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在一个清澈的小湖里划船机,到又好像是温泉!还有从高处留下来的水,我就用那的水洗头,水温很合适,

《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14―18章)_新浪网
《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男人》(14―18章)
.cn 日&09:45 新浪论坛
&&&&作者:九重阳
  第十四章:处暑
  ――日壬午年七月十五鬼节
  处暑意为躲藏,处暑之后,气温渐降。――古籍
  农历七月十五日,俗称鬼节。
  皇历上说:忌远出,宜独居。
  凌晨某时,忽然一阵狂风自窗外卷了进来,卷起了盖在身上的被单,卷起了窗帘;窗帘上的铁钩摇起了一阵单调的“叮当”声,仿佛是鬼卒的摄魂铃,狂风中仿佛也不知多少魔鬼正在狞笑着飞舞。
  琴诩只觉风中竟似带着妖异的寒意,竟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脚头的烟灰缸跌落地上,跌得粉碎。四下被黑暗笼罩。
  琴诩心中惊悸,打开台灯,灯光照在被风翻开的书页上,映出血红的、含着鬼气的字――
  据说幽冥中的诸魔群鬼是没有血的。
  这传说并不正确。
  鬼没有血,魔有血。
  据说有一次它们为了庆祝九天十地第一神魔十万岁的寿辰,就用它们的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作为它们的贺礼。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只血鹦鹉。
  琴诩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他关了窗户,过了一会儿,那血红被桔黄色的灯光冲淡了不少,渐渐变成殷红、浅红――就像一束鲜花。
  他想起了吴眉的鲜花店。
  鲜花、美女、香车。
  鲜花是吴眉鲜花店里的鲜花。
  美女就是吴眉,和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赶不上她漂亮、高贵、气质典雅的女员工。
  香车是一辆宝马,车主是一个三十五六岁、西装革履的英国“帅叔”。
  我和琴诩到吴眉的花店拜访吴眉。吴眉穿着轻柔雅致又不失个性的古色SUSSI装,有西方的洒脱和东方的细腻,也有古典和现代和谐的风韵,衬得她更加成熟、自信。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正在花店里的一张玻璃桌前聊天,他们表情丰富地笑着,关系亲近得就像镜子中人和影像的距离。
  吴眉看到我们的时候,对我视而不见,只对琴诩高贵、会心、狡黠的一笑。
  琴诩拉着我扭头就走。
  那英国“帅叔”却莫名其妙地说一句话:“My darling , you once did love me。”(亲爱的,我曾蒙您的错爱。)
  琴诩的听力水平虽然很差,但也能听懂darling和love me的发音和意思。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五十步后再转身回去。
  晚上落雨。烟雨蒙蒙,衬着远处绿茫茫的树林,天空显得碧森森的。
  琴诩静静地望着窗口,大约一个小时,转身给我说:“有些人就像蜘蛛一样,终日不停地结网,等着别人来投入他的网,可是第一个被这面网困住的往往就是他自己。有些人认为蜘蛛愚昧,蜘蛛自己很可能也知道,可是它又不能不着这么做,因为这面网不但是它的粮食之来源,而且也是它唯一的乐趣,不结网它就无法生存。”
  我顺着他的话说:“蜘蛛结的网是死亡,也是丝网,它要吐丝,吐的是情丝。”
  “是情丝。”琴诩点了点头,“我构思了一个怪异小说,是用一个计划贯穿前后的。”
  “什么计划?”
  “蜘蛛结网计划。”
  琴诩到花室构思,半个小时后,给我一张纸,纸上写着《蜘蛛结网》:
  网:爱情
  网丝:情丝
  支撑物:充盈的爱心
  网眼:生存的空间
  昆虫:人类的情感
  风:情觞的渊薮
  结论:蜘蛛结网,结成之后,只有生死,没有输赢!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生死。
  因为有风。
  情风!
  从女人的风情万种里抹出的情风!
  蜘蛛结网,结成之后,没有生死,只因有风。
  风吹网破,风逝网散。
  网已散,风会不会永逝?
  绝对不会!
  除非有生死!
  第十五章:白露
  ――日壬午年八月初一
  因地面水汽凝结为色白质露,因此得名。――古籍
  那个红与黄的落日,日渐下坠,但很长的天幕上似乎残遗了无数的日影,以至于看到了日行之迹。
  这是我一年前和薛佳恩断义绝时的所悟,只可惜这所悟被王朔那小子领先了一步,所以我只能写在日记本中,而他却可以耀武扬威地写在书中了。
  那天,我看见落日像血一般地淌下的时候,就看见薛佳和那个肥胖如熊、丑陋如猪、萎缩如狗的朱长财欢快地跳上了车。薛佳临上车的时候,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目光里尽是不屑,我感到这不屑中有我的无可奈何,也有我的不自量力。
  朱长财的父亲是薛佳父亲的老友,薛父是个无商不奸的商人,但他那套本领在朱父面前就显得乳臭未干了,所以薛父在破产后的第二天就领着女儿进了朱家的三层小楼。朱长财看见薛家脸上只有微笑时才有的酒窝时,他的两个眼睛便深陷了进去。幸亏朱父不好色,这才幸运了朱长财。朱长财高三的时候便以准女婿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出入上大一的薛佳的家门。
  薛家有女初长成,便以委身于朱家。
  薛佳虽看不上朱长财,怎奈父女情深?怎奈钱财胜过粪土?便小鸟依人地投入朱长财的怀抱。朱长财子承父志,不怎好色,所以薛佳才幸免被强暴之难。朱长财唯一与他老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缺少精明,他听说无商不奸,所以他不愿意做商人,立志做军人,那种憨憨的胸无城府的军人。
  可他那时只不过是一个以同情换去爱情的整日以悲哀洗面的男人。
  而我幸运地比朱长财帅了那么一点,稍微精明了一些,所以我才能脱去薛佳的衣服,看她的胸。我不知道朱长财看过没有?可我毫不怀疑他的本领,因为他有钱。
  我也只不过是聪明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她才免遭我的毒手。
  朱长财发现我和薛佳的关系时,是在大二的下半学期,他竟然能在半年之中对薛佳“变节”的事毫无知觉,这是我唯一佩服他的地方。
  那时百花刚刚盛开。
  那一天有月,月弯似钩,所以月色很浅。这个时候,在月光下相拥着抚摸对方的身体,只要你的动作稍微那么轻一点,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可不幸的是,对手是有军人在战争时特有嗅觉的朱长财,他好像是闻到了从薛佳的乳房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循“味”而来,然后眼如铜铃似地瞪着我放在薛佳胸上的手,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要杀了你!“
  “你要杀我?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
  薛佳的眼里已有惧色,可怜楚楚地望着头上的月。
  “因为她是我的老婆!”
  “老婆?你的?”
  “对!我的!老婆!”
  我听了这句话,立刻从薛佳的怀里缩回手,趋步上前,准确无误地揪住他的上衣,准备在十分之一秒后揍他。薛佳却正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用胸挡住我将要落下的拳头。
  “徐迟,我骗了你。”
  我的眼睛一红,我已明白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我冷哼一声:“你骗我?!哼,我让你骗我,我心甘情愿地让你骗我!可是我就是不让他说你是他的老婆,他这样说我就揍他!”
