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百家讲坛全集玉讲解:什么才叫玉,说得太好

马未都:第一个用集装箱从国外买回文物
(导读:对于一个普通收藏者如何鉴定古董的真伪,马未都觉得研究这些东西的意义并不大。他认为,只要建立一个很正常的文化消费观,别老想着投资,就不会上当。)
第一个用集装箱
从国外买回文物
喝街的行规,马未都说他很幸运能成为一个收藏家,并且赶上了好时候:在他开始收藏的时候,文物都不值钱,一个碗3块钱,他写一篇小说能挣好几十块钱,够买好多碗了;搁在现在,就是写一本书也未必能买回一只碗。
“我的年龄段卡得可丁可卯,我21岁‘文革’结束,1980年我25岁,25岁到35岁是我狂收暴敛的10年。这10年古董价格长时间是谷底,没有什么起伏,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比我大的人,‘文革’前章乃器这些藏家,让人整死一半,比我小10岁的人等他们有能力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贵了。”在物求人的年代,马未都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在人求物的年代,他已经不怎么收藏了。马未都见证了人与物之间的转化,也玩味出收藏界这个领域里的人生哲学。
马未都真正开始收藏是回到城里当工人的时候,后来调入中国青年出版社更加快了他的收藏速度。他当时住在北京西郊空军总医院,在东城上班,每天骑车大约需要40分钟,中间路过钓鱼台国宾馆,那附近有个摆地摊卖古董的跳蚤市场。这个市场是非法的,每天6点多钟摆摊,七八点钟散摊,马未都就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绕到这里转转,每个月都能买上一两件心仪的古董。时间一长,就跟这帮人混熟了,他的很多古董知识和交易行规都是从这里学到的。
“因为他们每天上来的东西都不一样,就跟老师每天给你布置一道题似的,很多东西都没见过。”马未都说。混熟了,马未都发现这些人大都服过刑,刑满释放后没工作,做古董生意就是将本求利,“他们卖的是什么不知道,但知道3块钱买进的,5块钱就卖,2块肯定不卖”。
在马未都四处收藏古董的时候,周围人都没什么兴趣,每次他买到一个好东西想跟朋友交流欣赏都找不到人。“买完东西不给别人看不过瘾,必须给别人看。”马未都说。有一天,他抱着一个新买的大罐子去找一个朋友,敲门门不开,但他在外面听见屋子里有人,所以就一直又喊又敲。门总算开了,一进门发现屋子里四五个人神色慌张,他也不管那一套,把大青花罐子拿出来,往电视上一搁,这时才发现电视机是热的,再看那些人慌张的表情,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锁在屋子里看毛片呢。“我说毛片什么时候都能看,你看我这个吧,特棒。我就发现每个人都特别茫然,他们都觉得我特扫他们的兴。” 这个大青花罐子就是马未都从那个地摊上买回来的。在跟这些练摊儿的人熟悉了之后,他们就带马未都往住户家里领。由于有些东西太贵,练摊的人买不起,怕有风险,便充当中间人的角色,交易成了就给他们一点佣金。“旧社会有一个特别好的规矩现在没人执行,过去有一个术语叫‘成三破二’,中间人拿5%,‘成’是卖方买卖做成了,‘破’是买方破费。我们现在的中间人一张口就是10%,这是最轻的,有的上来就要两成的提成,过去的中间人都特规矩。”
有些掮客为了促成一桩买卖,不惜用一些无赖手段,当年马未都就遇到一次,“当时早期那种无赖的手段你都不能想象”。有一次,一个年轻人带他买东西,进屋后那年轻人等在门外,“这堆东西有瓶子、钟、碗等十来件,一共要360元,我看完觉得还可以,我说我要了,卖主又突然反悔不卖了。出门后年轻人问我买了吗,我说我想买人家不卖,你说我一文化人也不能跟他掰扯,只能走了。他问我里面那些东西哪件不值钱,我说里面有一破碗一分钱都不值,他说行,你跟我进来吧。”年轻人于是进门说:“哪能不卖呀?”卖主说就是不想卖了。“他趁那家人不注意,当着我拿起那只碗‘啪’就摔了,吓我一跳。我看见是成心摔的,年轻人说,哎哟,不小心给你摔碎一个,这怎么办呀,赔是肯定不可能了,还是按原价360元都买下来吧。他摔碎一个最不值钱的,说要赔就拿360块钱带走这一堆,弄得家里人特难过,我也特不好意思。这种人非常有经验,经常串户,专门收这种旧货。最后这家人嘀咕半天决定360元卖我了。出门以后我问他,要是这家人非不卖呢?他说那就再摔一件看他们卖不卖。这些赖招只有社会最底层的地痞才会使,咱们想都想不到。”
