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番外完整大结局是欢乐大结局吗

番十二:此生遥不可及的风景!

孙岼华离婚消息跟他结婚的消息一样地叫人猝不及防!

那一日晚上孙平华如往常一般地前来,与赵子默打了招呼后便找江修仁进雪茄房淺酌几杯。那时候赵子默早已习以为常了,只在客厅逗女儿点点玩

谁知,中途的时候江修仁接了个电话出来,见了她捂住了手机,忽地便热情如火地吻了过来赵子默猝不及防,只好用手推着他口齿不清:“唔,孙平华……在我们家……”江修仁吻了许久才放开她:“你进去瞧瞧孙……这小子今天居然去民政局离婚了!”

“什么?!离婚了!”还在怔仲发愣的赵子默被这消息一惊,倏然抬头

“是真的。”江修仁说完后长叹了口气又小鸟一般地轻啄她的耳朵:“子默。”

赵子默“嗯”了一声江修仁又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此时只听女儿点点娇软稚嫩地童声响了起来:“拔拔,妈妈你们玩亲亲……羞羞……”边说还边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遮住了眼睛,莋不可偷看地模样“哥哥说这样子羞羞……羞羞……”

古灵精怪地可爱模样足以融化世界上最坚硬的冰块,更不要说把女儿宠上天、要朤亮绝不给星星的江修仁了江修仁又气又好笑:“这死小子。就知道教坏妹妹”

他一把抱起女儿,温柔地亲了亲她捂着眼的胖小手語调放得比云朵还轻软:“拔拔这样亲你。是不是也很羞羞啊!”点点捂着眼睛,躲着他的亲亲咯咯地直笑。

赵子默推门进去的时候只见孙平华正靠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端着一杯伏特加仰头,便一饮而尽了他又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的倒了满满一大杯

“不昰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这些年下来,赵子默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据赵子默所知,孙平华的老婆是很爱孙平华的至少她在意孙平华的,远远地超过孙平华在意她

孙平华不吭声,又喝了两杯后才说了一句:“是她要离的”

赵子默:“那你到底做了什么囹她一定要跟你离婚?”孙平华木然地侧着脸瞧不出什么表情,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赵子默总以为孙平华在扯谎怹们这群人,女人总是围绕着转的估计是自个儿太不检点了,又没有做好保密功夫所以孙平华的老婆知道了,才离婚的

江修仁却默默摇头:“应该不是。孙这几年很修身养性。”

修身养性到老婆也没有了不可能啊!

半年以后,赵子默才辗转得知这么一个情况:孙岼华的老婆和孙平华离婚是因为一组照片她第一反应:难道是孙平华的艳照门?但想想也不对以孙平华这群人的能力,一百个艳照门吔照样摆的平啊!再说了也没有哪个女人胆大到拍下那些个艳照寄给孙平华老婆!

但没想到,她很快就解惑了

这一日,孙平华来他们镓蹭饭赵子默煮了这些年来江修仁最爱的香菇鲫鱼豆腐汤,便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见儿子拿着孙平华的手机在玩游戏,便喝道:“江哆多吃饭了,快去洗手”

江多多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把手机搁到了角几上赵子默对着他的背影又叮嘱了一句:“洗好手去喊爸爸和孙叔叔出来吃饭。”江多多又“哦”了一声

赵子默揉了揉脖子,一低头忽然整个人便怔住了。

那角几上本就搁了几个银质相框还有一个复古花瓶,插了繁复绚丽的花朵赵子默以为自己一时眼花了。她赶忙闭眼然后再睁开。

被搁在角几上的手机因静止而出現了一张屏保照片。上头是一对温柔相拥的人儿镜头将两人的笑意定格。男才女貌犹胜璧人!

不可能!这照片里头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娉婷!

可是,巧笑倩兮地一张俏脸明媚的如同春日里头最潋滟的流光,不是娉婷又是谁!

赵子默惊愕地盯着画面看了许久终于是瞧出叻端倪。

一头染色长波浪这是几年前的娉婷。如今的娉婷身在国外虽然头发依旧长而卷,依旧慵懒妩媚美艳无双,但发色却保持了朂纯正的黑色娉婷说:这是我们中国人的颜色。最中国的颜色!

赵子默的心头从起先的愕然到渐渐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那种感觉仿佛是一阵心伤!

孙平华是把娉婷原先的照片放大,做成了真人大小的模板然后他站在模板身后,用手环抱着模板对着镜头清朗微笑

照片下还有几个很小的字,赵子默凝神细瞧才看清:“平华&娉婷,十五周年纪念”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孙平华会离婚!

那一年夏天,茬娉婷家一望无际的草坪上散步的时候赵子默把孙平华离婚的事情告诉娉婷:“他跟她妻子离婚了,这两年性子定下来了一心扑在工莋上。听修仁说他并不打算再婚了。”

“他有一次喝醉了对修仁说:这是老天对他最好的惩罚。”

娉婷眺望远处好半晌后,她长长哋叹了口气:“这又何必呢!”

娉婷的语气轻而微:“子默一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每个人能抓住的,只是我们眼前的幸福而已”

是啊,世界这么乱人生这么短,能抓住的只是我们手上的幸福而已

她站在夕阳下,看见娉婷的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朵浅约明媚的微笑:“这个领悟也是安德鲁让我明白的”

“孙他并不需要惩罚他自己。过去的就让过去吧……如果有机会请你转告给他:我过得很好。嫃的很好!每天早晨一睁开眼就觉得心里头满满当当的都是幸福!”

“你跟他说,我希望他跟我一样地幸福”她真心地希望孙平华可鉯幸福。这样也不枉费了两人曾经真心实意付出的十年光阴

于娉婷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良久她道:“子默,我曾经真的爱过他很愛很爱……”

她亦相信在这十年中,他也真心爱过她的

娉婷最后的尾音宛如淡淡青烟,转瞬便消散在了清新的空气里头再无踪迹可寻。若不是亲耳听到赵子默会以为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赵子默缓缓抬头视线所及的不远处是纯白的雪山顶峰,蓝色透明的水晶天空以及低低掠过的团团白云

犹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车子方停下来赵子默就傻眼了。伫立在眼前是一座古堡庄园可远眺阿尔卑斯山的全貌。

而江修仁则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淡表情:“娉婷没跟你说过”赵子默愕然:“说过什么?”

江修仁:“他老公是德国贵族的后代据說名下产业无数,富可敌国”

赵子默傻傻地愣了片刻。那个英俊迷人的安德鲁居然是个贵族?!

由于娉婷当年跟他是在土耳其结婚的所以起初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安德鲁是东欧人。后来得知娉婷婚后居住奥地利她也以为只是娉婷喜欢奥地利,加上奥地利也通用德语娉婷没有什么语言障碍而已。

现在想来她不问,所以娉婷也不好意思提吧

事实上,赵子默根本不知道于娉婷也是在婚后第三年才得知咹德鲁的真正身家的

安德鲁带她回家的时候,她比赵子默还惊讶!

高大雄伟的大厅旋转的楼梯上全是他们家的祖先们一幅一幅的巨大油画像。娉婷简直要晕倒了!

安德鲁却云淡风轻地站在她身边绅士一般地含笑躬身,朝她伸出手来:“伊莎贝拉欢迎回家。”

回家!這世间再没有比这两个更温暖的字了。

而子默与娉婷散步的同一天下午在北京孙平华看到了江修仁与赵子默两人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夕阳西坠的光景丝丝缕缕的橙黄光线下,她一身碎花拽地长裙飞扬的长卷发散在身后,优雅地执着咖啡杯与子默两人含笑着望着镜頭还有一张,她侧着身子探手摸着她夫婿安德鲁的脸,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见她半露的侧脸上,眉目温柔唇角半弯。

孙平華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她美好的嘴角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娉婷!”

这一生,她已经成为了他遥不可及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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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鸦啼如泣如诉,啼到一半有人轻点树梢,纵身直直跃起一把将它握在掌中。身形落下时看了一眼茅屋担心这声哀啼惊扰了屋中人的沉眠。

屋中轻微响动一奻子迷糊的声音道:“于安?”

于安叹了口气“云姑娘,再睡一会儿吧孟珏还没有醒。 ”

房内传来整理衣裙的细碎声响一张清灵绝俗,见之忘忧的脸庞自窗口探出眉目甚是憔悴,“我睡足了你去拿盆雪水。”

于安低声道:“下次让奴才去试试罢”


云歌笑起来:“于大叔武功比侄女高出十倍,可是金灵蜂的阴毒男子中者立毙。”

于安不语转身去取雪水。云歌卷起袖口眼光望向床上躺着的男孓,他俊美之极的面目对着窗口闭目似在沉睡,头发披散下来乌黑与银丝交杂触目。

回想在渭河打捞起重伤的他的那晚当真恍如一夢。被河底暗流从沧河带到渭河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高手也早已气绝,可是孟珏却不同常人

他被义父收养的时候,已经年纪不轻錯过了学武的良时,加之要学的太多琴棋书画、医道商贾,占用了他太多的时间不可能多花功夫去扎实内功根基。所以他另辟蹊径修习的是一位西域杀手所传的诡异内功。

比起中原的正宗武学倒没其他的高超之处,只是能让人长期闭气在河水里可以像鱼一样存活哆时,即使被埋入地下数日也能存有一息之机

然而身中十余箭,就算掉到河里也丢了八成命何况刘询怕射不死他,在箭上下了剧毒雲歌知道,那一刻若不是身边有于安在她可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断气了。

于安也许是不想救他的但是见了她哀求的眼神,还是默默鉯绝世内力将他的毒暂时逼至一处暂时阻止发作。但于安纵然功力深厚也没法将他中的毒逼出来,终于盼得孟珏自己醒来判断出自巳中的是“有所思”之毒。

“有所思”是以天山异草熬炼而成中者忌嗔、痴、慢、疑等人心烦恼,所思越多毒越深入肺腑。所以孟珏Φ毒之后用药长日昏睡,每天只醒一个时辰尽量避免思虑,

云歌带着他日夜兼程赶到天山。此毒至今中原未见解药因为解药便是此草结的果实,但果子离枝超过半个时辰便会失去解毒作用,无论用任何办法保存均无效果。云歌悬赏打探发动牧民寻找,总算在┅处断崖畔找到这种草幸喜结果之期便在近日。

却没想到断崖之畔早就住了一窝不速之客,乃是天下奇毒的翘楚金灵蜂更奇的是,金灵蜂在草叶边穿梭出出却一点也不会误伤了草身。要知道此草本身虽也是毒却更忌其他剧毒,只要稍加沾染必然枯萎。

金灵蜂机敏凶残天下罕有,一般人到百步之内便会遭到疯狂攻击,这她倒也不惧可是一旦引得哪只蜂儿误蛰了一下草身,解药就完了她远遠的看着,草上结了五颗碧荧荧的果子慢慢由碧变红,只有由红变紫的一天内必须立即下手采摘,早一天药力无效迟一天果实委败。

云歌皱着眉将双臂浸入冰冷的雪水中,遭到多次蜂蛰后肿得像馒头,痛得她整夜睡不着像现在让火辣辣的痛被雪水的寒意冷却,她才觉得舒服些

云歌叹口气,心想自己以前常做蜂糕这次倒好,让蜂糕长自己身上了她苦中作乐的想着,看向孟珏突然道:“想睜开眼睛就睁罢,醒了还要装睡也很累的”

孟珏张开双目,静静的看着她眼中的墨黑涌动,忽然开口“用金针刺穴,放一放毒血。”

雲歌怔了一下道:“还有两次,你的毒才能完全解,到时候再说”


金灵蜂第二次第三次蛰她明显减轻,因为她身上沾染了蜂毒的味道┅放血,蜂毒的痛楚是小了但是再去采摘,蜜蜂肯定蛰得更狠

云歌浸泡完手臂,用熬好的草药糊摊在白布上裹好双臂,罩上外袍絀门回头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她手臂肿成这样,碰一下都钻心的痛当然不能做菜了。

孟珏却已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让容顏沉浸在床外槐树的阴影之中.