  薛佳幽怨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又抬头看天,说:“我还是处女!”
  我和朱长财同时一愣。然后我就收回手。朱长财脸上的肌肉一颤,挤出半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我要和你决斗!”
  感情是他的军事小说看多了,特别是俄罗斯的。他要和我决斗,我连考虑就没有考虑:“用刀,还是用枪?”
  朱长财全身的肉一颤,退后三步:“明天,明天,明天这个地方见!”
  “不见不散!”我用鼻子发音。
  “不见不散!”他用全身发音。
  朱长财转身走了三步,忽然回身,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情人!”我目光如箭,箭入心。
  “情人?”他目光如盾,盾已钝。
  “对,情人!你所想像的那种情人!”
  “对,情人?我所想像的那种情人?”
  他又回转身去,走到先前的地方,又转身,说:“我要和你决斗!”
  “用刀,还是用枪?”
  “哼,明天,明天,明天这个地方,不见不散!”
  我也哼了一声,牵住薛佳的手就走。然后我便知道了整件事的原委。薛佳哭着说她也是迫不得已。她哭的时候,我的心疼得好像谁抢走我心爱的内裤,我真想不到现在这个社会还有这样他妈的家长做主口头定终身的事。他妈的!这是封建的毒瘤!我说。薛佳只是哭。我对她说,明天,明天,明天我要切掉这封建社会的最后一颗毒瘤!好像我“夺爱”行动忽然提升到了“为社会进步而决斗”的行为,成为“爱国”行动。
  薛佳不让,说:“你就是不为我想也该为我家人想想吧。”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谁为我想想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最爱,何况是他找着我决斗的。”
  让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的这个时候,朱长财像打败的伪军俘虏,竟然哀求我放了薛佳,说:“薛佳是他的生命,没有薛佳,他就活不成了。”
  “死了更好!”我说。
  薛佳瞪了我一眼:“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的是长财。”
  我顿时愕在那里!瞬间后,耻辱像长鞭一样鞭打我的脸。朱长财的微笑让我想起了“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千古定理。
  我明白了,他用的既不是刀,也不是枪。
  他用的是钱!
  可想而知,这个不小的打击让我精神上和肉体上受到了双重侮辱。这之后的第一个星期,我没有任何动作,像摆放在博物馆里的木乃伊。第二个星期,我预谋自杀,却被琴诩洞悉,自杀未遂。第三个星期,我预谋杀人,不幸被薛佳窥测,密报学校,我的杀人动机变成了学校的惶惶不安,仿佛我要杀的是他们,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安慰、规劝、恐吓、诱骗纷至沓来,像雨点一样密集,只可惜我软硬不吃。第六个星期,我清醒过来,继续约薛佳,薛佳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们约会的地点选择在离学校足有五里开外的一家小公园里,这让我们真正地体会到情人偷情的滋味。她的欲扬欲抑,半推半就,每次都惹得我欲火焚身,如坐针毡,只可惜她的冰清玉洁让我在“精神火化”时坠入冰窖。第十个星期,朱长财发现我和薛佳竟又重续前缘,竟然打了薛佳一顿。第十一个星期,我和朱长财之间的战争终于进入白热化状态,战火已烧到非要杀人、不杀人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第十二个星期,薛佳终于在战火的洗礼中选择了朱长财而放弃了我。两天后,学校放假了。
  我也累了。
  正当我身心疲倦的时候,苗菁出现了。我没有想到薛佳竟然会和朱长财分手,这让我着实吃惊不小。也许是薛父解决了财政问题,便卸磨杀驴了。也许是薛佳也感到累了,就放手了。无论如何,这个大三肯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年。
  暑假结束了。
  琴诩一回来,我们就请可欣好好的吃了一顿。这两个月中,可欣总会在中午的时候来我这里吃饭的,日子过得温馨、简单而又无聊。
  薛佳也来过几次。她来的时候都像一阵风似的,缥缈虚无,不实在,却又现实的进入了我的生活中。所以我说这很像故事,也许接下来的事才更像故事呢。有时候想,现实生活中哪来的这么多故事,人类活得其实很简单,就算有这些故事,也不会连续上演的,总要间隔一段时间,就像我开始想和薛佳有重温旧梦的念头足足酝酿了一个暑假,到现在还没有实施,因为这毕竟不是小说。在小说中,主人公的命运掌握在作者的手中,而我的命运却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我才小心翼翼。琴诩回来后就和我密谋关于我和薛佳的事,我们讨论了三个晚上,他使出浑身解数,帮我分析眼前的利与弊,最后将所有的问题简而化之地总结了三个字:强奸她!
  还是强奸她!
  怎么强奸?琴诩给我制定了一个计划,计划书上写着:
  制作人:琴诩
  执行人:徐迟
  第一步:骗。
  第二步:要骗!
  第三步:还要骗!
  我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荒唐,可琴诩言之凿凿,说爱情只有在床上才能升华,他有经验。并庄重地点头说:总而言之,要骗!爱情要骗!骗她的人,骗她的心,骗她的身!能骗的都要骗!
  我随着他机械地点头:要骗!要骗!要骗!
  我决定要骗!
  我决定的时候,那个红与紫的朝日,日渐上升,但很长的天幕上似乎残遗了无数的彩虹,以至于看到了彩虹与朝日的关系也是很暧昧的。
  第十六章:秋分
  ――日壬午年八月十七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农谚》
  薛佳见到我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只到花期,还没有盛开,便中途黯然夭折了。这个时候,夕阳被黄昏强暴性地撕去了身上单薄的衣衫,美丽的胴体被扯得四散开去,周围仿佛渡上了夕阳的肌肤,一片金黄。这是一条椭圆型的林荫小道,好像多情少女的处女地,两旁浓荫着蓊蓊郁郁的长不高的衰草。有蟋蟀匍匐其间,想窥测它眼中的丛林之中的隐秘。稀疏的风儿打脸庞经过,像情人的手中握着的刷马的刷子在轻柔地擦拭,擦去满身的金黄,然而这颜色好像是人本身所具有的肤色,始终擦拭不去,所以风儿便大了起来,变本加厉地擦拭。小道两旁以及旁边如操场大小的荒地上有耸天的法桐、白桦、乌桕、杨树,这时树叶随着风儿哗哗作响,像母亲为婴儿吹奏的摇篮曲,这声音沿着树干传入地下,便有了大地的涌动,这涌动传及到人,便有了身体上欲罢不能的欲望,当然大部分是性欲。
  你很容易想像得到在这样的金秋黄昏里,在这样的晚霞里,我为什不能保持原有的翩翩风度了?薛佳脸上的阴云已被刷马的刷子刷得只剩下苍白,天是有点凉,只是还未到她脸上所呈现的那种凉的地步,好像有点做作。我们坐在一截断木上,中间隔着张小娴所谓生死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爱你!断木上有飘落的树叶和剩下残留的暑气,热气从她的脚心传到腿、臀、腹、胸,到达脸上的时候,她的脸上便有了几丝红润,就好像暴雨刚停后天空挤出来的几丝残云的彩霞。
  小道上还有行人,先前走过一男生,好像是一个性功能障碍者,勾着头失魂落魄地走过。之后,来了一对情侣,他们将身旁草丛中正在发情地鸣叫的蟋蟀赶走,站在一棵树干光滑的法桐下,目中无人地拥抱、抚摸、亲吻。那男的动作娴熟,驾轻就熟。女的游刃有余,口中在喃喃呢喃。发情的蟋蟀卷土重来,欲与他们誓比高。女人心烦意躁,顿了顿脚,说:咱们回去,在床上做不是更好吗。男人说这样更有情调,扯着女人的衣襟,要深入虎穴。女人哼了一声,掉头就走。男人嘻笑着追了上去。
  我和薛佳相视煽情地微笑,我看了看夕阳,夕阳宛如红颜落败的少妇。
  “这行为不过分?”我笑着说。
  “这行为不过分。”她笑着答。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我低声地问。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她低声地答。
  “我不晓得我这样想是否就是犯罪?”
