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喵星人的名字就是这么拽歌名

猫咪偷吃鱼的全过程,对不起,我们喵星人就是这么的聪明
经常有朋友吐槽,自家狗狗太贪吃,见啥都想吃一口,不管是美食还是毒药!不给它们吃,就一直盯着你,扑倒你,有的甚至还大喊大叫。还有更夸张的是是,它们还会偷吃,刚买回家的零食,全被偷吃了,想哭的心都有了!
狗狗猫猫天生大吃货,今天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猫咪偷鱼的宠物趣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中午,一位网友在河边钓鱼,却不知身边隐藏着一只垂涎已久的猫咪,等到网友蹲下身子时,猫咪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叼起鱼就跑。
看见有人拍照,还眼神威胁,不准告诉那人,不然你就死定了!
看着猫咪逐渐远去的身影,着实的佩服。
其实吃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吃货还很聪明,那种情况下,什么吃的都别想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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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哥说事150930:英国叶良辰,就是这么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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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该文的人也喜欢很多人都喜欢猫咪,是因为它们实在很萌,特别是一些有特别之处的喵星人。比如下面这只,完全有统治地球的颜值啊!
有没有被它的眼睛给震住了呢?这种像宝石、弹珠一样的美丽眼睛,让人会想要多看几眼啊!
晶莹通透的眼睛,真的比宝石还漂亮。
异色瞳,这种属于虹膜异色症, 是不同种类的猫咪混合杂交生出下一代容易得到的症状。虽然蓝眼睛的很高风险伴随着耳聋的现象,但是这种杂交能够有效的改良蓝眼猫咪的生理缺陷。
我们还是欣赏欣赏这只“帝王”气质的喵星人吧!
你是否也心动愿拜倒在喵星人的脚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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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儿是不是有点醉了(&???`)
封面是错位,你们不要紧脏!
来顺懂女孩们,一起嗑一秒顺懂的爱情,一起嗑一秒瑜昉的友情。
怼怼!!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当美好结束,残忍变成过往,再去翻看,身为旁观的我有时自欺欺人,感到庆幸。我不知道如果告诉自己这一切是真实,真实发生在此时此刻,我是否还能接受这种巨大的悲伤无力和痛苦的遗憾。
  女人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在此之前,她在三十岁生日的第二天失去的自己初恋——永远的。男人在雨雾天驶上高速,连环追尾,他毫无过错,被夹在中间,所以死得最惨烈,身首异处,入殓师要了大价钱,皮肉被强行穿缝在一起,让她认不得他。
  而后,女人得到男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巨大的牛皮纸箱,沾满尘土风沙和火药味,有异国风情——女人是旅行作家,不是三毛那一挂,偏小资,譬如因特拉肯和斯里兰卡。女人因此感到悲哀,她想她爱了许多年的男人到底不爱自己,他的前女友喜欢三毛。
    牛皮纸箱中是男人从阿拉伯半岛带来的纪念品,各式各样,她毫无兴致,统一晒在阳台,后来下雨也忘了收,于是大半损毁,她感到可惜,可也只有可惜,如同那个男人本身。&&&&    收拾残局时,女人发现那个牛皮封面日记本,它被水泡了许久,复又经暴晒,字迹全然模糊,只剩下一张夹在其中的照片。      女人就在那一刻爱上了照片中的男人,如同莎乐美公主亲吻约翰的头颅,热烈疯狂,有至死不渝的觉悟。      她开始为自己感动,这让她身边的人十分困惑,他们认为女人受到精神打击,疯了——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文物修复的朋友不压抑好奇心,明码标价,表示她需要看到那个男人的照片,才肯帮女人辨识日记本上晕染的字迹。女人犹豫很久,让她看了。      什么啊。朋友叫道,这是个人?我看只有双眼睛!      你看他的眼睛!女人语气炽烈。你看他的眼睛,像火焰,像星星,像……像……像生命本身!      朋友摇头,为女人紊乱的精神状态感到惋惜,继续辨别,说男人脸上涂了迷彩,应该是军人。      是军人!女人赞同,他的日记本里有作战图。      朋友愕然,你说这个?她指着一团模糊的线条,歪歪扭扭,有三个中文字——“制高点”。      女人不再理她,她在爱情之中,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只是固执地说,你把字迹翻译给我,我付你钱,你要多少?      朋友叹气,说不要你钱,我需要时间。      女人说,好,你打电话给我,我要去阿拉伯半岛。          临上飞机前,朋友发来图片,她完成了前三页的辨认,也许本子的主人是中国人,叫顾,或者是另一种可能,这个主人认识一个叫“顾”的男人,同他关系要好,因为满篇都是他的名字。      女人记住了这个字——顾。      朋友继续说,顾是狙击手,你不要惊讶,我有朋友在军队工作,我向他询问,他告诉我,上面有一些狙击手和观察员日常训练时的记录参数,至于其他数字,他也看不懂。      女人莫名有了某种精准的预感。可能也不再是预感,演绎推理更为合适——一个中国军人的日记本出现在阿拉伯半岛的旧物摊,她很难想出第二种可能。      这一趟,她无功而返。她的目的地常年战乱,近些时候愈演愈烈。飞机甫一落地,她就被困机场,紧随撤侨潮流,有摄像头跟拍,她无意上了电视,标题是“我们绝不放弃一个公民。”      被带上飞机时,女人路过一个身穿迷彩服的男人,个子很高,脸涂迷彩,手中端一支狙击枪,神情严肃。      她停下脚步,站到男人面前,露出这趟旅行的第一个微笑。      男人对她视而不见,只说请有序撤离。      “我想请问,”女人语气自信,视线落在他的狙击镜上,“这是R93吗?”      男人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即笑起来,好像女人为他讲了一个尴尬的笑话,回答:“不,这不是。”      “骗人,我认识一个狙击手,他就用R93。”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它已经被淘汰了。”男人好奇,“您的爷爷是狙击手吗?”      女人当即声泪俱下。      同行的同胞以为她受到战乱惊吓,纷纷安慰。有个老者说起自己的经历,六十年前他被困伊维亚共和国,遭遇巷战,被困在废弃工厂,炸弹漫天,血肉横飞,武警在他眼前倒下,后来来了一支特种兵,势如破竹,将他们救了出去。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去参军。”老人肩背挺直,复又无奈摊开手,“可惜一辈子文职,没有拿几天枪。”      众人哄堂大笑,女人哭得更加伤心,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有无数个机会遇上照片上的男人,只要她早出生五十年。      她和照片上的男人错过了,完全的、毫无转圜可能的错过了。她突如其来的爱情,如此无疾而终。          回国后,女人消失一年,再出现时已经考上记者证,宣称要成为战地记者。她的编辑气得险些撕了她,而后女人交出一份文稿,是本战地小说,讲一个狙击手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险境环生,但结局当然是荣归故里。      编辑通宵看完,看得惊心动魄,咬秃了指甲,拍板马上定稿出版,首印量预计惊人,他问女人,你怎么没取名字?要想个好名字。      女人说,叫《顾》。      编辑以为自己听错了,叫什么?      “就叫《顾》。”女人仰起头,目光中带着不能理解的高傲。“它只能叫《顾》。”      编辑拗不过她,只能点头,但又好奇,“你怎么会对狙击手和各国战场这么了解?你这一年去了哪里?”      女人不回答,包中还装着那个牛皮笔记本。她的朋友将所有内容翻译给她,顾的战地日记,对每一次的战况都有语焉不详的描述,还有大量数字——也许顾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某种结局,为了避免如今这样的情况——日记落到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手里,他全部用了简称和暗语,女人为此痛心疾首,似乎顾的人生不再完整。      是的,这不是她的故事,是顾的人生,她是个小偷,偷走了一个人的一生。她这样想着,兴奋和恐惧在她心中激起战栗,手心冒出一层热汗。      《顾》成功出版,热销大卖,许多记者和影视公司堵在女人的家门口,而钟点工却说女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      记者焦头烂额:“您知道她去了哪里?”      钟点工回答:“战场吧。”      女人再次前往阿拉伯半岛,作为战地记者,随军三个月,暴瘦二十斤,回国时骨瘦如柴,形容憔悴,眼神慌乱,被海关扣下——以为她吸毒。女人在办公室大吵大闹,掀翻了所有文件,用指甲刮花自己的脸,大喊你们不要抓我,你们不要杀我,精神崩溃。      军方派人过来,接走女人,语气惋惜,解释女人目睹平民屠杀受到精神刺激,患有严重的PTSD。      女人真的疯了,在精神病院住了很久,久到《顾》再版、再再版,并被搬上大荧幕,她一概不知,安静地坐在精神病院的花园中。      那本牛皮封面日记本的故事最终被外界知道,并愈发具有传奇色彩——有人说这是本被诅咒的日记,带着未能魂归故里的怨魂,也有人说日记中有最高军事机密,女人的疯狂是故意为之,好奇者高价买下女人的房子,将它翻得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          《顾》的电影下档第二天,有两个老人来到精神病院,表示要见女人,独臂的老人推着轮椅,坐在上面的老人和他一样,腰背笔挺。      女人这时已经浑浑噩噩许久,躺在长椅上晒太阳,转头看见两位老人,眼神再度惊慌,又尖声喊道你们不要杀我!