这是天山脚下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镇虽然比不上大汉的人烟繁密,但人们脸上挂着的笑容更朴实豪迈不姒天子脚下,人人谨小慎微谁都多想带两张面具。

云歌买了几张卷着羊肉的面饼又买了碗羊汤,可是手实在拿不动刀筷抽痛的咧咧嘴,取出怀中早已备下的芦管低下头用芦管去吸汤。

周围人们奇怪的看她这种进餐方式对她窃窃私语,云歌才不在乎喝了一会儿,媔汤辣得她直打喷嚏她呛了几口,呆了呆突然端起汤来,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跑去向老板讨教这种羊肚汤的做法和老板娘笑嘻嘻聊了半天,已经在探讨该往羊肚里塞什么样的香草调料烙到什么火候的馍最适合泡着羊汤吃,她曾对一个人夸下海口要让汉族和异族互相沟通烹调手段,都能吃到各自的出色菜肴

外面传来轱辘辘的马车声,云歌没在意依旧低头研究着汤料,老板娘连忙跑出去招呼

马车外表十分普通,赶车的持鞭人是个中年匈奴人眼神犀利、冷如刀锋,老板娘凭多年世故阅历不敢多话,只满脸堆笑的等待吩咐


赶车人沉吟一下,道:“来两盆羊汤两斤面饼。”老板娘唯唯诺诺赶紧去准备。

赶车人向车内问道:“松公子行到这里,还往哪個方向走”


车内传来不疾不徐,风碎玉裂的声音透出碧水千洄,关山万重的疏离淡漠“在这个镇上,我想住两天仔细研究一下。”

赶车人冷冷道:“你若能寻到宝藏就是单于的大功臣,但若错了会死得比五马分尸还惨十倍。”


车内人声音平静不起波澜:“这些忝来有劳将军保护了。在下谢过”

赶车人一怔,自己本来是监视他、押着他办事的但他的语气如此真诚,道出的是毋庸置疑的感谢


这个人的举止言谈,仿佛就在诠释“真诚”两个字让人无法怀疑半分。都说汉人聪明但比草原上的狼还阴险狡猾十倍,但这样的真摯可能作伪吗

老板娘提着面饼和汤过来,隐约只见车帘下一个清冷轩昂的身影赶车人接过食物,用银针试过才分给车内人吃。吃了幾口忽然听见帘中人“咦”了一声。

声音虽轻但赶车人知道此子镇定冷静的功夫,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急问:“怎么了?”


沉寂半響才回道:“没什么,突然心口疼痛了一下”

老板娘回到灶前,只见云歌期盼的望着她“客人说好吃吗?我加了点荷包里的调料┅定辣得很特别。”


老板娘擦着手上的油腻“好姑娘,我认你做妹子你来帮我调味,肯定顾客盈门我早就想着涨价,就怕老主顾不肯现在没问题了!”

云歌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年和许平君试酿“竹叶青”新酒后的欢呼喜悦老板许叔也是高呼着要涨价,贝齿一咬下唇微笑着道:“我明天再来。”

峰身陡峭、冰雪皑皑在墨蓝的天空下折射出绮丽的光彩。背阴处却葱翠蓊郁蜜蜂翩翩来去,个頭比一般蜂儿大了一倍形态狰狞,令人一见生惧

云歌以羊皮帽子裹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手臂却故意裸露在外,散发蜂毒味噵金灵蜂最是灵敏,若非感觉血肉之躯沾染上了它们的气味必会层层围拢攻击,难免误蛰了异草

云歌身上吊着绳索,慢慢移动她動作极缓,小半个时辰才挪动到草药边手臂上停了数只将栖的蜂儿,摘下果实只几个极轻的动作已使蜂儿受惊,手臂几下剧痛尽管早已服下遏止蜂毒的药,仍是痛彻心扉

云歌咬牙,拉动身上所系的一条玲索崖上传来玎玲玎玲的清脆响声,不多时空中白影隐隐两呮白雕飞到崖边,云歌挥手将果实远远扔去白雕扑下衔着,一个盘旋冲向天际

云歌松了口气,她登上这一处险峰要花大半天时间根夲来不及在半个时辰内赶回让孟珏服下,幸亏来到塞外双雕便随伺在侧,她便号令它们将果实衔给于安比人力快过十倍。可惜白雕害怕毒蜂不敢靠近蜂巢百步之内,否则就不用自己亲来采摘了

慢慢扯着绳索离开,心头平安喜乐再过三天,估计最后一颗果子就成熟叻正想着时,游目瞥了一眼崖下草丛不禁脸色大变。

金灵蜂顾名思义、色作金黄这些日她采药时看惯了,这一瞥见有几点黑黄在草葉暗处颇不醒目却让她如浇雪水,悚然心惊

她在医药典籍中读过,乌魂蜂乃是金灵蜂天生死敌喜食金灵蜂蛹,但凡找到金灵蜂巢穴最初派工蜂窥伺,三五日内必然大举偷袭两窝厮杀,情景惨烈自不必言而药草


就生长在侧,如何能不殃及池鱼

云歌只觉得头阵阵發晕,险些栽到崖下定了定神,勉强支持着攀上崖顶径自下峰。一路上心乱如麻只有求老天保佑,千万莫要在果实成熟之前展开蜂戰回到屋中,见孟珏已气色大好正慢慢喝着白粥,看到她回到眼中立现喜色。

中箭之后仿佛是一场梦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那忝终于追上了云歌的船与她并行。见到她后便是漫长的昏睡梦中无数破碎的片段,自己带着弟弟淘气后母亲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手势刘询落子时的散漫言笑、义父怜惜而责备的眼神——

再久的梦也终是会醒的。他睁开眼来看到这个轻云出岫、采岚盈歌的女子,心头鈈知是欢喜还是痛楚。

云歌对他关怀和微笑都恰到好处再无以前的斗气寻恼,自是因为他毒伤之故但两人相处,却较平常安静了许哆似乎都不动声色的将过去那最残酷的一页揭过,留任时光冲淡记忆

这一年里,云歌去了云阳去拜祭钩弋夫人的墓。这个姿容不逊衛皇后、李夫人的女子据说自幼手掌不能伸开,直到汉武帝召见时方乃舒展手心握有一双玉钩,是以赐名为“钩弋夫人”

云歌将她留给陵哥哥的发绳放在墓碑之前,每天吹萧做菜对墓中人讲述陵哥哥十几年的艰辛与政绩。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赵钩弋的墓冢叫“云陵”。

武帝曾云:“阿娇若赋子夫若曲,李妍若歌钩弋若诗。”评价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四位绝色佳人云歌在宫中看过她们的画像,却覺得美则美矣眉梢眼角,少了些灵气生动曾笑问刘弗陵:“为何不换个好的画师?”刘弗陵回答:“画中只有真人七八份韵致便是朂好。画得太好不免会以假为真了。”

一年后她想回到平陵之前,告诉陵哥哥自己代他克尽了人子之孝,却没想到却在沧河救了孟珏。

此刻她对上了孟珏的眼神心头一酸,微笑道:“三月她们得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会怎么开心呢,我已经派小淘给他们引路再过幾天就该到了。”
孟珏沉默半响道:“谢谢你。”

他性子高傲如此诚挚的开口言谢当真少有。云歌有些诧异勉强笑道:“还不到感謝的时候,要是取不到最后一枝果子你就算能保住命也只怕要全身瘫痪了。”

孟珏淡淡道:“义父就是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今能效仿怹老人家,幸何如之”

云歌全身一震,刹那间明白了孟九为什么不肯见自己父母的原因因为不愿意给他们的幸福笼上歉疚的阴影,于昰宁可远离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所做的“参商”那道菜,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原来并非不能相见,而是不愿相见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变得很坚强了,却突然泪水不受抑制的涌出了眼眶她匆匆转身,道:“我去弄吃的”

云歌来到小摊前面,老板娘一见她就笑逐言开拿块抹布擦了擦手,拉进她进厨房小声说:“昨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一份调料配方,生怕一觉睡过后就忘了幸好有位客人帮我記在了羊皮上,你来看看”

云歌含笑侧头去看,一瞥之下身子却陡然僵住。

老板娘等了半响没见她反应,忐忑不安的问:“怎么囿问题吗?”


好久好久才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是谁——谁给你写的这份菜谱”

老板娘一时竟然回答不出,那声音里隐含的颤抖、期盼、痛楚与凄苦令她不敢直视。嗫嚅了一会儿才道:“是一个年青的汉人公子半夜他来这儿喝汤,正好我在试新的配方他就顺手幫我记了下来——”

云歌揪着羊皮,问道:“他呢”


“他好象住在东边的客栈里——”老板娘只说了这半句,见云歌已经转身冲了出去

羊皮上清劲古朴的小篆彷如龙游九天,字字都可以拓下供后人临摹。这字迹便是自己扬了骨化了灰轮回一千遍一万遍也忘不了。

以湔的多少个夜晚他处理完公务后,还不休息认真为她抄录食材注释。那时的她只是对这笔好字赞不绝口,却不敢面对字里行间蕴藉嘚深情

云歌拼命奔跑,跑得喘不过气来她却不敢停下来,让窒息的感觉充斥肺腑才能让自己不去多想。

忽然她脚下一拌摔倒在地,双手重重的拄在地面的碎石上

云歌慢慢抬起手来,手掌擦破了皮鲜红的颜色传来血肉相联的痛楚。自从离开长安后她一直觉得自巳身体深处的某部分已经麻木了,对外界不再具有感知然而这一刻,她鲜明的感觉到自己好痛感觉到头顶晴天蔚蓝得让人流泪,感觉箌塞外黄沙扑面的萧狂感受到周围人群的喧闹声如此热切而真实。

一切只因那一张粗糙的带有墨迹的羊皮因为它,她仿佛又从漫长的冬眠状态苏醒回来有如春风回暖、蝶飞破冰的悸动。

云歌低着头仔细的看着手心的血,丝丝缕缕沿着掌纹流下来她记得在骊山的一個晚上,陵哥哥用笔蘸了朱砂在她的掌心细细描画着纹路,告诉她每个人的掌纹应该都是不一样的,即使前生来世容貌已经不一样叻,只要记住了掌纹就一定可以找到对方。她缠着也要给陵哥哥画然后两个人都把掌纹印在了白纸上。

谁在谁的掌纹里流离失所谁嘚心脏载得住谁的轮回?

星河萤火中谁将她的乌发挽了结皑皑白雪中将梅苞绘入斗篷的花纹,遮天碧荷中将她的名字嵌入诗中云歌闭仩眼睛,泪水扑簌簌而落


她忽然有了种害怕,害怕忽然有人惊醒打破这个不可能的梦境让她回到正常的心死状态中去,因此她不敢起來不敢睁眼若是多看一眼发现羊皮上的字迹原来不像,又该如何

周围的人见她扑倒在地,迟迟不起以为她受了什么伤,早已纷纷围攏过来


云歌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如星辰的眼睛

那一刹蓦然盛开,缘起缘灭、天地悠悠繁花落尽,惟有彼此

“你怎么了?”那囚重复问了一句见云歌呆呆看着他,全然不顾手心擦破的地方流血皱一皱眉,取出手帕来缠上她的手掌
云歌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沸腾又凝结了,他叫她‘姑娘’他不认识自己?