  “犯罪?你究竟在想什么?”
  “这两个月以来,我每天都做梦。”
  “做梦,很正常啊!我也常常做梦呢。”
  “可是我在梦中常常梦见一个人,梦见一个人倒还罢了,最主要的是我梦见她的时候,每次都和她在做同样的一件事。”
  “什么事?”
  “做爱呢!每次我都梦见和她在做爱!”
  “这好像构成了犯罪!”她表情严肃,“这构成了‘强奸未遂罪’。”
  “强奸未遂罪?还真是。”
  “还有心理龌龊罪!”
  “所以我的心里才难受呢!而且这个人可是我最熟悉的人了。”
  “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你心里想的我怎么知道?是谁啊?”她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
  “你!”
  “我?”
  “就是你!”
  “你每天都梦见我?每天都梦见和我做爱?你真是心里龌龊呢!呃,呃,你每天都梦见我,你肯定是在骗人,我那样子对你,你还梦到我,还……还梦到和我……”
  “薛佳,你知道吗?我还爱着你,我一直在爱着你!我不骗你!琴诩一直劝我让我骗你,说我爱你爱得要死,要我用尽一切卑鄙手段骗你的心,骗你的身。可我不忍心这么做!谁忍心欺骗自己心爱的人呢?我更不忍心,因为我爱你的程度超过了一切,我不想骗你,也不能骗你!我爱你,无论你怎样对我,我还是爱你,一生一世的爱你!我曾经想把你忘掉,就像忘记一件自己曾经失去的最珍贵最心爱的珍宝一样的忘掉,可是我做不到!因为你比珍宝还要珍贵,因为你比珍宝有灵性,更有让我欲罢不能的魅力!”
  薛佳冷哼一声,说:“琴诩这家伙怎么这么卑鄙龌龊?”
  “琴诩这家伙就是这么卑鄙龌龊!要不,过几天你到我那儿去,咱们同心协力,宰他一顿,以泄你心头之恨!”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行,你让琴诩做一顿好吃的向我道歉,我便既往不咎。要不,这样也行,反正你也是同谋者,你就一个人背黑锅,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要见我。”
  “我选择宰他!”我毫不犹豫地说。
  “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薛佳格格地笑。
  就在这时,来了两个女孩,薛佳将笑声减少一半,只在脸上发笑。我得意地看着夕阳被黑夜尽情地蹂躏,将它拥在怀中,柔情似水地将它吞噬。我心里说琴诩这王八蛋的主意还真行。我是原封不动地照着琴诩教我的话说的。那两个女孩就坐在离我们不足五米的另一截断木上,在唧唧喳喳地说些什么,瞧她们脸上露出原始人求爱时所特有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地认为她们是一对同性恋患者,因为她们的手已不安分地在对方的身体上抓、挠、搔、呵。我的手受到她们的蛊惑,好像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像探头的乌龟,出其不意地抓住薛佳的手。薛佳娇笑着缩回手。我的手在霎那间由乌龟变成了青蛙,一跃而起,一击中的,抓住薛佳的手。
  薛佳欲动,我恐吓她说:“别动!你想让她们听见吗?”
  “你这人不安好心!”
  “你说过我是个色狼!色狼除了色之外,还狼心狗肺呢!”我想我那时的表情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充满邪恶欲望的色狼。
  “你?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好色的癞蛤蟆而已!”
  “可我就是想吃你这个天鹅的肉。”
  薛佳脸上一红,仿佛女人大潮来临前的阴红,她知道这“吃”的言外之意。她的手像雨线被大地吸引身不由己地落入地下而跑到我的腿上,被动地抚摸我的腿。她望着地上来回穿梭的蚂蚁,仿佛要发现它们是否和人类一样,一天一天过的日子就是忘情地拥抱、亲吻与做爱。
  夕阳真是好东西,因为它有辉煌,也有黯淡,而且最主要的就是它出现和消失的时候总是适时适宜。夕阳在完全隐去的那一霎那,我假装一个趔趄,仿佛承受不了黑夜的诱惑,将她的手出其不意地移到我最见不得人的地方。
  薛佳的手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惊悸地一颤,迅速地挣脱我手的掌握。
  我讪笑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意的?”
  薛佳会心一笑,趴到我的耳旁,说:“你的老二又怎么翘了起来?”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惊悸,同样的金秋,同样的人,同样的欲望牵扯着同样的风景。春季是发情的季节,贪婪春季沉溺发情的人的命运注定是凄迷而虚无的;夏季是恋爱的季节,贪婪夏季沉溺恋爱的人的命运注定是悲惨而美丽的;秋季是纵情的季节,贪婪秋季沉溺纵情的人的命运注定是沉沦而徒劳的;冬季是温存的季节,贪婪冬季沉溺温存的人的命运注定是一事无成的。然而人类是卑鄙渺小或简单任性或自虐疯狂的?所以人类才选择在春天发情、夏季恋爱、秋季纵情、冬季温存,直到生命的终结,死亡的来临。
  我趁时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旁吹气,说:“还不是因为你。”我这时有点得意忘形,所以声音有点大,那两个女孩在黑暗中发现了两颗色迷迷的眼睛,像发现了强奸犯似的恐慌着跑掉了。这时四周寂静,仿佛回到了混沌初开时开天辟地的时代,这时我们也仿佛变成了亚当和夏娃。不远处的路灯亮了,将强弩之末的光穿过树的遮护挤到我们眼前时,已经孱弱不经了。灯光是昏黄的,给人一种“饭饱思淫欲”的错觉。
  我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温柔得和白天判若两人。我说:“咱们重温旧梦吧。”
  “我们不就在重温旧梦吗?”
  夜风将这句话带进我的耳朵里时响如洪钟,我的身子似乎受不了这强烈涌动的声音和风与耳膜的撞击,只得颤动全身以减少这种猛烈的力道。薛佳牵着我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最终定格在她的胸上。她粉红色的胸罩仿佛受到某种神秘的力量而自行滑落,落在她的胯部上三寸处便停在了那儿,与昏黄的路灯辉映出一种幽深凄迷令人慌乱的光晕。
  女人身体上特有的幽香,发泽间洗发水味道的甜香,一阵阵地随着呼吸、随着风钻进我的心里。
  再加上怀抱间那温香柔软的感觉。
  再加上这要命的黑暗。
  我只能任凭欲望在体内像发酵的面团一般迅速地膨胀。
  不期暗室,这句话说来虽简单,只有体验过这种情况的人,才能知道这是多么的不易!
