浑水倾倒,整个人为之清醒。女郎的体香,女郎的气息,女郎的身体……让他心脏直抽,让他从脊椎骨一路麻到头顶,让他有窒息般的熟悉感。
  他压住李皎,俯下脸。隔着一道面纱,气息轻浮,若有若无。两人身体相碰的部位,灼烫发热。
  荡荡若清水跃山岗,山岗睡花香。
  李皎欲反抗,抬起手,两只手腕被青年发抖的手按住。
  空气中只留加重的呼吸声。
  郁明一字一句道:“你躲什么?”
  李皎仰头,面纱下容貌依然不显:“你强bao一个女子时,那个女子不躲么?!”
  “……!”
  “摸胸,抱肩,搂腰!面对你这种衣冠禽.兽,正常女子都要躲,我当然不例外了。”
  郁明眼底有危险光芒跳动。
  他不受李皎这种转移话题,他向来行动力强,李皎不配合,他直接出手,伸手去扯李皎面上的纱帽。他脸上没多余表情:“我倒要看看你挡住的脸,是什么样……”
  女郎的力气远不如他,越是挣扎,在他手下越是无力。李皎抗议无效,被压在墙头,纱帽被一把扯掉。郁明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却在纱帽飞丢出去时,他脸像是被人骤然打肿般顿住。
  被他压在墙头的女郎,掀掉纱帽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张明丽端秀的面容。女郎的脸上疤痕坑坑洼洼,从眼角一路到嘴边,东一道疤西一块斑,容貌乃是郁明生平所见最丑!
  这乃是李皎与明珠相商后,利用泥水和脂粉给自己化的妆,几以假乱真。
  眼下郁明很惊愕。
  他不信邪,手捧住她的脸,要仔细去看那些疤痕。
  李皎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一掌甩出去,声音在室中清脆响亮,郁明的脸被她的一耳光扇到了一边。
  骤然被打巴掌,还打得这么果决。郁明硬生生吃了一巴掌,不光脸被打偏发红,人还往后让了一步。待他转过脸来,俊秀无比的左脸上,赫然是一个巴掌手印。他似是不相信有人敢打他,脸色发黑,青筋直抽,简直要气疯。
  李皎语气微缓:“我生来丑陋,怕吓着人。郎君你不信我,摘了我的纱帽,却又为我容貌所惊。你干脆杀了我好了,何必辱我至此?!”
  她拔下发间的乌簪。簪子一落,长发如洗般倾泻。女郎手中抓着簪子,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颈间刺去!
  郁明迎上前,在她手上一敲,夺去了她手中的簪子。
  他喘着粗气看长发散落的女郎,心绪紊乱又狼狈。因为一旦想到那个人,对方这种干脆利索的行事风格,居然也诡异地带给他熟悉感。但是他握着这个女郎的手,女郎在他面前气得瑟瑟发抖,又让他迟疑。她脸那么丑,郁明想要认真辨认一番,却对上女郎那屈辱无比的眼神。好像他多看她一眼,就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李皎声音喑哑如破锣:“我便是小女子,也不是生来该被你作践的!”
  李皎再喊:“我曾助了你一把,你恩将仇报,你不是好人,你……”
  郁明捏拳捏得咯咯响:“闭嘴!”
  女郎恨然望他。
  他盯她半天。
  李皎面上倔强,实则心急如焚。她望着这个被她扇了一巴掌的青年,后悔自己反应怎那般大……竟是他稍辱她,她反手就想扇过去。只是既已扇,莫做作。眼下她看他碎发散于颊畔,就是被打,面容难看中也透着秀色。李皎睫毛轻翘,想她的前前前情郎,生得真是俊。
  只望漫天神佛,保佑郁郎上当,不要认出她吧!
  两人对峙半刻后,郁明喟然一声长叹,松开了抓着女子手腕的手。
  他走开,蹲下去,将她的纱帽捡起来。他脸绷得很紧:“我认错人,辱了娘子,娘子勿跟我计较。”
  他将纱帽塞入李皎手中。
  若是他再登徒子一些,碰一下李皎的手,就能发现她抓着细纱的手,手心已经布满了汗。与他斗智一番,李皎早就快坚持不住了。郁明随便推一把她,她都能被推倒。
  一时沉寂,郁明脸色很臭。
  他心里还对这个女郎抱有怀疑,一眼眼看对方。对方却重新挡住了脸,再不让他窥到一点神情。郁明倒不尴尬,他沉沉想了一会儿,仍打算不露声色地试探一二。若是那个人,他不信自己认不出;若不是那个人,这个试探根本没有一点伤害作用。
  郁明说:“翠花小娘子啊!”
  李皎:“……”
  郁明:“你故乡安在?年芳几何?”
  李皎看他一眼:“轻重不分。”
  “……”,郁明说,“你骂谁?!”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更关心我从哪里来到你所关室中,此间是否有暗器机关么?!”
  郁明无话可说,火气却一下子窜上来。
  两人瞪视对方,互不服输。
  气氛重新紧张之际,耳边突然响起外头的嘶吼声:“有人逃出去了!老大,快把人抓回来!”