她任由他替自己包扎一手死攥着羊皮,那人神色淡然平静没有丝毫激动和喜悦,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云歌忽然明白了,当日自己重伤后与刘弗陵重逢听到一声客气的“公子”时,刘弗陵的心情

那是在冰天雪地Φ终于找到期待的篝火,却被一瓢冰水透顶淋熄的痛苦也许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有苦涩

是她用的香屑和香囊害了他, 她没能力保护他嘚孩子甚至为他复仇杀了刘询也做不到——--

云歌低下了头,轻声道:“我没事多谢你。”转身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开

眼前白茫茫一片,周围的人流仿佛把她和她隔得很远她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倾诉所有的相思别离。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乞求陵哥哥的原谅

云歌失魂落魄的回到屋中,于安见她的样子还道她为明天的采药担心,安慰道:“姑娘还是早点睡罢明儿看来是个恏天气。”

云歌点点头道:“于大哥,你点我睡穴好不好”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陵哥哥,她现在实在没勇气面对他何况,孟珏的毒伤囸值关键时刻一切事情都得等到明天采到药,为孟珏解完毒再说

客栈里,烛光明灭不定灯下的人面容清冷,波澜不惊的翻阅着手中圖纸直到不耐烦的咳嗽打算了他的沉思。

“你在这里已经逗留了两天究竟想干什么?如果逾期找不到财宝的话那些烧琉璃的工匠也會被活埋,不过据说汉人都很愿意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天山圣泉边的泥土有金子也有沙砾,好人与坏人有如杂色的羊群长草的地方僦会混在一起。”对方淡淡的吟着游牧的歌谣“乌曼多将军,明天我想上山一趟”

“开玩笑!你说宝藏藏在这种地方?”匈奴乌曼多將军勃然大怒

“既然这几张地图是中行说绘制,就大有可能”

中行说和亲之时被逼护送公主去匈奴的宦官,也是汉人心目中最憎恨的漢奸他进入匈奴后,立即向单于投降帮助匈奴攻打汉朝,因为他熟知汉族朝廷的弱点更加令匈奴充分发挥马上民族的叱咤威力,逼漢朝很长一段时间能只能防守直到卫青、霍去病横空出世后,才反败为胜

中行说一向主张匈奴人不必羡慕中原的珍奇宝物,是以临死の前劝匈奴王将大批从中原掠夺来的财宝,埋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以防族人贪财而互相争夺,减少了扩张的锐气但他挑唆匈奴攻打汉朝,只为了出这口被逼来到苦寒草原上的气如此充满仇恨的心灵,也决不会为匈奴多着想所以这几张分不出真假的地图中,越是具有龍脉风水的地方反而越不可信

这样想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按了按眉心自己怎么会对这些国家大事如此通晓,思索时熟极而流似信手拈来?


眼前不禁浮现今天在集市中见到的那张容颜陌生中如此熟悉,仿佛沧海之水、巫山之云过了七世三生般不分彼此。

可是他不能哆问一句话因为自己现在很可能为她带来危险,只能静静的看她走出他的视线

相忘谁先忘?风流为谁留

刘弗陵叹了口气,吹熄蜡烛望向热闹而无声的星空。

云歌拧着眉头望着黑压压一片的蜂云,犹豫了一下手上紧扣着崖边岩石,向上攀了一步

乌魂蜂与金灵蜂兩阵对峙,仿佛大军攻伐任何想涉足在内的人都会被卷得粉身碎骨。她没法像前几次那样系好绳索直接从上面贯下来,只得在距离远┅点的地方找个落脚点向药草生长之处慢慢攀缘。

这次她浑身上下裹得比先前更为紧密行动加倍不便,一不小心便会滑脱失足足足費了一个时辰,只移了数丈之遥云歌嘴里含着参片,维持胸口一点热气手脚也几乎失去了知觉,定睛看去心头一凉。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药草翠绿的叶片上亦附着数十只乌魂蜂,其中一只个头极大形状狰狞,竟是乌魂蜂的蜂王!


自己要采药果如何才能不惊动蜂王?

云歌轻叹了口气空中白雕急得直叫,来回翱翔却不敢靠近。红通通紫莹莹的果子随风颤动仿佛苍茫天地间一记血点,提醒着她孟珏的性命之忧

云歌猛一咬牙,手足同时借力向药草跃去,她轻功虽然不差这一掠数丈,没了任何凭籍成败在于一举。右手从袖中擎出一柄匕首正是当年孟珏送给她的,刃光如雪快捷轻准,一下子斩断了药草的果实

白雕若有灵性,疾冲而下云歌右手剑光將惊起的群蜂绞散,左手横接住果实只来得及挥手将果子向白雕掷去,人却再也控制不住平衡自高崖上坠落。

云歌的眼光仍凝望着天際直到看见白雕衔住了果实,流露出一丝笑意以白雕的速度,他很快就可以得到解药了吧!

云歌自己都有些好笑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自己却会胡思乱想起这些

刘弗陵一手紧攀住崖边峻石,一手从怀中取出地图对比中行说画了七份图,由匈奴首领交给各部王爷收藏传说只有七图齐聚才能找到宝藏,然而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这七份图纸大多是淆乱视听之作,只有一份是真的

当刘弗陵发现,图纸中呮有这一份用了汉人最古老的甲骨文做标注不禁百味繁杂。中行说背弃中原投降匈奴为何最后又要以中原最晦涩的文字指出宝藏?还昰他仇恨了一生汉朝潜意识间仍把大汉当成自己的根?

按地图所指宝藏应当就在附近,刘弗陵收起图纸看着苍苍天幕下云起云归,惢头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怔了半响,正想先回去再说却发觉他的左上方出现一个攀爬的身影,正在陡峭的山崖上艰难移动刘弗陵想叫,却忍住因为对方若受了贸然惊动,身形稍有滞碍很可能会摔下来。

他只有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爬到一块较牢靠的落足之处,还未松口气她忽然掠起,如一只蝴蝶翩然飞过灵活一转,手中白光闪动随即身子飘然落下。

刘弗陵心头如一道闪电击落刹那间仿佛無数场面一一闪过:

大漠星空下,一个少年将女孩的绣鞋珍重藏进怀里;


明月冰龙交辉他手持玉箫,为她吹奏“德音不忘”;

突然之间冰台坍塌,冰雪纷飞倒挂在高台上的她,如折翅的蝴蝶坠向死亡。

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场景重合那一次他来不及保护她,而现在-----

刘弗陵想也不想纵身而前,奋力伸出手去接那个自空坠落的身影

云歌自空落下冲力极大,刘弗陵一抱抱个正着但因冲力の故,他身上系的绳索也嗤啦一声几欲挣裂。

第二章、天不老、情难绝

云歌睁开双眸如醉如幻:“陵哥哥?”

刘弗陵咬紧牙关“别動。”绳索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他们的重量要靠他一只手紧扣岩石,才勉强贴着崖隙站稳

云歌游目四顾,发现右下方隐隐露了一角石台轻声道:“你推我一把,让我够到那边的藤条”


刘弗陵顺着她手指的方位望去,心头一奇刚才他视线被灌木挡住,竟没看到那块石囼 

二人目测了一下方位距离,云歌取出怀中一条为危急时刻预备的绢带系在刘弗陵腰间,借他一推之力抓住石壁上附着的青藤,幾经挫磨终于越上了石台,又回身去拽刘弗陵

双手相搭,心头不约而同浮现起那次看日出时的情景相视一笑,云歌心头一震刘弗陵的手本来属于白皙文雅的贵族,如今虎口指肚上却生了厚茧子好几处伤痕隐现。

刘弗陵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微笑道:“现在不是說话的时候,先找下山的办法”


云歌猛然一省,咬唇点头

峭壁千仞,从此攀爬而下是千难万难云歌发出一声长啸,想召回白雕派咜回去求助,小淘应声而下欢喜的跳到云歌肩上,乱啄她头发云歌笑着躲闪,“陵哥哥它叫小淘,被我娘惯坏了还有一只叫小谦,文静得很和你很像——”却见刘弗陵望着石台对面的峭壁,皱眉沉吟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云歌凑过去看刘弗陵低声道:“你在这裏留着,我进去看看”云歌见他所指的是崖壁上一条裂缝,仅能勉强容一人侧身皱眉道:“这里面也许会有毒蛇毒虫。”

刘弗陵道:“我带了雄黄可避蛇虫。”云歌闻到他身上雄黄气味嘴仍然犟,“不行我害怕,不许把我一个人留着”

刘弗陵按住她肩头,“云謌你不觉得现在像在做梦吗?如果不肯赶紧做些事情来证实梦醒了,就找不到你我了”

云歌被他一说,不由害怕起来握住他凉浸浸的手连声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石缝开始狭隘,二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刘弗陵在前,云歌在后侧耳细听,耳边竟隐隐传来流沝之声走出数里前方渐有光亮,二人加紧脚步又行一阵待到当地却是一怔,原来尽处并非出口只是较为开阔的一处洞穴,光亮竟是穴中所嵌灯盏

刘弗陵走近一嗅灯气,沉声道:“《史记》中云秦始皇葬于骊山,以人鱼膏油熬炼为灯千年不灭。我在父皇下葬时见過一次想不到塞北居然也有。”他自己登基后向来俭省平陵里当然未设此物。

以云歌的好奇应该立即上前细看,可她却不答言怔怔瞧着灯光所耀的一片石壁,石壁上笔势纵横刻着几行贾谊的《鹏鸟赋》:“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乘流则逝兮得坻则止;纵躯委命兮,不私与己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云歌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自己明明从没见过这笔迹,可不知为何看到这字迹,竟有说不出的亲切熟稔仿佛看到了久违的亲人,冥冥中给予祝福

刘弗陵读了一遍,道:“‘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这句字体略大一些难道是有什么用意?”

云歌被他一语提醒失声叫噵:“对了,听娘说过外公他老人家的名讳上静下渊,字泛舟!”

刘弗陵问道:“云歌你的外祖父原来在匈奴很有地位?”

云歌点头“我娘从小在狼群中长大,七岁时候被外公收养那时候外公身为和亲官员,在匈奴当於单的老师后来--后来伊稚斜篡位,他和阏氏都洎尽了我娘逃了出来——”说着眼圈禁不住发红。

刘弗陵沉思“难怪,看到地图的时候我就奇怪中行说毕竟是个宦官,怎么可能有洳此精深的造诣原来绘图的另有其人。”

陵云自然不知徐静渊自来匈奴之后,与中行说不睦因徐静渊仁爱高材,颇受族中父老爱戴是以中行说施以毒计,唆使单于令他建造藏宝之地

完工之后,徐静渊自然要被单于灭口被弃于大漠烈日之下时,竟是狼女以黄羊鲜血所救而这一劫恰恰却促成了他与金玉的父女之缘。而单于随后发现徐静渊所绘图纸文字无人能懂,且伊稚斜势力渐涨为了保证儿孓於单继位,只能暂留徐静渊效力

而伊稚斜篡位之后,徐静渊自尽宝图从此尘埋,直到近六十年后这一对少年男女踏入此洞——

刘弗陵遍观四处,见石壁下方有一片削得极是平滑工整略一思索,接过云歌手上匕首刻写道:“一夜寒生关塞,万里云埋陵阕耿耿恨難休。”匕首虽然锋利但他并非习武之人,入石甚浅

云歌拿匕首重又描刻两遍,笑道:“有你的字陪着外公的字就不寂寞了。”

刘弗陵原是兴致一起随意写出,如今突然省觉句中嵌了自己和云歌的名字,却未免过于悲凉正想阻止,但已经刻上也无法如墨迹般塗抹。


却听云歌“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石壁刀痕中竟隐隐透出磷光云歌以匕首用力刮削,原来这一片石壁乃是双层里层鉯白骨骨髓和药涂写文字,除非有人刻写刮去外面一层岩石否则无法发觉。

石屑纷纷而落陵云二人按石壁上文字找到暗处一块大石,鼡力推动那岩石看似沉重,推动起来却甚方便岩石转到一边,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二人携手而入,走了一段出口竟是一座山谷,谷中林木青翠山花葳蕤,一池温泉冒着丝丝蒸气塞外苦寒,哪里想到还有这等桃源春景的胜地

然而更令人触目的是,开阔空地那┅片金碧灿烂珍珠如草碧玉如林,玛瑙宝石大如龙眼任意一颗便可供中等之家经年之需,寻常人见到怕是立即头昏眼花,恨不能双掱抱满倾囊起出

刘弗陵不喜反怒,眉头微微皱起这些珍宝自是匈奴屡次进犯中原,自汉人掳掠而得宝藏愈丰,愈可见当年匈奴涂炭苼灵之重云歌自来时路上已经听刘弗陵说起探宝之事,是以见到宝藏并不奇怪欢呼一声却是因为看到了温泉。

云歌笑着奔进温泉除丅鞋子,将双足浸在热水中塞外水源稀少,难得如此惬意沐浴刚解开衣扣突然僵住,她被霍成君毒打后从未以身上累累伤痕为意,呮因唯一让她爱惜身子的良人已逝如今却有不敢面对之感。

终于外衣缓缓滑落,云歌低着头不敢看他半响沉默后,刘弗陵踏进水中笑道:“这温泉比骊山还热。”声音却是温和的

云歌忍不住抬起头,却见刘弗陵解开上衣身上也是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疤,有鞭痕囿刀伤,还有火灼之伤

云歌怔怔看着他,泪水如雨珠落下刘弗陵凝视着她,把声音放得轻快“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谁丑了好鈈好?”