“这种人叫‘喝街的’。”马未都说,就是专门走街串巷,非常有经验。在出版社期间,总有喝街的找到马未都,让他跟他们去通县喝街。马未都那时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脸皮儿薄,不好意思跟人上街收破烂,但他知道通县的古董特别多,因为过去通县是北京货运终点,很多黄花梨家具在苏州做好,通过运河运到通州,这里就成了家具集散地,卖不掉的库底子就自己留着用了。
喝街也有喝出宝贝的。有一次,几个农民喝出一个永乐年间的罐子,喝出来的是几十块钱,转手就是4万元。一个古董贩子大半夜给马未都打电话,马未都不想去,但又很动心,反正从东四十二条到灯市口也不远,便骑着自行车去了。沿途马未都发现满街都是警察,等见到那个罐子,发现的确是真的。那几个农民说要买当晚结账,“4万元当然是便宜的,我倒是有钱,但是是港币,农民一听港币不要。都下半夜1点多了,那也不能等天亮,我给换汇的打电话,叫他半夜来,他要点高点,我说成高点就高点。我记得特清楚,当时在路灯下换成人民币,都两三点了,一帮农民数钱。路上不全都是警察吗?我就不敢拿那罐子回家,骑一自行车后面背一大青花罐子,警察肯定得让我靠边,当倒卖文物给扣了。那天到家都三四点了,上午我一睁眼脑袋嗡地一下,坏了,这贩子备不住把东西拿去卖了。果然,3点多我一走他就又联系别的买家,早上8点多就给卖了,卖了12万元。早上他拿着4万块来还我,说我这回真赚了不少钱,但我还欠人家好多债,我以后赚了大钱再分您,转身走了。我等于是白忙活一晚上,把港币变成人民币,什么事都没我的”。
让马未都更后悔的是,秋天这个永乐罐子就在香港苏富比出现了,当时卖了200多万港币。这罐子再度出现大概是2005年,卖了3000多万港币。“当天要不是那满街的警察,我就抱回家了,跟他就是钱的事了——你帮我一忙,我给你一两万块到头了。农民喝街35块钱喝出来的,我跟它失之交臂。”马未都今天说起这事还带着遗憾。 马未都说:“现在北京这种走街串巷的没了。他们有一定的知识,对你卖的东西有一个价值判断,有一整套对付你的办法,声东击西,把你说晕,用各种办法让你卖不出价去。但他们知道这东西在哪能卖出价,利用的是信息不对等。最早做古董的这些人,不需要文物知识,只需要对人的了解,那时候不可能从户里买出假的来,关键是怎么能让他卖。一般喝街的人嘴都特甜,大爷大妈地叫着,你买冬储大白菜,他肯定一头大汗地帮你搬。这事我都干过。在国务院宿舍看人家里有文物,老头对我特好,一到买白菜和蜂窝煤的时候就帮人家卸,卸完以后每次都到人家里洗干净手抱着瓶子看,看久了老头就说喜欢就拿走吧,根本也没花钱,因为那时候全社会没意识。”
当然,这样的便宜马未都占得不多,多数时候他还是要出点血。有一次,一个贩子卖给他一对梨花圈椅,他1000块钱买的,4000块出手,马未都判断这椅子的行价大约是8000到1万元,便成交。马未都说:“该他赚的钱你得让他赚到。我的理论是,多给钱的坏处是这一单亏了,好处是生意的长久,你的通道是通畅的,总有他出漏的时候给你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比如这杯子他10块买的,你给他20块,他认为翻了一跟头,你老给他12块怎么行?古董贩子拿到古董的时候都是想到谁能出大价钱,实现价值最大化,所以一开始装傻多给点钱没坏处。我之所以收了很多很多好东西,就是一开始不在乎那点小钱,他们觉得你不错,有事先通报给你。我觉得早期收藏,所有东西的价值都不抵信息的价值,东西贵一点便宜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信息,你能知道谁那里有东西。”
失之交臂。有时候,马未都知道哪里有好东西,但由于各种原因失之交臂。比如上世纪80年代,他在安徽的文物商店看到一个宣德年间的盘子,当时标价400元外汇人民币,现在这个盘子最少400万元人民币。但当时要外汇,马未都只好放弃。半年后他带着外汇去,他们还不卖,要护照,因为只卖给外国人,到最后也没有买到。