  李皎瞬时想到了江唯言。她与江唯言说好,眼下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他要是找到合适机会,便直接杀出去,去山下找官兵来救这里关押的人!
  “快查!看到底是谁逃了!”
  “那个公……”
  郁明耳根一动,隐约觉得对方说的是“公主”二字。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正要往外出去,门后几声响,门板被从外一把拉开。
  数人持着兵器站在门外,雨在脚下湿了一地,逶迤成细流。手里兵器杂乱,他们眼睛瞠大。
  他们看到室中青年身后,竟然站着李皎!
  信阳长公主明明不是被关在这里!
  看到对方的眼神,郁明心里一惊,知道不妙。他正要上前杀了这几个人,对方已经机灵地退出了门,大声喊:“人在这里!兄弟们都过来!”
  郁明眸中神色一厉。
  他往前一跨,想要无论如何也杀出一条血路!
  他往前走,右手腕被身后的女郎一把拽住。
  李皎也很吃惊,她很轻松就将郁明拽得往后趔趄了下。他被她拽去身边,李皎手按上自己刚才摸到的机关。屋外聚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到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目标男女就在他们面前,跌入了地上大洞中。
  地面重新聚拢。
  室中男女消失得一干二净!
  “人呢?快追人!莫让他们逃出去了!”&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本章的重点是前前前情郎~~
谢霸王票,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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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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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7:44 编辑
  雨笼山野。
  万山华林,郁郁青青。陈氏园林旧年为观景所造,依山而建,盘桓山中。穿行密林,雨簌簌洒落,黑夜中流电破空,坠势比飞箭,曲折如走蛇。电光与水雾在半空中交织,再有火光微微弱弱浇灭复点燃,亮色映得山林园宅如白日般亮堂。
  “人逃走了!快追!”
  “醒醒,都醒醒!莫让人出去!”
  自最后一任主人被流放客死他乡后,陈氏园林已多年无人料理。自这些贼子落户山间园林,这是园林第一夜如此热闹。在雷电交加的雨夜,贼人们从熟梦中惊醒,手里提着的灯笼被瓢泼大雨打得左右晃动,火烛之光在墨雨中逶迤蜿蜒,渐渐往中间聚起。火龙分成两片,往两道不同的方向追逐而去。
  其中一队人在胡乱摸索后,进入了园林的地下部分。
  李皎拉拽着郁明,在黑暗中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郁明被李皎拽着东走几步,西奔一截,再突然撞上墙,把两人撞得进入一个关着人的小房中。房中被关的人看到莫名闯进来的青年男女,互相抱着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郁明:“不好意思啊……”
  他话没说完,李皎手不知道在墙上又摸到了什么机关,两人再被转到了别的地方。
  身后喊打喊杀声就在耳畔,似乎转个弯就能碰上。李皎一阵紧张,她在黑暗中一手拉着郁明的手腕,另一手在找机关。机关常年不用,有些已经不灵,再有些坏了,还有些李皎给弄错了。李皎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却拽着郁明一通乱走。常常郁明莫名其妙被拽到了一个地方,一排排暗箭尖头露出墙面,从半空中砰砰砰向两人激射而来。
  郁明脸色发黑,不得不挡在前面躲箭躲机关,一番武艺如杂耍般来回施展,东躲西藏,在墙壁高空飞荡好久,好容易才一身无伤。郁明心里想这什么玩意儿也来玩我,他轻松无比地拍了拍手,再回头一看李皎手又摸上了墙,他吓得三魂六魄都要飞了:“你别动!艹你别乱摸!”
  李皎不言不语,郁明手忙脚乱躲暗箭,她手又在墙上摸到什么。她一边紧张地看着郁明应付暗箭,一边脑海中飞快地算着机关和阵法。郁明快吓跪了,她还充耳不闻,依然该做什么做什么。眼看身后脚步声跟进,敌人从一个拐弯处绕进来。数人持刀追来,箭光从四方飞射迎面,他们被吓得哇哇大叫,抱头鼠窜。
  忽然,李皎喊:“石头兄!”
  郁明:“……”
  她每这么叫一声,他就觉得她是故意的。
  女郎在黑暗中看不见,焦急喊人。她话刚落,对方就心有灵犀般,让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就在身畔。她纤细的手腕,被旁边贴过来的青年握住。他握住她的手时,李皎不自觉地颤了下,很快定神。
  咔擦一声,机关再动。倒了一地人,再一地人抬起头,看到青年男女又转去了不知名的地方,让他们一通好找。
  郁明:“……”
  他也不好意思说李皎在乱摸了。他想这园子的地道里有机关,这个李翠花估计一开始没弄清楚。但是两人已经跌跌撞撞乱闯这么久了,走的岔道越来越少,她应该摸清楚机关阵法了吧?
