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电影,寻找脚步底有颗红痣好不好的太子

最新幻想时空言情电视剧电影播放,穿越时空的爱恋02高清下载
最新幻想时空言情电视剧电影播放,穿越时空的爱恋02高清下载
分类:电视剧
时间: 11:09:43
Tag:穿越时空,的爱恋,张庭,徐峥,刘莉莉,穿越
介绍: 张楚楚和小玩子从天而坠。朱元璋的长孙朱允文眼看十多个嫔妃将为太子殉葬,十分无奈。小玩子和张楚楚先后救下预备上吊的众嫔妃,小玩子被朱允文当成是仙女。张楚楚意外被侍卫当成刺客,关键时刻朱元璋的四儿子燕王朱棣救了自己。张楚楚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朱棣吩咐小平将晕倒的她带回府里。而此时朱元璋的三儿子晋王意图陷害二儿子秦王,二人在殿上闹开了。
幻想时空言情电视剧 相关电影
传奇·幻想殷商 23
传奇·幻想殷商 06
穿越时空的爱恋 12
穿越时空寻找爱 01
传奇·幻想殷商 05
穿越时空的爱恋 01
传奇·幻想殷商 04
传奇·幻想殷商 42
传奇·幻想殷商 03
穿越时空的爱恋25
穿越时空的爱恋26
穿越时空的爱恋24
穿越时空的爱恋23
传奇·幻想殷商 02
穿越时空的爱恋27
穿越时空的爱恋21
穿越时空的爱恋19
穿越时空的爱恋22
穿越时空的爱恋20
穿越时空的爱恋18
穿越时空的爱恋17
穿越时空的爱恋16
穿越时空的爱恋14
穿越时空的爱恋08
穿越时空的爱恋12
穿越时空的爱恋15
穿越时空的爱恋07
穿越时空的爱恋13
穿越时空的爱恋11
穿越时空的爱恋10
穿越时空的爱恋28
穿越时空的爱恋09
穿越时空的爱恋06
穿越时空的爱恋05
穿越时空的爱恋04
第17话 幻想
传奇·幻想殷商 01
穿越时空的爱恋03
穿越时空的爱恋02
幻想时空言情电视剧电影描述
幻想言情小说
总之还是求推荐
类似 blood xblood.他来自火星,超级挑找不到好的,僵尸文。沧海。恩。
不要末世文,生化文。。我一直在找小说。,。千妖百魅,我也知道这类型很偏,同学两亿岁这样
千年祝祭,异界玄幻类,布局很恢弘大气
幻想时空言情电影相关搜索倦寻芳_分节阅读_14 - 书包网
|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_分节阅读_14
??而我,应该也只是做了个梦。
??我能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也想象得出我身上必定发生过什么事。
??可我只吩咐晏采宸给我找个可以充当解药的男人过来,他不可能帮我找来远在京城的萧宝溶。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三)
??何况,萧宝溶的身畔有那么多人的监视,甚至还有禁卫军统领唐寂的守护,哪里有那么容易出来?
??慢着……唐寂?
??他和晏奕帆等人,当年都是萧宝溶极忠实的追随者,我因此而将萧宝溶托付给他们,难道他们隔了这么多年,尚在一心拥护萧宝溶,甚至可以将南梁置诸脑后?
??还有,迟迟不发兵救驾的尉迟玮,放了北魏援兵渡江并与沈诃若里应外合的部分秦易川军队……
??脑中正混乱成一团,努力想理出头绪时,外面的武将已经告退出去。那抹清淡的人影目送他们离去,托盏啜了口茶,优雅地放下书卷,从容走向帐帏,轻轻撩开。
??果然是萧宝溶。
??清香袭袭,素衣淡淡,笑意微微,温和含情的如星双眸,清逸出尘的绝美面庞。
??“阿墨,醒了?”
??他轻笑着扶我坐起,替我拂着散落面颊的黑发。
??“三……三哥……”
??我唤了一声,却觉嗓子干哑得泛出阵阵血腥,咳了好几回都不曾找回原来的声线。
??他忙转身,从桌上食盒中取出棉絮渥着的一盅汤药来,亲手递送到我唇边,柔声道,“快,趁着还没凉,过来喝了。”
??我也不曾问他是什么药,立时俯下头就着他的手一气喝了,也没感觉出是什么味道来,但灼疼的嗓子总算舒适了些。
??他已取了一枚糖块塞到我口中,笑道:“出门在外,没有蜂蜜和酥糖,就这个先将就吧,润一润,便不涩了。”
??我含在口中,犹自满心疑惑,迟疑道:“三哥,你……你怎会在这里?”
??他被我一问,似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才微笑道:“阿墨,你也有意想放三哥出来吧?让掌握京城一半兵马的唐寂出入颐怀堂,为的不就是给他机会么?”
??我顿时怔住。
??我只想找个可靠的人确保我离京时萧宝溶能够安全无虞,却绝对没打算放他出来重新掌权。
??我实在没法想象,惠王一系重新崛起,会对已经稳定的大梁朝廷造成怎样的影响。
??“唐寂……背叛了大梁?”
??我握紧衾被,沙哑问着。
??萧宝溶靠近着我,轻抚着我的肩膀,望着我的神色,柔声道:“阿墨,天临帝已经驾崩,难道你要他们效忠将你出卖给北魏人的太子萧桢?”
??我慢慢将眼睛转向他,“太子萧桢呢?”
??“死了。”萧宝溶眉宇蕴着怒意,却将唇凑过,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才道,“这小畜生,出卖了你,居然还敢到尉迟玮那里,逼着不许发兵救你。当时我还没赶到尉迟将军处,他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延误了两日,等我到了,才向萧桢出了手。可恨又多让你吃了几日苦。”
??他语中的怜惜与疼爱一如既往,几乎又要迫出我的泪来,只想像少时那般,依在他的怀中,万事不理地享受他带给我的温暖和富贵。
??可我到底不再是不懂事的文墨小公主了。
??我是南朝饱经灾劫忧患看尽风云变幻的安平公主。
??抬起湿润的眸,我凝视着他清明的眸子,低声道:“三哥,明知天临帝有险,尉迟玮为什么不发兵驰援牛首山?到底天临帝驾崩在前,还是三哥身受羁系,却决策千里之外于先?”
??我的声音虽不高,萧宝溶却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只将微凉的指尖搭到我的手背,似比以往更要凉些。
??许久,他才缓缓道:“对不起,阿墨。我有些事瞒了你。在我被迁入颐怀堂不久,唐寂、晏奕帆等人就和我暗中有所来往,虽然很少有机会见面,但朝中许多事,我还是知道的,他们也愿意找机会帮助我重见天日。”
??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些,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沉,也愈来愈温柔:“阿墨,我可以继续忍受幽禁,忍受孤寂,忍受他人冷嘲热骂,可我实在不能忍受……我的阿墨将我撇下,独自去面对外面的刀光血影……挡在你前面的人,应该是我……”
??他的唇再次抵上我的额,这次却没有一触即放,反而将手腕也环到我腰间,柔柔地抚着我的腰线,连眼底水晶般的透明也潋滟起来。
??我蓦地慌了起来,顾不得细思量他的话语,下意识地闪避着他,低声道:“三哥……三哥,我们……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做最好的兄妹比较好罢?”
??萧宝溶眼底不知是愠怒还是好笑,清朗的气息温温地缭绕在我脖颈处,低低道:“阿墨,经了昨日,还叫我把你当妹妹看待?”
??“昨……昨晚……”
??昨晚竟不是梦?
??那个与我欢/好的男子,真的是萧宝溶?
??想想也是,朦胧间的迁就和怜爱,举止间的从容与娴熟,原只有姬妾成群却待我如掌上明珠的萧宝溶能做到。
??他是如此清洁的一个人,才让我并没有被玷/污或弄脏的感觉。
??或者,反是我弄脏了他吧?
??当时我一身汗水淋漓,披头散发,如疯妇般被带到他跟前……似乎根本不曾有过洗浴的时间和机会。
??红了脸转过头不敢看他时,他已轻轻一笑,吻上前来。
??心口哆嗦得厉害,脑中则被塞了棉絮般凌乱着,冰冷的手足犹豫着只想推开眼前的男子——是男人,而不再是兄长。
??===============================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四)
??即便是这样的时候,萧宝溶也保持着他的温厚蕴藉。他并不强我,只是苦恼地皱眉道:“阿墨,你当真只将我当哥哥么?”
??哥哥……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出了拓跋顼清好俊秀的面庞。
??萧宝溶不是我哥哥,拓跋顼才是!
??我可以喜欢所有的男子,独独不能喜欢拓跋顼,哪怕是心里想想,也该是对于我们可能的共同母亲的亵渎。
??何况,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我不该喜欢他,早该忘了他。
??自以为早就断了,早就放开了,谁知隔那么多年,再度相见,还能这般纠缠不清,也不知谁是谁的孽。
??可他究竟又有什么好的?