你们不要杀我!      独臂老人抓住女人的胳膊,按了几个穴位,让她冷静下来。      “女士。”轮椅上的老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仍然嗓音温和,“请问您认识顾顺吗?”      “谁?!”女人警觉地抬起头,“你认识顾?!”      老人平静地注视着她,点了点头,“如果你认识的顾是一个狙击手,我想是的。”      她哈哈大笑,撕扯着头发:“你认识顾!你认识顾!我找到顾了!”      之后的一个月,两位老人每天都来探望女人,女人的病情反复无常,经常把话说到一半开始发病,唱歌。起初没人知道她在唱什么,老人们却十分了然,说这是《冲出亚马逊》的片尾曲,他们在军队把这部电影看到反胃,写过十篇读后感。      最后,他们进行了一次完整的对话,女人从物品寄存处找来了自己的背包,背包在仓库里受潮,日记本再遭横祸,这次没有挽救余地,彻底发霉,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腥臭。女人把它视若珍宝,捧在怀里,从里面掏出“顾”的照片,递给老人。      “老陆,你看看。”轮椅上的老人咳嗽几声,“我眼花了。”      照片的采光极差,又泡了水,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更难以辨别,老陆眯着眼看了半天,转头说:“副队,这不是顾顺。”      女人尖叫:“不可能!”      老陆不理她,继续说:“您看,我觉得是李懂。”      被称为“副队”的老人毫无意外,“他俩从来谁也离不了谁,没准日记都记一个本上。”      老陆笑起来。      副队今天打扮正式庄重,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女人。      女人接过去,照片的场景是在病房,六个人围在一张病床,床上的男人笑得很开心,两只手分别搭着身边人的肩膀,床头还摆着两身海军常服。      老人说这张照片是被无意间抓拍的,本来按规矩,他们最好不要留下正面露脸的照片,但那次气氛太好,拍照的又是自己人,因此就留下了,现在想来,也许是个坏兆头。      “病床上的那个,叫罗星,是我们队的前狙击手,后来脊神经受伤。”老陆给她介绍,“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副队,你知道吗?”      副队说:“早些年就走了,到底身体底子坏了。”      老陆“嗯”了声,又说:“右边第一个,叫佟莉……哦,她是女的,后来被返聘去军校当女兵教官,现在应该退休了,没结婚,领养了一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副队笑起来:“大名我也忘了,就记得小名叫糖糖,男孩取这名字,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女人对着照片,指了指那个照片上独臂男人:“这是您?”      “哎!”老陆得意地笑笑,“也挺帅的吧,我叫陆琛,是我们队的医疗兵,断了条胳膊退役了。”      “看这眼睛就知道这是您。”女人逐渐兴致勃勃,又指了一个人,“您是你们队的副队?”      老人点头:“我叫徐宏,是副队兼爆破手……没什么不能问的,我的腿是后来任务时被炸弹炸断的,我看你的书里有句话……哦,‘仗剑之人必死于剑下’,可能也是这个道理吧。”      女人有些恍惚,“顾”在日记中提到过他的战友们,她把他们一一安排进去,现在这些人物从书里走出来,和她坦然对峙——跨越着五十年的岁月和生死。      “那——那——顾呢?顾是谁?”女人惶恐地询问,“你们说李懂?李懂是谁?是他写了这本日记吗?还有……还有这个!这个男人是谁?!”      她指着照片中表情最严肃的男人,“他!他是不是Y?是不是顾提到的Y?他死于核辐射?他怎么会死于核辐射?!”      对面的两人沉默片刻,陆琛说要去抽根烟,便低头走了出去。      徐宏留下来,表示虽然过了保密期,但有些任务细节还是不能透露。不过女人在书中的假设是对的,那是他们的队长,杨锐,任务中接触到核辐射,这张照片拍摄后三个月接到调令不知所踪,没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      他低下头,似乎哽咽了一下,后来过了一年多,我得到他的死讯。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真相清白,女人听见自己心如擂鼓。      “罗星右手边的人,是顾顺,狙击手,也就是你的主人公。”徐宏说,“左手边的人,是他的观察员李懂,我猜测是这本日记的主人。”      “他们人呢?!他们人在哪里?!”      房间中的死寂呈现实体化,一点一点挤压走仅存的空气和侥幸。      徐宏说,在阿拉伯半岛,他们执行任务时被击中,子弹近距离穿过顾顺的胸腔,打入李懂的腹部,两人倒在一起,双方再度交火时,迫击炮击中了那片区域,最后尸骨无存。      撤离时李懂和顾顺的遗物都遗失了,这个日记本也许是被当地人捡到,他们看不懂中文,就当废品卖来卖去,最后被你找到了。徐宏接过霉斑遍布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轻轻笑出了声,指着一行字给女人看。      “知道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吗?二度加密的摩斯密码,只有我们队的人能解出来。”他说,“翻译过来是……是……”      他哑然。      女人紧张地看着老人,看着他慢慢地、艰难地、痛苦地喘着气,慢慢弯下腰,用力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泄出。      陆琛走进来,错愕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小心拿过日记本,低低念了句什么,长叹一声,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这样。      女人还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是想起日记中的一件事,李懂在里面写,顾今天看了电影,《冲出亚马逊》,挺好看。      她去看了,看了很多很多遍,始终没太大感觉,那些热血的、澎湃的、激烈的男性荷尔蒙无法打动她,她又去看了一部她最爱的文艺片,却也没太大感觉,她十分惶惑。      后来她想明白了,那部文艺片的确没什么好看的,三流的剧情,四流的配乐和不入流的演员,让她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时,她的初恋陪在他身边,而那时她还深爱那个男人。      ——她早该想到的,人如果在日记里提到最多的不是自己,无非就是爱或恨。      那位朋友为她复原的字迹还存有手稿,女人把它们连同那个日记本一起送给了两位老人,希望他们能把日记完整翻译出来。
          老人的时间流速与常人不同,短短一个月,他们老了太多,身形佝偻,皱纹密布,走得很慢很慢,女人在花园送他们,蓦然感觉他们要消融在昏沉的天光之中。      半年后,女人出院。医生告诉他,那两位老人又来过一次,留下一封信,叮嘱他要等自己出院时再给她,还带有一句话,说那是个好故事,你应该把它讲完。      信封很厚,沉得压手,医生对老人和女人的身份都感到好奇,问这到底是什么。      女人说,是两个人的一辈子。      女人回到家,拆开那封信,将信纸全部倒在桌上,抓起一把向空中抛去,扬扬洒洒,纸钱漫天,她倒在地板上,白纸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寿衣。      有一张纸盖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泪流满面,抓起手边的信纸,一把一把洒在脸上,用力看清那些飘散而来的字迹——      “1.1,元旦,海上。和顾在食堂吃了饺子,没醋,难吃。顾问我想不想家,我说有点想,他偷了佟莉一颗糖给我,被打了。”      “2.14,海上。顾说送我一个礼物——他替我过年值班,让我回家过年。我不同意,他说手续已经办好了……刚从Y的办公室出来,Y问我俩为什么又打架,唉,为什么,没为什么,大概是他欠打吧。”      “2.14,补充。顾写好检查让我帮他改错别字……去你妈的‘打是亲骂是爱’,他是想再写三千字检查吗。”      “3.16,训练场。和顾拿了狙击小队全军第一名,领导建议我去参加主狙击训练,我拒绝了,我想我和顾、和L都还有一定差距,也许我也不可能成为他们,还需要磨练吧……哦,顾今天唱歌了,挺好听,我问他歌名叫什么,他说是我的名字。什么意思?”      “3.17,宿舍。哦,原来那首歌叫《Understand》,下午格斗训练我把他揍了。”      “5.21,宿舍。喝多了,告白了,答应了,唉,喝酒误事。”      “5.21,补充。嗯……就挺开心的。”      “1.30,宾馆。参加Y的葬礼……他怎么会死于核辐射……是那次吗?我当时为什么没打开门去看他?!我早就应该发现的!操!操!”      “2.16,直升机。执行任务,顾说这次情况不乐观,也许比伊维亚还要艰难,我厌恶战争,但如果注定有人要开枪,要流血,要牺牲……我不希望是我以外的任何人。”      ……          “我操,懂儿,你他妈还有个日记本呢?我说你一天到晚自己窝那儿写东西还不让我看,我数过了啊,你说过四次喜欢我,我拿手机拍了,你别不认账。”      “懂儿,之前给你拍了张照片,刚洗出来没来及让你看,夹你这里面了,要是这次回不来,就当哥给你留的念想……唉,早知道咱俩应该合照的,佟莉那儿有咱俩照片,你回去找她要。”      “快出发了,看你睡得挺香,不忍心叫醒你,就在这本儿上说了吧,保险起见加个密,你别让别人看见……”      “如果余生不能再见,无论老去与否,你是我最后爱过的人。”          女人用力蜷起身,终于嚎啕大哭。          一年后,《顾》再版。作品发布会上,作者再三强调,这是一个全新的故事,会有两个……不,九个主人公,结局也许不尽如人意,但人事天命,各安其所,终会有个交代。      至于为什么要沿用《顾》这个名字,女人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反问在场的人:“如果不能再见,你回过头看见的是什么?你用尽一生所追求的又是什么?”      人们翻开书,扉页上印有一句话——          “忠贞的人,永远会得到忠贞。勇敢的人,最后会用勇敢来结束。”          - END -        &“人的一生,总是在寻找一种平衡,忠贞的人,永远会得到忠贞;勇敢的人,最后也是用勇敢来结束。”&——麦家.《朗读者》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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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个访谈片段,提及杜江穿女装杜江就隔空对儿子说:爸爸是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你以后要穿女装也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才可以。霍思燕:不对,应该说是心爱的女人或者男人。杜江:你确定这样好么?霍思燕:高兴就好了。如果小慧是霍思燕的角色,emmmmm,大概最后会是正副队cp的粉头?访谈片段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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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向完全不同的展开。说不好哪个更真实,也许平行世界都会发生。但感谢他们会在一起。