  就这样,两人时不时碰个墙,再冷不丁与敌相撞。李皎裙裾被绊,有些慌乱。郁明一把甩开她的手,冲上去一臂便抡住兵器。他矫健又灵活,力气还很大,噼里啪啦把敌方的冷兵器一卸。对方面面相觑,青年人一声冷哼,合身冲上,与人近战。挑、格、刺,几招之后,便摞倒了一片人马。
  李皎贴墙而站,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她看到了青年的飒爽之姿,干脆利索。双方对打的疾风冲她喷啸卷来,使得面上纱帽扬起。纱帽下,李皎面色苍白,有些怔怔然地看着郁明打倒一片人。
  她心想:真厉害啊。
  在李皎的赞叹中,青年耳朵忽然动了动,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地往李皎所站的方向跑来。李皎正疑惑他干嘛呢,郁明拉起了她的手,随便选了个方向就跑。
  李皎对他充满了盲目而无知的信心:“逃什么?来多少宰多少!”
  郁明无语:“我什么兵器都没有宰什么宰?”
  李皎:“莫走莫走!你跑错方向了,这里是死路!我们会被堵死!”
  郁明:“哟,你不是瞎猫么?你终于看明白哪里是死路哪里是生门了?确定你不会把我带沟里去?”
  说归说,郁明还是按照李皎给出的方位来走了。期间李皎也指挥错过,甚至还差点让郁明手臂受伤。不过郁明之前对她轻视又不屑,到她愧疚的时候,他反而没说什么。两人如过街老鼠般在暗道中穿梭,与那帮被他们引进黑窟中的人转悠。
  身后人紧追不放。
  李皎回头看气喘吁吁的贼人们:他们追的,到底是郁郎,还是自己?
  她看一眼身边始终跟她在一起的青年,看他听她指挥,再看他与敌拼杀。李皎一瞬间心动,想到如果上面逃脱的那个人,真的是江唯言的话,那么她必须给江唯言争取时间。
  哪怕逃出去的人不是江唯言,李皎都愿意给对方的逃生争取时间!况且,她已经慢慢摸清楚了这家园林地下的机关和阵法。再加上郁明武功不错,她带着郁明在这里跟一部分贼人绕,那上方逃脱的人,就多一线生机。
  李皎看一眼退回她身边靠墙喘气的青年,暗下决心。
  郁明刚与一伙敌人交战,再次碍于没有武器、不熟悉地势、身边有个拖油瓶等之类原因,退到李皎身边。他低着头沉思出路,半天没听到女郎指点江山般指路的声音。
  回头,夜视能力极强的青年,看到女郎侧头,正定定看着他。她戴着面纱让他看不到脸,不过娘子这么沉静深情的动作……郁明皱眉,警惕地往后一挪:“看甚?休说你被英雄救美,忽然恋上我了!记住我是有妻有女的老男人!”
  李皎:“……”
  她唇角忍不住弯了弯,有些被郁明的如临大敌逗乐。
  她想:郁郎真厚颜。
  这么厚颜的郁郎,便是要利用他,她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李皎手一挥,大气磅礴指了一个方向:“这里!跟我来!”
  郁明一无所觉,跟上李皎所指的路。当他再次被李皎带入坑中时,暴跳如雷,脸色难看,却也习惯了。他咬着后槽牙,干掉一个贼人后,心想也不能太指望这个陌生女郎了。万一她跟敌人是一伙的,那他就完了。
  郁明在和人打架,李皎辨认着方向:“左左左!右右右!”
  忽然一阵风袭来,青年郎君向她扑过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他骤然搂住她的腰,身体紧密相贴的程度,让李皎一瞬间心神大乱。她的纱帽掉出去,她被郁明搂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么快的行动,让李皎大脑空白,只痴痴看着他。
  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手、他的脸、他的鼻息……
  满世界都是他。
  身后烧起一团大火。
  火焰声势震天,地道长廊中的石头和墙土纷纷从上方砸落。火势往外扑,扑得郁明和李皎再往外掀了数丈。两人脸色苍白地从地上爬起来,郁明顾不上计较搂人时那种古怪的熟悉感,他拖着女郎柔细的腰肢,提步上墙,便要带着她走。
  李皎叫:“我的纱帽!”
  郁明心里白她一眼,却还是帮她拿回纱帽。
  等两人再次落地时,土屑还在落着,贼人们吼叫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暗道再也不暗了,因为火光照亮了这片天地。那些贼人们举着火把,到处开始放火,大有把两人困死在这里的意思。
  李皎心念电转,想她和郁郎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被围困到死。
  李皎拽郁明如拽家狗:“过来!”
  她必须带郁明走出去!
  当信阳长公主带着她的旧日情郎在地道中乱转,与那些贼子周旋之际,地面上,江唯言也和那些对他穷追不舍的匪贼打得难解难分。他之前吃了“软筋散”,一部分药效被宫中秘法逼去,还有一部分残留体内,以至于他行动受困,武功运转不灵,突围极其困难。江唯言杀了一个匪人后,从对方手里夺了柄剑,一路往园林外冲杀去。
  周围人围着青年,形成向里集中的圆圈。他们已动了杀意,誓要将人留在此处。贼人乱七八糟地喝着:“看你往哪里走?”
  往哪里走呢?