??又霸道,又自私……
??狠狠咽下喉嗓间的气团,我伸出手来,猛地将萧宝溶的腰抱紧,微仰起头,吻住他笑弧优雅温文的唇。
??萧宝溶身躯一震,慢慢俯下身来,低低唤着,“阿墨,阿墨……”
??暖暖的唇,从容不迫地占据了上位,与我温柔厮磨,耐心地挑动我僵硬着的唇舌,眼眸幽深地凝注着我的神情,蕴了宠溺的柔和笑意。
??我哆嗦着,努力驱散着脑海中不该再有的人影,颤抖着回应他。
??只是在他的手掌探入衣底时,我再忍不住,低低呻吟着又想挣开,肌肤上已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粟粒。
??但这时萧宝溶已不容我逃开了,手上一加力,已将我压得动弹不得,手指迅速挑开我衣带,细致的轻吻由脖颈游移至锁骨,一路下行。
??强烈的快/意随了他的娴熟动作飞快散开,让我又是仓皇,又是害怕,下意识地只想躲闪,哽咽着失声道:“三哥,我怕……”
??萧宝溶温柔呢喃,“怕什么?”
??是哦,我还怕什么?
??怕木已成舟的事实?
??还是怕不得不死心绝望的爱情?
??光滑的手指舒缓有致地在凹凸的曲/线上揉/弄,不慌不忙地唤起我体内沉睡了多少年的欲/望,渐渐也如服食了媚药般,不由地在他身下辗转低/吟,喘/息渐渐粗/浓。
??“阿墨,别怕。”
??他冰雪般洁净的面庞在我耳边轻蹭着,熟悉的杜蘅清气扑天盖地笼住我,“我原来只担心我们不能在一起;但现在,再没人可以将你从三哥身边带走,也没有人可以将三哥从你身边带走。”
??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们可以不分开,我们可以不再孤独。
??不必孤独地一遍遍封存自己的记忆,不敢去检视自己的寂寞。
??我放松了自己的躯/体,由着他长驱直入,逾越着本该最纯净的亲情,以男人的名义,掌控着我的身/体,越来越深地把握住我的每一寸的愉悦,每一寸的痛苦。
??颤悸到说不出话来时,他依旧深深凝视着我,忽而轻轻一笑,温热的掌心怜惜地拂过我的眼角。
??分明的凉湿,此时才让我自己感觉出来。
??我还是落泪了么?
??可我不是该很开心的么?
??神思正恍惚时,只听萧宝溶低沉道:“阿墨,什么都不用想。三哥已在你的身边。”
??我迷茫地点头时,他的微笑已如琼花般悠悠绽开,体内的力道蓦地迅猛,让我不由地失声惊呼,慌乱地试图抱紧他时,怀抱中却似空了般什么也抓不住,整个躯/体连同灵魂都已不受控制般骤然被某种巨大的漩涡吸入,突如其来的酥/麻感迅速吞/噬了我所有的呼吸,飞快将我淹没,甚至快要溺毙。
??在那一片失重的空白中,我听到身上的男子清晰地说道:“阿墨,记住,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萧宝溶。”
??又隔了好久,我才能拖动着干涸的舌尖,木讷地重复他的话,“和我在一起的男人,是萧宝溶。”
??我已无可选择。
??从小到大,只有他从来护着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何况他如此优秀,一身才华不知胜我几百倍,得他倾心相待,原是我委屈了他,而不是他委屈了我。
??我喜欢的,正该是眼前的温柔男子,而不是性情越来越变化无常的拓跋顼。
??仿佛,没有再落泪。
??可再不知为何,枕边,居然有大团湿润洇开。
??-------------------------------
??那次迟迟未得纾解的媚药药性其实对我的身体还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其后的好多天,我都是病恹恹的,浑身乏力得很。
??好在此时萧宝溶已经守在我身畔,调兵遣将笼络人心比我经验丰富得多,加之天生有着令人折服的魅力,并不曾因接近四年的囚禁而有所衰减,再不需要我多操心。
??原来惠王一系的部属固不必说,他们向来知道我和萧宝溶亲厚,如今见我和萧宝溶在一处,自然而然地将萧宝溶的意思也当作我的意思,一体遵从;而原征西军一支和新晋的梁将在萧彦驾崩后,大多还肯听我的,萧宝溶只拿了我的印玺以安平公主手谕传令,倒也一时无话。
??萧宝溶每日都会将各方动向和最新的安排告诉我,南北两朝的局势终于随着双方的暂时休战而渐渐明朗。
??牛首山一战,魏、梁双方都受到了沉重打击。
??魏帝拓跋轲、梁帝萧彦,均落了个马革裹尸的惨淡收场。
??其后大梁尉迟玮偷袭南浦成功,终于逼得拓跋顼败走北方,只来得及带走了千余骑和其兄的灵柩。
??南朝无力追击,拓跋顼也无暇南顾,想来暂时会有一段相对平静的岁月。
??以拓跋顼如今的势力,加上他固有的皇太弟身份,北魏帝王,自是非他莫属。只要安定了臣民之心,他梦寐以求的江山,便算是到手了。
??也许该为他高兴,可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酸楚得厉害。
??曾经让我怅然的美好回忆,连同后来的爱怨交加,终于成了我不敢触碰的伤疤,仿若稍稍触及,便会血肉模糊,整个人破碎了般疼痛不堪着。
??不去想,至少我还能平平静静地在混乱中继续着我的生活,与最疼我的萧宝溶相依相扶。
??对于他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爆发力,我不是没有疑虑。
??可我从来都深信,他将是最不可能伤害我的那个人,他将一直和我在一起。
??南朝帝位未定,人心不稳,以致我还在尉迟玮的军营休养时,便有征西军的旧臣和我那些堂兄族兄们,纷纷遣人过来,甚至还有亲自过来拜会的,要求速择储君,以定民心。
??太子萧桢虽有子嗣,但我只一想到给这个看似柔懦的男人出卖得有多惨,便恨得牙痒痒,别说他的子嗣,便是和他走得近些的萧家兄弟,我都不打算考虑了。
??这时尉迟玮、晏采宸等人也来秘密见我,却是请立惠王,重建大齐。
??我心里动了一动,不置可否地推着回京再说。
??由于梁帝萧彦的死,这年的除夕旦日,朝中上下都不曾好好过得,有品阶的官员一律摘冠缨、服素缟,连百姓之家都禁婚嫁屠宰,更别说燃放爆竹以示喜庆了。
??而我在正月初十扶了萧彦棺椁回京时,宫中也是一片凄黯,宫人一身素缟,备了卤簿、大驾,循礼痛哭迎入。
??但要为天临帝正式治丧,下面的第一步便是要择出新的皇帝来,由新帝宣诏确定大行皇帝谥号和丧葬步骤。
??于是朝中大臣,很快分作了两派,或保梁萧,或保齐萧。
长恨歌,行云与谁同(五)
??若以中兴齐室为目标的,所拥立的对象,别无选择地,是刚从囚笼中脱出的萧宝溶。
??但他承继梁室,重新改回大齐,显然会受到相当多已经习惯了以大梁为正统的大臣责难;若在梁萧氏兄弟中择人,他们却各自为政,一方面排挤着萧宝溶和萧宝溶一系的大臣,一方面却也在自相争斗,彼此不肯相让。
??我因为萧彦守灵,只在宫中居住;而萧宝溶的惠王府已被我所占,依旧回了颐怀堂居住,却将上下都换了他自己和我的心腹,来来往往,俱是朝中重臣,竟一下子将幽禁囚犯的冷宫变成了另一个武英殿了。
??宫中眼目众多,不比京外自在,他和我顶着兄妹的名份,多少有些避忌,到第三晚才悄悄到惠风宫来找我。
??“阿墨,新帝人选,该尽快确定,以安民心了!”
??镂雕着白鹭戏芙蓉的银质烛台上明光闪烁,映着萧宝溶略显无奈的面容有些飘忽,让我又有些不安,有种生怕再次给背叛的不安。
??“新帝……”
??我托着茶盏品着茶,微笑问道:“三哥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不动声色地将球踢了回去,不出意外地看到萧宝溶凝视着我,带了啼笑皆非的苦涩。
??他叹气道:“阿墨,当真要三哥那么明着说出来?”
??其实,他这句话已经很明了。
??他也在等着我的支持,好让他的继位名正言顺。
??我蹙了眉道:“可三哥,你以前不是对帝位没有兴趣么?”
??他和拓跋顼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会将我放在第一位,然后是他和幽帝的手足之情,最后才是南朝三千里大好河山。
??萧宝溶闭一闭眸,连长睫的微颤都有种令人心疼的痛楚和黯然,“我对帝位不感兴趣,可我不想让祖上留下的江山因我而毁于一旦,我也不想你一个人苦苦支撑,内忧外患之外,还得防备来自身边亲人的暗算。”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放心我那些各藏私心的大梁萧氏兄弟了。
??凝视着我,他似在揣度着我的打算,“阿墨,你难道希望我是个败了祖宗家业的罪人,死了也无颜见先皇先祖么?”
??幽禁了这些年来,他的变化并不大。
??他依旧风华绝俗,举止清雅,连面貌也是一样的质如冰雪,宛若天人。
??老天一度夺走了他的自由,却没有让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待我的那份心,应该……还是和原来一般的心吧?
??我迟疑着,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三哥,我父皇被困牛首山,是不是你下了令,命拦截在江边的兵马暗中放了魏军进来?”
??如果说,尉迟玮军是因为太子萧桢而延误了发兵救驾,那么,将魏军放进牛首山的,最终扭转战局并导致天临帝遇害的,又是谁?
??“不是我!”
??萧宝溶显然也意识到我在追究着天临帝的死因,立时截口否认,脸色已微微变了。
??“那是谁?宋梓、晏奕帆暗中指挥?还是雷轩?或者,段子非的部将?”