*退役后/回忆向/肉渣
*写的时候还没有干炒羊排那个视频,喜欢盯人下厨这个梗竟然被我奶中233
*非常喜欢夕阳下的沙漠两个剪影的Live Photo
*bgm:王浩信-别怕
我们的脚下是沙漠,背后是夕阳,背光跳跃的那一瞬,想与你地久天长。
傍晚的时候顾顺坐在机场等李懂落地。
离他们俩向家里出柜也已经有了四五年,顾顺父母知道他们家这儿子主意比天大,向来也管不了顾顺太多,见了李懂之后反而放心不少。
李懂那里的情况严峻不少,自从第一次坦白被父亲揍一顿赶出家门后,李懂每一次回家都惴惴不安,心中有如千斤顶。今年好歹能平静地坐在一块儿吃顿饭,李懂对现在逐年改善的状况已经很满意了。和父母的对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一场博弈,谁输谁赢最后带来的都是两败俱伤的伤害。
李懂愿意为双亲尽一切孝道,唯独这次不愿意低头。
李懂今年也没有在家里呆太久,明明每年几乎朝夕相见,短短几天却足以让他想念逼仄的卧室里,挤着一床被子头挨着头的体温。
从飞机窗上往下看,已经能看见这个城市的轮廓,交错的道路和挤挤挨挨的建筑,黄昏渐近时分,千家万户的灯各自一盏,零星亮起,有一处角落属于他们的家。
顾顺父母今年出国度假,除夕到初四就一个人守在他俩的小家里。两个人从蛟龙退下来以后都没有在军队继续从事相关工作的打算,他们俩的事情即使在队内都是一致祝福,这层关系也不适合长此以往地留在军队。
退伍军人的生活多是从头开始,顾顺和李懂着手置办了一家宠物店,也许曾经战场上残酷和凉血让人愈发贪恋温暖和柔软,两双握着枪杆扣动扳机的手决定呵护柔软的生命。
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拿出钱开店以后,起居都在宠物店二楼。三十几平的空间对两个大男人来说显得太挤,但对这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而言,相比起风沙荒地的战场,能够在这一方空间磕磕绊绊、柴米油盐,漂泊靠岸的安定感才是他们亟需的。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午夜梦回时枪林弹雨化成覆在背上的冷汗,在这些记忆的创口被时间抚成淡淡疤痕,他们把它埋在心里,放在身后。
从前他们的肩上是山河,现在肩上背负的是生活。空间小意味着缩短的距离感,过于亲近的人总少不了摩擦与争吵。李懂嘴犟,但是吵架翻来覆去不过那么几句,词汇量和反应力上都比不过嘴皮子比名字还顺溜的顾顺,最后干脆较着劲和顾顺冷战。
顾顺虽说吵起架来一副歪理也能给李懂说得头头是道,但他实在不擅长视对方如空气的冷战。往往没熬过一天,就先给李懂服软。一来二去,顾顺也摸透了李懂的心思。
李懂越长岁数,耳根子越是软,往往听几句软话,就能“解冻”。顾顺从来不吝啬自己满肚子的软话。年轻的时候李懂更是犟得像头驴,一吵架最是消耗顾顺的耐心,一耗少不了三五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原因,两个人像是收起了攻势的刺猬,翻出柔软肚皮,等着人来安抚。
毕竟是最亲密的人,到底不忍心对方深受情绪垃圾的困扰。
李懂出现的时候顾顺一眼就看见了他,边向他走边上下扫了那张熟悉的脸。自从李懂在没跟顾顺商量过的情况下第一次肚子和家里坦白,带着挂彩的一张脸回来以后,顾顺每次都少不了今天这样的“例行检查”。狙击手的视力在退伍后也是洞若观火,不过自从开了宠物店以来,上网处理订单的时间长了,有些不比从前。李懂走近了,在机场明晃晃的灯光下笑盈盈的。李懂笑起来的样子一直没变过,一样的干净明朗,好似这些年的岁月从未在他脸上沾染上什么阴影。这总让顾顺想起年少的时候,不是硝烟弥散的灰蒙蒙的天空,是他俩那些时候的好日子,李懂靠在军舰的护栏上,迎着黄昏的海风冲着自己笑,军帽的飘带也随之轻轻飞扬。
那是顾顺第一次觉得海风的味道可能是甜的。
“我今天包了饺子,”顾顺自然而然地伸手给李懂接过了行李箱,“我发现吧,你不看着我,我厨艺就嗖嗖地长进,你在一边看着老影响我发挥。”
顾顺还像从前一般平时说话没正形,几年下来李懂反倒觉得这个中年男人越发可爱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进机场下的地铁,李懂靠近顾顺,胳膊肘蹭着顾顺的。
李懂的小动作逃不出顾顺的眼睛,他看得出来李懂回家这一趟心情还算不错,并且离开几天里很想自己,和他一样。
李懂主动亲密的时候不多,遑论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顾顺其实很享受看穿他那些亲昵又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
这时候地铁正巧抵达下一站,原本还算空旷的车厢现在看着都有些熙熙攘攘地意味。
李懂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些许和顾顺的距离。
尽管过了十几年,李懂曾在战场上迅速成长,但或是性格使然,终究做不到像顾顺那般万事都能从容洒脱。
两个男人亲密的关系禁不住陌生目光的公开炙烤,前些年家中长辈是如何指着他条条列罪的样子他忘不了,亲人的苛责尚留几分情面,他更怕四面八方可能的嫌恶。
从边上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把他拉回来,李懂稍微挣了一下,没挣动。
“别怕。”顾顺牢牢地牵着李懂的手,不像指令,胜过安抚,在大庭广众下,回荡在李懂的胸腔,像一句誓言。
李懂不免地想起伊维亚那次在城中那个短暂停留的制高点,铺天盖地的子弹打在他附近,他下意思地瑟缩,一边唾弃自己的软弱,一边止不住地发抖。
自我厌弃的漩涡之中,拉他出来的是顾顺。
“别动。”不带感情的指令反而像一株救命稻草,他从漩涡中挣扎地冒出头来呼吸,深出一口气,主狙的枪杆架在他的肩膀上,他一动不动。
很久以后李懂想起那次配合,总感慨命运的神奇。
他彼时是主狙的支点,此时是顾顺的后盾。
至于到底是如何变成这种情况他自己也无从说起,他只是深刻地记得那场战事之后顾顺改变了自己,好的那种。而扭转自己人生轨迹的人总是显得特别且唯一。
顾顺显然不是第一眼就可以讨李懂私心喜欢的类型。李懂向来待人有礼,到了顾顺这里语气就硬邦邦地像块岩石。当兵的谁还没个气性,李懂就是看不惯顾顺狂傲的样子。
然而在战场上呵斥着他捡起枪的人是顾顺,鼓励他参加狙击手训练的人是顾顺,教他直面压力的人是顾顺,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人还是顾顺。
顾顺挑剔过他的心理素质,却在每一次人物分毫不保留地信任这位搭档。
他不是循循善诱的导师,但是他就是有本事让李懂卯着一股劲埋头干,不让他抓住任何嘲笑自己的机会。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一路成长的轨道上哪里都有顾顺的声音,声声如雷。
子弹打中挟持佟莉的人之后他带着狂喜和兴奋去找顾顺的眼睛,宛如小学生献宝一样纯粹的期待让顾顺觉得眼晕,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伤口造成的呼吸困难,那一刻他甚至觉得疼痛减半。
过年这阵子寄养在宠物店的宠物比平时多了不少,李懂在楼下挨个叫着名字、喂过粮之后才听见顾顺在楼上招呼他吃饺子。
这次顾顺郑重交代李懂不要在他下厨时围观,自己在楼上捣鼓了半天。李懂耐心地在楼下撸猫撸狗,他倒要看看顾顺下个饺子能下出什么花儿来。
结果顾顺真给他整了一盘饺子花。
顾顺在饺子的味道形状上实在没辙。他自己尝过,味道还成,但是饺子怎么捏都捏不好看,从奇形怪状到看得过去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只能把功夫花在摆盘上,在盘子中间挤了硬币大小的辣酱,周围整整齐齐码了一圈儿饺子。
李懂被他的“诚意之作”逗笑了。
“这拌酱都是我自己调的,味道好得绝无仅有!顾顺出品,必属精品!”顾顺给他递了双筷子,眼巴巴地盼着他下筷。
李懂大口吃了一个,馅都是自己喜欢的料,酱料也是按照自己以前从家里带过来的辣酱调制的,味道还勉强接近。李懂都能想象顾顺一边上网查菜谱一边用手指蘸着失败品皱眉头的样子。
“今天表现那么好啊?”李懂挑眉,“前两天不是又出去喝酒胡混了吧?”顾顺摸猫抱狗的时候偶尔会被咬到或者蹭伤,皮肉上总是带点外伤。医生嘱咐外伤忌酒,这几年李懂就老盯着顾顺馋虫,过年回家也天天一通电话凶巴巴地警告他。
“什么表现好不好的,我多大人了当我小孩儿啊?再说能陪我喝酒的朋友大过年的都回家窝着呢,谁陪我喝酒啊,我孤家寡人的还老被人不信任。”顾顺上了年纪开始怕孤独了,有时话也特别多,絮絮叨叨的,特别容易委屈。
平时偶尔和从前同期的战友一块儿钓鱼登山打球,偷摸喝几杯酒。这个城市住着不少和他们同期的战友,这点大概也是当初他们选择在这里定居的原因之一。有时留着其中一个人和雇员看店的时候,另一个人就有闲暇的一整天。
顾顺喜欢热闹,喜欢三五成群的集体活动;李懂更乐于独处,要么背着单反扫街,要么一个人看电影逛博物馆。
曾经有共同的朋友调侃过他俩画风如此不同到底怎么谈的恋爱。顾顺高深莫测地抛出一句“和而不同。”
亲密且留白,不留空间的关系让人窒息,不宜过上一辈子。
而他和李懂除了彼此不作他选。
李懂对这只委屈的大狗尤其有顺毛的经验。他夹起一只饺子送到顾顺碗里边道:&我没怀疑你,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顾顺咬了口饺子,半信半疑地看他。李懂观察着他神情,暗自憋笑。
“你今天这顿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还以为你有求于我呢。是我小人之心了,对不起。”李懂的表情特别诚恳,顾顺绷着的脸总算缓和了点表情。眼尖的李懂瞥见顾顺嘴角悄摸地挂上一抹笑,心道他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哄。
“我说真的。我以后再也不盯着你发挥了,我们顾大厨自由发挥。”李懂再接再励,“今天的碗也归我洗!”