还有一次,他在上海友谊商店看见乾隆年间的一只碗,特别罕见。1986年要3万元外汇人民币,他买不起,到1988年再去就没了,隔了一年苏富比卖了792万港币。“当然我不知道后来的事,我要是知道,砸锅卖铁也要把它买回来。当年一个日本人792万港币买走的时候,所有这行业的人都认为这个碗终生不会再涨价了,那时候100万美元跟今天1亿美元差不多。这个日本人放了21年,2000年的时候亚洲经济危机,他拿出来卖了,没怎么赚钱卖了2100万港币,翻了3倍。这种事我遇到的特多,从收藏角度,别看我有这么多东西,其实买不起的是大多数,现在回过头来说那东西那么便宜你怎么不买,我当时也得有钱呀。”
这是买不起,而买得起却不买最让人遗憾。“我的经验是你要是想收藏,一定要有一部分现金,严防好东西出现你没钱了。那时基本处于捉襟见肘的状态,买了甲就不能买乙,经常借钱。最怕的是身上有钱,那堆东西可以买,但你放弃了。1985年,琉璃厂虹光阁内柜给开封博物馆准备收藏,是明清两代瓷器,有上百件,两玻璃柜子,2.2万元。这笔钱开封博物馆批了两年都没批下来,我老跟他们说他们要不买,我就要这东西了。后来终于有一天,他们通知我说,开封博物馆钱批不下来,要买就拿钱来。我犯了个终身大错误,我当时有这笔钱,可一下子花出去心里有点承受不住。
今天的人看怎么那么短浅呢,就是短浅,一共就那点钱。也不知道后来是这样一个局面,也不知道后来就没机会再买了,人不能长后眼嘛。我把它放弃了,要是没放弃,价格至少翻1000倍。”
在上世纪80年代,古董的价值是体现不出来的,当时没有人能想到古董会升值,人们对一件古董的价值判断也仅仅停留在心里感受层面。所以马未都感慨地说:“整个10年,我对古董价格的感受都非常不准确,而且资金非常有限,想不到后来的事。”第一次让马未都感受到古董很值钱还是在1988年,当时一个台湾人来北京,看到他有只碗,问能不能卖给他。这只当时花200块钱买的碗,台湾人开价1万美元,这件事让马未都有了“价值观”,但是马未都还是没有卖。“所有跟我一起玩古董的全被历史淘汰了,北京一个没剩,全国也是,不是下大狱就是吸毒、家破人亡、娶五房太太……什么事都有。没有像我这样的,我没卖,卖的人全是死;卖的人不赚钱,赚也是赚一阵子。我不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钱,是我源于文人的面子,我觉得卖东西是一个奇耻大辱,我的不卖把我彻底救了。”
很多人都不清楚马未都哪里来那么多钱买古董,其实马未都在出版社做编辑的时候就开始做药材生意,卖中药材是个暴利行业,一个月能挣七八万块钱,靠卖药挣来的钱玩古董。因为当时在出版社,不敢跟人讲自己做买卖,但给人的印象就是马未都有钱,就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马未都很怀念上世纪80年代四处买古董的岁月,比如去河北、山西一带,有人带路,到处都是宝贝,哈腰就能拣到。现在没有了,到处都是雷。“就是等于你去的时候是个处女地,森林里都是大蘑菇,随便采,现在都是毒蘑菇。”马未都说。而且,马未都是第一个从国外用集装箱往回买文物的人。
现场的鉴别力 1995年,中国有拍卖行了,马未都就被请去当顾问,古董的真假就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我绝对是对着良心说话”。马未都说,有一次拍卖,拍卖行说有件东西起拍价太贵,要退回去,他问为什么,他们说是康熙仿成化的瓷器,不值4万元。箱子打开一看,马未都就愣了,实际上就是明代的。马未都告诉他们这是真的,他们不信,找人鉴定,最后确认的确是明代瓷器。最后这件瓷器220万元拍卖出手。马未都说:“我但凡有点私心,特简单,我一关盖说退,然后问清楚是谁的,跟底下人说,打个电话,说现在上不了拍,有人托底你卖不卖,他们都卖。4万块你汇过去,这东西就是你的了。但是我受雇于人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马未都认为,市场是很锻炼人的,从他最初跟摆地摊的打交道开始,练就了很强的心理素质。当时,文物鉴定的技术力量很薄弱,博物馆的专家对市场的判断几乎是零,马未都多年来在野路子里趟过来的经验,让他能对很多复杂的事情做出快速判断。“一个奥运会射击冠军碰上个土匪是没有用的:你三点对一线,准心对缺口,先吸一口气定住神才能对准对方,人家土匪早把你天灵盖儿给掀了。市场很残酷,它训练人,我看过很多博物馆的人到市场跟前就虚了,就不敢说话了。地摊上买东西有一规矩,比如你卖我买,你卖这件东西,我往那一蹲,多少钱啊?你说200元,我说80元吧,你说不行,150元,我说100元吧,咱俩这么磨蹭之间,任何人看这个东西不能伸手,不能有个人说那我给100元拿走,那不行。