  月亮升了出来,我闭上眼睛,感受月光的清冷与纯净。哪知却感到月光好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的手完全不顾及我的感觉而撕去我的衣服,将我赤裸在清冷的月光下,身体中忽然而来的燥热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可怕的欲望。我的头好像被月光的触角使劲地按了下去,而薛佳的胸仿佛被风儿托了起来,我的嘴唇便不差毫厘地放到她的胸上。夜风温柔了许多,我差一点忘了月光可以暴露人类潜在的欲望和人类赤裸裸的原形。正当我欲火膨胀的时候,一群人的笑骂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我们霍然而立。她的胸罩忽然又回到了它原来应该所在的位置,好像她对解带胸罩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使我的心里不由一凉,深入骨髓的那种冰凉凉的凉!
  “天晚了。”我说。
  “天晚了。”
  “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我还是做你的情人吧!我这人不适合做人家的女朋友。”
  “为什么不适合?我只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咱们今天不谈这个,好吗?”
  “你说的话我拒绝过吗?”
  “好了,好了,三天后我去你那儿得了,你别忘了让琴诩准备准备,要不我就不去。”
  “准备准备,好。”我欣喜若狂面部却毫无表情地点头。
  三天后就是中秋节。
  人的一生其实很孱弱的,某一天偶然发生的事,很可能就改变你的命运。这样无可奈何的事,真叫人害怕甚至恐惧。我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叫人觉得卑鄙龌龊。我不知道它为什不能像点石成金的魔棒,为什么不能扭曲事实而避免屠戮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充满善意甚至爱心地将她放逐到令人痛心的境地。可是事情的发展是出乎我的意料的,她让我措手不及地写出这样的文字,这是件很不幸的事。有时候一些事情是不可逆转的,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下一步甚至这一步将要发生什么事。这时命运之路已经显现。
  我尽可能不使用那些让她婀娜多姿乃至千娇百媚的字眼,也尽量避免使用那些勾人魂魄使人春心荡漾火烧火燎欲火焚身的字眼,然而这双手的执拗达到了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它不留情面地将一个女人在一天里所发生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出来,这让我想砍掉它――假如这不是我的手。
  中秋节那一天,薛佳便装而来,雅俗共赏,一身清丽之气,素然超脱于物外。她清纯靓丽的脸,使我想到一件事,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仔仔细细地端详过她的脸,以至于让我无法确认她的细枝末节。
  女人对细枝末节的把握就像对自己手指长短粗细指甲适合涂什么颜色三围(胸围、腰围、臀围)大小脸上有几个粉刺长在什么地方的如此清楚详细。她敲门进来,先闻到的一股很诱人的香味,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女人香”的香水,这种香水使我搞不明白我之所以亲近她是因为她的人还是因为这种叫做“女人香”的香水。她穿的上衣是纽扣型的,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解开上衣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大概是因为我们楼的楼梯陡峭,上楼时费力出汗所致,真是侥幸,连楼梯都帮我。最幸运的是,就在那时我的眼睛扭过一百八十度正好盯在那颗纽扣下雪白的肌肤上,从那个部位混和着她原来所具有的体香的香味立刻像歌舞厅里旋转的彩灯一般薰花了我的眼睛。
  她进来第一句话是:“琴诩呢?”
  她敏锐的警惕性使我觉得我所要做的事是一件很卑鄙龌龊的事,这使我感到莫名的烦感,却立刻被她夺目的光彩、诱人的身体、淡雅的香味像青蛙扑虫似的捕获了,葬送在它温暖的腹中。我含笑回答她:“琴诩怕见你,自个过中秋节去了。”
  薛佳会心一笑:“他是找他女朋友去了吧?”
  我佯装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明白得很,中秋佳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喃喃地说。
  “你别多想,我可不是来和你共婵娟的。她一脸的薄笑嗔怒,看来你今天的饭局有很大的欺骗性,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我立刻变魔法似的将准备好的饭菜从厨房里像提审犯人似的拎了出来,然后在床下面将一瓶存放了三天的红酒拿出来,顺便将一个安全套装入口袋里,又将抽屉里两天前买的蜡烛拿出来,熄灭灯,开始了一场烛光晚餐。
  薛佳看着我打开红酒,说:“这酒里下了迷魂药没有?”
  “你倒别说,还真下了呢,你怎么知道的?”
  “你今天要我来恐怕是想……”
  我趁势将她搂在怀里,她没有反抗。我给她倒酒,她起初拒绝,后来也喝了。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抱着她吃饭的感觉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么好受,她的身子并不是绝对静止的,因为吃饭的缘故,她的身子要来回扭动,这让我感到怀里是一个活色活香的尤物在烛光中挑逗似的调情。后来我就像一般人一样地劝她吃饭,等她吃好的时候,我也和一般人一样地劝她诱惑她诡骗她要她和我做爱。在这里我不想浪费笔墨,因为我笔下的挑逗诱惑劝说也正和你所说过的话一样,若再写下去,则显得我的浅陋和卑俗。最后的结果是,我在铮亮的月光下成功地脱去她的衣服。我将她放在床上,玉体横陈在月光中显得像晶莹的美玉一样的洁白。她粗重的呼吸像窗外悄然升起的雾一样蒸腾在我的脸上,融入我浓厚的呼吸中。这是我想了两年的身体,这是我埋藏了两年的欲望,两年的欲望的实现使我觉得有种就像劫后重逢一般的惊喜,以至于我不知该如何享受这欲望的来临了。我的意乱情迷也让我无法瞧清她的脸色,只觉得月光下的脸是那样的纯真和裸露,这让我忍不住地去亲吻,去抚摸。她的身体光滑细腻,就像去掉鳞片的鱼,我的手指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在她的身体上有节律地随着她的心跳而跳动着,这时的旋律就好像漫天雪花悠闲地从天空中飘落,雪花下边是一绝妙的朦胧的玉体。我的手肆意地侵略她身上的每一片领地,她的身子随着我的手优雅地摇摆,像一种从人的欲望中提炼出来的舞蹈。她的手先前放在头边,闭上眼睛任我抚摸,后来却搂紧我的身子,再后来握住我不能在这里写出的部位。
  这时她的眼睛亮而有神,放荡地笑着说:“你知道这东西在日本称做什么?”
  “这东西还分什么国界吗?”
  “这倒不是,我在亚瑟?高登的《一个艺妓的回忆》看到这东西叫鳗鱼。”
  “鳗鱼?”