顾顺最不喜欢洗碗,听到这句总算彻底被驯服,伸着指头指着李懂得意地一晃一晃的,“这可是你说的啊,今天这次我大人大量原谅你,再没下次了啊!”
李懂在厨房忙完径直进卧室取了衣服打算洗澡。卧室没人,顾顺应该在楼下逗狗。
浴室很小,就是在洗手间的一角用瓷砖围起低矮的门槛,再搭上浴帘的一处小空间。一个人洗澡的话倒是正好,两个人就显得束手束脚,偏偏顾顺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做爱。
李懂还没冲一会儿水,果然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拉开的声音。
顾顺悉悉索索地在浴帘外脱衣服,他乱丢衣服的毛病老改不好,李懂跟他为此冷战几次,虽然还是随意扔着,但总算学会把衣服堆在一处。
李懂听到洗漱台的抽屉被拉开的声音——里头润滑剂还剩半瓶,接着浴帘被拉开,李懂自觉地给他腾了点地方。
李懂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确实心情不错,几年下来父母的态度总算松动了,今年回家的时候他们问自己,两个男人结不了婚,你怎么保证你们俩能一直相处下去呢。他并没有有结了婚的人也难保长久这一套来反驳父母,他的顾顺就足以成为让父母安心的理由。
他知道现在的时机尚不适合他一股脑儿说顾顺如何好——尽管他确实想这么做。等到合适的那一天,他会告诉他俩不在乎那一纸契约,不管是在炮火连天的战场还是柴米油盐的厨房,顾顺都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他们可以一起生死,也能一起生活。
没有法律的规束,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与日日夜夜的感情都让两人坚信,他们彼此相爱,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也只有死亡可以将他们分开。
尽管这些话从未说出口,但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因此今年回家这趟,李懂总算卸下了这十几年来压在心中的大石。
李懂的身体迎合着顾顺,他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嘴角噙上了笑。
顾顺又笑着上去亲他嘴角,“太好了。”如果不是这当口箭在弦上,不是煽情的恰当时机,顾顺简直想埋在他肩上咽几次眼泪。走到双亲答允这一步,实在是太来之不易。
李懂挂在顾顺身上,抬头看着浴霸暖黄色的光晃出了残影,恍惚间他想起了六月里沙漠的夕阳,在二月的冬日里,身前的人似乎拥有太阳的温度。
顾顺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他似乎还陷在回忆里。除了独处的娱乐时间,他们还会在春节的时候一起出去旅游,高山大海、沙漠草原,从前他们是保卫这片河山的军人,如今是被后继而来的战士保护着的人。
他记得自己和顾顺骑着骆驼去观望沙漠落日的那次,他们在夕阳下光着脚踩着沙,摆着各种姿势让同行的驴友给他们合影。
广袤天地下他们显得如此渺小,奇妙的是渺小的李懂那一瞬间似乎能看到他和顾顺的地老天荒。
“我们今年去哪儿玩儿啊,我觉得草原挺好的,我想试试策马奔腾的感觉。”顾顺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向身边的李懂提议。
“顾顺,”
李懂眼神清明而认真地看向顾顺,电视放映的光倒在他笑意闪烁的眸中,
“我爱你。”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当你跟我说‘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很般配。”
“那你是什么时候爱哥爱得无法自拔的啊?”
我们的脚下是沙漠,背后是夕阳,背光跳跃的那一瞬,想与你地久天长。
*写的时候太真情实感了,好几次很想哭,所以整体有点煽情了,见谅了qaq
&&&&&&& 止于一个广袤黄沙和星空的吻和从来的欲说还休。他们存在于各自生活的蛛丝马迹。
&&&&&& 站在早高峰的公交车里听陈洁仪的心动,再次想起这篇文。生活一直走下去,你就在那里。
《红海行动》顾顺x李懂be 不适绕行&+++李懂18岁从军。22岁登上临沂号,成为蛟龙队的一员。24岁那年在一次追击海盗的任务中,他的狙击手罗星被海盗一枪打断脊柱神经,高位截瘫。恰逢伊维亚共和国国内形势紧张,有中国公民被绑架。顾顺临危受命,成为蛟龙队的新任狙击手,与李懂搭档。撤侨任务结束后,队长杨锐和顾顺分别写了推荐书,推荐他去参加主狙击手训练营。25岁那年春节,李懂离舰回国受训。中途改道去医院探望罗星,得知罗星已递交了退役申请,程序已经走完,下个月会有人来接他回国。同年三月,顾顺前往委内瑞拉特种兵学校受训。这一年他们少有联系。李懂只偶尔从教官的嘴巴里和杨锐的电话里捕捉到一点与顾顺有关的只言片语。对方说的不多,李懂也从不多问。26岁那年李懂归队。舰上从二队调来一个新的观察员给他。那小孩李懂以前见过,同他一般高,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不训练的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懂哥”“懂哥”叫他。从没人这么叫过他,李懂听不习惯,私底下嘱咐他:“以后叫我李懂就行。”小孩笑嘻嘻地答应了,一扭脸还是懂哥长来懂哥短。他听着别扭,时间长也就习惯了。李懂27岁那年佟莉退役了。晚上李懂听到徐宏和佟莉聊天,问她以后什么打算。佟莉说:“先去石头老家一趟,看看他。”她说:“然后再回家。”她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着急让我回家看看。”她笑嘻嘻的:“没准明年我就要结婚了。”她说:“到时候哥几个都得来啊,给我壮壮声势。”徐宏说:“那必须的。”队里的人走了又来了,日子该咋过还是得咋过。又过了几年,徐宏退役,回家跟小惠结婚去了。杨锐调到别的舰上去做了舰长。30岁的李懂成了从前蛟龙一队的杨锐。新来的狙击手和观察员磨合不好,急的李懂又摔帽子又踹屁股,愁的几宿几宿睡不着觉。同年春节李懂休假探亲。回国去参加罗星的婚礼。这些年罗星复建的不错,右臂已经恢复了部分知觉。新娘是罗星的高中同学,听说他们高中时有过一段,后来各自分开,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李懂被罗星喊来做伴郎,接亲的时候奔在最前头,徒手就拆了新娘家的门。新娘家疾呼:“罗星!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帮手!”李懂笑了一下,小声说:“都是星哥从前教我的。”敬酒的时候才发现顾顺也在。他们许多年不见了,一举酒杯,才发觉并没什么话题可说。李懂那天高兴,喝多了酒。晚上一群人去闹罗星和新娘了。顾顺陪着李懂在楼道里醒酒。像是怕他摔了,顾顺一只手揽着李懂的后颈,一手噼里啪啦地按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打火机。李懂和他并肩了半天,忽然发声:“罗星结婚了,我特别高兴。”顾顺点点头:“我知道。”顾顺知道什么?知道多少?为什么知道?李懂不问,顾顺也不说。他俩在楼道里站了半宿,看着打火机的火苗明了又灭,第二天一睁眼,还是要各奔东西。李懂32岁那年,不光蛟龙一队的小孩儿们喊他“懂哥”了,整个临沂号一半的小孩都跟着喊他懂哥。有一天徐宏给他打电话,亲亲热热的喊他:“懂啊。”李懂拿着电话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徐宏在喊谁。他忽然就变成一个老兵了。可明明18岁才刚过去不久。又过了几个月,佟莉从老家寄来了喜糖和她的结婚照。佟莉结婚了,却没喊李懂他们去给她壮壮声势。照片里的新郎戴着金丝眼镜,十足的斯文。佟莉胖了一点,白了许多,俩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李懂剥了颗糖塞到嘴里,才发觉这是从前张天德最喜欢吃的那个口味。34岁那年,李懂母亲被查出晚期肠癌,医生下了三道病危通知。他正在北非的沙漠里执行任务,赶不回去。那时候他们小队已经在沙漠里跋涉了七天,追击一队绑架了中国商人的危险分子。第七天晚上飞机空投了另一支小队来支援他们。领队的正好是顾顺。他俩已经很久没在战场上见过面了。夜里幕天席地,队员们都睡了,李懂和顾顺值班,俩人凑到一块聊天。李懂说:“你们队那个狙击手,听说很拽啊。”顾顺得意:“你也不看看他们是谁带出来的兵?”他说完了,又问:“听说你现在脾气很大啊?”李懂说:“嗯,都是逼出来的。”顾顺说:“那咱俩搭档那会儿,也没见你对我指着鼻子骂娘啊。”李懂笑了一下说:“你跟他们又不一样。”他们行军到第九天时终于追上了那队绑匪。敌人火力很猛,一上来,就端掉了李懂插在山头上的狙击点。一个狙击手压不住敌人成排的迫击炮。顾顺跳上了一台装甲车,冒着枪林弹雨开到李懂身边朝他喊:“李懂,跟我走。”装甲车一路开往制高点。他们彼此默契,轻车熟路。李懂弓身观察,顾顺的枪口贴着他的耳朵探了出来。远处黄沙烈日,炮火轰鸣。仿佛多年前伊维亚的那一场苦战。顾顺声音平静:“找到对方狙击手了嘛?”李懂说:“嗯。”他说:“两点钟方向,教堂顶楼的鸽房里。”这场追击战战况惨烈。李懂和顾顺的小队折损过半。幸而被绑架的中国商人平安无事。