那这时候,你对这个东西要做出最后的决定,没有任何后援,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时间让你回家翻翻书这东西怎么回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这会儿,蹲在这儿,几分钟之内搞定。而且我经常碰见,过去地摊上买东西,盯着这东西的时候旁边都是大腿,这大腿就表明都看上了。尤其后来我在这行越来越有名了,只要我蹲在那儿,就没有机会再起来了,那我的决定都是这一会儿。我说的就是,土匪掏枪、上膛都是那一瞬间完成的,赶紧把你给崩了。博物馆的人不行,一大堆人来了,在那折腾,翻资料,好几天,这没用。我们一直都是在那种非常严酷的条件下训练出来的,反应极快,决心下得特快。
有个人喜欢收藏,老来跟我聊,故宫举办青花班讲永乐青花,就学这一个,5天课,一课800块,很贵。他去学,学完回来跟我说:马先生,别的我不敢说,永乐青花我彻底明白了。到了故宫,所有东西都调出来看,中国的五大巨头都给讲了课,做了笔记,都弄得明明白白了。跟我说完这话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在昆仑饭店咖啡厅,正赶上拍卖,一个人送一个永乐年间的盘子,我给他看。我说:您看这个,现在30万块钱,你要买,你现在10分钟之内给个价,这东西就是你的,钱我给你去弄。盘子要对了,值500万元,错了30万元就扔了。你现在孤立无援,10分钟内你要做出决定。他拿着盘子看了半天,突然回过头来跟我说了一句话,把我给说乐了,他说:‘我这会儿技术归零了。’你以为你明白了,那是故宫的人给你端出来让你看你明白了,人家故宫里搁了多少年了,让你看,这是永乐的盘子,又跟着老师讲的对得上,你心里干干净净,又没有压力,没有掏钱。一实战彻底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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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搜狐热点马未都:只给懂的人做事,事情就好做了
室内生活节转眼已经过去一半了。每一个周末,我们都会邀请一到两位专程从京都来的手艺人,讲述他们的手艺故事,并现场演示他们精湛的手作技艺。
为什么呢?梁文道说:“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就是,过去这些年,很多中国人都在讨论匠人精神,讨论民间艺术的重新发掘。我们会在很多的媒体上看到怎么去谈匠人精神,而每次谈匠人精神大家都想到去日本寻找,就开始讲他们的故事。”
匠人精神、手艺人、初心……这些年这些词谈得有些泛滥,乃至矫情,但当面对真正的手艺人,即使他们说得朴素,但举手投足,一字一句之间,那种历练、沉稳、坚定,却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服。
先来视频看一下盐野米松、小川三夫、马未都谈《树之生命木之心》吧
现场摄影:杨明
黑白图片为书中配图
我们在生活中确实很希望有理想
但往往被现实利诱
我今天是个配角,主要是因为我受英珂委托写《树之生命木之心》这套书的序。
我在里头可能说了一些这样的话:本书详尽地从多角度记录了西冈常一以及小川三夫的手艺与精神,手艺都是通过人一代又一代传承的,不能偷懒,也无捷径能走,还必须耐得住性子,不被利诱,这需要有理想,并且是几乎达不到的理想。
这句话很重要,理想很多时候是达不到的。换言之,理想越远,越不可实现,现在就越接近理想。话是反着说的。我们在生活中确实很希望有理想,但是往往被现实利诱。
最重要的,我说,“这一切,我们首先要感谢手艺,要感谢那些在手艺之下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工匠”。“手艺一定会在手艺人手中释放光芒,这个光芒不仅驱除了黑暗,还照耀了前景”。
这就是我序中写的几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写的时候也不需要打稿什么的,就是一气呵成写出来的。我先说这几句吧。
我选择的这条道路是逆流而上的