??萧彦虽是重病,但若好好撤离,细心调治,未必没有生机。
??我想弄清断绝他最后生机的人,到底是谁。
??檀香袅袅,烛泪凝冰,一室迷蒙不清的光色摇曳。
??萧宝溶清朗的修眉若染烟色,眸光萦了层层雾霭,默默面对着我的责问,许久才道:“他们总是为了我,就当是我罢。你若心有怨恨,只冲着我吧,别为难他们。”
??他这般说,显然是打算一意维护那些忠心救护他的部属了。
??我厌倦地将茶盏掷到一边,转身坐回到妆台边,对着镜中那张苍白疲倦早已失了少女纯稚的面容,卸着簪珥,懒懒道:“三哥,我要睡了。”
??萧宝溶正放了自己的茶盏,将我茶盏上跌落桌面的盖子捡起重新盖上,忽听我如此明显的送客口吻,顿时脸庞窘得绯红,匆匆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目光飞速地扫过我,低声道:“好,我先走。”
??我也不回头,只从镜中看着他清颀的身躯裹着家常的素袍,静默地走向门边,却又顿住。
??“阿墨,”他轻声道:“你在萧家兄弟中找个年幼的继位罢,以监国长公主之名听政,原有前朝先例,应可无虞。我会在一旁守着,待你地位稳固,我便离了宁都到南方隐居去,绝不扰你。”
??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在猜疑他,冷落他,甚至想赶开他,所以远远离去,避了嫌疑?
??从此,从此……我又是孤零零的一个。
??这一回,连每天可以和我闲话几句家常萧彦都死了,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爱人或朋友……
??我的蕙风宫还是太大了些,这卧室时放了那几个火盆,还是觉得冷,连掌心的缠丝凤凰衔珠银簪子都冷得冰手,让我不由住了解簪珥的手,慌忙扔了簪子,抱住了自己的双肩,微微地哆嗦。
??清淡的身影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从容,越过明晃晃闪着温润流光的珠帘,缓缓地踏出了房门,脚步却已说不出的沉重疲倦。
??他也累。
??因着我的缘故,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如今,他只是想把属于他的重新找回去,错了吗?
??难道,我还真愿意看着他被幽囚终身,抱着满腹才华郁郁而终?
??我们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难道还要因而舍弃了彼此?
??从此各自将心口包上一层厚厚的茧,像对任何一个盟友般,热络有礼却矜持骄傲地彼此相待着,然后远隔天涯,再不相见。
??空荡荡的房中似乎更冷了,连隐隐的夜梅的暗香飘入鼻尖,都冷得彻骨。
??外间传来了萧宝溶对侍女们低低地嘱咐:“前儿的汤药得继续吃着,晚上多留些心,别魇着了都不知道……呆会劝她早些睡,备好明天的大毛衣裳……虽说是孝中,也不能图省事不用好的……”
??小落小惜原就是他调教出来的,向来用得顺手,所以明知她们年龄大了,都不舍得放出去嫁人;此时听得他吩咐,应起来比我的话还乖顺几分。
??而他便叹息一声,轻轻的脚步声渐渐移向门槛。
??我的心跳得厉害,忽然便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如果他这一走,可能便真的走出了我的生命,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再也没有牵扯。
??再忍不住,我松开紧抱双肩颤着的手,奔到门前,哗啦啦撩过珠帘,叫道:“三哥!”
??即将踏过五凤包金门槛的清淡身影顿住。
??萧宝溶转头望我,眸光比我手中的珍珠帘子还在明润莹亮,若喜若嗔,更将那清逸面庞衬得英姿神秀,风华无双。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轻声道:“一个人太孤单了,天又冷。三哥陪我罢!”
??萧宝溶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向我,眼底的莹明变得迷蒙,却又在眸心深处流露出解读不清的强烈情绪,炙烈得不像素日平和安闲的萧宝溶。
??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种情绪,他已来到我跟前,默默凝视着我,眸心已被深深地水气淹住。
??我下意识地去拂他的眼睫,他一低头避了开去,却伸出手来,将我拦腰抱起,慢慢走向床榻。
??珍珠帘沙沙细响着,伴随着房门被小落她们阖上的轻微响动。
??萧宝溶的怀抱并不宽阔,也没有坚硬如铁的肌肉,却温暖和软,静静依偎着时,说不出的舒适安宁。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一)
??就像小时候我被齐幽帝让人打了两鞭子后,他将小小的我藏在他的宽大裘衣中那般。这一方温暖的怀抱,便是我全部的世界。
??在这方世界中,我什么都不用再想,安然地享受着他的怜爱疼惜,任凭外面冰刀雪剑,再也伤不着我分毫。
??轻轻被他放到床上时,我曾妄想着他还和以往才将我从青州救出来那般,由着我蜷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的温暖安然睡去。
??可我们之间,到底已有所不同了。
??他的唇已吻上我,温热的掌心包裹住我纤瘦的腰肢,修长微凉的指尖缓缓游移。
??我的身体有些发颤,却没有再拒绝。
??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不想拒绝。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贪恋的最后的温暖。
??我不想失去,不敢失去。
??凤帷春深,轻怜蜜爱,无非尽意依随……
??---------------------------------
??这一年的元宵,我以梁天临帝遗诏之名颁下诏书,还政于齐皇室,以惠王萧宝溶为帝,安平公主、崔裕之、宋梓等人辅政。
??诏书一出,群臣哗然,各有物议。
??原拥戴惠王的自不必说,继续大赞着惠王的才识过人,韬光养晦,乃是中兴帝君;连昔日降梁之事,都被传做了卧薪尝胆,远见明察。
??而依仗着萧梁而位高权重的萧梁亲族和重臣开始议论纷纷,萧家几兄弟更直指我矫诏行事,各自领了兵马蠢蠢欲动。
??可我和萧宝溶目前已经控制了南朝八成以上的兵力,哪里怕这几兄弟翻脸?
??不等萧宝溶发话,我便调派人手,将其中闹得最凶的一位捉了,斩于菜市口,家人部属,流放的流放,发配的发配,硬是用一手雷霆手段将其他众人压得噤若寒蝉,再不敢有所物议。
??正月廿二,萧宝溶登基为帝,依旧将国号改为齐,定年号为延兴。百官份位奉禄,俱维持原状;上驾崩之天临帝萧彦谥号为昭帝,如仪建昭陵安葬。
??我的封号依旧是安平,只是如今已是长公主了。
??不想自讨没趣,去打听坊间关于我的流言。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些话语传到了我耳边。
??我是萧彦亲生女儿的事,早在萧彦将我宠在掌心时便已明里暗时流传开来,加上萧彦从不曾否认过,几乎已成了朝中上下公开的秘密。
??但自萧宝溶重新站在权力巅峰时,另一个比较容易被百官接受的版本又流传开来。
??依然说我是萧彦的亲生女儿,但我的生母却被换掉了。
??据说,母亲和萧彦留在京中的一位爱妾同时有了身孕,母亲玉妃所生,原是一位皇子,却因早产而夭折。齐明帝为安慰母亲,遂将萧彦爱妾所生女儿抱来,作为玉妃的女儿,封为公主。
??这种偷梁换柱的说法,不仅否认了我和萧宝溶的兄妹血缘关系,更掩盖掉了我是齐皇室私生女的丑闻。
??——纵然只是掩耳盗铃的把戏,以我和萧宝溶的至尊无上地位,也无人敢来质疑揭穿了。
??何况,我猜测着,萧宝溶想要的,就是我能有个可以被众人接受的身世,否认了我们的兄妹关系,方便将我收纳于后宫之中。
??他频频留宿于蕙风宫,有时也借着有事商议将我唤到他的闲月阁,通宵达旦地议着“政事”,我和他的关系,便在不知不觉间也成了公开的秘密了。
??他本有着正室王妃和若干侍妾,但他登基后将两位皇子分别册封为陈王和荆王,女儿封江夏公主,独后宫妃嫔之位,拿了梁昭帝新丧为借口,暂时搁着,居然全都悬空着。
??宋梓、晏奕帆等人心思玲珑,如何猜不出他的用意来?不久便上了书来,说我兰心蕙性秀外慧中,可册为皇后,也可慰梁昭帝萧彦之心,不必担心公主日后无人要依傍,如此云云,居然像模像样说了一大篇。
??萧宝溶含笑将他们的上书送到我跟前时,我随手翻了一翻,笑道:“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宝溶亲昵地敲一敲我的额,低低笑道:“傻丫头,不想和三哥长长久久在一处么?”
??自从回到宁都,我的生活还算安定,只是经了一番折腾,身体已大不如前,常常神思恍惚,胸闷气短,每日还在用药慢慢调理着。
??此刻,我只懒懒倚着案几,淡淡笑道:“三哥,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处么?”
??即便撇开儿女私情不谈,我也必须帮着他稳定新的大齐皇朝,安抚未及适应的原大梁百官。
??就和当日齐入梁时我充当着原故齐臣子的保护伞一般,如今,也有着众多忠诚于萧彦的臣子,在我跟前寻求着翼护,并暗中观察着新帝的动静,唯恐一不留心,就成了翻云覆雨间的牺牲品。
??在这样微妙的局势下,我和萧宝溶走得亲近,显然是众人利益的有力保障,也是萧宝溶坐稳帝位的关键。因此这些日子,但凡有朝政要事商议,或有册封、祭祀、祈福等重要活动,我们都是一起参与。
??他的御座之侧,必有一专座设给安平长公主,同受百官朝拜。
??我们相处的时间,的确不比当日在惠王府少,说我们已在一处,倒也不是虚言。
??可这个显然不是要萧宝溶要的。
??他本是温雅蕴藉之人,给我懒洋洋用话堵了一下,便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神情之间,已有些啼笑皆非。
??“阿墨,你不喜欢做三哥的皇后么?”