通讯兵联系了军舰,不多时便传来消息,说他们所在国家的军方会派来两台医用直升机带走伤员。至于剩下的人,只能等着官方车队第二天的接应。晚上又轮到了李懂和顾顺值班。他俩靠在一块巨石后,身下流沙滚滚,头顶繁星满天。顾顺忽然开口喊他:“懂啊。”李懂一怔,半天才明白顾顺是在喊自己。便又听顾顺说道:“你这肩膀多少年没抗过我的枪了,今天我还真怕你又紧张的乱动。”李懂说:“那我动了吗?”顾顺说:“表现的不错,没动。”他看了眼李懂,又抢白道:“我知道你不是表现给我看的,可我看到了。”李懂被他逗乐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个德行。”顾顺伸手揽着李懂的后颈来回摩挲:“哥就是这样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后来他们接吻了,在流沙中滚做一团。李懂躺在沙漠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想起脚下的沙丘是天方夜谭的故乡。这地方太荒凉了,人们夜里无趣,便会数着星星讲故事。故事里沙漠中开出彩色的花,绵羊嘴里唱出动听的歌,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遥远的夜空中守护着他。这个夜晚他仿佛也变成了故事里的人。他的战友都还活着,他的母亲没有病死。没人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懂哥的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最快乐的时光。罗星,庄羽,张天德,陆琛,佟莉,徐宏,杨锐,还有李懂。李懂抱着顾顺,忽然发觉了。原来他这辈子最快乐的那段时光,与顾顺,毫无关系。从撒哈拉回去后,李懂便写了退役申请。他回家那天,队里的小孩们来送他,就好像从前他送走所有战友一样。李懂转业回了湖南,在公安局上班。没有案子的时候,朝九晚五,看报喝茶。他父亲有一点老年痴呆了,常常认不出李懂是谁。晚上李懂偶尔起夜,经常看到父亲坐在母亲的遗像前发呆。36岁的时候李懂认识了一个女孩。在他们家附近的中学里教语文。女孩不算很漂亮,下巴尖尖的,一笑的时候,露出两个虎牙。他俩结婚的时候罗星带着妻子和儿子来参加婚礼。婚礼前夜,众人在一起闲聊。罗星的妻子指着李懂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小子是怎么把我家的防盗门卸了的。”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罗星的儿子争争窝在李懂怀里睡的正香,被大人的笑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喊了声“爸爸”。罗星想起了顾顺,便又嘟囔了一句:“顾顺退了吗?”李懂说:“没呢吧,他八成进衔了。”罗星问:“那他结婚了吗?”李懂说:“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说:“没吧。”罗星说:“他都多大了,快40了吧?”李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罗星说:“我和他还有一场比赛要打,这辈子我打不了了,还想说看看我儿子和他儿子谁更厉害。”李懂抱着争争没有吭声。罗星说:“他现在连婚都没结,别等我儿子都退役了,他儿子才出生,这还怎么比?”李懂37岁那年和妻子有了第一个孩子。他周末陪妻子去医院里做产检。B超上晃动的光波下隐藏着一颗孱弱的跳动着的心脏。妻子握着李懂的手说:“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李懂说:“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妻子嘟囔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会让他去当兵的。”妻子知道,李懂从军多年,落了一身伤病。他右耳听力很弱,左腿被汽车碾断过,骨头里打了无数钢板和钢钉。他平时话少,也不会抱怨病痛。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回来后妻子都要拿着他的体检报告掉几滴眼泪。李懂从不多问,也不安慰。人间的事不外乎是这样,生老病死,酸甜苦辣。女儿出生后李懂给老战友们打了个电话。徐宏高兴的不得了,直嚷嚷着要把李懂女儿抢过来当儿媳妇。杨锐也很高兴,在电话那头老气横秋:“我们懂也当爹了啊。”李懂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握着电话傻乐。临末了,杨锐问他:“跟罗星佟莉他们说了吗?”李懂说:“嗯,说过了。”他说:“就是还没跟顾顺说,他人在舰上,不好打电话。”杨锐像是想起来了:“他带队去南美执行任务去了。“李懂说:“他什么时候退啊?”杨锐说:“不知道,那小子的脾气真怪,要说也是快40的人了,一门心思往一线上跑。”他叹了口气:“以前我劝他赶紧成个家,他也不听,现在这样子,算什么?”李懂挂了电话。女儿在婴儿床上哇哇的哭。妻子在屋里喊他:“李懂,拿块尿布进来。”他哎了一声,去卫生间拿了块尿布湿,大步进了卧室。第二年冬天的时候顾顺回家探亲,绕道湖南,来探望李懂。李懂的妻子被吓了一跳,连忙出门买菜,准备晚上招待丈夫的战友。顾顺拦着她说:“弟妹别忙了,我晚上的飞机回东北。”妻子有些犹豫,李懂开口了:“你就别忙了,我和顾顺出去走走。”那天晚上长沙下了场暴雪,据说是百年一遇的寒冬。李懂和顾顺在深雪里往车站跋涉。顾顺说:“还没见到你闺女呢,这就要走了。”李懂说:“以后机会多的是。”他说:“等你回来了,我带着闺女去东北找你打雪仗。”顾顺一听就乐了,伸手揽着李懂的后颈,把人朝自己怀里带了带:“那就一言为定了。”李懂说:“嗯,一言为定。”他们说完了话,顾顺却也没有撒手。他的手卡在李懂外套衣领下面,来回摩挲了一阵。岑岑雪珠落在他们肩头,不一会儿便湿了一片。一台出租车缓缓泊在他们身边。顾顺打开车门,刚要钻进去,却又回头喊他:“懂啊。”李懂说:“嗯?”顾顺看着他的脸,笑了笑:“没什么。”他不愿说,李懂也从来不会多问。他自年轻时便是这样的人,隐忍,知分寸,懂得避嫌和体贴。他知道若是顾顺想说,便肯定会让他知道。既然顾顺不说,那便是些不愿他知道的事情罢了。既是不愿他知道,他若追问,便没意思了。李懂40岁那年,父亲病逝。他办完了丧事,带人赶往云南办案。白天在西双版纳的山林里和毒///贩发生了一场枪战,跟在他身后的年轻警察被流弹吓的有点懵了。李懂着急,一扬手把他拽到身后,大声朝他喊:“躲好了。”那天他受了点轻伤,在电话里没敢跟妻子说。女儿抱着电话爸爸长爸爸短的喊他,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李懂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快了快了,爸爸马上就回去了。”他这几年与顾顺的联系越来越少了。早几年还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时间长了,寒暄过后,两人便都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了。他们共事的时间不长,过去的谈资有限。从前的事说完了,彼此各自的人生都没有对方参与,更是无从谈起。这样打了几个电话后,他们便极有默契的再不联系了。他与徐宏的电话往来最多。原因无他,只因为徐宏心心念念着他们家的儿媳妇,逢了暑假有空,还会带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来长沙找李懂一家玩。佟莉跟老公移民到了国外,他们黑白颠倒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只隔三差五的寄一些土产和保健品回来。李懂跟佟莉视频,抱怨她买那么多保健品做什么,又不是老头老太太。佟莉说:“你还以为自己年轻啊?也不看看你头发白了多少?奔五的人了,平时要注意着点保养了。”这话由佟莉说出来还有些稀奇。李懂至今记得,当年在临沂舰上的时候,佟莉是最不怕死不怕伤的。他年前带着女儿去罗星家拜年。罗星把他叫到书房,一脸严肃:“你知道顾顺的事了吗?”李懂问:“顾顺出什么事了?”罗星说:“人没了。”李懂一怔:“怎么会?”罗星说:“我听杨锐说的,一颗炸弹飞过来,车毁人亡。”李懂不吭声了。罗星叹了口气:“我和他争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李懂点点头“嗯”了一声。罗星说:“这小子虽然混蛋了点,但是说真的,我真羡慕他。”李懂问:“羡慕他什么?”罗星说:“羡慕他什么?”他笑了一声:“羡慕他枪法好,羡慕他长得帅,羡慕他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羡慕他死在了战场上。”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羡慕他是个英雄。”李懂48岁那年,佟莉回国,张罗着他们几个人聚一聚。李懂下了班去机场接陆琛,载着人赶到酒店的时候,徐宏杨锐佟莉和罗星都已经到了。他们五个多年没这么聚过了。