  自然是听从公主殿下的命令,下山求助官寺了。
  江唯言一言不发,将剑握在手中,慢慢抬高。
  万顷雷电划破天幕,时间在一刹那凝固。雨水顺着青年英俊的脸孔往下滴落,他眉如刀锋,目中黑光乍然一亮,冲入敌阵!
  夜雨如刷,长夜未明。
08、与吾试刀
  李皎和郁明好不容易甩掉了身后紧追的匪贼,从地下阵法中走了出来。郁明先从洞口跳上去,再伸手将李皎拽上去。李皎目光从他手上扫过,发现即使这个时候,青年使力的一直是左手臂。
  他的右手……
  她被半搂半抱上去,没来得及思索郁明的右手怎么回事,便被倾盆大雨覆了一身。夜间凉气混着水珠淋在两人身上,李皎打个冷战,环顾四周,发现那地下阵法曲折无比不知通往何处,而眼下两人,正站在一块高耸的小土丘上。土丘前有浓密草木丛林遮掩,又时值雨夜,以至于郁明和李皎站在这里,他们能看到下方情形,下方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下方便是整片园林,此时到处点亮了火种,往中间聚拢。因下雨的缘故,火烛亮度不够高,又时不时被风雨浇灭。火光一排排,在下方急速游走,伴随着贼人们“快快快”“拦住他”的喊声。
  李皎往前一步走,想看的更清楚。旁边青年手按在她肩上上压了一把,将女郎趔趄地压跪在了地上。李皎惊疑无比地扭头看郁明,看他动作比她更流利地蹲在了草丛后。
  他敏锐的目光盯着下方,一丁点儿都没有分给旁边的李皎。而就好像他用手臂把女郎压下去的动作不是为了怕她被发现,纯粹是手痒似的。
  李皎看着郎君俊朗沉静的侧脸,扯扯嘴角,不跟他一般见识,扭头也去观察下方状况了。
  两人秉着呼吸,趴在草丛中看半天。李皎心脏很快揪起来,因为她认出了下方众贼子围住的那个人,正是她先前猜测的江唯言。江扈从被一众人围在中间,火烛成海,他手中剑每出必有人倒。他武功何等高强,然受制于身上所中的“软筋散”和对方人多势众,寒剑生辉,他步伐却几次可见趔趄。
  得救江唯言!
  李皎目光若有若无地转向自己身边的青年。郁明眉心微蹙,盯着下方看。他目力更胜李皎,早认出那人是李皎的仆从。他沉思片刻,喃声:“这个人得救啊……”
  李皎大喜,紧跟他的自言自语:“不错!江扈从手中有官寺信物,熟悉此地地形,若能让他突围出去,他必能下山搬来救兵,这里被关的人便有救了!郎君你如此大义,我代大家感谢你!”
  郁明:“……”
  他随意一句话,这个女郎明里暗里地给他解读出这么多意思。似乎他不去帮那所谓的“江扈从”,便如何大逆不道一样。
  郁明不屑:“休戴高帽!你凭什么代替大家感谢被我救?”
  李皎一怔,被噎住。
  她心想她身为信阳长公主,大魏的所有百姓,是她兄长的子民,也是她的子民,她自然有资格去代表去相救。
  然而这话,她确实不敢跟郁明说。
  她心神甚至恍惚了一会儿,想到当初她与郁郎特别好的时候,他最厌她的,便是她看中任何一个人,都胜于他。郁明之上有三皇兄,三皇兄之上有诸位对她好的皇室宗亲,宗亲之上有她的胞兄,胞兄之上,还有泱泱大国千万百姓。
  一头又一头,小小情郎处于情感最底层。李皎却不怕情郎被自己的无情气走,毕竟郁郎心那么甜……
  她记得他吊儿郎当地靠在窗口陪她荒度光阴。她在房中翻书写折子,他屈膝坐在窗上,手抓着攀着墙壁的藤萝玩耍。藤萝紫花明润可爱,在他手中翻转,而院中绿色重重叠叠,蓬勃清凉。他们靠窗而坐,一里一外,像是置身绿海一般。
  李皎抬头偷看他,被他发现,他眉目冷峻中,回望过来,带着丝丝调笑之意。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作你的情郎,条件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你若能答应,咱们就试试,若不答应,咱们就算了。”
  年少的信阳公主仰起脸,看着自己英俊的情郎。她在为兄长献计,已翻书数日,心烦气乱之余,听到情郎这般话,脸先红了一瞬,才问他:“什么条件呀?”
  他装模作样:“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下次你过节送礼的时候,第一个给我。你看多简单是吧?”
  郎君抬着下巴,眼角赧红,目光闪烁看东看西就是不肯看她。空气闷热,少年公主忽然觉得难为情,咬着笔杆趴在案上。在他剜来一眼时,她眼神轻飘:“我考虑考虑吧。”
  郁明便笑起来,他笑起来神采飞扬,满园子的□□都不如他勾人。
  李皎的心也被他勾起来。她看他一会儿,便侧过身捂住脸颊。春日那样长,却还想更长,像一辈子那样长。天长地久,无穷无尽,他带给她的感觉,让她心中美得冒花,总是忍不住捂着脸偷笑。看到他就笑,想到他也会笑。咬唇笑,眯眼眼,捂嘴笑……想岁月要是可以一直这么消磨下去就好了。
  然她、她……她那时,始终没有摆正郁明在心中的地位。
  才致他远走。
  也不回山。
  也无消息。
  失踪了四年之久。
  时月真如去箭,永不回头。李皎从记忆中回神,又去偷看郁明,发现郁明先盯着她若有所思地看。郁明开了口:“不是要救你的小情人么,怎么救?”