我今年69岁,在我18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日本奈良的法隆寺的五重塔,当时我就想这个塔是怎么建出来的呢?这些木料是怎么运过来的呢?如果我也能从事这样的工作该有多么好。
那个时代已经是飞船去宇宙的时代,飞船能够上天是有很多精密的数据才能实现的。但是当我看到这个塔的时候,我觉得古代的工匠们一定是凭借着自己的信念来建造的。当时我就下决心,一定要成为能够建这样塔的木匠。
Horyu ji NationalTreasure World heritage 国宝?世界遗产法隆寺
回家我跟父亲商量——我父亲是一个银行的工作人员——听了我的想法后他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你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道路是逆流而上的,你可能什么风险都看得到。我等于是违背了父母的意愿而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于是我就找到了法隆寺的大木匠——西冈常一,就是我的师父——请求他说,我要当你的徒弟。我的师父对我说,你年龄太大了,因为你已经18岁了。另外,我那时也没有工作,所以当时他拒绝了我。之后三年,我去找了很多的地方,比如说修理了一些古建,也学了一些其他基础的木匠,三年后我的师父给我写信,说我现在有一些工作你可以来了,所以三年之后我才正式的入门。
什么时候你能刨到这个薄度了,就可以了
我刚入门时,我的师父西冈常一跟我说,接下来的一年里面,你不能看书、看报、看电视、听广播,你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磨工具上。所以我就每天去磨工具。过了三个月,西冈师父来到了我们每天磨工具的小房间里面,他说,你把刨子给我。他用他的刨子刨了一个很薄很薄的刨花,薄如蝉翼的一片,递给了我。
然后我就把这片刨花贴在玻璃上,每天就看着它不停地刨,不停地刨。师父当时跟我说,什么时候你能刨到这个薄度了,就可以了。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渐渐地接近师父的薄度。
我到现在,到今天这个年龄,我从事这个工作已经过了40多年了,终于能够特别深刻地领会师父的意图。就是,真正好的工具,它是不会说谎的,它是诚实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当我手里的工具特别锋利的时候,特别好用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干活,特别想工作,特别想做一件对得起这个工具的活。所以我的徒弟们现在也是一样,他们也是有时间的时候就去磨工具。
新入门的徒弟要花一年时间做饭、打扫卫生
鵤公社这个工坊分两个,一个是在栃木县,离东京不太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是在奈良。现在差不多有30多个徒弟。
新入门的徒弟什么都不会做,所以,只能是让他们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为大家做饭,打扫卫生。我们现在沿用的还是很传统的师徒传承的做法,就是师父跟徒弟们都要同吃同住,一同劳作。
为什么他们进来以后要先做这些非常基础简单的工作呢?因为做饭能够看出一个人做事的程序,他有没有一定的章法,还有打扫卫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所以我要用这一年的时间,去看这个孩子将来怎么培养他,把他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匠人。我的徒弟里边有这样的孩子,他说,师父我饭做好了,然后我去饭堂一看,只切了一块魔芋放在那。
不教,就是让他们自己去悟
我所有入门的徒弟,我采取的方法是,什么都不教,就是让他们自己去悟。但是我会给他们制造一个促进他们去学习的环境,他只要在这个环境里面,自己就会产生想去学习的心态。其实这个环境也不是我给他们创造的,而是徒弟们互相自己在创造的。
比如说新徒弟他还只是在打扫卫生、做饭,这个阶段的时候,他的师兄们已经开始在工作,比如说用他们锋利的工具去刨木头,然后刨下来的刨花这些还在底层,徒弟看到之后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也想做这样的事情,我也想用工具赶紧去刨那样的刨花。就会让他觉得要有这样的事情去刺激他。