  “嗯。鳗鱼!书上说它们的地域性很强,只要发现喜欢的洞穴就会设法蠕动进去……嗯,我想大概就是为了要确定那是个好洞穴吧!当他们决定哪个洞穴很舒服以后,就会吐痰标上自己领域的记号。又说男人很喜欢这样做,事实上,它们是很享受呢!甚至有很多这么做的男人会去找其他不同的洞穴居住。一个女人的洞穴假如从来没有鳗鱼住过,那么男人就会觉得很特别。女人的洞穴第一次有男人的鳗鱼进去,俗称水扬。水的意思是水,而扬则代表举起或放置的意思;所以整个词汇听起来类似举起水或把东西放进水里的意思。”
  我不在意地听她说,我不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我的脑子里已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想强烈地去占有我应该占有的东西。正当我要进行我最想进行的动作时,她抓住我的鳗鱼说:“我已经没有水扬了?”
  “嗯。”我皱了皱眉,努力搜索这两个字的来源,蓦地里,身子不自觉地一颤,心里好像被一万只箭齐地穿过,却又不是万箭穿心的感觉,好像霎那间身子就四分五裂了,强烈的耻辱像利锥一样钻透我的心脏,我的神经莫名其妙地收缩,连同我的感觉,身子好像在霎那间舒平了,血液从下身忽地都上升到脸上,致使鳗鱼好像变成了已经死过万年存放在身体上的博物馆里的木乃伊。
  我从她的身上像受到刺激的刺猬一样地跳了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的真正叹息声,轻微而且遥远,好像是万籁俱寂的夜里,天空中不为人知的彗星从茫茫天穹向大地坠落时,匆匆燃烧自己所发出的那种自焚的呼啸、喧哗与寂静。这是一种临死前回想悲哀的往事时所发出的无可奈何的声音。我的思维就此中断,意识像一条从昏睡中惊醒的猎犬一样的肃然惊醒,竖起了耳朵,窥听万籁俱寂背后的寂静。这句话在我的意识中,简直是五雷轰顶,一下子把心底里有无数个幽怨的月夜所构成的朦胧意境,以及在那个飘渺的意境里飘动的优美灵动纯洁的少女,炸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薛佳跳过来抱住我,像先前一样将我抱在她的胸前,可我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呈现出一如秋霜冬雪的冷峻白色,她好像是只遇到天敌的刺猬那样,竖起了每根神经乃至汗毛,又好像是一个预感如惊蛰节气里的蛇蝎,闻声而出,乱糟糟爬满她思维的各个角落。她那充满母性的声音忽然让我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我站起来,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月光下她就像一尊石雕像,这使我可以平静地观察她的脸,甚至狭隘地批判她的脸。我直言不讳,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色素沉淀,也就是美容师口中的黄褐斑,如不是零距离接触地看,是很难发现那犹如零星地散开着的花朵般的斑斑褐痕的,这使我不容置疑地怀疑她是吃过多避孕药造成的。她的眼角及脸色的皮肤开始松弛,上边交织着许许多多细小的皱纹,真是不幸,这种皱纹应当是几近中年的女性才有的,我心里真替她悲哀。我想尤其是当她笑的时候,那皱纹就会更加引人注目,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发现过呢?大概是被爱和幻想冲昏了头,或许是看到了而心里好像有一双手要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而我也不忍心去想她脸上真的是有皱纹的。她眼眶周围有黛青色的眼晕,说明她睡眠不足并且心境不佳,正是医生口中内分泌不调的征兆。她的眼睛还算明亮,只是这时黯淡无神。最令人可惜的是,这双眼睛被过于清澈、率真和尖酸遮掩了放荡、任性和妖媚,长在女人脸上便缺少了某种由于朦胧才产生的风韵,一种无论正派或不正派的男人都很看重的情致。
  这当然是我满足轻微抱负式的苛刻的斟词酌句。
  她还算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因为她的胸膛特别的温暖,因为她至少还会利用她的胸膛来让我更加地爱她!
  我沉默了一会,说:“是朱长财吗?”
  她摇了摇头。
  我叹息一声。
  她说:“这还不是你的错,大二暑假回家的时候,我终于摆脱了朱长财。而你呢!等我欢喜雀跃地回到学校的时候,你身边已用了别的女人了。所以我心里才痛苦,这痛苦并不是说我爱上你了,而是你不能爱上除了我之外的任何女人,所以我才找其他的男人。可不幸的是,我不想爱上他可还是爱上他了!后来我们同居了。他比我早一年毕业,现在在广东,你现在也许知道我并不是个传统的女人,我也知道我是很水性杨花的,可是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我来找你,让你给我温存,给我……性上的快乐和满足。最重要的是,我们曾经是情人,可我们还没有做过情人之间应该做的事,这样对你很不公平,所以我来了,我来找你了,来找你和你做爱!”
  “哼,你是因为孤独寂寞才找我的吗?”
  她点了点头,说:“大部分是因为孤独寂寞。”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爱我吗?”
  她表情严肃地说:“不爱!”
  “你曾经爱过我吗?”
  “没有!”
  我被她的轻率回答激怒了,将她雪白的身体掷到床上,然后像猛兽一般地扑了上去。她之所以激发我的兴致,正因为她和一些人曾经做过,而且给了她快乐和她从来没有爱过我的话。这让我立刻将她按倒在床上,立刻讨伐她,已证实我比那男人出色。此时我的状态就好像是两个人打赌,起决定性作用的并非是我们争论的内容,而是战胜对方的渴望,和战胜后所能取到的战利品,我发誓我一定要得到她,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我是怀着对那男人的嫉妒和现在战胜那男人的得意,怀着邪恶的激动匍匐在一堆白花花的物体上进行心理上的征服和身体上的讨伐。那个白花花的身体仿佛与她本人无关,那只是一堆纯物质纯粹的皮肉,真正勾起我的性欲的是她的坦率,而她的坦率使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了:我不要这个女人,可我得占有这个女人!
  可令人失望的是,我望着那对白花花的皮肉,竟然心生厌恶,再加上月光像明察秋毫的眼睛在注视我怎样地讨伐一个女人,使我良心备受谴责。这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虽然做了,可这种做只能说我做了而已,就像考试取得零分的考生只能说他考试了,但考试的质量就无从谈起了。
  我无功而返。
  薛佳生气地说:“我还以为你真想占有我呢?我还以为你很强壮呢?哼,还不我干着急,你不行吗?”
  这句话好像针一样地扎在我的脸上,这时的骚红不是害羞所能描述得了的,好像她在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看着我,而那目光又叫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分明意识到了它的力量。它的作用大抵和那种称为风韵的眼波不相上下,确切地说比一般的秋波或媚眼更多几斤重量,它所带来的震撼虽和眼波起到了同样的效果,但可怕得多!就好像她的手指在我厚比城墙的脸上留下了清晰凸显的血印,并用她所知晓的最毒辣的言词咒骂我。它的毒辣就像天空中藏人正在熬鹰的凄苍的呼啸那样由远及近地铺天盖地而来,穿过凄迷的月光,撞在我疲惫孱弱的耳膜上,激起贯顶而下响彻骨髓的轰鸣。
  然后我就在这轰鸣中悲哀着睡去。
  天亮的时候,床上已人去床空!