??他问得轻柔,有些像小时候蕴了满眼的宠溺问着我,想不想要一匹小马,或喜不喜欢一件新衣。
??或者,他认为他对于我也有了一份责任,何况我又的确是他最珍爱宠惜的,所以才想着千方百计将皇后的尊位留给我,再不管会不会因此引发更多的流言。
??我老实地告诉他:“我没想过做皇后,更不会去抢三嫂该得的位置。三哥,你的后宫也不该空着,白白惹人非议。”
??“你三嫂不会有意见。她们都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没人敢和你一争长短。”
??萧宝溶认真的望着我,眸光一贯的柔和,清澈如流动的水晶,潋滟而清雅。
??我自是知道萧宝溶的手段。
??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寻常时深藏不露,必要时一剑穿心。
??他在颐怀堂蜇伏这么久,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底下,连我都认定他已经放弃了重建大齐,甚至连自由的希望都已放弃。谁又料得到,他竟能在风云变幻中暗运帏幄,于无声无息间悄然崛起?
??他的坚韧和心机,由此可见一斑。
??他那些妻儿姬妾对他敬慕有加却不敢显出丝毫违逆,也便是意料中事了。
??倦倦地伸了个懒腰,我不去看他那满是晶莹期盼的眼眸,低声道:“三哥,我也知道我应该把自己放在哪里。目前这个长公主,过得比皇后还自在。三哥就让我继续做我的长公主好了!”
??萧宝溶微愕,蹙眉问:“你……你怕三哥会拘束着你?可这么长久以来,三哥什么时候用条条框框的规矩来让你不自在过?”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二)
??“三哥自然不会让我不自在。”
??我推开窗,望着渐萌的春色,淡淡笑道,“可若我是皇后,还在宫内宫外来去自如么?总不能让外臣天天冲入清宁宫找我议事吧?”
??寻常若有重要事宜,大臣们会到安平公主府见我,若是紧急事宜,也可到蕙风宫请见;若是成了皇后,后宫重地,哪是重臣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我已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儿,以为当了皇后,便当真可以在萧宝溶宠纵下,无视皇宫礼仪为所欲为。我不想用母仪天下的风范来拘束自己,更不想……
??更不想在母仪天下的风光外表下,渐渐将自己已经掌握的权柄交出,成为萧宝溶身畔华丽且最有助力的点缀,从此只在后宫中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将自己的生死富贵,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其实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那些在颐怀堂中背着我图谋大梁的计谋,无声无息一箭双雕的借刀杀人……
??萧宝溶水晶般的眸光渐渐黯沉,如潭水般深邃幽寂起来,凝视着我一霎不霎,长睫颤动处,眸心已经不复寻常的恬淡从容。
??“阿墨,你在推托?”
??他低沉着嗓音问。
??往窗边挪动脚步时,他看来依旧是那个沉醉诗酒中的江南名士萧宝溶,风华清贵,沉静雍容。家常的素色长袍不过在袖口用银线绣了两条蟠龙,便算昭示了如今他至尊无上的地位。
??心底不自觉地便柔软下来。
??春草茵茵,柳枝吐碧,几只早莺蹦跳于枝间,鸣得正清脆。
??不知不觉间,春天便又来了。
??这一回,总不至太寂寞了吧?
??至少会有个人一直站在身畔,静静地守着我,陪我欣赏这三春韶华,无限风光。
??放和缓了声音,我微笑道:“三哥,昭帝新丧,我是他亲生女儿也好,认下的义女也好,于情于理,一年的孝还是该守的吧?何况三嫂端庄贤淑,这几年你被困宫中,全仗了她在城外精心养育着两位小皇子。无过有功,三哥怎可慢待她?”
??杜蘅清雅的气息卷了过来,萧宝溶圈住我的腰,叹息道:“我怎会慢待她?后宫之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我希望我的皇后,是阿墨。”
??我点点头,笑道:“三哥,以前你宠爱的姬妾也不少罢?现在三哥真正放在心上的,还剩几个?我和三哥旁的姬妾不同的地方,大约只是因为我是三哥一手带大了,从来都宠习惯了吧?当真也做了三哥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开始或者新奇,时日久了,三哥厌了,只怕连原来那点感情都忘了,就把我和旁的女人一般丢到脑后了吧?还不如现在这样好。”
??“现在这样好么?”
??萧宝溶苦笑道,“兄妹不像兄妹,夫妻不像夫妻。你难道真的不想有个名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我携手站在这南朝的最高处么?你也不该和我那些姬妾比。三哥自在惯了,漂亮的花儿都爱欣赏品鉴,有了更引人注目的,也可能会丢开另赏别的花儿;但三哥掌中的明珠,又怎会舍得丢弃?”
??紧紧拥着我,柔软的唇温柔地贴到我面颊,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一边与我亲昵着,一边诱/惑般在我耳边道:“阿墨,做我的皇后……”
??墙角的金边瑞香已经开了,粉紫的花朵成团成簇,香气幽雅清馨,与身畔男子带了温暖体息的杜蘅清香混作一处,让我有种沉醉的飘然。
??我倚住这个我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亲人,在他的怀中犹豫着,“待我……待我再想想罢!”
??而萧宝溶已经不容我细想了,含笑将我抱起。
??屋中春/情漫漫,竟压过了窗外犹带清涩寒意的早春。
??-------------------------------------
??我对萧宝溶的柔情攻势其实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早年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理智上虽然想固执已见,只是与他相处得愈久,便愈觉得难以回绝他的要求。
??太史令曾说我是妖孽,必定弄错对象了。
??萧宝溶才像个妖孽,天生妖孽。
??别说他那些姬妾,便是我,天天对着这么个长身玉立骨清神秀的男子,也不由一日比一日沉溺于他清浅蕴藉的笑容和温柔细致的呵护中,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做他的皇后来。
??毕竟,我确信,这辈子我再不可能找到比他更能真心待我的男子了。
??至于我对他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是不是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爱情,我已懒得考虑,也无力考虑了。
??横竖现在这种日子也不错。
??我终于和我最亲近的人在一起了,并且和我一起掌握了南朝最高的权力,宁静尊贵地生活着,暂时不用担心任何人对我们造成威胁。
??原梁朝的臣子们已渐渐习惯了萧宝溶素常的温和可亲,以及面临大事时的雷厉风行,朝政日趋稳定,相山却传出了母亲病重的消息。
??“多带几名御医,赶快去瞧瞧吧!”
??萧宝溶轻轻地拍着我的肩,眉宇间一抹依稀的愁意驱之不去,“朝中有我在,你就放心罢!”
??他负手立于窗前,对着门外那株刚开败了的紫荆花出着神,眼眸飘缈悠远,再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早已心神不宁,抬头望他,“三哥,你不一起去瞧瞧么?”
??萧宝溶微微一笑,略低了头,与我额角相抵,柔声道:“不去了。我一时……还不敢走开。”
??我有点不悦,低声道:“你担心故梁的臣僚会对你不利么?”
??萧宝溶拥着我,清清淡淡的杜蘅清气立刻席卷过来,让我不由向他身畔靠了靠,倚住他温暖的胸/膛。
??只听萧宝溶悠悠在我耳边说道:“我不担心。我只是想处置好一切,让你安安心心陪在三哥身边。”
??其实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处置的。
??有我和萧宝溶齐心协力,南朝已基本安稳;而北朝,拓跋顼虽带了拓跋轲的灵柩安然回了邺都,也深受武将们的拥戴,顺利登上帝位;但他的手腕到底不如拓跋轲强硬,据说有宗族兄弟还在暗中策划着与他为难,想来一时也无暇再对南朝有什么动作。
??拓跋顼……
??心口又堵得厉害,恍惚便让我觉出,我一心想要萧宝溶陪着,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充实一点,少些空闲去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或者,我早就应该去把有些事情问清楚了,至少也可算解掉心中一个缠得我心痛不已的结,——哪怕是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一剪子剪了,至少不用这般想起来便阵阵揪痛了。
??萧宝溶去不去相山,也没什么要紧吧?有些心魔,也只有自己能驱走。
??只有那时,我才敢真正放开,和萧宝溶携手并肩,平平静静地一路走下去,到老,到死,依旧能彼此依靠,从对方的掌心感受这冷漠人世间唯一的温暖。
??如果所有的爱情,都会无路可退地走到梦魂俱伤的尽头,还不如不要得好。
??这一辈子,所谓的爱情,对我来说已太过奢侈。
??我有萧宝溶相依为命就够了。
??至少,寒夜醒来时,我能与他执手相对,不再孤独彷徨,冷得哆嗦。
??-------------------------------------
??南齐延兴元年二月底,我带着小落小惜和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到了相山。
??经过相山别院曾经存在过的地面,我已不敢去想象曾经的一树海棠花开如醉,一双儿女轻笑如歌,只是泪水忽然便忍不住,又要盈入眼眶,忙催促舆夫尽快进入上清寺。
??母亲果然病得沉重,本来国色天香的容颜,瘦得颧骨突出,除了眉眼尚看得出清美的轮廓,再也辨不出原来的倾国倾城来。
??“冬日里便病了,只是打听到宫中不宁,不许去惊扰公主,说是春天和暖了,便会好起来!”