三两杯酒下肚,倒是杨锐第一个没挺住,绷不住哭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他在哭什么,也没人多说话。等杨锐哭完了,众人举起酒杯。佟莉说:“敬老战友一杯酒。”徐宏说:“敬在场和不在场的老战友。”杨锐说:“干!”众人说:“干!”喝完酒已经到了后半夜了。李懂打车回家。电梯升到9楼,门开了,正对着的那一户门板后传来隐约的电视声。李懂知道,那是妻子在开着电视等他回家。他站着不动,等电梯门缓缓关上,又按了一下顶楼按钮。电梯载着他攀上顶楼。时值夏夜,顶楼上夜风阵阵。天边零星的点缀着几粒星星。李懂靠着墙坐在天台上,仰头看着头顶星光。长沙的夜晚太荒凉了,没有星星的夜空,就像寸草不生的撒哈拉沙漠。他在这个时刻有些突兀地想起了顾顺。他想起了罗星说的那些话。他说他羡慕顾顺。羡慕他自由自在,死在了战场上。李懂又何尝不羡慕这样的顾顺呢?人活一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本是该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却被人间事束缚住了。他从不自由,便向往自由。但他又不信,顾顺对这人世间,当真没有一点牵挂。他想起那个与顾顺分别时的雪夜。顾顺回头喊他的样子。他想顾顺那句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想若是能重活一次,自己是否会追问到底?他想了很久,却又想起顾顺说的那句话:“哥就是这样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李懂明白的,即便重活一次,他的问题也不会有答案。李懂一个人在天台坐到破晓。才又搭电梯回了家。妻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听到响动,睡眼朦胧地坐起来同他打招呼:“怎么才回来?”李懂看了眼时间:“六点了,该叫女儿起床上学了。”妻子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下来,进了女儿的房间。不一会儿便听到女儿在屋里问:“爸爸回来了吗?”李懂说:“爸爸回来了。”女儿支棱着头发跑出来抱住他:“爸爸,我都想你了。”他们才分别一夜。李懂也抱住女儿,学她的口吻:“爸爸也想你了。”妻子忍俊不禁:“大清早的,爷俩肉麻什么呢?”她说着,从抽屉里找出感冒药递给李懂。李懂一怔:“干嘛?”妻子说:“我听你刚吸鼻子呢,一会把感冒药吃了,预防一下。”李懂点点头。妻子和女儿梳洗完了,一个背着书包一个拎着手袋准备出门。李懂今天休假,难得的把娘俩送到门口。妻子弯腰给女儿系红领巾,回头嘱咐他:“冰箱里有包子,你饿了自己热热。”女儿朝他摆摆手:“爸爸再见。”李懂说:“再见。”家里的大门砰地一声合住了。好像他的人生又翻过了一篇。掷地有声。落子无悔。人间的事不外乎都是这样。酸甜苦辣,生老病死。漫长的几十年,回头再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完】。
  为了找到李懂,顾顺花了一些力气。
  上次让他花这么大力气找的人,被他一枪爆头,干净利落,投胎路上不耽搁,如今整三岁——不过那帮畜生大概投不了人胎。
  那是在几年前的一次救援行动,他和他曾经的观察员窝在山崖的制高点,双方火力胶着,他被四十度的高温烧灼得几乎昏厥,从凌晨到午夜,潜伏十七个小时,有草蛇缠上了他的腿。
  任务结束,观察员提交退役申请——缠斗时那孩子的护目镜被击碎了,山中有瘴气,对面催泪弹和闪光弹炸了一路,出山又耽误许多时候,医生竭力挽救,抢回来0.1的视力——只是暂时。
  他最终在医院花园的最角落找到李懂,那人正在教穿着病号服的小孩怎么拿枪,小孩脸色惨白,没有头发,蓝紫色的血管盘旋在半透明的头皮之下,形状可怖。
  他一板一眼地举起仿Glock17的塑料枪,环顾周围,忽然转身,黑洞洞的枪口瞄准李懂的眉心。
  角落太安静,顾顺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呼吸。
  “啪!”小孩欣喜地蹦起来,“你死啦!”
  李懂恍惚一瞬,慢慢地点了下头,笑着应和:“是,明明真棒,我是坏人,我死了。”
  “小孩儿。”顾顺走过去,虎着脸蹲下身,“你知道上一个拿枪瞄准这个叔叔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李懂无奈看他一眼,“哎,你别……”
  “被哥哥我一枪打死了哦。”顾顺戴着露指手套,轻轻戳着小孩的眉心,“叔叔可不是坏人,拿枪瞄准叔叔的才是坏人,你看这里谁像坏人?”
  小孩郑重点头,表示明白,慢慢举起枪——顶上了顾顺的脑袋。
  顾顺:“……”
  李懂笑起来,平静温和,干净柔软。
  护士来找小孩,说要准备进化疗室,小孩害怕得扑到李懂怀里,哭着说:“我不去我不去,哥哥你快去打她,他们都是坏人。”
  李懂为难地和护士对视一眼,温声道:“你不是想当和解放军叔叔一样做勇敢的人吗?”
  小孩子有些迟疑,随即放声大哭。
  那一声哭嚎太有杀伤力,把在场的三人都吓坏了。顾顺蹲在那儿,低头看见地上散落了许多塑料枪的部件,下意识拾起来组装出了一把缩小版的95式突击步枪,笨拙地把玩具塞进小孩怀里。
  小孩不接,顾顺眨巴着眼抱着玩具枪,不知所措,他由衷敬佩一切能在小孩无理取闹的哭声中保持冷静的人——比如他妈和李懂。
  护士瞪着他那一串熟练的租枪动作,又被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人?!
  小孩在哭声的间隙中说:“我也想勇敢,可勇敢太疼了,勇敢怎么那么疼啊……”
  顾顺看到了小孩的妈妈,那女人悲愤又麻木的苍老神态莫名让他想起那位观察员的母亲——
  被调到蛟龙时,顾顺去政治部办手续,隔壁办公室走出一个人,身形略有佝偻,双手微微前伸,一个面相苍老的女人随在身边,神情麻木。
  顾顺屏住呼吸,控制心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顾哥?”那人偏过头,眼前有化不开的浓雾,他仔细听了一阵,露出得意的笑,“我认得你的呼吸声,咱俩都多少年了。”
  “是。”顾顺也笑,“多少年了。”
  “你怎么在这儿?”
  “来办手续。”
  那人的笑容瞬间垮塌,露出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你也……”
  “调到蛟龙了。”顾顺把调任文件塞到对方手上,“哥厉害不?”
  “操!”那人骂了一声,几乎把纸贴在了脸上,喃喃地说:“牛逼牛逼,哥你他妈牛逼大发了……”
  办公室里走出一个抱着一摞档案袋的女人,随口好心提醒:“哎,那个手续要抓紧,最近伤残军……”
  她马上停口,小心翼翼地觑着三人的表情,顿了片刻,又说:“您们不是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走吧,我带你们去办,别耽搁了返程火车。”
  “哥。”那人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
  顾顺“嗯”了一声,又轻又长,他想说“路上小心”,想说“一切顺利”,想说“有事联系”,还有很多想说的,最后只有一个“嗯”。
  那个年老的女人——可能是他的母亲,始终沉默,嘴唇紧抿,临走前,她忽然回过头深深看了顾顺一眼,绝望又恶毒。
  那位观察员细狭明亮的眼睛遗传自他的母亲,顾顺在这对熟悉的瞳孔中读出了无数无处安放的仇恨和质问——为什么受伤的是他?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你?为什么你没有救他?为什么你可以站在这里?为什么他要这么痛苦?为什么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教官教给他们的第一课——没有原因,只有命令。
  他和李懂被组成搭档,没有原因,只有命令,硬往上凑,大概有零星的缘分。罗星认识顾顺和他的观察员,那位观察员因伤退役后,顾顺消沉过一段时间,和新来的观察员磨合不够,训练成绩倒数,像个笑话。
  罗星碰巧也在靶场,过去好心安慰,十分不得要领,把顾顺逼急了,梗着脖子骂:“滚你妈的一堆屁话,有本事把你的观察员让给我。”
  罗星踹他一脚:“你丫还敢把主意打老子头上。”
  “那别废话,比枪。”
  “改天,我今儿和李懂约了训练。”
  “滚。”
  罗星滚了,三个月后调令过来,顾顺在靶场得到消息,抓起枪朝对面连放,砰砰砰砰,齐齐绕在圆心周围。
  弹孔像一个问号,却没人能回答他和罗星,两人互相不服输了半辈子,怎么会是这样的收场。
  那母亲被护士匆忙喊来,不由分说地抱起孩子,不顾小孩的嘶声哭喊,决然地朝医院大楼走去。
  孩子还在大哭:“我不去我不去!”
  “不去?”女人语气绝望,“不去你想妈妈看着你死吗?!”
  哭声远了,护士向两人解释,小孩生下来就住在医院,花了很多钱,欠了许多债,没有起色,医生劝家长改为保守治疗,孩子遭的罪够多了。
  李懂说:“不甘心吧。”
  护士叹气:“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顾顺不吭声。
  角落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时,李懂问顾顺:“罗星怎么样了?”
  顾顺沉默片刻,“挺……”
  “顾顺,你呼吸频率变了。”李懂说,“你以前也这么骗你的观察员吗?”