  窗外,太阳火一般的红。
  第十七章:寒露
  ――日壬午年九月初三
  寒露一到百草枯。――《农谚》
  有时候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可以改变一件事的发展甚至人的一生。譬如说法庭上最微小的证据可能就是一件案件的关键,它所牵连出来的可能是人命关天。再譬如说夫妻之间的小秘密、朋友之间的隐私、考场上一片带着答案的纸片都可能随时改变你的命运。而我和薛佳的命运转变也是由一封信所引起的。虽然中秋节那一天我们不欢而散,可身体上终极距离的接触使两个人的感情可以发生明显的变化。十多天以来,我们沉浸在爱河之中,虚伪的幸福也使我们感到幸福,自我觉得是一对无从挑剔的情侣。只是我对那一晚的事耿耿于怀,每次想再和她做爱以证明我的出色都功败垂成,这使我变得自卑而低落,所以我在一天因身体上的燥热而致使无法成眠的夜里给她写了一封信,并发到她的电子信箱里。
  信的内容如下:
  薛佳:
  阅信佳!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写这封信,这算是道歉,还是忏悔?抑或是追问?你看完后是可以明白的,是吗?
  拉?罗什富科说:心灵里不断地产生强烈的情感,一种情感的消灭几乎总是意味着另一种感情的产生。这种情感表现于我,就是先前对于你纯粹的精神上的爱恋上升到身心合一的爱情,这种爱情的产生才完全标志着真正爱情的到来。可是那次身体上的结合对于我们而言没有上升到真正爱情的纯度,所以我心里一直感到愧疚和不安,以致每次见到你,总是很难再以纯粹的眼光和平静的心情看你,因为不知道你会用怎样一种目光来回击我。
  我要说的是,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没有欺骗自己的感觉。别人说我是性情中人,我承认。自从认识你以来,除了每次见到你激烈的心跳让我感到真实之外,我一直都是在一种自欺欺人的心态中度过。我再也不想欺骗自己了,爱你就是爱你,就算没有结果,就算结果只是一个悲剧,而痛苦只是让我一个人承担我也不后悔的,我坚持的是我的真爱,我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你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对我说,让我找个女朋友,你希望看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一个和你我无怨无仇善良的女孩子去承担本不属于她的痛苦和眼泪吗?我已经试过了,太惨了,永远也不要去试了,你也不会那样做的!她是一个能带给我快乐的女孩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痛苦真的淡化了,可是我却不能面对我自己,我会突然很消沉――在快乐的背后我离我的爱情越来越远了!如果只是寻求一份安稳,只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我完全可以麻木我自己,就这样与她共度一生,可是我不信有来世,我只有这一世。她也一样,我不离开她对她而言更残忍,况且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委屈我的爱情。虽然她走那天我们都哭得很伤心,虽然她比我小好多,虽然她真的很喜欢我,可我为了自己所真正追求的爱情,我残酷地这样做了。我也不敢想像她以后的日子,可是我已经错过了,我不能再继续伤害她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现在喜欢一个女人,只是纯粹的喜欢,没有一丝邪念。她是一个妓女,可我对于她只有尊敬,只有打心里的敬佩。一个妓女在我的心里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可想而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了。我很珍视这种友谊,况且这种感情不能算是爱情,只是相投,日久生情,像孪生兄妹,最重要的是,我对她还没有到不能自持的地步。对于她,我心里只有感激,因为她在我心情最坏的时候,能给我精神上的慰藉和身体上的温暖。用琴诩的话说,我对你的感情才是纯粹的爱情,才叫真正意义上的疯狂和追求。而对分手了半年的她,我们认识的第三天,她就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不承认是追过她,她只是等我说而已。对你我只有爱,对她我是歉疚!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我的理智在你目光的末端顷刻间土崩瓦解,我的心始终跟着你漂流,无处停靠不愿停泊,我的灵魂在以你为圆心画圆,而画的圆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我是个感情多与理智的人,有人说感情若不加以控制就会陷入痛苦的泥淖之中,可是我已习惯于去享受爱你而不被爱的折磨,我会在这种深刻的痛苦中获得别样的快。,我平凡的生命也会在这种炽热而纯粹的爱情之中燃烧得绚丽如花,那我为什么要去扼杀她?!我没有这个权力,上帝也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暗示!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气息,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声音,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突然发火,还有我们的过去!我喜欢你的怀抱,喜欢你双手搂着我的头然后贴到你的胸口上,喜欢你纵容迁就我时温情的眼神,喜欢你突然吻我,这就是我关于爱情的最美丽的体会!薛佳,你告诉我,就算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不爱我,可是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为何会那样流连你的眼睛呢?
  没有感情的眼睛,我绝对不会感动的!
  那天,我的心情不好,你也知道那是因为你,因为你是别人的女友,因为你说你不爱我,而且从来没有爱过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若再能激情满怀地占有你,我想我和野兽就没有什么分别了!而我,一个钟情于你并深爱着你甚至可以牺牲性命也要爱你的人,只能在满心的酸楚下进行了一次身体上的接触,那不能称之为做爱的,那只是为了迎合你,为了证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爱着你!所以我丧失了所有的激情,所以我无法满足你身体上的需要,无法证明我是个出色的男人!那天你应该觉察到我的身体在发烫,那是羞辱造成的!一个男人怎能容许自己心爱的女人爱别的男人呢!我被这种感觉鞭打得遍体鳞伤,全身燥热,浑身无力,满脑子都是这类的字眼,还那有激情和你做爱呢?又在电脑面前做了太长时间,本没有那个想法的,只是想让你抱抱我,可是渐渐的却有了感觉,你说什么你着急,我又不行,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性无能吗?!
  《道德箴言录》中说:给爱情下个定义是很难的,在灵魂中,爱是一种占有支配地位的激情;在精神中,爱是一种相互的理解;在身体方面,它只是对躲在重重神秘之后的我们能够承受的一种隐秘的羡慕和占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知道和自己深深爱着的人静静地相拥是最幸福的!
  可是我仍是觉得愧疚!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可是我又没有骗谁,那时我是真实的――我爱你,让你抱抱不可以吗?让你给我一些温存不可以吗?你说我不是男子汉了,你说我食言了,你说我是设计了一个惊天大骗局骗你的,你说你再也不会相信我的话了,可是我真不希望你在心理将我拒之千里!那样的话我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真的,做人不开心还不如死了!我现在也很绝望,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了,你会看不起我的,是吗?虽然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再也不会拥有你的怀抱了!你一定是这样想的?我现在别无所求,我只是祈求你别在心里把我扔下?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
  你说我有恋母情结,是的,我也发现我缺少母爱,而在你的怀抱里,我恰恰可以寻找到久违了的母爱!可是你说我喜欢我妈妈,其实不是。我喜欢我姥姥,我对父爱和母爱没有什么印象,感觉上我就是一个落叶无根的人,一个浑浑噩噩间就长大的人!最疼我的人是姥姥,虽然她很娇小,仿佛她美好的心灵就像贝壳里的珍珠全集中在她那较小的身躯里。小时候,我顽皮又任性,父亲经常揍我,而妈妈徒有167厘米的个子也不敢保护我,因为父亲是个很专制的人,而我在大体上是遗传了母亲的脾性。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到姥姥家里。我爬树时不小心身上擦破了皮,我家里从来都不管我的,只有姥姥会当成很大的事。那时候父母常常吵架,现在我不想回家也许这也是一部分原因。我知道他们也是爱我的,只是这种爱很深邃,深邃得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完全了解,完全感悟!我的童年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一场噩梦,噩梦中的感觉是冰冷的,就像北国雪天里独飞的大雁,在撕心裂肺呼啸的风中没有温暖没有安全地独舞!我最温暖的回忆就是姥姥的怀抱,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正在流泪,流在键盘上,而且偏着头不让琴诩看见。我在课外书里面长大,所以我渴望自由,这些对于你们是很容易的事,可对于我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后来终于上初中了,别人都想家,我却只想姥姥一个人。她现在身体不好,我真害怕她在某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去年她胆囊炎动手术,我假没请就回去了。寒假时,姥姥听说我交了女朋友,第一句话就问我:人家疼不疼你?而其他人所关心的却是家庭条件长相之类的问题,她根本就没提及。不了解我的人以为我很外向,而我真正的好朋友却知道我是很内向的。我很喜欢你,总觉得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可是每一次面对你的时候,我又说不出什么来。你知道吗?你是让我感到温暖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你对我太重要了,你知道吗!我也知道你过得很累,我也不再奢求你能给我多少爱,我只希望你不要像你说的那样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我也没有向谁低三下四求过什么,可是自从喜欢上你之后,我发现我就再也没有想过自尊、面子之类的问题。就算小时候父亲那样狠狠地揍我,身体上的疼痛也没有让我屈服过,我也没有向他说过什么软话。可是现在,我只是求你,别在心里把我扔下,好吗?!