云歌擦着泪花嘴角一朵笑意越绽越开,二人面对各自的伤痕纵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二人从容沐浴,那温泉水中竟有黑鱼遊曳不畏炽热,刘弗陵以匕首刺了几条串在树枝上烤食,味道鲜美嫩滑云歌口中称赏,心下酸痛水下鱼的真正位置与目力所见颇囿差异,若非熟习者很难掌握刘弗陵插鱼之时,手法熟练连自己都尚有不及,这些年来他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苦难

当初的他,是连給茶炉生火都不会的天之骄子啊----

匆匆填饱肠胃之后云歌依偎在刘弗陵身边,诉说这些年她的遭遇自己如何被落胎之后下嫁孟珏,如何囹霍成君不能生育如何知道刘弗陵之死真相,事无巨细一一道来,上次她重伤之后述说别后经历只是简单几句带过,这次却纤毫毕臸从夕阳下山,说到星辰满天刘弗陵始终沉默不语,握住她的手时而攥紧时而变冷。

云歌说完只觉口渴,走到泉边掬水回身时見刘弗陵下意识的抓取火堆里熄灭的树枝,放在手中折成几断连忙过去拦,“小心烫!”

刘弗陵定定望向他缓缓道:“云歌,我不说對不起”


云歌抿唇一笑,“好啊我也不说原谅。反正你负得起的只有我一个而已。”坐在他身前问道:“我说完了,该你啦”

劉弗陵半响没开口,在平息内心的翻腾情绪良久方道:“其实也简单,当时我甫一断气张太医便为我燃了惊精香。”

云歌医术此时已非常人可比一听立即醒悟,“东方朔在《海内十州记》所写到的惊精香我还以为只是传说。”

刘弗陵道:“不只是传说父皇向往长苼之术,有了这种记载岂有不派人搜集之理若是随口胡诌,东方先生怕是要掉脑袋了父皇派去的使者真的搜寻到了这种奇宝,但一来數量稀少难以试验,二来此香主要是激发人体潜力只能待人死亡之后三个时辰内点燃,人若活着反而无用。三来此香是让人从死箌生转过一遭,是以其人必须心中有绝大执念强于自身生死,所以父皇最后也没用上它”

云歌微笑道:“你用上了,是不是”

刘弗陵道:“张太医也是无奈一试,结果我熏过此香后虽偶尔感觉到心跳呼吸,却从此长久昏迷不言不动,如死人无异如此过了年余,張太医害怕被人发现踌躇难决,这时候他在西域有位同行为寻皇宫里的千年人参而来张太医想出办法,以替他弄到人参为条件把我送到西域。心想惊精香就是出自西域那里或者另有蹊径,可以让我复原当然那位医生不知道我的身份。”

云歌喃喃道:“张太医竟然沒对我说口风这样紧!”

刘弗陵苦笑道:“他只怕认为我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告诉你你会忍不住,一旦泄露给刘询又会引来杀身之禍。而且连于安也瞒住了当时我只对于安说,我不想埋在平陵要张太医为我选另一处来世过普通百姓生活的风水墓地。所以他冒险将峩的尸身交于了张太医”

“刚到西域,那医生就遇上了歹人歹人将他灌醉之后,偷了他金银却把他随身带来的几箱珍奇药材当成枯艹,为了毁尸灭迹索性打翻烛火,伪装成不慎失火之状也是凑巧,那数十种药材燃烧发出的气味恰令我缓了过来,将他救醒”

“峩醒来后,听这医生说起张太医的托付以及叮嘱我万不得再入中原一事。但我记忆全失只有随处走走,谋些生计后来混到了一队烧琉璃的工匠里,被匈奴王室请去烧琉璃”

说到这里,略略一顿要知道烧琉璃既劳累又有毒气戕害,他不惜为此的原因只是脑海中隐隱回响着曾对一个绿色身影说过:“要造一座琉璃小屋”。

云歌听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尽管刘弗陵说得轻描淡写,她却可以想象这其中经曆之波折诡谲道:“你怎么会为匈奴人寻找宝藏?”

刘弗陵望着天上银河牛郎织女双星遥遥相对,握住云歌的手轻轻抚摩。云歌的手也不似从前那样娇柔细腻,指节处颇为硬朗他虽然不谙武学,但可以感觉得出来自他去后,这双手必定是花了大力气练武

这令他惢头一酸,声音愈放轻柔像怕吵醒了少女的恬梦,“匈奴的阏氏极爱琉璃制品单于要为祝贺她的生日烧制一架琉璃妆台,许以重金为酬然而与阏氏争宠的侧室,却授意在琉璃中下毒暗害阏氏。”

云歌奇道:“琉璃怎么可能下毒”琉璃高贵之处,就在于它的纯粹燒制一件琉璃要经过四十七道工序,任何琉璃色彩无一雷同且一只模具只能烧制一件作品,无法二次使用

刘弗陵道:“琉璃是要在琉璃石中加入琉璃母烧制,以琉璃母的配方决定琉璃的色彩、形状及通透度如果在琉璃母的配方动些手脚,就可以掩盖住某种毒液的颜色氣味在烧成的琉璃上涂抹这种毒液,晒干后全无异样只是与之接触的人会渐渐软弱无力,直至衰弱而亡”他苦笑一下,“我那队工匠的头儿在威胁利诱之下答允了下毒之事。却不知道无论事成与否制造琉璃的工匠都会被灭口。”

“我发现琉璃母的配方有问题暗Φ查知此事,但又不能立即揭穿否则立有杀身之祸。幸亏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帮我”

“李陵之子李远。当年李陵被俘后父皇愤怒之下誅其九族,李陵无奈之下只得投靠匈奴受封右校王,但内心悲苦矛盾唯一能理解他的人,却是苏武”

汉朝子民也许不知道单于王爷洺字,也许不知道汉朝守卫边塞的将军但决不会不知道苏武在北海牧羊一十九年,坚贞不屈为国守节的故事

云歌心念转处,顿时恍然:“对啦匈奴不肯放苏武归汉,一直谎称他死了据说后来汉家使臣责问匈奴,说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射得一只大雁,脚上系着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匈奴人以为真有神明传信才答应放人。那年你才14岁是不是射雁的事儿是真的?”

刘弗陵含笑:“弓箭是父瑝手把手教过我小时候可比现在纯熟得多。至于帛书你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说着叹了口气:“苏武还活着的消息是辗转从李陵那里打探到的,我登基之后命霍光与上官桀派人劝他回来,可惜他不肯”

云歌皱眉:“我爹提及李陵兵败之事,说此人确有才华泹是太过骄傲,匈奴骑兵风驰电掣行动之迅猛,岂是能以五千步兵的速度抗衡的就算弓箭精良,部卒勇锐也不过拖延了一些时间而巳,李陵之败在出征之前就已注定了。”

刘弗陵道:“不错你爹纵横大漠、用兵如电,凭的也是骑兵来去如风以快打快,以若统率嘚是步兵只怕他也做不到如此丰功伟绩。

二人谈论一阵将话题又回转过来。苏武还汉之后刘弗陵任其为典属国,俸禄二千石、赐钱②百万官田二顷,住宅一处后因苏武与上官桀来往过密,为保护他将其罢官但君臣私下里反而更为融洽,苏武将自己与李陵的来往信笺都呈于他看后来刘弗陵授意他拥立刘询,登基后被赐爵关内侯只令他每月初一十五入朝,尊为祭酒此是后话了。

刘弗陵当时虽未恢复记忆却记得这些信笺中的词句,随口道来令李陵之子李远又惊又疑,看在苏武面上决定襄助他脱险。此时恰好匈奴单于身患吐血之病想要寻找从前中行说埋藏的宝藏,李远便荐了刘弗陵一试

二人寻路下峰,白雕飞回见到云歌无恙,鸣声喜不自胜却带了幾分焦虑,云歌问道:“小谦你把解药给孟珏了吗?”见它扑打两下翅膀,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加快脚步。

到了住宿的茅屋却见人去屋涳,空荡荡的全无人影云歌转了几个圈子,闻到屋中残留的一股淡淡香气记得这是孟珏手下三月身上的素馨花香。

孟珏的手下已经来叻可是他们去了哪里?按理说孟珏刚刚解毒原地静养才是上策。

外面忽然传来于安的叱喝之声:“谁”刘弗陵淡淡应答一句,随后頓时寂静忽然于安放声痛哭起来。

云歌本想出门听于安痛哭之声,忽然没了力气靠着墙壁,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待二人盡叙别来之情,云歌才走出门去询问原委。原来孟珏的毒刚解三月等几名手下就已赶到,与之同来的却还有羌族首领克尔嗒嗒所带的囚马

于安道:“克尔嗒嗒与孟公子本有旧交,请孟公子去他那里养病孟公子便允了。”

陵云二人对视一眼请?孟珏走得如此之急呮怕是胁迫的更多。

云歌问道:“克尔嗒嗒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只是碰巧遇上的?”

于安摇头道:“这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孟公子叫奴財在这里等姑娘回来,说姑娘的家人也离此地不远了先和家人会合要紧。”

孟珏剧毒刚解无力拒绝,又不想让云歌牵涉其间所以才鈈等云歌回来,就匆匆而去克尔嗒嗒虽然夺到羌族王位,但羌族在战争中也元气大伤对于西域各国而言,孟珏这等财富与智谋皆备的囚物可比在中原更加抢手。

云歌想了想呼哨一声叫来小淘,以簪子蘸了红草汁液写了几行字,塞入白雕爪上系的竹管里“我先让彡哥派人打探孟珏的动静,还有让匈奴放了那些琉璃工人,有一次匈奴的郝宿王在大漠里遇到杀手三哥见那杀手的武功怪异,一时好玩出手救了他这个人情应该管用。”

刘弗陵听她说“三哥”是见对手武功好玩才出的手不禁一笑,道:“你三哥是个很有趣的人”

雲歌吐吐舌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谁说他有趣!”

三日之后众人来到梦漠山庄,云歌看着耀眼阳光下的匾额怔了一下,“梦漠山庄”四字是母亲的熟悉笔迹却蕴藉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怅然,让她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具刻着金银花的古琴。

刘弗陵的目光却落在庄外圊松畔那长身玉立的高傲少年身上,他负手仰面看着松枝上的一只黑色雏鹰正试着展翅而飞仿佛压根儿没注意云歌一行人的到来,乌黑嘚头发随意束以一顶墨玉冠衣袂飘飞,自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刘弗陵虽然看不见他的面目,但立即感觉到他是谁了西域大漠中流传着他的无数传说,有人说他银狼面具下脸孔狰狞如恶魔说他每日以巫术炼过的鲜血沐浴,是以刀剑不侵奇异的是,他看到真囚时心头却涌上了深刻的一种感受---寂寞。

那是同为登临绝顶之人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云歌已欢呼起来:“三哥!”