鵤公社新徒弟入舍仪式
然后我就会观察徒弟们的心情,比如说他已经到了特别想试一下那个工具,特别想拿着工具去刨的时候,我会把我自己最好的刨子给他,让他去刨一个木头,他刨了后,就会特别激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可能已经等了一年,或者是更长时间。
我们绝不能用学校式的教育,就是你不需要的我都教给你,你不想接受的我都会递给你。我决不用这样的办法,我是要刺激他们,唤起他们这种特别想要学,或者是特别想要做的激情。这样的徒弟,当他拿起刨子刨第一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了,你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很多闪亮的东西。所以我们的方法就是,不教,就是让你自己去感悟。
小川三夫与徒弟
师父说这个乌鸦是白的
我就跟着他说,对啊,怎么那么白
学徒的过程其实非常痛苦。为什么痛苦?因为你不拥有自己。但是我觉得学徒就是,如果我师父今天说,这个乌鸦是白的,我就必须要跟着他说,对啊,怎么那么白啊。我要尽量地接近我的师父。如果我的师父说这个乌鸦是白的,我说不对,是黑的,说明我的修行还不够。徒弟对于师父,不能说我从外面去学习他,而是要进入到师父的内部,进入到师父身体里面去,变成他那个脑回路。当你学徒的时间达到了以后,你再拥有你自己,其实还是不晚的。如果你在学徒的时候,你只坚持你自己的态度,你一直坚持你自己,你这个学徒是学不好的。
我们觉得忠诚不是最重要的
日本文化有很重要的一点,叫“忠诚”。刚才小川三夫一直在说的有一点,就是讲忠诚的过程。我们不讲这个,我们觉得忠诚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今天社会中会发现各种各种责备,乃至师徒之间的反目。
在日本文化中,忠诚直接体现于手艺之中。有一个电视片叫《长寿企业的秘密》,什么叫“长寿企业呢”?它有一个定义:第一个,持续20年以上,第二不改初衷,就是我一开始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改了就不算了,中间会有间断也不算。
全世界到目前为止持续两个世纪以上的企业大约有4000家,日本独占3200家,德国占400多家。这个数据一定不是偶然的,两个最严谨的民族,占了90%,剩下的国家全部加起来大概有400多家。大中华地区,就是包括台湾、香港,大概有15家。
这个数据我们一定要反思。为什么我们手艺不能很好地延续下去?我们不能完全归结于战乱,日本也有战乱,日本二战以后的战乱景象我们都看得到,还让人扔了两颗原子弹呢。在这种情况下,它能够把这个手艺一代一代地坚持下去一定是有它的原则,主要是它的文化原则就是“忠诚”。
所以,刚才小川在讲“忠诚”的时候,他说师父说的就不去辩解对与错。他讲的这个是文化的问题。我们不探讨这个对不对,因为大部分中国人都会认为这个有问题,有正义感,他老跟你探讨真理,我最怕的人就是老跟你探讨真理,因为探讨真理的人永远认为真理在自己一方。
西冈常一和小川三夫
不改初衷是一个很难的事儿
我们大部分人都会改掉初衷
我曾经写过文章,关于裁缝店的,在京都的一个很小的店,做了400多年。不扩张,不贪图任何其他的利益。我们想,我这么有名,我还不扩张啊,第一个事儿,融资。对吧,现在我觉得天天在电视网络上就是融资扩张。
你到日本去看,他们的工匠精神不是绝技,而是生活中的一般技艺,比如就做一碗面条。我当时去他们招待我,我说你千万不要招待我,我就沿街随机,我走到哪儿吃到哪。小小的店,推门进去,老太太满头银发给你端上一碗面,那种感动,是我们生活中碰不到的。她的所有的手艺就在这碗面里,从年轻的时候,10几岁开始。初衷,永远是一个小门脸,永远就是这碗面,所以这碗面做的,让你感动,先不说好不好吃。刚才小川师傅一直在说18岁,18岁就下定决心,不改初衷。不改初衷是一个很难的事儿,我们大部分人都会改掉初衷。
高中修学旅行中的小川三夫
缺乏工匠精神,是背叛自己