  李皎脸色大变:“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和江扈从清白无比!我们……”
  郁明皱眉:“……你在跟我解释?”
  李皎:“……”
  她心道郁郎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不必草木皆兵。她压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将注意力集中在下方的江扈从等人身上。江唯言眼看已经抵抗不住了,李皎不再藏私:“这个园林刚才我们从地下匆匆走过,就知道有高人曾布过阵法。但因为这些贼子们不懂,阵法都没有启用。现在要救江扈从,你沿着这个方向下去。往东走十步,右转一刻,顺着那个旗帜的方向……对,就是你眼睛看到的那个旗,你去夺下旗,插到……插到那个屋子的方向……我们把阵法弄乱,取围魏救赵之法,可……”
  郁明无言,盯着黑暗中的旗帜、屋子猛瞧。
  李皎回头,温柔问:“可以吗?”
  郁明面无表情:“没听懂。”
  李皎滞一下,心想某人的智慧还是如此浅显不堪重任。她欲再详细讲一遍郁明该如何救人,郁明已经起身,往前一步。在李皎的惊愕下,他翻身跳下土丘,身形快如惊鸿,闯入下方阵势中。
  李皎听得他冷淡的最后一句话:“何必那样麻烦?我直接将他们杀光,江扈从不就能离开了吗?”
  李皎:“……”
  莽夫!可笑!这么多的人,他居然想杀光?!
  李皎往前追想拦住他,却已经拦不住了。
  青山作屏,雨成墨玉。
  郁明如鹰隼一样从高处落下,一落之势,手起刀落,劈了自己脚下踩着的人。他夺走手下人的刀,贼人刷起来沉重的大刀,在青年手里轮一圈。大开大合之际,光华如转,玉壶倾倒,身前人已经倒了半圈。青年踩到地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已经和反应极快的江唯言交换了位置。
  两个青年背肩而站,一持刀一提剑。火焰圈子时大时小,渐渐围不住他们两个。满世界就听到贼人的叫唤,而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两个青年,武力加成,横扫四周。
  夜色黑沉,雨水奔涌滂湃若天河。
  江唯言问:“你来干什么?”
  郁明随口:“你家娘子的意思呗。”
  江唯言一愣,几乎因走神而受伤。他反手杀了那个偷袭自己的人,眼睛往高处某个方向看。光线晦暗,他看到了站在丛林间的李皎。这边贼人暂时还没发现她,她长身玉立,戴着纱帽,就立在那边看着自己的方向。
  而江唯言知道,她看着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郁明。
  江唯言视线被雨挡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郁明,郁明……一个郁明,多少人成了替罪羊……
  郁明在夜雨中高喝:“还不走?!”
  江唯言被喝,脸色难看,却也不争执。郁明武功了得,虽然手中兵器不合他意,扔了再换,他却仍把大部分贼子牵制到了一处。江唯言的身边,已经空出了半个圈子,正是逃走的机会!
  江唯言瞅准机会,一冲而上,流水畅开,突出了包围圈,往远方天边遁走。贼人们惊怒,舍身去追。如洪水喷涌,郁明的压力一下子增大,他却冷笑一声,丝毫不惧。火灯明明灭灭,青年郎君腾空而起,一把长刀挥出,一批批人被拦在半道上。
  “贼子休走——”
  “且与吾试刀!”
  声高气长,漫山遍野,都被青年狂烈外放的声音震住。云层低垂,万鸟惊飞。火苗逶迤,雨小又复大,无数人走了退,退了又来。长夜刺过凛冽电光,青年站在众人面前,将刀横在身前,眼色如锋。
  刺啦!
  他随意从敌方手中所夺的刀划开一条长弧。
  顷刻间,天地大雨斜向他,沧海扬波般影随身动。
  风雨骤歇,此郎一人独立,刀光卷起壮阔澎湃,纵横无双。
  李皎站在高处看他,平静的眸子里,泛出**星闪耀一般的璀璨光华。& && &&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石头,大家说你太蠢要换下你,让小江当男主……然而我对你真爱!坚信你最帅!
请听二明的反驳:我比他帅!我比他武功高!智商?……在我老婆面前谁敢拼智商!