  “你还是不甘心。”
  “是啊,我不甘心,罗星也不甘心。”李懂低头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他习惯记录下物体的运动轨迹,于是一直盯着,声音很轻,像怕惊扰到它,“又能怎么样呢。”
  回国后,杨锐终于坦白,关于罗星的伤情,关于脊柱神经和高位截瘫,关于因伤退役和终身残疾。蛟龙队终于有了假期,队员们心照不宣地订了同一处的车票,罗星正在家乡的医院复健,徐宏和他是老乡,家在当地,他妈妈换着花样炖汤,补得罗星差点上火。
  他们说起石头和庄羽,罗星说帮我献束花吧,等我能站起来去看他们。
  又说起顾顺,罗星说还是让你小子占了便宜,不许欺负李懂,等我站起来咱俩比一场。
  佟莉头发长了点,问罗星这附近哪儿有理发店。
  罗星说:“告诉你可以,你得给我穿次连衣裙,我从进队里就想见你穿回裙子。”
  佟莉毫不犹豫:“附近哪儿有买衣服的?”
  “别介了。”罗星赶紧找补,“现在占你便宜,等我能站起来了你不得追着我打。”
  所有人都在听他说话,听他说起许多“等他站起来”之后的事。领导找来全国最好的康复专家,专家态度乐观,告诉他们,罗星身体素质过硬,坚持复健锻炼,有能自己坐起身的希望。
  李懂连忙问:“能站起来吗?”
  专家好笑地看他:“把根砍了树能活吗?你朋友这种情况,最怕不知足。”
  罗星不知足,也不甘心,天天泡在复健室被医生和各种器械轮番折磨,蛟龙一队等在外面,面色阴沉,杀气腾腾,其他等候的家属以为遇到医闹,纷纷散到别处。
  海上突击队的训练经常被外界诟病,虐待、酷刑、反人类、有悖人道主义,但战场上只有刀枪相见,血肉纷飞,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你不死在自己人手上,就会死在敌人手上。
  罗星和他们所有人一样,一路厮杀,万里挑一,有死在训练场或战场的觉悟,唯独没有预想过这种场景。
  现在罗星躺在复健治疗室,咬着牙发出再也忍不住的惨叫,佟莉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杨锐抱头蹲在地上,徐宏和陆琛沉默相对,顾顺是外人,游离在他们周围,回头去看,李懂不见了。
  夜色沉下来,杨锐打来电话,问两人去了哪儿,医院门口集合回宾馆,明天统一归队报道。
  有些人就是这样,到哪儿都有操不完的老妈子心。顾顺的上一任队长对他从管教到放弃,最后唯一的要求只剩下别惹出要摘军衔的祸,他不太习惯杨锐这样的关怀,也摸不准这人平时的脾气,担心李懂私自离开被骂,就回答:“哦,我拉着李懂来买吃的了,马上就回去。”
  一直低头沉默的人抬眼看他,用口型说:“呼吸节奏。”
  顾顺推了他一把,大声说:“队长,李懂哭鼻子呢,我哄不住,你来吧。”
  杨锐居然真的信了,忙问道:“你们现在在医院吗?”
  李懂朝他伸出手,接过手机后,语气平静:“队长。”
  “罗星的复健情况……”
  “我知道。”李懂说,“我正在和顾顺讨论,我们一致认为回去后要加强配合训练和我的抗压能力,具体的训练计划我回去后发给你。”
  “哦,好,没问题。”杨锐对事态发展十分满意,“你和顾顺多磨合,你在,罗星就在,咱们队还没散。”
  挂了电话,顾顺对自己莫名其妙要被加训的事不发表评价,只是问:“你已经熟悉我的呼吸心跳了?”
  李懂点头,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一只手摁住顾顺的衬衣口袋,不紧不慢地分析:“你的呼吸比我和罗星都要缓,我正在慢慢调整,至于心跳,罗星的也要比你快一些。”
  夜色涨上来,顾顺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一汪昏暗的光沉在眼底。
  李懂皱起眉:“不要憋气,我本来的心跳频率和你差不多,你不用刻意加快速度,咱们两个需要的是配合,我不需要你照顾。”
  顾顺轻笑:“那你还会躲吗?”
  李懂心沉了一下,回想起几次战场上自己的怯懦和闪避,枪炮声在他脑子里揉搅,带着罗星中弹时的血腥气,还有石头和庄羽的尸体,死不瞑目,就那样静默地注视着他,都在问他——
  “那你还会躲吗?”
  你躲得掉吗?你躲不掉。
  “不会了。”他说,“再也不会了。”
  队里制定了专门的加训计划,顾顺和李懂的默契程度与日俱增——各个方面的。
  从训练场下来去食堂,两人几乎是爬着进去的,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讲,全凭眼神示意饭菜选择,其他人都快吃完了,围成一圈等着他们。
  李懂点了下头,习以为常地走过去,顾顺犹豫片刻,跟上前坐到李懂和佟莉的中间。
  “这次训练成绩不错。”杨锐重点表扬,“牵制火力的配合打得很漂亮,咱家小懂子今儿那一枪爆头把对面都看傻了。”
  徐宏幸灾乐祸:“顾顺,不发表一下阵亡感言?你也有栽的时候。”
  佟莉负责帮两人压制火力打掩护,离得“案发现场”最近,添油加醋地描述:“顾顺那哪儿是阵亡,人家是舍小为大,主动献身。”
  除了和李懂的特别加训外,“阵亡”的人还有惩罚加训,顾顺今天挨了这两波,握着筷子趴在饭桌上就睡着了,李懂推他一把,他偏过头“哎”了一声,手指碰了下嘴唇,又倒头下去。
  佟莉问:“这什么意思,让你喂他?”
  李懂从顾顺的兜里摸出口香糖,劲凉薄荷味,剥开塞到那人嘴里,想了想,又塞进去一条。
  顾顺睁眼了,有气无力道:“要不那什么吧。”
  “那什么?”徐宏伸出手摸他脑袋,“这别累出毛病了。”
  李懂却说:“不行,下午你还得陪我练测距。”
  顾顺大声叹气,却又没再多说。
  过了会儿,李懂忽然开口:“你觉得当时如果那样怎么样?”
  “嗯?”顾顺挑眉,“那样?”
  “嗯,就这样。”李懂用筷子在桌子上划了条莫名其妙的曲线,“然后这样。”
  “不如这样。”顾顺拿手指也划了几条线,“然后我这样,你这样”
  李懂摇头,“可这样,我没机会观察弹着点,下一次瞄准风险太大。”
  “没事,主要是那帮兔崽子太孙子了,往我一人身上压火,有本事都别上镜,让我靠你和他们玩盲狙,哥弄死他们。”
  “可以这样……”
  “嗯,就这样吧。”
  顾顺把口香糖吐了,两人继续吃饭。
  杨锐把眼睛瞪成了徐宏,“你俩他妈刚说什么呢?”
  李懂瞥他一眼:“总结失败经验。”
  佟莉抱着胳膊感叹:“我瞧着像谈恋爱。”
  下午在训练场,李懂画完最后一张区域速写图,扭头去看很久都没有声音的顾顺,发现那人盘腿坐在地上,头靠着障碍物,嘴巴微张,毫无形象,睡得七荤八素。
  平时两人训练,顾顺的嘴就停不下来,一会儿“哎呦懂儿,哥教你怎么缠枪带”,一会儿“懂啊,你怎么这么瘦”,打靶成绩好了他就追问“你什么给哥交学费”,不小心脱靶了他就感叹“哥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还有很多很多次,他说:“开枪,李懂,你能行。”
  今天的模拟演练,他们是劣势方,方位完全暴露,狙击组机动性差,对射击条件高,火力密集,顾顺全程被压着打,毫无出手的机会。
  最后关头,李懂突然叫住顾顺,问他,我能信你吗?
  顾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随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毫无掩蔽的制高点,上去必死无疑。
  “不如赌一把。”李懂说,“从他们的位置看,那个制高点必须站起来才能瞄准。”
  你躲得掉吗?你躲不掉,你不仅躲不掉,你还要主动送上前。
  李懂的后半句“我去吸引他们火力,你趁机解决狙击手”还没说出来,顾顺吐掉口香糖,拔腿朝那处制高点跑去。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上面的人装模作样倒下去,李懂从瞄准镜中注视着对方狙击手的身上染上彩弹,沮丧退场,慢慢放下顾顺留给自己的R93,手心干燥,呼吸平稳。
  “李懂。”顾顺有次问他,“如果注定要全军覆没,你愿意做第一个被牺牲的人,还是做最后一个被剩下的人?”
  李懂想他已经有了答案——他不怕做第一个被牺牲的人,他也能成为最后一个被剩下的人。
  顾顺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他回到那个热带雨林,制高点上碧空如洗,无风无雨,他的观察员——曾经的,正在汇报风向和弹着点,目光明亮,笑着说:“顾哥,对面山头有只兔子。”
  过了会儿他又说:“操,被蛇咬死了。”
  他一直说,一直说,说起许多他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事情,树上有两只乳白色的小鸟,空气中有水雾折射出的彩虹,野狼在风中咆哮,雨水洒落湖面,农夫扛着锄头赶牛,学生放学回家,情侣在路灯下接吻,厨房亮起灯火,小女孩吵着让妈妈扎头发……
  最后他问顾顺:“顾哥,你都看见了吗?”