我们的问题是什么呢?我们也去做一碗面,北大门口开一个面馆。第一年,把面做出来自个儿还没来得及尝呢,就开始融资,第二步就是上市。那你怎么能把这一碗面做好?我们家门口,开了一个小面馆,那面做得奇香无比,我专门还给它写文推荐它,让它好好地活下去。结果它去融资,弄得一塌糊涂就走了。它就没有这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我说的,缺乏工匠精神,是背叛,背叛谁呢?背叛自己。
背叛自己的是天下最尴尬的事。我们大部分人都会,我也有过。我20几岁调到出版社的时候,觉得每天早上迎着朝阳,骑一个小时的车去上班,高兴得不行。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的事儿,所以我要学会我的手艺是什么呢?在书中挑出错字,这就叫手艺。
我们当时出版社是有专门的校对科的,所有的老校对看完文章,都不知道这个文章是什么。为什么?就是出于职业特征了,就是给你找毛病。你要看校对科这个人,在校对过程中突然乐了,这一定不是好的校对,看见内容了,这段有点意思啊,完了,你找不着错了。过去有一个专业的术语叫折校。什么叫“折校”呢,就是拿着原稿,对着铅字,一行一行叠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校对,那就是手艺。现在没有了,我们现在都是电脑校对办公。
我原来还有一个毛病,手机刚开始可以发短信的时候,人家给我发一个短信,我一看上面有错字,我就把错字改好,标点标好,发过去,重发一遍,要不然我心里不舒服。后来我发现现在基本上是这么一个状况,错字、不点标点什么都有,我改不过来。
只有有人认
他才能把这份绝技发扬光大
我们民族如果希望把手艺做好,是需要全社会养成这种文化氛围的,如果没有这个支撑,手艺继承下去就会非常困难。
我看到手艺人,不管是大小,我都会向他致敬,致敬方法是什么呢?就是尽可能地给他的劳动成果充分的价值。我花钱,我去买,人家说太贵了,这么贵你也买,我说好不好?好,你们都不花钱,说这个东西真好就是贵,走吧?它的质量就会越来越下降。
我们现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上差不多14亿人,有手艺的人多着呢,但是,社会不一定给他确认。我今天不是主角,所以有些东西没拿来给你们看,你无法想象,你如果看到有人画的那个青花瓷,这么小的一个小瓷器上画几千个人,每个人都有神态之间的交流,你看都看不过来,他怎么画上去的?他没有任何工具,就是手托着,就给你画出来的。这是绝技,但是没人认。只有有人认,他才能把这份绝技发扬光大,一直走下去。
我们讲手艺精神、工匠精神,但其实一直很空泛的,生活中遇到的很多麻烦都是因为没有工匠精神带来的,我们如果有机会去邻国日本,你会看到每个人都把自己身边的这点事儿做好,这其实就是工匠精神。
开始手艺人记录是因为好奇
我和小川三夫都是1947年出生,今年69岁,可能大家觉得现在日本还有很多传统手艺人,或者说有很多传统手工艺在保留着。在我的小时候,昭和30年左右,就是50年代的时候,日本全国各地还有很多很多的手艺人。但是,那么多的手艺人,都是以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为一个界限,那之后很多的手艺人都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对于我来讲是很好奇的一件事情,我才开始了我的手艺人记录之旅。到今天为止,我应该有差不多上千人的采访经历。我把那些记录手艺人的内容汇总在《留住手艺》那本书里,在日本当时也是反响很大的一本书。
如果大家开始对手艺人产生兴趣,说明大家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些手艺是快没有的东西,所以大家才开始去关注它。在这些众多的手艺人当中,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我遇到的西冈常一栋梁。我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西冈常一师傅进行了很详细地记录,从他出生,到他是怎么学徒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宫殿木匠的人生。那本书叫《向树学习》,在《树之生命木之心》之前,差不多10年前就已经出来了。那本书的内容跟《树之生命木之心》的“天卷”内容差不多。
有了这么好的手艺
怎么能吃不饱饭,娶不上媳妇呢?