??随侍的姑子已是泪水不干。
??御医诊治良久,只是摇头而去。
??“真人身体素弱,心思又重,这病势……险了,险了……”
??“母妃,母妃……”
??我打着寒噤,挽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竟是怆然无语。
??原打算宁都再安定一阵,便能毫无顾忌地将她接入宫中团聚一阵,不料她竟一病至斯。
??“锦容,锦容……”
??睡梦中,母亲忽然悸颤,猛地将我的手甩开,见了鬼般从床上笔直坐起,慌乱地睁着眼四处张望。
??“母妃,母妃,是我!我是阿墨!”
??我急急抱住她,不住叫唤着。
??母亲迷离的眼睛转动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慢慢望住我,叹息般道:“阿墨,阿墨,你来了?哎,我也只你,只有你了……”
??我心中动了一动,低声道:“母妃,我会陪着母妃……不过,母妃不只有我。母妃忘了,你还有个背上有北斗七痣的儿子在呢!他是我哥哥,我已经见到他了!他活得好好的……如果有机会,我让他来看你……”
??===============================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三)
??“不,他不是,不是……”
??母亲忽然脸色惨白,失声叫了起来,“锦容,锦容,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紧紧盯着我身后,似在迫不及待地想将什么赶走。
??我悚然回头,只有一张大大的“佛”字挂在案前,清寂安静,哪来半个人影?
??他不是?不是什么?
??锦容……
??这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又是谁?
??悄悄问随侍母亲很多年的姑子们,竟没有一人答得上来。
??-------------------------------------
??这日眼看母亲喝了几口参汤,精神似乎好了些,我到底忍不住,小心地问出了口:“母妃,锦容……是谁?”
??母亲脸然倏变,勉强笑道:“哦,锦容?什么锦容……”
??我不敢逼问,轻轻转开了话题:“母妃,这次我被困魏军,听说北魏就有位王爷,肩后有七颗红痣,听说,他的母亲是霓裳夫人……母妃,这个人……是不是……是不是母妃失落在战乱中的儿子?”
??“霓裳……”
??幽缈着目光,母亲似乎在念着自己前世的名字,“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这个名字土气,又说我舞跳得好,就给我改了名,叫霓裳……”
??进一步印证着拓跋顼的身世,我心下更是惨淡,只强笑道:“不过这位王爷的七颗痣,是在左后肩,不是在母妃所说的右后肩。”
??“左后肩……右后肩……没什么要紧罢?”
??母亲瑟缩了一下,哑声一笑,“不过他活下来了,呵,活下来了……”
??母亲说着,又迷糊昏睡过去。
??因她病情沉重,我也不敢远离,只在她的禅房中铺了床榻睡着,半夜却又被母亲的惨叫惊醒,“锦容,锦容……我并不想抢走你的孩子!”
??浑身的血液蓦地冰冷,我立刻从床上跳起,一边让侍女去叫御医,一边将母亲抱在怀中低声安慰。
??母亲正在高烧中,浑身烫的怕人,连掉下的泪珠都烫着我的手背。
??“我看到那孩子便想起锦容……我讨厌拓跋弘,讨厌他的孩子!可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锦容太轻狂,竟敢拿着那孩子要胁我……我并不想杀她,不想……”
??母亲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说着,而我也在那凌乱的叙述中渐渐理出了头绪,只觉一颗心一忽儿凉,一忽儿热,浮沉不定。
??母亲被魏帝强抢入宫,却讨厌每晚和拓跋弘在一处,有时便有意将他灌醉,熄了烛火,在侍女中找个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寝。
??后来侍女有了身孕,她便也装作有孕,一则免了侍寝之苦,二则也想着有个孩子伴在身边,好从此不再想着那个被拓跋弘打掉的胎儿。
??那名侍女产下一名男婴后,难免骄纵些,遂被母亲令人秘密处死。她虽有心利用那孩子保全自己的地位,想将他当作亲生骨肉来养,可那男婴长得很像拓跋弘,又每每让她记起被害的侍女,心中不安,对这孩子并不亲近,以致根本不记得他那所谓的帝王印记,到底长在左肩,还是右肩。
??那个侍女,拓跋顼的亲生母亲,便叫锦容。
??-------------------------------------
??错了,原来又错了。
??母亲针灸后陷入沉睡时,我的周身却也似着了火一般,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我紧紧蜷在衾被间,屏着呼吸,用手使劲地按着胸口,使劲按着……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地疼痛和晕眩直卷上来。
??拓跋氏两代帝王,他的父亲与兄长,都丧生在南人手中;而我生父萧彦,同样因他们兄弟而死。
??于家,于国,我们之间,存在的无非是血海深仇。
??如今,居然又多了一样仇恨,一宗早已被战乱和硝烟掩盖无踪的宫廷血案。
??拓跋顼一直苦苦寻找的母亲,竟是他自己的杀母仇人。
??一切都错了,错了。
??我究竟还在冀盼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冀盼什么?
??以为恩怨早已算不清,原来,到底我欠他的更多,更多。
??-------------------------------------
??母亲在两日后病逝。
??许是听说那个男婴在乱世中好好地存活下来,她走得还算安心。
??而我,却病了,连着好几天的高烧不退。御医说是伤心过度,又着了凉,需要好生调理,因此给宫中传了消息后,继续留在山上养病。
??强撑着安排了母亲的葬礼,我一时也不敢回到萧宝溶身边去。
??每晚烧到意识模糊之际,我咬紧唇,不肯吐出一个字。
??我怕我吐出的,也会是那个原已下定决心忘记的那人的名字。
??寂静的黑夜中,我悄悄地伸出手,用指甲在被褥下的木板上一笔一笔划着字。
??划了一个又一个……
??又隔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写着的,其实只有一个字。
??顼,顼,顼,顼……
??每个夜晚,写上无数遍……
??不像刻在木板上,而像刻在心头,一下一下狠狠挠着,鲜血淋漓……
-------------------------------------
??萧宝溶听说我病了,当即丢开朝中事务来看我时,我刚从夜间的高烧中清醒过来,神色已略好了些,只是长长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已断了两个。
??“便是真人去了,也不该这么伤心,好端端突然就病成这样,叫她走得怎么安心?”
??他和以往那般温柔地拥抱我,柔软的唇贴上,宠溺地亲吻我。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亲吻,熟悉的杜蘅清气,忽然便让我触了电般只想逃开。
??“我病着……小心传给三哥……”
??借了咳嗽,我匆匆挣扎出他的怀抱,蒙头向里而卧,不敢抬头望他,心头脑中,已是凌乱如麻。
??“哦!”
??萧宝溶疑惑着拿手搭到我额上探了温度,为我掖了衾被,微笑道,“那你快些养好罢,三哥没空天天到相山陪你,还指望着尽早回宫去,天天陪着三哥呢!”??
??他的言语一如既往的温柔,袖中淡淡的杜蘅清香混在药香和檀香中,依然清新怡人。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背脊,忽然便颤抖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萧宝溶的手掌隔了被子抚在我的背上,先是轻柔,渐渐有力,着我瘦削的脊骨,仿若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恋恋而去。
??我松了口气,汗水已浸透了小衣和额前的短发。
??而外面,传来了萧宝溶的低语,显然在询问随行御医和小落她们我的病情了。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四)
??晚间吃了药继续睡去时,依稀觉得有人守在一旁,拿了湿帕子为我敷额降温,隔了衾被默默地拥着我。
??又做梦了么?
??南浦镇中,他便是那样抱着我,整晚整晚,这样无声无息地让我感觉他的温暖和爱惜。
??不是不知,不是不懂,不是不爱。
??只是不能,只是无奈,只是永远有太多解不开的心结……
??“顼……阿顼……”
??终究忍不住,口中含糊逸出了破碎的音节,忙又绷紧了身体闭上嘴,惊惶地睁开眼。
??烛光淡淡,萧宝溶的发丝有几分散乱,垂落在面庞前,看不太清神色,只一对眼睛犹自如明珠般闪着温润的光华。
??“又做梦了?”
??薄薄的袖子拭去我额上的汗水,他低低道:“三哥在你身边呢!别怕,好好养着,御医说了,不是大病,只要小心护理,休息一段时日便好了。”
??依稀见得他脸上温和的微笑,心里便安定了些,他应该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吧?
??“三哥,早些睡吧,宁都……还有很多事儿等着你呢!”
??我模糊地这样说了一句。
??他便微笑应了,俯下身,薄薄的唇怜惜地碰了碰我的额,低声道:“傻丫头,三哥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让我的阿墨……开开心心……”
??恍惚他握着我的手又说了什么,我却昏沉沉再也听不清了。
??-------------------------------------
??第二日醒来时精神略好些,听小落说起萧宝溶在我床边守了大半夜,待我完全退了烧才去休息,
??我心下不安,生恐让他担忧,吃了药后,便起床梳妆,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预备和他一起吃了早饭,好送他安心下山。
??因他睡得晚,听说还不曾起床,我便扶了小惜的手,在寺外慢慢散着步,希望透一透气,尽快恢复过来。
??不知不觉,已越过青草蔓蔓的简陵,停了一会儿,脚步忽然便快了,放开侍女的手,径奔向当年竹林所在的方向。
??小落、小惜跟在我后面一路小跑,高声道:“公主,慢点儿,慢点儿,这才好些,可别吹了风……”
??其实根本已没什么可看的。
??物是人非。
??曾经葱葱郁郁的竹林早已消逝不见,平整的地面果然种了各色蔬菜,甚至竹棚上的黄瓜已经开了花,另有一番春意昂然,让人不由阵阵地神思恍惚。
??我抹着额上的汗水,勉强笑道:“小惜,这春天……风光总是不错。”
??小惜四处张望了一下,点头道:“嗯,这蔬菜都新鲜得很。”
??我点点头,想起给烧了的海棠图,凄冷地一笑,正要离去时,忽听小落笑道:“咦,这都几年了,还有新竹往外冒呢!”