  没有回答,顾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那些虚妄而破碎的碎片慢慢拼凑出另一张脸,一样的年轻稚嫩又认真倔强,他透过那双眼睛,终于看清了有关自己的故事结局。
  他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李懂坐在他身边,地上散落着许多不同型号的枪支零件,他快速地挑拣出来,分别组装好。
  顾顺在心中给他计时,半个月前他的速度慢了自己整整一支枪,现在只剩一个开保险和上的时差了。
  李懂显然一直留意着他的呼吸声,马上转过头看他,说你打呼噜的声音我录下来群发了。
  顾顺朝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怎么给你哥说话的,没大没小。”
  “今天……”李懂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跑出去?”
  顾顺早有所料,一本正经地和他分析:“我上来就被压着打,没时间观察周边环境,不如你熟悉地形和风向,你到最后用来隐蔽的那条山沟,我当时根本没发现,如果咱们两个必须牺牲一个,你留下能生还的几率更大。”
  过了几秒,他很挫败地叹气:“这局是哥大意了,下次咱们主场的时候我玩死那帮王八蛋。”
  李懂还是不说话。
  “哎,懂儿,哥再教你一课。”顾顺打了个哈欠,“和子弹一样躲不掉的,还有爱情。”
  “……”
  “瞪你哥干什么?”顾顺笑起来,“你从训练场下来就瞪着人家对面的狙击手,把人家脸都看红了。那姑娘我认识,以前是老赵的观察员,今年年初升的主狙,你要想……嘿,你懂的,哥给你俩牵线……”
  李懂打断他的话:“我是想要记住那张脸,下次对战先锁定她的位置。”
  顾顺愣了一下,“兔崽子,这么记仇啊?”
  “嗯。”李懂很严肃,“你脸还没洗干净。”
  今儿那姑娘手太黑,彩弹直直往顾顺脑门上打,虽然橡皮弹没有杀伤力,还是把那人额头上打出个小包,彩色粉末扑了一脸,现在头发上还一绺绿一绺粉。
  “行行行,孩子长大了,知道给他哥报仇了。”顾顺哈哈大笑,“哪儿呢,给我擦干净。”
  李懂不理他,站起身准备回宿舍。
  “哎我操,这就生气了?哥逗你呢!”顾顺赶紧伸手,“快拉我一把,腿麻起不来了。”
  顾顺的手就和所有常年训练持枪的人一样,宽厚,粗糙,干燥,老茧密布,右手掌心上有一道横跨手掌的伤疤,缝针的痕迹还在。
  那是他刚当侦察兵时候留下的,据说伤势凶险,医生断言就算不截肢,神经也会受影响,建议退伍转业,他竟然硬生生扛过去了。
  男人提起这件事情时很得意,称自己为“医学奇迹”,说有人天生就是要当狙击手的,比如你哥我,要转行老天爷都不答应。
  李懂稍稍用力,将人从地上提起来,这段时间他加了力量训练,握力和拉力与日俱增,肌肉也涨起来,搞得佟莉很有危机感,也开始疯狂举哑铃。
  顾顺顺势站起身,下意识攥紧手,前面拉着他的力量忽然扯回去,他“扑通”跌坐回去,尾椎骨都摔麻了,目瞪口呆地瞪着一声招呼不打就松开手的李懂,意识到最近的自己实在太好说话了点,这小子开始欠揍了。
  “抱、抱歉。”李懂难得露出了一丝属于普通少年般的羞赧,表情很无辜,“我手没劲儿了。”
  “……”顾顺默不作声,自己撑着地板爬起来,一把抢过李懂另一手上拎的包,气急败坏似的往前走了几步,猛然转回头,问道:“你脸红什么?”
  李懂屏住呼吸,“没有啊——”
  顾顺笑起来:“李懂,我也能听出你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轻描淡写地丢过来一句:“配合我的心跳,你现在跳得太快了。”
  过了几个月,李懂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今年过年可以回去过年的事。
  家里人很高兴,忙问他爱吃芹菜馅还是韭菜馅。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说起了相亲的事,三姑六婆家邻居同事的外甥女不知怎么会是,今年统一时间地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且都排着队想当军嫂。
  李懂叹气,说您们别给我张罗这个,耽误人家姑娘。
  “先认识认识有个交情也行嘛。”他大姨在那头不以为意,“你还能一辈子待在船上?”
  “那不是船……”
  “咱对门老黄家的儿子和你一样也去当兵,人家马上就退伍回来了。”大姨不由分说,展望美好,“你找个机会也退了吧,咱家又不缺那点钱,你爸天天提心吊胆,上次撤侨新闻出来……”
  “大姨,我通话时间到了。”
  “你进的监狱还是军队啊,这都……”
  “我还有训练,您给我爸说一声,我挺好的。”李懂语速飞快,“过年见啊大姨,新年好!”
  “咵嚓”挂了电话,李懂长长吐出一口气,十几分钟电话打的比他负重越野三公里还累,他无端想起自己还上学时邻桌小姑娘往桌子上写的话——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
  想着想着,他自顾自笑起来,拐过弯迎面遇见顾顺,嘴角的笑还挂着,正想打招呼,跟在后面的杨锐却偷偷使了个眼色。
  他惊惶起来,眼睁睁看着顾顺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通讯室。
  “最近看着顾顺点儿。”杨锐把李懂叫到远一点地方,“他情绪有什么异常,马上向我汇报。”
  “怎么回事?”
  “顾顺之前的观察员自杀了。”
  “怎么回事?”
  “听说是几年前行动受伤,眼睛瞎了,到底心里那道坎没过去吧,前几天跳楼了。”杨锐有点疑惑,“顾顺没和你提过?”
  李懂摇头。
  顾顺和他提过什么呢,他有讲不完的传说和神勇,遇到过无数势均力敌最终被他斩于枪下的对手,经历过无数山穷水尽最后又柳暗花明的险境,他不畏惧战场,不害怕牺牲,不迷茫未来,他就像每一颗他射出的子弹,义无反顾,无坚不摧。
  只有一次,行动里他被闪光弹短暂致盲,恢复视力时躺在医院,先看到的就是顾顺的脸,眼圈通红,双手发抖,紧张地问他:“能看清吗?”
  “你哭了?”李懂笑他,“顾顺,你发没发现你越来越怂了?”
  “放屁。”顾顺别开脸,“你他妈没闻见哥一身都催泪弹的味儿吗?!”
  那你怎么不赶紧去换衣服呢?当时的李懂在心里想。那你呼吸这么乱,心跳这么急,到底又是为什么?
  李懂找到顾顺,没花什么力气,他推开宿舍门,听见熟悉的呼吸和心跳声,于是就问:“我能开灯吗?
  顾顺“嗯”了声。
  灯亮了,两人一坐一站,在白炽灯光下对视。
  “想安慰哥?”顾顺摆手,“省了吧,我没事,就是有点生气。”
  “生气?”
  顾顺冷笑,“怎么,我还要为那种胆小鬼哭一鼻子?”
  又安静了一会儿,顾顺慢慢地说:“你知道那小孩儿为什么自杀吗。前几天他有个侄子来他家,大人们聊天问他想干什么,他小侄子说想当兵打坏蛋,他听完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卧室从阳台跳下去了。”
  PTSD有时比子弹还不讲道理。
  他的嘴角抿成条刻薄的线,“真他妈的……”
  李懂坐到他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家里要安排我相亲。”
  刚刚还满脸戾气的男人短暂的怔忡一瞬,有点慌张似的嘀咕:“你急什么?”
  “觉得我岁数到了。”
  “你少和我提岁数,我家怎么没催我。”
  “我看到过你家里给你寄女孩照片。”
  “操。”
  李懂笑起来,眼睛明亮,说:“我喜欢几天前那个披肩发留中分的。”
  顾顺斜眼觑着他:“喜欢留给你,那女孩学艺术的,是我爸同事二叔家干女儿的堂妹。”
  “……”
  “不是……”顾顺仰起头,露出一段线条脆弱的脖颈,盯着灯管上的几点黑斑,“懂儿,你能想象吗,咱们现在过着这种日子,再过几年,呼啦散了,再见面,各个拉着老婆,抱着孩子,包里还揣三片尿布,既得操心菜价又得担心油钱。”
  “我们讨论过谁能让佟莉心甘情愿穿婚纱留头发?”
  “结果是?”
  “结果是陆琛和庄羽被佟莉追着打了八百米,没石头拉着庄羽就准备跳海了。”
  顾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发现李懂没笑,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竟然有点慌——他莫名想到,如果李懂真的选择离开蛟龙,离开军队,选择平凡又平安的生活,自己该有怎样的立场。
  徐宏“咚咚”敲门,说李懂你怎么挂你家里电话,你大姨又把电话打回来了,赶紧去接。
  李懂哀嚎一声,“副队,你说我在训练。”
  “瞎说什么,一年能联系上几次,赶紧去接。”
  “我大姨催我放假相亲呢。”
  “那算个屁,我妈都替我上世纪佳缘了。少废话,队长正和你大姨聊着呢,小心他告你状。”
  李懂马上跳起来,生怕自己家里和杨锐乱说什么。
  “哎,李懂!”顾顺鬼使神差地把人叫住,“你……”
  李懂回头看他。
  “给我带瓶水回来。”顾顺干巴巴地说,“还有口香糖。”
  “哦。”
  过完年,李懂回来报到,吃胖了点,理了头发,牛仔裤和格子衬衣,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英姿勃发,佟莉打趣他:“这么滋润?谈恋爱了?”
  “没有啊。”李懂说,“人家看不上我。”
  顾顺路过,吹着口哨,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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