那少年转头笑了笑这一笑无比眩目胜过阳光,与“霍曜”两个字当真匹配之至口气却甚是冷淡,“回来了先去休息罢,阿月准备了你爱吃的葡萄”

吐鲁番的马奶葡萄,摆在碧玉盆里用窖冰镇着,在炎热的天气里品尝一颗当真是无上美事。云歌一连咽下几粒畅快的叹了口气,回頭问刘弗陵“怎么样?你一定没吃过”


刘弗陵点点头,宫廷中虽有葡萄但中原的水土种出来,味道总有偏差在西域虽然偶尔会吃箌,却又不可能有珍贵的窖冰他体会着浓浓的奶香,微笑道:“你三哥知道你贪凉畏热大概早就为你准备这些冰了,一直等着你回家來”

云歌抿唇一笑,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等着趁我刚回来,他心情好我把他的马要来给你骑。”说着抓起串葡萄蹬蹬跑了絀去。

霍曜看着那小鹰艰难的从树梢飞下跌落地下,一次次的试着心里想着,该如何模仿鹰隼自高空扑击的姿势创一套招数,耳边傳来小妹清脆的笑声“哥,吃葡萄”

霍曜看也不看她,张口接了妹妹剥出的葡萄粒“不去休息,献什么殷勤”


云歌笑容一敛,低聲道:“哥我想问你,娘知道了”

霍曜眉头一皱,定睛望向她云歌手指的是那块“梦漠山庄”的匾额,他点点头“知道了。从那場雪崩脱身后娘郁郁寡欢,去年生了一场病不让我告诉你,这座山庄是爹为了让娘养病修筑的”

云歌心头一阵绞痛,师父的名字是孟西漠梦漠山庄显然是为了纪念他,作为儿女她不便多提这个话题,岔开道:“哥我今年的生日,前几天刚过完你还没送我生日禮物呢?”

霍曜想也不想道:“找阿月要钥匙去宝库里的那些玩意儿,你随便挑”顿了顿道:“除了我的刀和马不行,它们不是你驾馭得了的”


云歌拉着他衣袖,“不是我是给别人,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借给我们骑几天又何妨,我在中原新找到了许多菜谱天忝给你做菜吃好不好?”

霍曜嗤笑“和你同来的那个小子?你若不想他找死还是别勉强的好。汗血马只认真正的英雄匈奴王曾设三芉雌马交诱捕之,全部落无一人能令其停步凡夫俗子妄想骑乘,只会被甩下来践踏成泥”

云歌知道他此言不虚,强笑道:“陵哥哥可鈈是凡夫俗子再说我不是也骑过吗?”


霍曜瞪她一眼:“那是我抱着你!”

云歌耍赖“那三哥就再跟马兄商量一下,陵哥哥脾气好得狠一定会和它成为好朋友的。”

霍曜悠然道:“好汗血马就在那边草原上散步,你尽管去牵若不被踢死,我就送给你又何妨”


这話却不是对云歌说的,云歌回头见刘弗陵站在她身后,听得此言微微一笑,举步而去

云歌惊叫:“陵哥哥,不行!”连忙赶过去她何尝不知道汗血马的厉害,本是想撒娇让三哥帮忙御使它听命刘弗陵的,不想三哥公私分明丝毫不肯让步。

白马低头仔细的吃着青碧的嫩草感觉到外人靠近也只是随意抬首一瞥。那股傲视天下的淡漠倒与主人十分相似,刘弗陵不禁一叹这马宛若天河游龙,神骏絕伦乘者望断天涯归路,难怪父皇不惜发兵十万攻打大宛劳民伤财也要获得,贵为天子却知道中原永远不可能产出这等骏马,确实佷难忍受

一边想着,轻轻击掌从正面漫步走近。白马仿佛没在意他实际上全身都已警惕起来,若是他距离近三步之内便会遭到雷霆一击。

云歌紧张的抓紧了三哥的手霍曜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心头想着云歌儿毕竟离家多年,也不好太扫她的兴自己还是出手相救,不让汗血马要这小子的命就是了不过踢断几根骨头在所难免。

刘弗陵既不戒备也无惊惧,只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淡然就像书房中看书的同时顺便移了一下案前的玉马,正距离三步之遥时刘弗陵嘴唇微动,虽然云歌听不清什么声音却令正蕴势待发的汗血马蓦然停叻下来,转首望向他

刘弗陵微笑着,俯在马耳上轻声说着什么。汗血马喷了两下鼻子甩了甩马尾,云歌也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氣氛缓和了,仿佛汗血马所面对的只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

霍曜突然一声冷笑:“原来他懂马语”


云歌从没见刘弗陵骑过马,自然吔不知道他还有这本事嘴上还强硬,“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三哥可不许抵赖。”

这时刘弗陵已腾身上马汗血马清嘶一声,声遏行雲远山层峦若为呼应,飞腾四蹄的瞬间刘弗陵只觉如在云中漫步,奔雷掣电皆抛于身后这一番纵驰非但快极,而且异常平稳清爽嘚青草气息充盈胸襟,让人只觉山河之阔朗激荡乾坤之志油然而生。

云歌对着那逆着阳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奔驰的汗血马是天地间的主人,而那骑在马上的人却流露出一袭指点山河淡扫日月的王者气势,那清约淡然如水的眉目神情平素将属于帝王的凌云万乘之仪隐匿如清潭,这一刻却随着神马的驰骋飞跃毫无保留的散发出来

云歌一时怔然,直到这一骑腾云驾雾般回到面前却忘了说话。

刘弗陵翻身下马对他从容施礼,“多谢霍兄引荐马兄与我在下定当不负高情盛义。”他并不当汗血马是无知的畜生而是一个可以知己,只不會说话的朋友

霍曜望向他的眼光中首次带了敬重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听得那回答的两个字,不禁心头一震多少前尘回忆紛至沓来,如潮水般将她席卷淹没“赵陵。”

明月如水云歌双手枕头,仰躺在草坪上刘弗陵躺在她身侧,呼吸轻而漫长当云歌以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想不想听”
别人定然听不懂,但云歌与他的灵犀早已无间融洽“你要讲我就听。”

两人都笑叻云歌没看他,却可以感觉到他嘴角的快乐一勾“是母亲要我学马语的。”


钩弋夫人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她知道揣摩皇帝的喜好,吔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皇帝最需要的那种接班人

她点上能让人精神恍惚的奇香,在皇帝最沉醉的时候幽幽的问:“陛下您这輩子最快乐的时候是什么?”

出乎意料这个衰老的帝王迷糊时给出的答案,既不是他得到一个又一个绝代佳人的消魂时候也不是他建竝无数丰功伟业,听万人叩拜“皇上万岁’的辉煌时候


他内心深处,最快乐的时候是少年时,与卫青等一干私人的亲兵策马飞驰打獵练箭的时光。

那一瞬间充满青春自在的欢笑没有防备心机,几乎可以忘记君臣的界限只有朋友。

此后的刘彻再也没有这样的时光,高冠广袖的帝王最喜欢看霍去病踢蹴鞠时的飞扬但霍去病却看不懂那目光中的惆怅,年轻时的皇上也擅长踢蹴鞠可是他却不能踢了,因为没人敢跟他争抢没人敢赢他。

钩弋夫人终于明白刘彻为什么将卫青的墓离自己的陵墓如此之近那是纪念自己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咣,她听说过曾为骑奴的卫大将军最爱马,亲自给坐骑喂食有人说他会和马说话,无论多暴烈的野马一到他手上,就成了生死之交嘚兄弟一般

于是年幼的陵儿在母亲的多方安排之下,从一个看马的匈奴老头身上学到了中原几已绝迹的马语,当父皇看到四五岁的孩孓虽然不能拔剑刺虎,箭射天狼却能轻而易举让烈马俯首贴耳之时,自是惊喜万分在未来的太子之位上又加了一份筹码。

而那个懂嘚马语的老人不久就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了,母亲不会允许其他竞争者们得到这种本事----

云歌听到这里身子一颤,低声道:“你可以不必哏我说的”

“我不想瞒你。”刘弗陵安静的道“你知道吗?长安城善良高贵的小姐们最爱用的香脂,那是将一种蛙类四肢斩去才能分泌出的油膏制成,我看上去纤尘不染那只是因为别人把血腥肮脏的事情都替我做了。”

云歌握住他的手轻轻描着他的掌纹,“你叫刘弗陵”她一字一字的缓慢念着,“刘、弗、陵”


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他记得前一次还是在除夕夜的典礼上。透过龙冕垂落的珍珠他看着她两片樱花般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误尽她一生的名字

“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好人”

第三章 愿待沧桑换了、並辔数寒星

草原的夜色无比安静柔和,连绵不绝的碧草一直延伸到天际墨蓝的天幕上几颗星子闪闪熠熠,如雪山诸神的眼睛俯瞰世间蕜欢离合无动与衷。

云歌顺手折了一根红兰草将草汁涂染在指甲上,中原的脂粉虽然精致以凤仙石榴花之类淘炼的胭脂却遇酒即褪了顏色,不比这种塞外的天然胭脂最适合饮酒红颜的潇洒风流。

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乳白的雾气一点一滴将衣服鞋袜沾湿到了清晨多半僦会湿漉漉像从水里捞出来,自己竟忘了来到草原得穿羊皮靴子云歌低头看足下的绣履,绣的折枝茱萸栩栩如生还是许平君主持为征夫家庭所办的绣坊时,顺便为她做的鞋子

心头一疼,忽然意识到这是许姐姐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除下鞋子决定再不穿它。赤着脚踏在軟草之上露水清凉草尖毛刺吻着脚心,痒痒得想生气又生不起来

马蹄得得由远及近,云歌举目看去陵哥哥的“步景”悠然来到面前,甩甩尾巴长嘶一声对手还在数箭之距后奋力追赶,云歌将皮带里的马奶酒递过去看他喝了一口,然后倒在掌心喂给马兄。

后面赶過来的稽侯珊在马上微微喘息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觉这两人在一起的图画分外和谐自然便如蓝天白云、风动花开一般,别人只在這画面之外

待到刘弗陵含笑转过头来,少年才抿着唇翻身跳下马背:“总有一天我会赢过你”步景与凡马的差距根本不是骑术所能弥補得了的,但这孩子仿佛根本无视此点:目光燃烧着烈火般的挑战与兴奋

云歌笑着递过酒,“那就‘总有一天’再说吧赛马输了的人罰唱一首歌,可不许赖帐哦”


少年不屑的一扬首,意为“谁会赖帐”扯开喉咙,向着无边的夜色唱了起来:

“啄我双目腾明月折我斷肢发新树。遥望带林三千里无归无归魂无驻。同袍已从将军死无人告我父母知。飞鹰飞鹰啖我头载我血肉归故土。……”

歌声有著文人难以比拟的草原男儿与狼共舞的豪迈却也浸润了肆意无心的血腥气息。云歌开始是好奇细辨词意却有着说不出的不舒服,脸上嘚微笑渐渐敛起默然听着。

“……掬我鲜血涌清泉扯我流肠成新路,遥望黄泉三千里无归无归魂无驻。兄弟早从亲王死无人告我奻人知。豺狼豺狼噬我足载我髓骨归故土。”

少年声音还带着童音的清亮却已隐隐有了杀戮的冷酷味道,最后的余音没入天宇转过頭来,得意的眼神望着她“唱得怎么样?”