??我怔了怔,低了头瞧时,果然两根细细的新竹正从搭好的黄瓜竹架边窜了出来,大约都是那样翠绿的颜色,不细瞧竟看不出。
??小惜扶了我便往回走,不忘瞪了小落一眼,“这漫山遍野的竹林,竹子哪里砍伐得尽啊?总会有些根茎留着,到了春天总会长出些新的竹子来,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漫山遍野的竹林,总有些根茎留着。到了春天,总会长出新的竹子来。
??盯着那新绽的翠竹,我一时呆住。
??风吹过,似乎不冷,却透过披风和衣袍,一直沁到骨髓中,小衣上的汗水迅速冷却,竟让我抱着肩,打起了哆嗦,一阵阵地眩晕无力。
??“公主,公主,皇上醒了,正问公主哪去了呢!”
??上清寺的方向,有侍从在高声唤着。
??-------------------------------------
??强撑着回到我所住的禅房时,萧宝溶已正等候,却是坐在我的床边。
??所垫被褥的一角已被掀起,他正望着褥下的木板出神,质若冰雪的面庞如有清冷的寒意蕴出。
??“三……三哥……”
??我一时惶恐,低低唤了一声。
??萧宝溶恍然大悟,立时将被褥铺好,不经意般扫了一眼我的指甲,轻笑道:“果然好多了么?出去走走也好,老是闷在屋子里也不舒服。”
??他说着,携了我的手一起用早膳,看着我将一碗清粥喝下了,唇边已弯过了明亮的笑纹。
??“安心在这里养着,如果觉得不舒服,多住一阵子休息休息也成。这里山明水秀,希望也把你养得丰丰润润,做朕最美丽的皇后!”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笑俯下身,温热的唇再度吻上我。
??以我和他的亲密,我根本不该拒绝。可此刻,我的身体却警惕般紧绷而僵硬起来。
??总是错的,总是错过。
??而我的未来,也只能这样将错就错下去吗?
??猛地别过脸,我避过他的唇,低声道:“三哥,对不起。我不想做你的皇后。”
??萧宝溶黑眸顷刻幽深,牢牢盯着我,好久才萦上一丝苦笑,柔声道:“阿墨,又任性了?难道你不愿意和三哥在一起么?”
??“没……没有……”
??我回答不出,只是本能地发现,我并不想入宫,并不想当他的皇后。
??我在阴差阳错里和他逾越了兄妹的本份,又试图用他来帮助自己告别自以为有违伦常的爱情,总是我的错。
??萧宝溶凝视着我,微微笑道:“只要你愿意,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握着我肩的手微微加力,“当然,如果你愿意,这天底下也没有了任何人可以阻拦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忽然便哽住,落泪,哑着嗓子道:“我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三哥更待我好。”
??我所谓的爱情里渗杂了那么多的恩怨仇恨,宛若一道锋锐的双刃剑,横亘于两人之间。
??我跨得过去么?他又跨得过去么?
??何况,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能舍下萧宝溶,让他因我伤心?
??我宁愿只是一个人,默默祭奠我心里死去的爱情。
??萧宝溶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面颊,沉默片刻,忽然张开双臂,将我紧紧拥住。
??他向来举止斯文柔和,但此刻却将我拥得极紧,剧烈的心跳砰砰地响在耳边,连呼吸都似急促起来。
??我正要抬头看他神情时,他已一把将我推开,轻笑道:“安心养着吧,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来。”
??他说着,已迅速拂袖步出。
??清淡的身影放开我时,如同一片虚幻的美丽云彩,很快从眼前飘过。
??我曾以为我能抓得住这种美好,哪怕这种美好只是让人一时沉醉的梦境,也好过连梦都没有,连梦都不敢做。
??可这一刻,我想起有那个被我母亲害死生母的男子,守着他兄长的灵柩,怨恨着我的无情无义。
??我终于没去挽留那片云彩,只是踉跄了一步,按住闷疼着的胸口,一声接一声,再也忍不住压抑了好久的咳嗽。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五)
??我的病势从那日起便愈发沉重,除了不定时的低热、盗汗和咳嗽,更多了胸疼和呼吸不畅等症状,大部分时候都病卧在床。
??随行御医诊断下来,竟说我抑郁太过,加上风寒久治不愈,已伤了肺腑,酿成颇是严重的肺疾,若不好好调理,恐有性命之忧。
??从来都说,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
??我向来行事任性,竟没想过抑郁成疾这个词有一天会落到我身上。
??宁都那边的政事已经好久没有音讯传来,想必萧宝溶知道我病着,不许人来打扰我。
??萧宝溶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又一心想做有为明君,独自处理着那些繁杂的朝政之事,也很是操劳了。
??何况总是我负了他的心意,我心虚地再不敢拿我的病情去乱他心神,遂严令御医不得透露我的真实病况,每日一次报往宁都的例行病况,也只许说我风寒反复,一时未愈。
??纵然心情依旧闷闷得无法放开,但我身边从来都有着最好的医药,只要慢慢调理,想来恢复起来并不困难。
??-------------------------------------
??母亲三七时,我觉得精神略好些,强撑着到她坟前去上一柱香。
??我自然知道她绝对不会愿意和齐明帝或萧彦合葬,只在相山一处景致清丽的向阳山坡建了座单独的陵墓。
??此时春意将尽,上山时见到的粉白杏花已经不见,青青的杏子萧萧落落挂在枝头。
??我跪在墓前,才上了香,烧了几张纸钱,便觉得心慌气促,脚底浮软,只得由着小落扶我坐在一边,看着小惜帮我焚化。
??纸钱灰在山风中扬起,一大片一大片,失了魂的黑蝴蝶般四处飘舞。
??我缅怀着母亲看似辉煌的一生,惨淡地笑了笑,扶了小落正要离开时,斜次里忽然窜出一人,一头跪倒在地,叫道:“长公主,小人可见到你了!”
??我看着来人有几分眼熟,疑惑道:“你是……”
??那人回禀道:“小人是景阳侯萧构手下谋士,侯爷吩咐我在这里等着,见到公主后便传一句话给公主。”
??景阳侯萧构,正是我梁萧一系的堂兄中的一个。
??“什么话?”
??手心里有汗意沁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迅速否认。
??我已不想去防范他,只因我深信,这天底下,只有他绝不会负我。
??天地虽大,我引为亲人的,唯他一人而已。
??可那人却答道:“侯爷说,皇上正在清理当日昭帝部属,丞相崔裕之被秘密赐死,秦大将军被遣往闵边,百里骏因犯上被诛,宋琛被贬为民,带了初晴郡主不知所踪……”
??脑中阵阵地嗡嗡作响,傍晚的山风夹着纸钱焚烧的味道萦入鼻尖,死亡和血腥的气息阵阵在胃间翻涌。
??“还有呢?”
??我退后一步,扶紧母亲的墓碑,居然还能淡淡笑着追问。
??那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还有个消息,小人不知是否可靠。魏帝拓跋顼刚刚即位,其同宗兄弟勾联闵国,意图夺位。皇上听说,让镇守定东的三万齐军暗中帮助他们行动,务必除掉拓跋顼……”
??山风中的腥味越发浓郁,我禁受不住,胃部猛一痉挛,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昏黑。
??我口中咸腥发苦着,正想着是不是将出门前喝的药给吐出来,身旁已传来小落小惜的齐齐惊叫。
??定一定神,低了头,才发现吐出的,居然是在风中巍巍乱颤的大口鲜血。
??犹自不信,我拿袖口拭了拭自己的唇,雪白的素衣上果然是一片殷红。
??心头忽然便冷寂如冰石,居然也不觉得害怕,若无其事地将那鲜血踏到泥土里,我低声道:“你们早就想见我,但皇上派人暗中拦着,是不是?”
??那人惶恐地望着被我踏去的血迹,低声道:“长公主明鉴!当日昭帝臣僚,只有长公主才能保全了!”
??我沉沉一笑,“嗯,回去告诉萧构,我这就回宁都。让他派人告诉拓跋顼,齐帝打算对付他吧!几方制衡之策,也是必要的。”
??那人领命而去。
??我脚下更加虚软,但步伐反而迈得大了,飘浮般向前走着,急得小惜连连在外唤着:“公主,慢点,慢点……”
??我顿了顿,低头笑了笑,“小惜,旁人未必可靠。再去传一个我们自己的心腹侍卫,也暗中跑一次邺都吧!让拓跋顼自己小心,再帮我传一句话。”
??“公主,什么话?”
??“来世,我要做山野间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
??-------------------------------------
??第二天一早,我执意赶回宁都。
??御医再三阻拦,说以我的病况,只怕已经不起奔波劳碌。
??我不过笑一笑。
??经得起又如何,经不起又如何?