西冈师傅三代都是奉工于法隆寺的工匠。我在采访他的时候,他的谈话中经常会把祖父带出来。他的爷爷是出生在江户时代的人,在西冈常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宫殿木匠的栋梁,《树之生命木之心》书里也有写。所以其他的孩子在玩的时候,他从来不怎么玩,他要被他的爷爷带到工地现场去看其他人干活。
西冈栋梁的父亲是入门的女婿,用你们的话叫上门女婿。西冈栋梁的爷爷,同时培养了自己的女婿,接着又培养了自己的孙子,两个都是作为他的徒弟来进行培养的。在1945年,日本败战之前,很多的日本人家庭的孩子们都是子承父业的。
小川栋梁是到了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去学徒的。他的境况跟西冈师傅不同的是,他的父亲是银行职员,如果他也同样跟西冈师傅一样是工匠家庭出身的话,他或多或少地能有一些潜在的作为工匠的基础,但他完全没有,而且18岁才进入这样的一个传统的家庭学习,可见他是很努力的。
同吃同住同劳动的西冈常一和小川三夫
他去的时候,日本已经进入经济非常高度发展的时代。在很多人都选择别的职业的时候,他反而选择到最传统的这种师徒里面去学手艺。当时西冈师傅跟他说,你要做这种工作可能以后你就没有工作了,或者你连老婆都娶不了,即便是这样,你也想做这样的工作吗?所以,他在学徒过程,师父说,乌鸦是白的,他也跟着说乌鸦是白的。
但是,在内心里,他是觉得我师父有这么好的手艺,我跟着他也有了这么好的手艺以后,我怎么能吃不饱饭呢,我怎么能娶不上媳妇呢?他其实在内心里是有自己的想法,有一点点的不忠诚。他从西冈师父那里学徒结束后,成立了自己的工坊鵤公社,开始收徒,前后收了100多个徒弟。在日本的传统手艺里面,还有很多的家庭作坊,比如说一个师父带着一个徒弟,这样的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在他这里,除了自己的孩子外,更多的还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旁人。
所以,我是因为对这三代的匠人非常有兴趣,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在每一个时代都会遇到不同的问题,他们是怎么解决的,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我因为有这个好奇,对他们进行了采访,所以才有了这一套书。
很多方面它都是一套让人有启发的书
这套书(分为天、地、人三卷),第一卷介绍西冈师傅,西冈师傅在这里其实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所以用“天卷”来命名。然后小川师傅继承了西冈师傅的技术,他又在培养自己的徒弟,他做的是非常脚踏实地的工作,所以用“地”来做他的这一卷非常合适。天和地都是说的个人,小川三夫师傅他的工作是培养了很多的徒弟,这些很多的徒弟就可以作为“人卷”。
这套书在日本出版已经是20年前了,但是至今还依然卖得很好。很多的日本人对怎么可能在这么长时候的修行过程中,能够坚持、能够忍耐,然后最终学成这样的手艺,怎么能够做得到?还有作为教育者,作为经营者,很多方面其实它都是一套让人有启发的书。
人只是介于天地之间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分子
没什么好骄傲的
如果把天看成时间概念,把地看成一个空间概念的话,我们就比较容易理解(这套书分为天、地、人三卷)。
我们经常说的一个词叫“世界”。这个“世”就是时间概念,前世今生,今生来世;“界”肯定是空间概念,空间多大地界,这是跟地有一个界限;我们人作为人,只是介于这中间的一点。
人没有什么可自豪的,你天天欺负各种生命,甚至同类相残。在所有的生物界,包括动物,最会欺骗的就是人,最容易上当的也是人,有时候你去骗一个动物没那么容易,它不理你,但是人很容易上当,晓之以利,一下就上当了。
所以人只是介于天地之间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分子,没什么好骄傲的。人跟动物一样有很多功能,但人的嗅觉都不如一条狗,灵敏度不如一只猫,我们要知道人自己的地位。
我们经常有一种态度叫凑活
为什么要留住传统手艺呢?是因为传统手艺是我们的文明的积累,丢了就没了,所以有的时候确实有象征意义。它在日本基本上也是象征意义的,因为今天,它盖得再多,在全日本的现代建筑中,也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可惜我们现在连微乎其微的一点都没有了。
我们坚持这种传统的手艺,是因为工业化革命抹杀了个性。工业化革命的特征就是必须把个性抹杀掉才能够生存。工业化革命200年以来,带来的问题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我们今天忽然厌恶工业化带来的一些产业,希望个性化的存在,于是定制的东西开始增多。
我前些年在一个欧洲很著名的买金器的古董商那里,买了一个3世纪的手镯,这个手镯是编制的,你看着非常好看,谁看了谁动心,谁看了谁想要。因为它是一件文物,我没法把它留给谁,我就说,那好,我复制。我就拿着这个手镯到了香港找了最好的首饰加工商,没有一个人说能给我把这个事儿做完的,说这个看似简单,做不出来。能给你做一个大概,你得容忍我们对它进行改造。
没有人愿意说,我拿到这个东西,我想尽一切办法,我达到公元3世纪,1700年前的手艺,没有人给我这个待遇,每个人都说我们能凑和给你弄一个差不多的,别人谁懂啊,差不多就行了。我们经常有一种态度叫凑活。你知道做事是这样,你给一万个人做事,你只给其中一个懂的人做事,那9999个人不懂,没有关系,我是给这个懂的人做事的。如果你有这个态度,事情就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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