  有一首诗是这么说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一切全是为了君。
  薛佳看到信的当天夜里就跑到我这里,不幸的是琴诩也在。她妖媚地站在门口,使我的神经像受到色情电影的蛊惑一样的迅速膨胀起来。她进得屋来,琴诩奸笑地让她喝茶,脸上露出洞察一切的神色。
  薛佳笑道:“你就是琴诩?”
  “可不是我就是?你知道我的大名?”
  “我知道你的臭名!你还没有请客呢?不,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琴诩贼贼地笑道,“我欠你什么了?我为什么欠你什么了?”
  我给他使眼色,他视而不见,伸着两个手指,那意思是两条鱼或两只鸡最起码的是两盒烟。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琴诩二话不说,将他的手机适机地弄响,对薛佳说:“真是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呼我?”
  “她是咱们学校的吗?”
  “不是,医科大的,我现在得去了,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就让徐迟好好的款待你吧?”
  琴诩溜出房门不到一分钟,薛佳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说:“他真是一个好朋友!”
  我没有回答她。窗外,苍穹已经睡意朦胧,垂下了昏暗的夜幕;山谷和丛林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月亮和星星却刚从低迷中进入高谷,渐渐达到巅峰,远处的林海披上了一层细如情人眼波般的沙雾;在远处,溪水仍在林荫下奔泻歌唱,孱弱絮语,微风在梦中把浓荫密叶轻轻地吹拂;最高处,娴静的月亮犹如一只端庄的天鹅在银白色云朵间轻游曼舞。
  薛佳身上浮现出来的气息,一种春天与青春、秋天与风韵混合出来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我一把拽了过去。我发誓,她现在之所以吸引我,甚至将来仍就孜孜不倦地吸引我,都要归功于这种气息,我将始终被这种气息笼罩着,一生一世再也不能从那里面走出来。
  月光像刚剥的竹笋,又像薛佳光滑溜洁的皮肤。薛佳软洋洋地靠在我身上,双手勾住我的脖子。蓦地里手臂一紧,娇笑着说:“你要是早写这封信,我早就答应你了。”
  我身子一颤:“其实,我早先就想强奸你,只是只有色心没有色胆。”
  薛佳媚笑:“你要是早强奸我,我早就是你的女朋友了!”说着又是双臂一紧。
  我忍不住的“啊”了一声,本以为这是疼痛所发出的声音,那知这声音经过喉咙、口腔,从嘴里出来时已经气若游丝,竟是轻微的呻吟声了。这时忽然觉得丹田中有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喷张,情欲如潮,不可遏止,但觉搂在怀里的女人娇喘细细,幽香阵阵,心情大乱,便往她唇上吻去。这一吻之下,薛佳登时全身酸软。我抱起她的身子,往床上放落,伸手解开她的一个衣扣。她双颊红晕,说不出的娇艳可爱,一双眼水汪汪地,显然是想我立刻扑在她的身上。而这时的我,全身燥热,一眼见到她那如海棠春睡般的脸庞,芙蓉初放般的身子,一颗心就怦怦地猛跳,几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了,脑中一阵清醒,立刻脱去她的衣服。
  这是我用剩下的三个安全套的第二个。
  这时我又不得不谈论命运这个话题了,我们若照这样的方式交往下去,或许能一帆风顺。可一些细微末节的疏漏,就能像黄河长江的大堤中有小拇指般大小的细缝那样可怕。命运其实就是浅薄的一张纸,谁都可以在上面尽情地挥写,只是写的方式迥异,字体格式也不尽相同,所以呈现在人面前的是不同命运的人。对于命运,我们不能强求,就像不能用大力在纸上写字,否则就会破坏毁掉,影响纸的美观。有时候,在纸上写的东西往往又是法庭上所说的程堂证供,是你一生命运的破坏者或改变者。
  我给薛佳写的这封信恰恰起到了这个作用。
  大概是我们身体上完美结合的第三天晚上,薛佳哭着跑来找我。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她面无血色,仿佛她的脸提前进入了冬季,受到冬霜寒雪的爱抚,苍白得宛如北国冰天雪地里孤高绝艳的老梅枝上盛开的白花。她抽抽噎噎,宛如老梅上凄艳绝伦自杀殉情的少女的鲜血断断续续地滴落。我想将她抱在怀里,温暖她苍白的脸,可她的反应却如遇到了蛇蝎毒虫,像抖落匕首上的鲜血一样地将我推到一边。
  这个时候,月光用它善于偷窥的眼睛瞪着眼向我讥笑。
  薛佳站起身来,表情严肃地给我说:“你写的那封信被我的男朋友看到了。”
  我心里一喜,说:“是吗?他看到了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薛佳妙目突兀,仿佛要用她冷峻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戳上他妈的十几万个洞,“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他看到信后伤心欲绝地给我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是啊!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又说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说,你说,这还不是大事吗?这是天大的事!我觉得满天的月光和星光都呼啸着坠落,朝我身上撞来,我都快要崩溃了,你还说没有大事!”
  我的表情好像是刚从地狱归来,还带着一身鬼气,冷峻虚无地说:“他还好么?死了没有?”这语气仿佛是我死了之后,甚是不甘,所以才又回到人间,要拉着情敌共同赴死!
  “你死,他也不会死!”