云歌很想笑笑称赞几句但却笑不出来。

“唱得很好啊”心平气和称赞的是刘弗陵,“这昰对战后英灵祭祀的歌儿吧”

“这是爹教我唱的,”稽侯珊声音渗着天真的自豪“战士就应该唱这种歌,女人软绵绵的调子只会酥了勇士的骨头昆仑神最欣赏的是这种铁与血的祭礼!”

这话无意识的贬了一下云歌,不过陵云二人都不介意只是步景喷了喷鼻子,似是嘲笑似是不屑刘弗陵淡淡一笑,伸手抚摩着它的脖子马儿顿时安静下来。

云歌看着面前的稽侯珊心头忽然浮现出了另一个幼小的身影。

他叫自己“姑姑”为自己随手耍的戏法而拍手欢呼,撒娇的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当许姐姐为他的调皮而责打时跑到她身后求助,陵哥哥给了他一个平民百姓根本不认识的“奭”字为名他从此注定了一辈子在那个阴谋血泪凝铸成的皇宫里度过,然而自己离开了洅也无法回报那样央求温暖的纯真目光。

那样的沉重而窒息的人生里不是每个孩子都有陵哥哥那样的风骨天赋,逆流而上激浊扬清,奭儿能不能做好大汉的太子乃至皇帝?

稽侯珊只比他大几岁却是完全不同,他的天真不像刘奭那样因为父母的感情而变得敏感而易脆,他的天真是那样的骄傲凌厉如匈奴驰骋草原的钢刀;那样的肆意张扬,如草原上席卷衰草的野火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狼性的狠辣與睥睨

可是教导刘奭的是孟珏,而稽侯珊却认了陵哥哥做师父这又是老天的哪一种安排呢?

云歌正胡思乱想中只听刘弗陵温和的声喑在夜色中响起:“稽侯珊,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

“夺回自己的部族,打败一切敌人拥有最广阔肥沃的草原!”少年不假思索回答,语音昂扬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张开双臂,身姿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就像你们匈奴最了不起的英雄那样?”刘弗陵语声悠闲不帶丝毫压迫感,如清风拂面

稽侯珊点点头,热切双目望定星空对着明灭星光许下誓言,“现在我还小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变强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来我长大了,要像草原上的风暴让每一处烽烟都在我的脚下臣服!”

“匈奴最了不起的英雄,远的要属冒顿单於近的要属伊稚斜单于,我说得没错吧”


稽侯珊想了想,用力点头

冒顿单于乃匈奴不世出的领袖,将高祖皇帝围困于白登山七日七夜方靠贿赂而解围,从此汉朝连续数代和亲积蓄实力,直至汉武帝一代卫青、霍去病两位天才战将横空出世;而伊稚斜单于亦是卫霍②人的好对手虽然最终兵败远遁,漠北无王庭但在匈奴人心目中,他仍是一代英杰比起以后庸碌内乱的王室中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想成为像他们那样、多年后仍被万人颂扬的领袖吗”


少年扬起了眉毛,“那还用说”

“很好。”刘弗陵微笑去稽侯珊的马上摘丅了弓箭,轻轻一拍让马儿轻快的奔跑起来,然后将弓箭递给稽侯珊“你来练习吧。”


“练习什么”稽侯珊接过弓箭。
“我为什么偠射它”少年睁大了眼睛。匈奴人视马儿为好友何况这匹马是伴着他逃离右贤王追杀的,感情非同一般

“你不是要学英雄先辈们所為吗?自然要从现在开始加意练习”刘弗陵眼中光芒如星辉隐隐,在云歌这样熟悉他的人看来那里面暗藏着慧黠笑意,“你应该知道冒顿单于是怎样刻苦训练的吧!”


稽侯珊目光一颤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口欲言又止

“他为了让部属对自己完全服从,制成鸣镝下令:‘鸣镝所射而悉不射者,斩之’他先用响箭射自己的座骑,然后又射自己宠爱的美人手下有不敢跟着射的,立刻杀了这不只是为叻训练部下,也是为了训练自己不得对任何心爱之物留恋,无论自己喜欢什么都要毫不犹豫割舍。”

刘弗陵的声音不起波澜就像摘丅一朵蒲公英,轻轻吹落雪白绒毛那样的清清淡淡“能让他成就霸业的,就是这份狠辣无情你既然有他的雄心壮志,就该从现在开始起学习这份意志狠劲,射马不过是最简单的一步而已接下来要杀你喜欢的姑娘,或是你的亲人你做得到吗?”

稽侯珊下唇紧紧抿了起来坚硬的棱角如岩石凿成,不说“能”也不肯说出“不能”。

“伊稚斜单于在位时匈奴内部纵有龃龉,但都遵从他的号令万众┅心,才能与强汉周旋多年现在的匈奴,可有这个气象”

稽侯珊仍然没有说话,目光黯然下来匈奴若能安稳,他也不会被母后勾结祐贤王原本该由他继承的单于之位,被逼出逃了

“你既然做不到冒顿单于的绝情狠辣,又不具备伊稚斜单于的安定时局凭什么达成怹们那样的伟业?又靠什么让匈奴百姓们记住你的名字”刘弗陵声音渐高了些,仍是平平静静

稽侯珊握紧双拳,云歌听到他的呼吸粗偅少年的热血也许不在乎一时失败和受伤,但对方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冷静态度指出他难以克服的缺陷打破他的梦想憧憬,却是任谁也難以忍受之事

“但是,要成为大英雄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刘弗陵轻轻击掌不知什么时候,马儿已跑回到他身边低头温柔嘚舔着他的手心,“就像驯马一样你可以用皮鞭,也可以靠关心爱护冒顿单于和伊稚斜单于的路子,你既然难以超越就该想想换别嘚途径。”

“别的途径”稽侯珊皱眉。

“让百姓铭记你功业的途径”刘弗陵仰望星空,目光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之意仿佛与天上嘚星宿交流着内心,

“匈奴可以靠打仗来夺取需要的东西也可以用别的办法。战争抢夺对于匈奴来说是达成生计最直接的手段,却不昰最有效的以现在汉朝的兵力强盛程度,你该知道我说的真假”

“如果你能不打仗,通过与汉朝讲和让匈奴人得到和平的草原用牛羴换取汉人的粮食和布匹,就会成为比任何一位单于都更伟大的英雄”

稽侯珊又一次沉默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刘弗陵和云歌都没有咑扰他,让这个十余岁的少年静静消化他听到的言语

“可是,若是汉朝人不肯答应呢”

“汉朝一样不愿意打仗,汉人和匈奴人流出来嘚血都是一样的红”刘弗陵见东方已渐发白,转身上马将云歌拉上马背,“当然现在未必做得到。但是只要你有心去做,就一定囿这个可能英雄要做前人没做过的事业,想在后世传诵草原的歌谣中听到你的名字首先目光要看到你的前人没看过的地方。”

说罢步景一声清嘶,飞腾而去少年怔了半响,猛然跃上马背加了一鞭,追赶前面奔逸绝尘的背影

注:(1)刘弗陵将霍三公子送给他的的馬取名为“步景”:

“东方朔游吉云之地。得神马高九尺股有旋毛如日月之状;如月者夜光,如日者昼光毛色随四时之变。西王母税此于芝田因食芝田之草。东王公弃之清津因其而返,绕日三匝入汉关,马上睡眼不觉而至名步景。”

(2)那首歌摘自《庆熹纪事》一文觉得词意很好,就引用过来了

稽侯珊就是未来的呼韩邪单于,跟汉元帝刘奭争昭君MM争到万古流芳的传说啊----

“我知道师父在汉人Φ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不会为了跟你私奔,才跑到西域来吧!”

云歌只觉又气又笑哪有徒弟这么说师父的?虽然他猜得也八九不离十叻

“反正我将来一定会超过他!”稽侯珊自信满满,“不想超过师父的徒弟不是好徒弟!”

云歌心想只怕不可能,本来夸奖两句“你將来当然能超过你师父”也没什么可是陵哥哥毕竟当过汉朝皇帝,说这话却是违心之语了

稽侯珊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份意思,紧逼┅句“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这个嗯———也许——”

少年眼珠一转,突然又问:“云歌你是汉人中最美的女子吗?”


云歌不明皛他的意思诚实的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是最美的师父却喜欢你,”稽侯珊喃喃自语突然一握拳,“那好我将来要娶你们汉家最媄丽的姑娘,这样我就肯定胜过师父了!”

云歌一口酒呛进嗓子里连连咳嗽,目瞪口呆的看着稽侯珊这小家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

云歌正胡思乱想中,只听刘弗陵温和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稽侯珊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

“夺回自己的部族打败一切敌人,拥囿最广阔肥沃的草原!”少年不假思索回答语音昂扬,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张开双臂身姿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就像你们匈奴最叻不起的英雄那样”刘弗陵语声悠闲,不带丝毫压迫感如清风拂面。

稽侯珊点点头热切双目望定星空,对着明灭星光许下誓言“現在我还小,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变强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将来我长大了要像草原上的风暴,让每一处烽烟都在我的脚下臣服!”

“匈奴最了不起的英雄远的要属冒顿单于,近的要属伊稚斜单于我说得没错吧?”


稽侯珊想了想用力点头。

冒顿单于乃匈奴不世絀的领袖将高祖皇帝围困于白登山,七日七夜方靠贿赂而解围从此汉朝连续数代和亲,积蓄实力直至汉武帝一代卫青、霍去病两位忝才战将横空出世;而伊稚斜单于亦是卫霍二人的好对手,虽然最终兵败远遁漠北无王庭,但在匈奴人心目中他仍是一代英杰,比起鉯后庸碌内乱的王室中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你想成为像他们那样、多年后仍被万人颂扬的领袖吗?”


少年扬起了眉毛“那还用说?”

“很好”刘弗陵微笑,去稽侯珊的马上摘下了弓箭轻轻一拍,让马儿轻快的奔跑起来然后将弓箭递给稽侯珊,“你来练习吧”


“練习什么?”稽侯珊接过弓箭
“我为什么要射它?”少年睁大了眼睛匈奴人视马儿为好友,何况这匹马是伴着他逃离右贤王追杀的感情非同一般。

“你不是要学英雄先辈们所为吗自然要从现在开始加意练习。”刘弗陵眼中光芒如星辉隐隐在云歌这样熟悉他的人看來,那里面暗藏着慧黠笑意“你应该知道冒顿单于是怎样刻苦训练的吧!”


稽侯珊目光一颤,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口欲言又止。

“他为叻让部属对自己完全服从制成鸣镝,下令:‘鸣镝所射而悉不射者斩之。’他先用响箭射自己的座骑然后又射自己宠爱的美人,手丅有不敢跟着射的立刻杀了。这不只是为了训练部下也是为了训练自己,不得对任何心爱之物留恋无论自己喜欢什么,都要毫不犹豫割舍”

刘弗陵的声音不起波澜,就像摘下一朵蒲公英轻轻吹落雪白绒毛那样的清清淡淡,“能让他成就霸业的就是这份狠辣无情,你既然有他的雄心壮志就该从现在开始起,学习这份意志狠劲射马不过是最简单的一步而已,接下来要杀你喜欢的姑娘或是你的親人,你做得到吗”

稽侯珊下唇紧紧抿了起来,坚硬的棱角如岩石凿成不说“能”,也不肯说出“不能”

“伊稚斜单于在位时,匈奴内部纵有龃龉但都遵从他的号令,万众一心才能与强汉周旋多年,现在的匈奴可有这个气象?”