  已进入后半夜,雨还在下,铺天盖地,寒雾覆了一重又一重。
  李皎站在土丘高处,看郁明以一己之力扛近百人。他身形矫健,起跃间大气巍峨似鲸蛟出海,在墨雨中时而看不清晰。他埋于人**中,并非一味地蛮干,李皎的指明方位阵法对他没什么用,但牵制敌人,他自己就有一套手法。
  江唯言突围出去后,匪贼圈便开始乱了。众人皆知,引来官寺,这些贼人皆要伏法。为今之计,要么去追杀江唯言,要么抓紧时间逃离此地。
  然有郁明在,他们连逃离,都困难重重。
  夏雨滂沱,雷声阵阵。惊鸿片影,穿山越海。
  李皎入神地望着郁明在大雨中大显身手。他强大武艺带给她的震撼,让她久久不能回神。在此之前,在此之后,她都将无比信任他的身手,只因此夜所观。当一滴雨溅入李皎的眼睛时,寒气再上一身,让她冷不丁打个寒颤。李皎想起来,不光郁明要牵制这些敌人,她也要想办法帮忙。
  李皎环顾四周,看到下方的火苗已经有些灭了。她返身往后跑去,趴在地上伸手去拨草丛,好找出之前掩好的洞。李皎摸着黑,重新跳入了自己之前逃出来的地下机关中。
  洞深数丈,李皎咬牙一跃而下。落地后,脚不禁扭了一下。她神色漠漠地站起来,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一瘸一拐地转入阵法里。长发已散,垂若云英。女郎手中撺着一把银簪,她在黑暗中奔跑,沿着自己的记忆,往自己之前逃出来的路上跑!
  一路心脏狂跳!
  也知回去并非明智。
  然她既希望帮到郁明,也希望能制止匪贼的铤而走险!
  李皎凭借自己对阵法机关的了解,和这些留在地下的匪贼周旋。她一路靠着墙走,脚筋吃痛,走得十分费劲。幸而因为江唯言和郁明在上方闹出的动静,让留在地下的这帮贼人心神惶惶,不知上方出了什么事。随着时间推移,僵闷的气氛互相感染,他们渐渐感觉到了焦灼不安。
  李皎运气不错,绕开了好几拨人。越往里走,她发现能碰上的匪贼已经越来越少。大部分留在此间的匪贼交头接耳,传递着上方的消息。众人慢慢都知道自己的先机已失,只要官寺来人,他们别无选择!
  贼人愤怒——
  “眼下该如何是好?!”
  “自是赶紧逃出此间了!”
  “那公主不要了?”
  “留得青山等柴烧!”
  李皎颤抖着,发现那些匪贼在三言两语的讨论后,不再留在地下,而是退回地面,好抓紧时间去收拾自己的包裹逃跑。李皎自知自己眼下无力跟这些匪贼针锋相对,这些人有跑路的想法,而不是留下来拼命,她心中松了大大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想法子避着这些贼子。双方不要碰到,各有各的目的。
  女郎一路躲躲闪闪,终于在一次次的机关阵法中,回到了自己最开始与郁明逃出来的地方。她手在墙上摸到了那块凹下去的砖,脚下踩着的地砖忽然一转,墙壁翻开,她转回了地面上的一间暗室。
  转进去的时候,李皎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做好了出来便碰上贼子的最坏打算!
  她神色凝重,手心冒汗。一身湿漉地进入暗室,李皎愕然发现暗室门开着一道缝,而本应被关在里面的男女都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喘着气,靠墙歇了会儿脚,听到外面乱糟糟吵闹闹,咬了咬牙,拖着受伤的脚出了暗室。
  一长条廊子里,已经混乱不堪。
  被关起来的人在廊子里跑,有吆喝声,有哭喊声。贼子们自身难保,在这个时刻,并没有多少人留下来管这些人。李皎在其中奔跑,顺着火把的方向往廊子深处跑。她从眼下情况已经看出有人和自己心思一般,她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与那人合作,把所有被关的人都放出来!
  “你们干甚?!回去!快回去!再不回去老子就动刀了!”
  长廊里传来匪贼的怒吼——他们提着刀剑匆匆忙忙从外赶来,看到眼下的乱境!肌肉结实的一个匪贼将刀重重往地上一砍,高声大吼。他确一声狮吼,骇得想往外跑的众人皆不敢言语。
  李皎站在人**中,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冷不热地开口:“怕甚?官寺人马上到,屋外有英雄侠客接应我们。我们这般多的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只要除了他们,我们便能逃出去了!”
  众人醒悟,一个个露出狂烈的表情,如饿狼一般,盯着那欲来维持秩序的匪贼。
  提刀的匪贼脸色微变,往开口说话的方向望来。他一眼看到戴着纱帽的女郎,脸色微怔后,露出惊骇恍悟的表情。然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或作出什么来,眼前生了勇气的被关男女已经踏步迎上去,向他奔来。
  非是你死,便是我休!谁人还敢犹豫?!
  “兄弟们,冲啊!他们的人没多少,咱们定要逃出去!”
  “眼下就这么一个机会!”
  绝地反攻之佳机未被浪费,眼看众人醒悟,李皎舒口气,继续沿着跟众人冲杀相反的方向往里去救人。她一间间暗室去开门,倏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跑来,传来一声惊喜女声:“娘子!你果然无恙?!”
  李皎回头,见颜色姣好的女郎从斜对面的暗室方向向自己冲来。女郎热泪盈眶,看到李皎后大悲又大喜,甚至激动地双肩颤抖。李皎目色变得温和了一刹,在一瞬间便明白了:“明珠,是你开的暗室门,放出了被关的人?”