??纵然有人还知道珍惜我,我却不知道我还能为谁珍惜。
??萧宝溶说,他等着我回到他的身边。
??没错,即便他除去拓跋顼,即便他将父亲的部属斩尽杀绝,我依然只能回到他的身边。
??这世上,我还有谁能相信,谁能依托,谁能驱除心底深处越来越无可救药的绝望和孤寂?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了解我其实根本就只是个害怕孤单的女人而已。
??吃了双倍剂量的汤药临时压住病势,用明红的衣衫和鲜艳的胭脂硬将气色撑得好些,我来到萧宝溶跟前。
??他在武英殿得报,远远见着我,已是皱眉,匆匆赶过来挽住我,扶我坐到软榻上,柔声责怪:“既然病了,怎么还跑来跑去?不过是染了风寒,这么多天还没养好,清减成这样!逝者已矣,你母亲若见你这样,不知该多难受!”
??他一向手指微凉,总让我在十指交握时阵阵心疼。
??但这日,我的手远比他的冰凉。
??骄傲地不想告诉他,我的风寒已转作了可能致命的严重肺疾,我懒懒地望向他,淡淡问道:“三哥,我父皇留下的故梁臣子,如今还剩下多少?”
??萧宝溶眉峰微微蹙起,捧了我的面颊,低叹道:“阿墨,你不信三哥么?必要的清理,只是为了未来的大齐臣民能齐心协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振作起来,绝对不是有心排除异己,来伤你的心。”
??他总是最了解我的一个。
??我才开口,他便将我后面想说的话堵得结结实实。
??“那么,派兵北魏对付拓跋顼呢?”
??“北魏内讧,对南朝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拓跋氏和你仇深似海,能将魏国最有才能的拓跋顼除掉,未来应付北魏,甚至吞并北魏,要轻易得多。”
??吞并北魏……
??我打了个寒噤,继续追问:“三哥既然有这些主意,为什么我在宫中时不和我商议,要等我病在相山时再有所动作呢?”
??“阿墨,相信三哥好么?”
??他收敛了笑意,眸光深深,瞳仁里倒映着我艳丽的妆容和失神的眉眼,低沉道:“身为帝王,强兵富国是我的责任,有些谋略,我不得不用。不和你商议,只是不想你为难。但请你一定相信三哥,我会把我们两人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就像……当日在惠王府一般。我会守着我的阿墨,护着我的阿墨。一直到阿墨头发白了,都会是三哥最珍惜的掌上宝珠。”
春意尽,红烛杨花梦(完)
??提到过去,我顿时想哭,忙咬牙忍住,惨然一笑,“三哥的帝王策……原没有错。我相信三哥,一定会是大齐最有为的君王!不过,阿墨从来就不懂事,从来就不听话,算是……辜负三哥一片心意了!”
??萧宝溶微笑着摇头,将我半揽于怀中,手指点一点我的额道:“傻丫头,我都说了,这些事,便由三哥做主吧!你病成这样,还不早些歇息?”
??我挣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同意三哥做的这些事呢?”
??萧宝溶拂了拂我额前的碎发,轻笑道:“那么,等阿墨病好后,三哥由着阿墨处置,如何?”
??我点点头,黯然而笑,“三哥自然清楚,阿墨视三哥为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怎么也不会忍心伤害三哥,对不对?三哥早在被囚颐怀堂前,便和外界有着联系,甚至能及时通知母亲赶过来确认我和梁帝的父女关系,又怎会在上阳宫窘迫到连一口水也喝不上?故意显出那等惨况,只是为了逼我尽快与梁帝相认,确立自己的地位以保护你和你的部属而已!还有……那年除夕夜的杜蘅香气,是你暗中布置的……你根本就是清醒的,你只是怕我忘怀了你这个和你没有血亲关系的哥哥,逼着我用这种方式记住你……”
??萧宝溶并没有否认,悄然敛去笑意,微蹙了眉凝望着我,轻叹道:“所以呢?你认为三哥是坏人?你认为三哥会害你?”
??“三哥若是坏人,那么天底下便不会有好人了;三哥若会害我,这天底下更没了阿墨可信之人。只是……三哥已容不得阿墨再选择自己生活了吧?”
??“你需要怎样的生活?”
??萧宝溶眸光蓦地锐利,抬高声音问我,半晌才又温软下来,连悠悠的声线也已低缓下去,“你明知……你明知三哥……已不可能再放下你。”
??他不可能放下我,担心我会凭藉自己的势力脱离他,回到拓跋顼的怀抱,因此,他趁着我养病之机清理着故梁的势力,并设法对付拓跋顼,好让我……无可选择。
??“是……是哦……”
??我止不住地落下泪来,“所以,三哥不得不让那么多人死,不得不挑起两国争端!说来说去,都是阿墨的错,阿墨的错!”
??“阿墨!”
??他有些焦急地唤我,捧着我的面庞道,“好吧,现在你养病要紧。等你病好些,我们再商议怎么办吧!”
??他转头吩咐:“来人,送长公主回蕙风宫休息吧!”
??我蓦地立起身来,冷冷道:“不用了,我回公主府。”
??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的颤抖,我努力挺直着脊背,往殿外踏去。
??萧宝溶沉默地望着我,忽然赶上前一步,搭住我的肩膀,低沉道:“阿墨,我不许你胡闹!”
??我忽然间心都凉了。
??“放心,我不胡闹,不胡闹……”
??我擦干泪水,冷笑着退后几步,然后飞快跑出大殿,奔入我的公主彩舆。
??我实在没有勇气问他,假如我胡闹了,他会怎样处置我。
??还会和当年一样,半嗔半怪几句自己的小妹妹,然后依然将她抱起,藏在自己的雪白裘衣下小心呵护着么?
??或者,用“不得已”为借口,像萧彦幽禁他一样,把我永远幽禁于深宫之中?
??他有着帝王的抱负。
??他要天下,他要他喜欢的女人,他还要他喜欢的女人无力反击无力逃开……
??垂下锦帘,压抑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大口咳出时,依稀还听到萧宝溶无奈的呼唤飘在风中,“阿墨……”
??彩舆前行时,我从拂动的围帷缝隙最后望一眼萧宝溶。
??那抹清淡的身影,依旧琼姿玉立,飘逸得像一朵云彩,却在我远远不能企及的高度。
??隐藏自己,示人以弱。伺机而动,一击必中。
??这些权术谋略,都是他所教我的,他自己运用起来,当然更是炉火纯青。
??我斗不过,本是意料中事。
??我也从没想过,要去和他斗。
??我累了。
??三哥,放心,我不会再胡闹了。
??-------------------------------------
??回到公主府不久,便听到府第周围被便装的禁卫军团团包围的消息。
??我决绝而去,到底让他不放心了。
??薛冰源等心腹侍卫悄悄来见我,“公主,朝中故梁的势力依然不小,咱们未必就败了。秦易川和萧家兄弟,手中还有大量兵马。我们公主府有的是密道可以暗中出府,如果这时出去,由公主振臂一呼,胜算并不小。”
??我萧索笑道:“那么,将会有多少南朝将士自相残杀,多少妻儿失了夫婿慈父?江南战乱了那么久,还不够么?”
??“可是……皇上似乎并未容情……”
??“他不是不容情,只是想做到更好。身为帝王,理当如此。”
??于公,排除异己,志在天下;于私,断我后路,铲除情敌。
??萧宝溶并没有错,甚至比我预料的更有才华更有手腕。
??我忽然便想到了拓跋轲临死时赞赏拓跋顼敢于夺权立威的事,自嘲一笑,“何况,他是萧宝溶。”
??他是萧宝溶,他是几次舍命救我的萧宝溶,他是将我养大的萧宝溶。
??“可若当日随着昭帝出生入死的将士臣僚都出了事,公主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下的梁昭帝?”
??恍惚想着萧彦慈爱的面容,我喃喃道:“是……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梁归顺大齐的臣子,对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萧宝溶的品性,未必会这样雷厉风行吧?
??如果不是我会弃他而去,他完全可以慢慢收服这些群龙无首的前朝臣子,不会这么急着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更不必冒着两国交战的风险,涉入北魏皇权内政。
??总是我的错。
??选择了他,却三心二意,根本做不到最起码的忠贞不渝。
??于是,他把我的病,我的情,全都纳入帝王的算计中;于是,我终于连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也已失去。
??手足冰冷之际,薛冰源等还要再劝,外面通传,说禁卫军统领唐寂求见。
??-------------------------------------
??“长公主请不要为难微臣!”
??唐寂见我的第一句话居然如是。
??我冷笑,“我几时为难过唐大人了?”
??唐寂苦恼道:“长公主,皇上对长公主极是珍爱,想来长公主也不会不知。如今皇上一意振兴大齐,公主又何必让萧构去向魏人通风报信?”
??我顿时明白过来。
??萧构原来必定希望由我出面主持大局,好让原梁萧势力重新振足起来;待派人通知我后,又发现我病重,立刻向萧宝溶出卖了我,指证我“通敌卖国”了。
??也难为萧宝溶,明知我这样做了,刚才在宫中依然对我温言抚慰,连派兵监视,也只在暗中进行,并不明着和我为难。
??他不但是个兄长,好情人,好夫婿,同样,也是个好帝王。
??而我,我当真会成为所谓的祸国妖孽么?