  她或许不晓得这句话有多大的分量,我也不能完全表达出来。我只觉得头上仿佛有一根竖立的针压着,而身体却被云堆拥了起来,只感到针尖扎得头疼欲裂,想躺下来休息,可不妙的是双脚无处可踏,只得虚虚弱弱地悬在半空。我的意识像刚出巢的鹰,忍不住高昂奋起,在天空中来回响亮地呼啸,那啸声尖锐有力,在天空中来回穿梭后,又醍醐贯顶地激射而来,在耳旁轰然不绝。
  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为了她的男友可以说这样的话――既然她这样爱着她的男友,可为什么那天,三天前的晚上还要跑到我这里来与我做爱――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一刻,我忽然想放弃她,永永远远地不要理她,可意识又呼啸着而来,尽最大可能地排斥这句话。这句话便可怜地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呼啸声炸得尸骨无存。
  我安慰她:“没有事的,有我呢?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你能撑得起嘛?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我也不可能给她想办法。她的问题的解决就是我的爱情的灭亡,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她坐在那里嚎啕大哭,往日的兰情惠盼已不复存在。月光下,只有一个平庸、粗俗、毫无气质可言的女人在为自己早日的放纵而嚎啕大哭。这不是怨女的抽泣,更不是痴女的幽恨,这是一个女人最虚弱最原始最粗俗最平庸最不能见人的低级表现。
  她哭了一会,一个人哭。月光被云层遮住了,灯早就被她残忍地拉灭了,说不让我见到她哭的样子,她哭的丑陋。所以我无法瞧清她怎样拭去了眼泪,又怎样走到我身旁,然后又怎样轻轻地扬起手掌,重重地扇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脸上一痛,忽然瞧见月光豁然透过窗户照在她面目狰狞的脸上,灯光也在霎那间刺花了我的眼睛,以致我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到后来,我才想清楚,她拉灯是预谋打我的一个细节。我早就说过,她对细枝末节的把握比知道我有几只眼睛还要清楚详细。那一巴掌起的功用还没有月光的讥笑来得猛烈。我吃惊地看着她,像注视着一个不速之客。她却忽然搂着我,将我的脸埋在她的胸间,让我尽情地吮吸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幽香。可是我分明感到了我的脸已经做了爱情的俘虏,任她屠戮与残踏;我也分明感受到我的心跳来自于对她的愚爱和她胸间的温暖。我没办法鼓足勇气将她推到一边,然后给她重重的一击。
  我趴在她的怀里,想哭。
  月光用它善于偷窥的眼睛对我叹息,我知道它在鄙夷我的懦弱!
  可是面对她的怀抱,我无法不使自己懦弱!
  她站起来的时候,月亮已悬在中天。
  她平静地对我说她要去广东找她男朋友向他解释清楚。
  我说这件事不能解释,越解释越乱。
  她不听,伫立在月光下,宛如幽怨的贵妇。她的眼睛变得幽远而深邃,仿佛在酝酿一种可怕的力量,仿佛要将这一件简单的事推向复杂的旋涡,这使我想起记得残缺不全的话,大意是说女人将爱情简单复杂化,男人却将爱情复杂简单化,恨不得一认识就上床。大约十分钟后,她甩门,拂袖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电话里百般劝说。她说她爱的是她的男友,而不是我,她若不解释,他们的爱情就会冰消瓦解,就会完蛋。我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劝她不要去,这不是她的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她的男友为什么知道她的信箱号码呢,这分明对她不放心,像密探一样偷窥她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爱可言呢!对自己不相信的人我们还为什么要爱他呢,不如与他分手得了!她说她男友这样对她是关心她爱她,她喜欢她男友这样对她,他们之间不能留有隐私。她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命运之神又一次残酷地拉开了爱神的手:我们系要去洛阳实习半月。
  这件事发生的第三天黄昏,我们就坐上了去洛阳的火车。
  我想:我真是命运不济!
  黄昏时,落日如血般地悄然陨落。
  难道这就是落阳?
  难道这就是去洛阳的路?
  第十八章:霜降
  ――日壬午年九月十八
  霜降不起葱,越长心越空。――《农谚》
  命运又一次给我们开了玩笑。
  命运之神仿佛是一个很幽默的大神。她的幽默是中国特有式的冷幽默,这种“冷”对于命运不济的人往往就会产生一种悲哀的冷,一阵深入骨髓的冷。它的内涵就是在你不在意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给你一个冷不防的幽默,让你忽然之间觉得如坠深渊。
  从洛阳回来的当天,就发现了两件比较冷的幽默,足以改变命运的冷幽默。
  一件是关于琴诩、云雪和吴眉的。
  从火车站回来,途经吴眉的花店。琴诩心血来潮,想到吴眉的花店瞧瞧,初始我还以为他是去看看那个英国“帅叔”是否还去骚扰吴眉,让我去的目的就是趁那个英国“帅叔”不提防给他一个冷板凳,教训教训他。那知他的用心比我想的简单得多,他去的目的就是想给吴眉一个惊喜,因为那天是吴眉的生日。
  我们走进花店,鲜花的香气迎面扑鼻而来。继之而来扑入琴诩怀里的是一个女孩。
  那女孩眼睛清澈见底,那些被好色的男人看中的种种风韵,不知不觉地从她甜美娇笑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身上的牛仔装使她看起来活泼俏丽,又不失端庄。脸上也没有施脂粉,但青春的肌肤总是焕发着一种天然的柔润光泽。她的头发又长又直,用一副丝帕绑在脑后,周边的秀发却如溪水般顺畅,犹如水帘似的飘散在她的耳旁、额前、鬓后。
  那女孩竟是云雪。
  云雪竟然在吴眉的花店里打工。
  云雪搂住琴诩的脖子,撒娇地说:“你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我昨天本想给你说,可我又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我在这里打工才十天,我老板对我真好,她到我住的地方直接找到我,要我到这里打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和琴诩顿时愕在那里!
  吴眉从花店里面的一间屋里走出来,见了我们微微一笑。
  云雪指着吴眉说:“她就是老板。她真是一个好人!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真是让人羡慕,她如此年轻就能开这么大的花店了,不知道我到她这么大时能否开得起这样的花店?”
  琴诩面无表情地问:“你很崇拜她?”
  云雪点头,“嗯”了一声。
  琴诩哼了一声:“我明白了!”然后在云雪的脸上吻了一下,向吴眉冷笑一声,拉着我扭头就走。
  一件是关于薛佳的。
  薛佳竟然独自一人到广州找她男朋友去了,至今未回。
  这使我有种被灼痛的感觉。
  我抚摸着自己的眼睛、眼眶、嘴、面颊、额头,我盲目地试图通过自己的皮肤、骨骼来确定这张发烧的脸还是否属于我的脸。
  我用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呼唤薛佳的名字,仿佛薛佳就在眼前,却又仿佛是在呼唤一个死去的生命,就在另一个城市,一个猜测不到的角落;当她觉得用这种报复能撕裂我的心,和决意用匕首在我的心上戳一下,并在里面转一转,便能给她带来快乐,那么她是值得我去钟爱的――这说明她心里渴望被人爱着,无论哪种方式都好的被人爱着;当用图穷匕见的心去猜测薛佳在那个角落里像脱壳的蝉一样,裸露在她男友愤恨、疑惑、感伤的目光下,然后他们进行一场情感上的生死搏斗,输的是她的男友时,我知道我所面临的是我刚刚拥有的爱情的得而复失。
  事情随着爱情死亡的降临而发生。
  ――这使我觉得我所经历的这种爱情和生活在非洲瘟疫盛行的广袤的土地上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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