  明珠噙泪点头。她一介侍女,跟随公主出京,自然并非软弱无能之徒。
  主仆二人碰面,顾不上寒暄李皎是如何逃得出来、明珠又是如何趁乱出来放了人。两人手握住,李皎轻松之后,开始吩咐:“你我分头行动,把暗室关着的人都放出来。贼人们还在外和郁郎打斗,有郁郎在,即便逃出去一部分,也定有贼子被留下。有人留下,日后想查线索便方便很多。”
  明珠心中惊疑:郁郎?公主殿下和她的前前前情郎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李皎说:“眼下局面,越乱越好。人不能随便逃出去,你我分别去说,让他们出了门,往四面跑。见到路上有火苗的,就去把火点起来。我们被关的地方,是一处地域极广的山中园林。夜色极黑,四处放火,人流四散,那帮贼子欲逃命,必被我等牵得有心无力!”
  明珠当机立断:“喏!”
  火不燎原,被雨不断浇灭,又再次点燃。清风吹拂,人心躁动。不断地打斗,不断地流血,再不断地逃路。
  夜色从深黑色,渐渐便浅。雨还在下着,天边却隐露鱼肚白色。后半夜走到了终点,夜尽之后便是天明。
  郁明挺腰直背,提着一把匪贼丢下的剑,大步在人**中穿梭。园林里到处点了星星之火,匪贼们无法突破郁明这一关,也不再跟他拼命,而是想办法通过别的路子逃下山。郁明已经有了选择,也不去追那些人。他提着剑在逃跑的路人中走,被关的男女往园林外冲,他则往里。
  他目光在人脸上一一掠过,心中微乱。
  他去土丘上看过,李皎已经走了!他一想之下就知此女重回了地下通道,不觉又惊又怒又急:她一个小女子,怎这般大胆?这般大胆的作风,总让他升起可恨的熟悉感……
  青年转过一个弯,无意一眼,看到了背影清瘦的纱帽女郎。他定在原地,看到她的手被一个瑟瑟发抖的女郎抓住,被当救命稻草般对待。身前身后有小火蹿烧,女郎立在火中央,清澈而明净。
  郁明站在一道墙外看她。
  她忽然有所察觉,转过脸来。
  人海茫茫,隔着纱帐,青年男女静静而望。
  郁明踟蹰一下,往前跨了一步。他再次被人堵住,听到耳边四面八方传来惊喜的呼声“官寺来人了”“我们得救了”。东南西北,呼声不断,淹没了所有人的惶恐。
  天边大亮,黛山新翠,雨烟倾覆下,无数官寺人闯入了园林中,尚未逃走的匪贼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他们跪在地上求饶,直呼自己并非故意。
  而一个刹那,李皎被无数人马所吞没,再看不到郁明了。她越想往前走,向前冲的人流越把她往后方挤。她的脚受了伤,本就行走不便,跟不上人的动作,脚被踩了无数次,脸色几下就变得苍白。
  晨风刚起,雨漫长袖。她被推得即将摔倒时,身后快速伸来一只手,准确而坚定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人顿一下后,将她往侧方拽去。
  “嗳,你这倒霉的,”低淡男声带着调侃笑意,贴在耳后:“要我扶你,背你,还是抱你?”
  声音极近。
  李皎心口砰一声,耳珠骤然暴红。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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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7:44 编辑
  扶?背?抱?
  李皎头皮发麻,全身毛发绷起,紧张又警惕:他看上她了?
  看上他的前情人了?
  知道是她后,他会气吐血吧?
  雨灌滂沱,人声嘈杂。来来往往中,人人拼了命般往官吏前来的方向挤。李皎纵是不急着逃出去见官吏们,又哪里敢长时间跟郁明待在一起?曾经的情人之间总有些感应,她已经颇受其扰,不敢再把两人之间的牵绊加深。
  两人周边有了些走出去的空隙,李皎礼貌客气地屈膝告别:“不敢麻烦郎君,我家仆人已在等候,我先去了。”
  不敢多看,李皎转身,从屋檐下绕出,走向天地清雨中。她与郁明擦肩时对方还漫不经心地靠着墙看她,全身湿透,左手持一把剑。女郎面上纱帽被风吹起,凉雨扑面时,陡然听到身后青年一把闲散慵懒的声音:“官寺来人,我突然就没事干,闲下来了。有些事就有时间去好好想想了。”
  “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李皎后背一僵,在风雨袭面的一瞬间有不祥预感。她顾不上淋雨,快步往前冲入雨幕中。郁明紧跟其后的话却并不比她的步子慢多少:“我在想啊,我调笑你你都不回嘴,只急着逃离。你到底是怕我什么呢?”
  “翠花小娘子啊,你好像一直挺避免靠近我却不自禁靠近我,不想看我又忍不住看我。你图我什么呢?”