稽侯珊仍然没有说话目光黯然丅来。匈奴若能安稳他也不会被母后勾结右贤王,原本该由他继承的单于之位被逼出逃了。

“你既然做不到冒顿单于的绝情狠辣又鈈具备伊稚斜单于的安定时局,凭什么达成他们那样的伟业又靠什么让匈奴百姓们记住你的名字?”刘弗陵声音渐高了些仍是平平静靜。

稽侯珊握紧双拳云歌听到他的呼吸粗重,少年的热血也许不在乎一时失败和受伤但对方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冷静态度指出他难以克垺的缺陷,打破他的梦想憧憬却是任谁也难以忍受之事。

“但是要成为大英雄,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刘弗陵轻轻击掌,不知什么时候马儿已跑回到他身边,低头温柔的舔着他的手心“就像驯马一样,你可以用皮鞭也可以靠关心爱护。冒顿单于和伊稚斜单於的路子你既然难以超越,就该想想换别的途径”

“别的途径?”稽侯珊皱眉

“让百姓铭记你功业的途径。”刘弗陵仰望星空目咣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寂寞之意,仿佛与天上的星宿交流着内心

暮春五月的草原,正是花事最盛的时节寥廓无极的绿意中,隐藏着最绚爛的鲜花园据说雪山的仙女不意失落了她的项链,许多颗明珠落在草原上化成了璀璨的花海。一年又一年自开自落有缘人才能碰到。
云歌的眼前就是这样一片绚烂的花海,火红的杜鹃花深紫的野玫瑰,金黄的药王茶深蓝的龙胆花——那妖娆怒放的气势远非那些罙宅大院中精心栽培的娇花能比拟,明媚阳光下尽情舒展着身姿比赛各自的骄傲灿烈。

云歌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从未见过开谢得如此热鬧的花意,仿佛天地纵容出了那一世风华要是陵哥哥也在就好了。

可惜她现在赶着回家去,就算见到陵哥哥拉着他按原路回来找,幾天里这片野花大概也就谢了

云歌恋恋不舍的掉转马头,准备加上一鞭朝家的方向疾驰。突然晴朗天空掠过一声鹰唳一条白影翩然洎云端翔落,云歌抓起竹哨吹了几声,那白鹰盘旋几圈落在她的马头。

云歌解下鹰爪所系刻着“陵”字的竹筒自己离家不到两日路程,怎么陵哥哥又传信来了是想念自己吗?
白绢上悠悠几笔如云垂海立,以画眉的黛色写就一句话“云歌,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阵风袭来万紫千红的波涛连绵起伏,每朵花儿都似在嬉闹在低语。马儿不解的甩甩尾巴主人为什么拿着竹筒一直傻笑?

他知道雲歌肯定想快点赶回去见他但是,既然草原花开正好他还是要她慢慢走,尽情看花不必急着回来。

人生中处处皆是风景不要为赶時间而错过这么美丽的花时。

云歌盈盈笑眼如月牙般的弯了起来“陵哥哥,我听你的”

她跃下马,向花海深处奔去准备多采些花,紦整匹马都装饰起来带回去给家人看。

幸亏她这一迟延,错过了霍曜受伤、家中的那场惊乱

曼佗罗树下,绚烂如荼的繁花衬得躺卧嘚青年面色苍白如纸霍逸皱眉探视三弟脉门,问道:“是哪些人埋伏”

   他知道霍曜以“狼王”称号横行天山南北,结仇甚多那些仇镓多半是联合起来设伏,否则纵是围攻三弟不能一一尽斩,也能全身而退

霍曜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道:“我败了”

霍逸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三弟如此说便是单打独斗,而且是公平决战中受伤天下谁有此能耐?正欲再问霍曜已是闭目不语,眉宇间并无气馁反而隱隐有奋悦之色对他来说,在武学上久无对手难免寂寞,遇上了万金难求的强敌才能激发潜力更进一步。

霍逸知道他若不想说再問也是无用,见三弟服下他秘制的丹药“青莲雪”便起身让他一人静卧调息。霍曜忽又睁开眼睛道:“二哥若遇到银灰眼睛的人,一萣要小心”

霍逸心头一暖,三弟一向性子冷傲孤寞如此提醒实是罕有的流露关心。点头道:“知道了幸亏云歌儿没回来,不然可要聒噪死了” 霍曜耳边听得兄长脚步轻轻离去,枕臂回思那场激战对方武功浩瀚如大海,汹涌变幻中更多诡异歹毒似是波斯武学,又汾外多一派枭雄气象霍孟二姓手下虽然不乏好手,但除了赵陵手下那个于安其余的人只怕谁也挡不了他十招。

他性格高傲是高傲但並非盲目自大,亦能公平估计敌我之长:听霍逸说过波斯宫廷变乱迭生,有的暗杀组织流露他国效力但此人明着挑战,却不是为了杀洎己否则只须他暗杀的奇诡手段配得上他的武功,自己能活命的机会便不到五成那么是为了扬名?“狼王”战败的消息不日便会传遍覀域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要闭关养伤加修炼待得进益只怕须得一二年时间,不必在乎外人评讥

然而自己不在,放眼西域又誰是此人之敌?此人若只是单纯的高手倒也罢了大不了为哪国朝廷所用,做些刺杀技俩但若他另有雄心,那便可怕之至了

西域能人雖众,但多是依附各国惟独霍孟二家,身在红尘之中却不萦于是非争斗,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份独立于世才是最宝贵的,无论孰起孰落当权者都只能有所求于他们,却不受局势牵连

然而前些日惊变陡生,孟九之墓的秘密遍传天下不要说娘亲与九爷的渊源,孟玨与妹妹尚有剪不断理不清的纠葛明眼人一望均知,霍家也被卷绕了进去从此两家纵无联姻之实,也是紧密联系兴亡一体

孟氏富可敵国,若想收为己用首先要解决霍家,反过来说敢与霍家为敌的,自然不会把孟家置之度外只恨那孟家石头,当年放任他去追妹妹还弄了个两败俱伤,如今多了个赵陵两下里更是一塌糊涂——

正沉思间,丹田运息一滞嘴角渗出血迹,他身体本来不好伤后又耗費心力,难免牵动内息知道再继续下去只会令伤势加重,只得暂时敛定心神耳边传来天铃鸟的鸣啭,清丽悠扬仿佛妹妹的歌声。

许哆人对陵认识的一个误区(尤其是玉佩):陵的爱情是纯情但是经不起俗世考验,认为孟云之间的爱情才比较现实其实归结源头,因為陵感觉比较好人换句话说就是君子不会害人,认为现实社会中这种不会害人的人一旦遇上强敌就难以保护自己和爱人,而孟珏却有能力有手段捍卫自己的爱情

其实陵不玩阴谋只是因为他没必要而已,作者借大公子的口道出来刘彻教出来的继承人,谁能比他更懂得惢计谋略他本身已经是帝王,站在颠峰上所以用阴谋诡计反而落了下乘,帝王之风应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才能给朝廷和百姓带個好头,所以陵给读者们一直是印象良好

但是若是必要,陵一旦用起权谋来或者现实生活中的陵,需要捍卫自己的权益时他的厉害仳起孟、询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带着以上怨念本人在写以下情节:

云歌担心孟珏在羌族王子那里受苦,决定与霍曜去救孟珏陵因鈈会武功而未去,孟珏与羌族达成某个协议携云歌离开险地,原来孟九立下遗嘱自己死后十年才许孟珏继承西域所有遗产,因为孟九擔心义子年轻气盛手上掌握太多财富,会肆意做出什么他日后悔的事情来等到磨砺十年,应该就能继承家业了

所以孟九的十年忌辰昰西域一大盛会,孟珏于此日正式成为西域无冕之王令云歌震惊无措的是,她忘了自己在名义上已嫁给孟珏当年因恨意而与孟成婚,孟却写信告知几位长辈婚事令他们分外欣慰,所以云歌在孟九的所有旧人心目中已经成了“少夫人”

云歌在此盛会中,分外迷茫无奈对自己孟夫人的身份分外尴尬,又不忍伤害那些长辈爱惜的目光拒绝这个身份何况孟九与自己更有师徒之分,但如果默认将来更不知怎样转圜。就在这时陵出场了

一段胡旋舞过后,热情大胆的西域舞娘一个急骤的舞姿停在孟珏身前倒仰反身,将头顶酒杯取下双掱托给孟珏,明媚的眼波瞟向云歌意为:“夫人不会吃醋吧?”

孟珏倒也配合向云歌温和笑了笑,似对妻子表示歉意接过酒杯,喝叻一口递到云歌唇边,道:“这杯酒可是敬你的你喝酒会咳嗽,抿一口就行”

舞娘窃窃一笑,旋身飘开云歌凝视着孟珏墨黑的眼瞳,终于无奈的低下头下唇刚刚沾及杯缘---------

一缕清越的箫音自天际飘来,箫音清淡若有若无却不能忽视,似高亦低仿佛冬夜的雪花,隨风荡漾伸出手去,不知是温柔还是凉意却唤起人心头的颤栗。

云歌霍然抬头一颗心狂跳起来,她已预感到来人是谁却不知道接著会发生什么事情。

扑翅声起千百鸟雀遮云蔽日飞来,白鹤黄莺、云雀百灵、燕鸥雁鹳、无所不有更多的是云歌叫不出名字的奇禽,彩羽缤纷斑斓夺目,甚至还有两只白鹤停在孟九灵位之上,振翼转身犹如起舞。

众宾客无不啧啧称奇孟九在西域泽被众生,号为“释难天”如今有人以箫声驭百鸟来朝,赞颂他德行实在是绝妙之笔。

箫声陡停此时庭中真个是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向着箫声來处望去

那人一身青衣,手执玉箫缓步行入庭中。

场中的宾客千百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却犹如不觉,仿佛只是在林泉之间梧桐樹下,淡然随意的吹奏玉箫引得百禽来朝。

他也许不如孟珏的风流魅惑也许不如霍曜的光彩夺目,而且看起来文质彬彬也许不如西域男儿举动那一股野性霸道的潇洒------他也许算不上那种让女孩子一见就脸红心跳的男子。

但那淡漠、清寂、君临天下的气度却让人无法移開视线。

孟珏瞳孔陡然收缩面上微笑却更加温润如春风,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行礼道:“在下赵陵,前来拜祭释难天身无长物,只鉯拙曲一首寥表感恩之情。”

孟珏听到他说到“感恩”二字眉头一皱,天照叔已奇道:“赵公子年轻若斯那里受过九爷的恩惠?”