??“唐大人,请转告皇上,让他放心吧,阿墨不挡他的道。”
??我静静地回答完毕,立起身来,正要往内室走去时,腹部一阵狠厉的绞痛,大口鲜血,忽然便喷涌而出。
??“长公主,公主……怎么了?”
??唐寂失声高叫。
??堵着的血终于吐尽,我轻松了一大段,虚白着脸向他回眸微笑,“便是我想挡他的道,也挡不着了!请他……为我积些阴德吧!”
??小落跪倒在地,失声哭了起来:“公主,保重,保重!”
??唐寂还在打听我的病情,我已懒得听了,强撑着让人扶了我回到我的闺房,把从人都遣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的书宜院,还和当年萧宝溶在惠王府时差不多的布置,只是帷幔陈设,后来都换上了萧宝溶喜欢的清淡颜色,清清爽爽,散着杜蘅的香气。
??其实活在他的身边,真的会很幸福。
??如果,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那个叫阿顼的少年剑客。
??-------------------------------------
??点燃一对龙凤烛,跳跃的火焰将过于清淡的陈设映出了几分喜气。
??母亲,我和你一样,总是找不到可以依托终身的好男子,从少年到白头,相扶相携,一生一世。
??或许,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命中注定,我们有缘无份的惨淡收场。
??握住其中一支凤烛,我慢慢在屋中走着,咳着,一一点燃那些云过天青色的帷幔帘幕。
??火光很亮,竟将那些清淡的帷幔燃烧出天空一样的颜色。
??那是春日的天空。
??蓝天,白云,青山,翠竹。
??少年少女无拘无束地笑着,相互拥抱,亲吻。
??少年说,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
??少女说,你才是嘴上没毛的半大小子。
??少年说,你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少女说,你也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连拉手都不许。
??屋外传来了救火救人的喧嚣声,打断了少年和少女的笑语以及誓约。
??少年和少女,其实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吹箫,她跳舞,舞一曲,《倦寻芳》。
??我倦倦地坐回床榻,将凤烛扔到衾被上,在那明亮闪耀的腾腾烈火中,微微地笑了。
??=============================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
??不过,一直想看悲剧的亲,下一章就不用看了。就这样吧,阿墨心力交瘁绝望自尽;溶得南方天下,却不得不面对无意将最心爱的女人逼上绝路的现实;顼得北方天下,在得到阿墨那个蕴了今生所有情意的绝望表白后,将听到阿墨自焚而死的消息。
??还真有点小虐了。
??受不了这个结局的亲,请等待下一章峰回路转。
醉今朝:莫问卿来处
??齐延兴元年暮春,齐有辅政大权的安平长公主突然重病。
??延兴帝萧宝溶闻讯带御医匆匆赶往公主府时,长公主所住的书宜院失火。
??据称当时火势极猛,长公主的侍女小落、小惜、侍从薛冰源等先后赶入火中救人,但冲进去后都没能出来。
??因公主爱好旁门左术,房中颇有些火药暗器之物,后来书宜院发生了剧烈爆炸,偌大房屋,竟在延兴帝萧宝溶赶到之际化为平地,消失于他的眼前。
??延兴帝为之大恸,令大赦天下,原梁昭帝一系被贬旧臣因此幸免,大多得以善终。
??又,延兴帝原与魏人有约,欲发兵助魏帝拓跋顼宗兄夺位。
??至此,延兴帝也以公主丧葬期间不可动兵为由撤兵。
??但奇怪的事,北魏拓跋顼并未因此便立稳脚跟,甚至立了欲夺位的宗兄之子为太子。
??齐延兴二年初春,魏帝拓跋顼南巡定水,失足落江。江流湍急,左右救之不及,竟让其被江水卷走。
??拓跋顼出事后,太子继位为帝,北魏政权和平地落到其宗兄手中,继续与萧宝溶南北对峙,两分天下。
??-------------------------------------
??也就在那一年的春天。
??远离宁都的一个江南小村里,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正坐在草地上,教一群幼童摇头晃脑地读着《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小落,小落!”
??又有一名女子从一间竹楼中走出,倚着门闾唤着,“小姐哪去了?”
??小落转头,疑惑地四处张望一下,惊讶道:“咦,刚才还在这里看着我们读书呢,一忽儿工夫,到哪里去了?”
??一名幼童指了指村头的小竹林,笑道:“宝姑姑往那边去了!”
??小惜急道:“有没有叫人跟着?前年病了好几个月,这才刚刚有些恢复过来呢!”
??小落歪着头想了想,道:“薛大哥他们早上出门采办东西了,都不在家,不过这里安静得很,小姐又走惯了的,应该没事吧?”
??她虽这样说着,小惜还是不放心,提了裙子直奔向那处竹林。
??小落散了众幼童各自回家,掸了掸裙边的灰尘,也要赶到竹林去找一找时,小惜已飞奔了回来。
??小落讶异道:“不在竹林么?”
??小惜涨红着脸,鼻子上沁出细细的汗来,却笑道:“在呢,不过……从今后咱们得多做一个人的饭菜了!”
??小落远远望向那静静的竹林,眼圈顿时红了,唇边却绽出了笑意,喃喃道:“总算……总算……我们公主不必自苦一世了……也不枉我们从密道中将她悄悄带出来。”
??小惜却有点纳闷:“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公主安然逃出来了?”
??小落嘿嘿一笑,“你忘了?公主受制于他时,曾从床下的密道中逃走,他自然清楚那屋里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吧?”
??“嗯,那你说,皇上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密道?”
??“不会……不知道吧?可他知道公主病重,哪里还会再逼她?你没瞧见,我们搬过来不久,一些很难找的药材,常常会出现在我们平时买药的小药铺里?”
??“唉……”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萧宝墨默念着幼童自幼便教的几句三字经,恍然觉出,自己小时候竟连这些最启蒙的东西都没好好学过。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从最纯净的质地,到满是污秽的复杂心地,到底有多远?
??“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轻轻地叹息,抬起苍白的面颊,望着沙沙轻响的竹梢,和竹梢外缈远蔚蓝的天空。有一个名字,似乎又要在不知觉间脱口而出。
??到底是雄心壮志还是爱恨情仇,一点点污蚀了彼此最本原的真心?
??只剩了阴谋,算计,仇恨,和伤害。
??给对方一刀的同时,也让自己流着血,疼不可耐。
??唇边的笑意淡了,杏仁般的眼眸中有莹亮在流动。
??这时,又听见有人在低低叹息,“可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们回不去呢?”
??萧宝墨给雷击了般有片刻不能动弹,而身后的男子已有温温的气息扑到她的脖颈,“就算我们都回不去了,如今都可算得上是再世为人,可不可以别等到来世?”
??萧宝墨眼底的水光忽然倾溢,瘦削的肩膀颤动着,却被另一双过于强硬的臂膀揽住,以很小心的动作,将她扳过身,为她拭去泪水,和他静静相对。
??散乱的栗色长发自在地在风中飞舞,近乎透明的瞳仁里,飘着温柔的蓝,却也是满溢着晶莹的液体,堪堪快要倾出。
??但他到底没哭,反而微微地笑了,“阿墨,你就是我山野间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
??多少恨,多少怨,在听到她派使者来说了那句话后,忽然间烟消云散,又被另一种巨大的不安和不祥压过。
??他从来便知道,想这个骄傲的丫头向人低头,说一两句温软的话语,到底有多么艰难。
??何况,是那样绝望的来世的希望。
??他甚至还来不及同样温软地告诉她,他想夺得天下,只为天下有她。
??他始终无法置信,多少个日夜刻心蚀骨的相思,会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着,寻找着。
??直到,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山村,发现这里有个久病着的姑娘,叫阿宝。
??-------------------------------------
??萧宝墨不敢看眼前男子的眼睛,别过脸去,低哑着嗓子道:“公子,你认错人了罢?我叫阿宝,不叫阿墨。”
??这烟黄衣衫的男子唇角便有了极好看极明朗的笑意,“嗯,我也不叫阿顼,我叫阿页。”
??他慢慢收拢双臂,将这女子珍惜地拢到自己怀中,低声道:“丢掉牵绊我们的另一半,我们总该能好好相守在一起了罢?”
??萧宝墨挣扎着想跑开时,哪里挣得开那钢铁铸就般的臂膀?
??“你会后悔的。”她无奈地说道,“我丢了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墨,你丢了的,却是王。”
??“有舍才有得。”拓跋顼低沉地说道,“我们都花了太久的时间,才权衡出自己想要的。我不会再放手,相信你也不会。”
??他说着,唇已经凑了过去,迅速将她衔住,强盗一般霸道地侵袭着,似要将她连着魂魄一起吞噬到自己腹中。
??萧宝墨呜呜出声,泪水极快地掉落下来,手脚却是越来越软,直往拓跋顼的怀中坠去。
??拓跋顼望着怀中女子憋红了的脸,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心,似乎忽然便找到了着落之处,顿时宁妥了下来,眼角缓缓漾起的温柔笑意和透明泪光,如春风般轻轻漾开。
??“阿墨,听……”
??“听什么?”
??“听,有人在那边竹林里发誓。”
??“哦……”
??“有个少年在说,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是……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天阔云高,溪横水远,竹林青葱滴翠。
??正是春日好风光。
??这个春天,他们终于没再错过。
本文字数688916,每页显示50000字 14/14页
下一页 尾页}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身上长红痣是什么原因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