  身后一阵气流席卷而来,狂风骤雨般暴戾。李皎往外疾走的步子被绊,一道蛮横无比的力道将她往后拽。电光火石之间,李皎被重新扯回郁明身边。他身子一转,将她往身侧一推。女郎步子趔趄,被他一把推到墙上,而他紧随而至。
  贴面而站,郁明居高临下,没有拿剑的右手撑着墙头,俯眼看她。
  男人的气息笼罩,一瞬间就让她不自在。李皎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来:“到处都是人!你……”
  郁明冲她扬起笑,他容貌出众,笑起来更是俊俏,迷得人七荤八素,还透着一股坏意:“我就是敢折辱你!你倒是敢再打我一巴掌吗?”他手一抬,她面上的纱帽便被掀开。李皎那坑坑洼洼的脸露出来。郁明眯眼,一声冷笑后,强硬地抓住女郎反抗的肩膀。他用湿了水的袖子,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伪装。
  泥巴、胭脂,在擦拭后,全都褪去。
  李皎丢了纱帽,她面上的伪装,在这一刻,终于被擦干净了。
  她的面容雪白,皎洁。她有远山清水一样的眉目,有乌黑凌乱的长发。长发贴颊,水珠沾睫,欲语还休。时间凝固,她的美丽不迂回,不掩饰,直击人心。却不是那种柔弱可怜的美。身处逆境,她蹙着秀眉,似不满青年的粗蛮,她的气质却高渺得,如云中仙子。
  出尘,脱俗,大气。
  她大气又明艳,在一开始的慌乱后,很快镇定。大檐外飞雨斜上青年的肩膀,郁明一动不动。他盯着她,痛意先从颤抖的手腕传来,然后袭遍全身。他呼吸滞涩,心脏被她捏住般骤缩,连头都开始一阵阵抽得疼。数年的时光促然而走,数年的时光又轰然而至。
  果然是她!
  他就知道!
  半晌后,李皎轻声:“我伪装得这么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郁明道:“多简单。你的利用、欺骗、轻视、奚落,那种让我不舒服的感觉,从头到尾折磨着我。我不相信我倒霉至此,遇到的每一个女人都能玩弄到我。你看,我果然没那么倒霉。从头到尾就是你!”
  李皎脸色不变,她睫毛轻扬,眸子乌黑沉静,如他所愿般,淡然地奚落道:“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啊。这么计较干什么呀石头兄?你把我当什么人呀石头兄?”
  石头兄……
  郁明握紧手中剑。
  他与李皎对峙,却仍然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他问:“你可有想过你我重逢的这一天?”
  李皎:“想过。”
  郁明:“你预想的我们相逢是什么样子的?”
  李皎静了很久,睫毛轻剪细雨,长衣被风吹如皱纱。在他即将不耐时,她才说:“久别重逢,拔剑相杀。”
  郁明提剑的手再一紧,看向李皎的目光凝起。片刻后,李皎看他握剑的左手一动,他往后退了一步,蓦然扬臂持起了手里的剑。
  刺——!
  电光划破苍穹。
  郁明手中的剑锋,直指李皎。
  他的气质在一瞬间改变,像是凝聚了暴风雪般充满不羁野性。李皎抬眼,他持剑的清隽身形,在她眸中何等清晰。劲风扑来,李皎湿润贴颊的乌发都被掠得飞起来。郁明提剑挥向她的脖颈,一如她所言。李皎眼睛不眨,强硬回视。
  雪白剑光向李皎的眼睛掠下。
  李皎脸色苍白,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在他挥剑砍来时,她都一动未动。罡风来自四周,剑气划破空气。眼看那剑就要划破女郎秀美修长的脖颈,旁边忽有一个石子扔过来,打在剑身上。
  剑与石子相撞,石子的力气竟逼得剑势一缓。
  “娘子!”耳边传来渐近的清晰可闻的属于侍女明珠的焦急喊声。
  一道青年的身影在剑势缓住的这一刹那,冲入了战局中,拔向郁明。郁明手里的剑往后一收,身子轻飘飘疾掠向雨中。江唯言一冲而至,扑袭之势不停。他徒手与郁明过了几招,郁明却早有先见之明,借助江唯言的突然爆发,身子已经离檐下的李皎很远了。
  大雨哗然,郎君傲立屋顶,身形挺拔。
  江唯言跃上屋檐要追杀他,郁明扯嘴角,手里的剑随便一扔。那剑在半空中轮一圈后转向江唯言,迎面是剑锋,让江唯言不得不变招应对。就在这个时候,郁明已经转了身,跳下屋檐,飞跃入了雨海中。
  李皎不顾终于跑到她身边的明珠的急切阻拦,拖着受伤的脚跑出了檐廊。她站在雨中,仰头,看向那个青年。江唯言再要追,李皎在下面喊了一声,他犹豫下,跳下房檐,退到李皎身边。被公主叫住,江姓青年沉默不言,只上下观察了一番那个郁明的剑有没有伤到公主。外面人还在嘈乱中挤往官吏身边,明珠此时也从廊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雨中两人身边。
  明珠气道:“那个郁明拔剑杀您,您怎不让江扈从追?”
  李皎轻描淡写道:“他不是要杀我。他早知你们赶到了,他故意拔剑,正好能被江扈从赶上。我骗了人家那么久,总要让人家发泄一下怒火。郁郎心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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