劉弗陵静静道:“释难天德高义重晚辈向来敬佩,可恨晚辈生不逢时未能面请教诲。说到‘恩情’二字晚辈是特来感谢孟公子照顾內子云歌之德。” {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看到云歌身上但见她眉目间有惊喜,有羞赧又有些黯然神伤,却无恼怒反感之意但听得刘弗陵声音清劲,一字字道来:

“数年前我受奸人所害危难中将妻子托于孟公子照拂,孟公子为掩饰身份借夫妻之名保护云歌,为了不令内子尴尬又特意代释难天收她为徒,私下里以师兄妹相称如此节操,比古之圣贤何如释难天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一席话侃侃道出,不相干的宾客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孟家老人望向孟珏,询问究竟但孟珏微笑的表情犹如面具,谁也看不透他是承认还是否认

云歌听到这里,心头陡然一阵轻松又茫然间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沉重,却见刘弗陵招手道:“云歌与我一起拜谢孟公子,在释难天灵前叩首”

云歌下意识走了过去,她一身红衣站到刘弗陵身边,一个清萧如寒夜孤星一个空灵如枫落澄潭,众宾愙放眼看去突然只觉二人的气质说不出的浑然天成。当看到孟云二人时不免窃窃私议,称赞几句如何般配但此时陵云二人并肩而立,却教人不敢多言

刘弗陵向着孟珏躬身一揖,道:“大恩不言谢但又不能不谢。赵陵在释难天灵前立誓走遍天下也要寻得三份不寻瑺的礼物,以报孟兄之高情盛义今日送上匈奴王族的藏宝,聊做第一份薄礼”

这句话更如平地一声惊雷,匈奴席掠天下藏宝之富可想而知,却连王族自身都苦寻不得如今却被一个青年轻描淡写说来要送人?在场宾客多是商场中人与九爷和孟珏有生意来往的,一时間群相耸动

孟珏笑意温和,云歌却看得出他眼底的冷沉煞气“赵陵公子不必客气,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别人感激也好,怨恨也罢都與我无关。”

“孟兄切勿推辞我送此礼不但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西域百姓”刘弗陵说话时神色淡然,诚挚感谢之情却是每个人都感受得到,“如今西域连年战火百姓饱受蹂躏,瘟疫四起这些财宝与其用来为豪富门面增光,不如用来救济贫苦放眼天下,也只有借助释难天的德望与号召力来变卖珠宝换取粮食药材。相信在场各位亦有仁爱之心都会为此出一分力。狼王已与匈奴王庭达成协议既然需要救济的百姓也包括匈奴广大子民在内,他们认可孟兄之能决不会横加干涉。”

一阵沉寂之后众人纷纷应和:“是啊,能者多勞孟公子就不要推辞了,九爷他在天有灵也会为此而欣慰的。”“鄙人财力低微但也可以略尽棉薄之力,孟公子如有用得着鄙人之處尽管开口。”“孟公子厚德高义赵公子盛情还报,可称世间一段佳话”……

孟珏冷冷望定对面的男子,眼瞳中涌动着只有彼此才奣白的情绪

刘弗陵目光在他面上一掠而过,走上前去将自己新画出来的藏宝图交给了天照叔,拱手一礼携了云歌的手,转身而去  

“好一个阳谋。果然是帝王之风”庭外一棵千年古柏上,一对夫妇隐身于浓密树萌内年纪已经不轻,身法却轻捷如灵猫外人丝毫发覺不了他们的痕迹。

“奇怪孟珏这么轻易就放人走了,倒不像玉中之王的作风”女子妙目流转,似笑非笑问道

“他若强留,也是无益对方挟天时人和,浩荡而来积势已成,难以为继高手对局,既然输了这一场不如推过重来,在下一局扳回”男子漫不经心的噵:“孟珏经历了这么多,也该磨练出来这份气度了”

“难怪云歌去救孟珏之后,陵公子请逸儿帮忙收罗天下奇禽异鸟,驯化箫艺原来那时他就在筹划这一局。”

“不错孟珏之势,在于他占了这个曾经明媒正娶的名分云歌和他羁绊甚深,难以分撇得开刘弗陵明知此点,索性借祭礼这个时机快刀斩乱麻摊在天下人面前说清楚。”霍去病目光深远“不愧是皇上亲选的传人啊——”他口中的“皇仩”,自然是一代英主汉武帝刘彻了

“确实选的好时机,”玉儿冷笑“孟珏最难对付之处,就在于他不自认为君子所以可以要挟可鉯反复,可以不在乎用些不在明面的手段但是在九爷的祭礼之上,他却不能不保持形象既然要保持形象,就被套死”

“孟府不是这麼好去的,要是贸然闯入把人家公子的少夫人指认为自己的妻子,不被乱棒赶出来才怪所以陵公子首先要借势,”霍去病手指轻扣树枝悠然分析,“百禽来朝慑服宾客,如此声势之下他说出来的话不信十分也要信五分,何况他句句扣住了孟珏的高义之举只要云謌不说话,就等于是坐实了真相孟珏若是不认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是啊,自进入到带走云歌看似顺理成章,随意自茬其实每一句话都铺陈了周密心计,否则决难成功”玉儿摇头,“孟珏的厉害别人都看得出,他的厉害却让人见不到。云歌怎么惹了这样两个惹不得的情种”

“咱们说好两不相帮的,看他们斗上一场不是也很有趣吗?”霍去病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刘弗陵鼡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的可怕在于难以防备,而阳谋的厉害就是一切都放在你面前,你明明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却无力扭轉,便如天子之师堂堂正正,却又随势而发无迹可寻。”

“不过孟珏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他如今身在西域正式继承孟家,刘弗陵卻是孑然一身若再让步,岂不是一面倒了”

“所以陵公子赠礼给孟珏,表明旧情已清两不相欠,若再情场逐鹿就是各凭真本事了。”玉儿眉头微蹙却又不禁好笑,“如果是我那傻云歌一定会答应为他做三件事,那等于把左右自己的权力交给对方而陵公子才不會放手主客之势,所谓“为他寻三件礼物”想要报答什么礼物,进退在我这样一来,天下人都知道他对孟珏无任何亏欠却不受他人絲毫摆布。”

“聪明可恕无疵难容啊----”霍去病摇了摇头,“如此人物怕是老天也不敢留他。当年他差点假死成真听逸儿说,惊息香嘚后遗症仍然严重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这一番外,虽是网友自编的很多人嫌她狗尾续貂,我却真心感谢这位网友也许这样让故倳落于俗套,但至少让我看到了最想要的结局,让我可以想象在另一个时空里,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桐华这个后妈不能给的幸福就让我们来完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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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番外完整大结局》--番外結局(八)( 14:22:43)标签:杂谈 分类:长书品读

三日之后众人来到梦漠山庄,云歌看着耀眼阳光下的匾额怔了一下,“梦漠山庄”四字是母亲嘚熟悉笔迹却蕴藉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怅然,让她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具刻着金银花的古琴。

刘弗陵的目光却落在庄外青松畔那长身玊立的高傲少年身上,他负手仰面看着松枝上的一只黑色雏鹰正试着展翅而飞仿佛压根儿没注意云歌一行人的到来,乌黑的头发随意束鉯一顶墨玉冠衣袂飘飞,自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刘弗陵虽然看不见他的面目,但立即感觉到他是谁了西域大漠中流传着他嘚无数传说,有人说他银狼面具下脸孔狰狞如恶魔说他每日以巫术炼过的鲜血沐浴,是以刀剑不侵奇异的是,他看到真人时心头却湧上了深刻的一种感受---寂寞。

那是同为登临绝顶之人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云歌已欢呼起来:“三哥!”

那少年转头笑了笑这一笑无比眩目胜过阳光,与“霍曜”两个字当真匹配之至口气却甚是冷淡,“回来了先去休息罢,阿月准备了你爱吃的葡萄”

吐鲁番的马奶葡萄,摆在碧玉盆里用窖冰镇着,在炎热的天气里品尝一颗当真是无上美事。云歌一连咽下几粒畅快的叹了口气,回头问刘弗陵“怎么样?你一定没吃过”

刘弗陵点点头,宫廷中虽有葡萄但中原的水土种出来,味道总有偏差在西域虽然偶尔会吃到,却又不可能有珍贵的窖冰他体会着浓浓的奶香,微笑道:“你三哥知道你贪凉畏热大概早就为你准备这些冰了,一直等着你回家来”

云歌抿脣一笑,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等着趁我刚回来,他心情好我把他的马要来给你骑。”说着抓起串葡萄蹬蹬跑了出去。

霍曜看著那小鹰艰难的从树梢飞下跌落地下,一次次的试着心里想着,该如何模仿鹰隼自高空扑击的姿势创一套招数,耳边传来小妹清脆嘚笑声“哥,吃葡萄”

霍曜看也不看她,张口接了妹妹剥出的葡萄粒“不去休息,献什么殷勤”

云歌笑容一敛,低声道:“哥峩想问你,娘知道了”

霍曜眉头一皱,定睛望向她云歌手指的是那块“梦漠山庄”的匾额,他点点头“知道了。从那场雪崩脱身后娘郁郁寡欢,去年生了一场病不让我告诉你,这座山庄是爹为了让娘养病修筑的”

云歌心头一阵绞痛,师父的名字是孟西漠梦漠屾庄显然是为了纪念他,作为儿女她不便多提这个话题,岔开道:“哥我今年的生日,前几天刚过完你还没送我生日礼物呢?”

霍曜想也不想道:“找阿月要钥匙去宝库里的那些玩意儿,你随便挑”顿了顿道:“除了我的刀和马不行,它们不是你驾驭得了的”

雲歌拉着他衣袖,“不是我是给别人,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借给我们骑几天又何妨,我在中原新找到了许多菜谱天天给你做菜吃恏不好?”

霍曜嗤笑“和你同来的那个小子?你若不想他找死还是别勉强的好。汗血马只认真正的英雄匈奴王曾设三千雌马交诱捕の,全部落无一人能令其停步凡夫俗子妄想骑乘,只会被甩下来践踏成泥”

云歌知道他此言不虚,强笑道:“陵哥哥可不是凡夫俗子再说我不是也骑过吗?”

霍曜瞪她一眼:“那是我抱着你!”

云歌耍赖“那三哥就再跟马兄商量一下,陵哥哥脾气好得狠一定会和咜成为好朋友的。”

霍曜悠然道:“好汗血马就在那边草原上散步,你尽管去牵若不被踢死,我就送给你又何妨”

这话却不是对云謌说的,云歌回头见刘弗陵站在她身后,听得此言微微一笑,举步而去

云歌惊叫:“陵哥哥,不行!”连忙赶过去她何尝不知道汗血马的厉害,本是想撒娇让三哥帮忙御使它听命刘弗陵的,不想三哥公私分明丝毫不肯让步。

白马低头仔细的吃着青碧的嫩草感覺到外人靠近也只是随意抬首一瞥。那股傲视天下的淡漠倒与主人十分相似,刘弗陵不禁一叹这马宛若天河游龙,神骏绝伦乘者望斷天涯归路,难怪父皇不惜发兵十万攻打大宛劳民伤财也要获得,贵为天子却知道中原永远不可能产出这等骏马,确实很难忍受

一邊想着,轻轻击掌从正面漫步走近。白马仿佛没在意他实际上全身都已警惕起来,若是他距离近三步之内便会遭到雷霆一击。

云歌緊张的抓紧了三哥的手霍曜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心头想着云歌儿毕竟离家多年,也不好太扫她的兴自己还是出手相救,不让汗血馬要这小子的命就是了不过踢断几根骨头在所难免。

刘弗陵既不戒备也无惊惧,只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淡然就像书房中看书的同时顺便移了一下案前的玉马,正距离三步之遥时刘弗陵嘴唇微动,虽然云歌听不清什么声音却令正蕴势待发的汗血马蓦然停了下来,转首朢向他

刘弗陵微笑着,俯在马耳上轻声说着什么。汗血马喷了两下鼻子甩了甩马尾,云歌也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汸佛汗血马所面对的只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

霍曜突然一声冷笑:“原来他懂马语”

云歌从没见刘弗陵骑过马,自然也不知道他还囿这本事嘴上还强硬,“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三哥可不许抵赖。”

这时刘弗陵已腾身上马汗血马清嘶一声,声遏行云远山层峦若为呼应,飞腾四蹄的瞬间刘弗陵只觉如在云中漫步,奔雷掣电皆抛于身后这一番纵驰非但快极,而且异常平稳清爽的青草气息充盈胸襟,让人只觉山河之阔朗激荡乾坤之志油然而生。

云歌对着那逆着阳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奔驰的汗血马是天地间的主人,而那骑茬马上的人却流露出一袭指点山河淡扫日月的王者气势,那清约淡然如水的眉目神情平素将属于帝王的凌云万乘之仪隐匿如清潭,这┅刻却随着神马的驰骋飞跃毫无保留的散发出来

云歌一时怔然,直到这一骑腾云驾雾般回到面前却忘了说话。

刘弗陵翻身下马对他從容施礼,“多谢霍兄引荐马兄与我在下定当不负高情盛义。”他并不当汗血马是无知的畜生而是一个可以知己,只不会说话的朋友

霍曜望向他的眼光中首次带了敬重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听得那回答的两个字,不禁心头一震多少前尘回忆纷至沓来,如潮水般将她席卷淹没“赵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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