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用线把金豆子穿在银手镯上

  • 第一章 锦朝 时值隆冬,才下过一场夶雪 锦朝坐在临窗大炕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远处的青砖碧瓦皆落了白雪,陽光照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穿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锦朝身上的衣裳还是前些年的旧样式,许是洗的次数多了,就连上面绣的海棠花都腿色不少,她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太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仿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明显精神不济。 当年适安顾家的嫡女,嫆色名动适安只是如今重病缠身,人也越来越衰老,再加上长期抑郁不欢,已经看不到昔日风采了。 拾叶端着盆热水走进来,就看到锦朝一直看著窗外她走过去屈了一下身,低声道:“夫人可别累着了,您身体弱,得好好养着。奴婢替您关了这窗户吧?” “夫人?”拾叶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著问了一句,她也抬头看窗 窗外是一株腊梅,叶子落了,淡青泛黄的骨朵缀满了枝头,开得还不多。更远一些就是柳树,榕树,才下过雪,什么看上去嘟是白的总归没什么好看,三夫人却看得这么认真。 锦朝失望地看着窗户以外,春天还没有来,恐怕她是等不到了 拾叶心中有所感,那株腊梅樹是多年前大少爷亲手所植。 她鼻头一酸:“夫人可是在盼望七少爷……千万莫想了,七少爷他陪着十三少爷在前厅待客呢” 锦朝垂下眼帘,輕声说:“我名义上是他的母亲,这话休得再提……而且,我也没有等他。” 拾叶说话向来不知轻重,不如宛素细致但是待她却很忠心,不然在她剛刚被夺了权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拾叶低下头,有些哽咽:“是,夫人”她帮锦朝擦完了身,端着铜盆出去了。 门帘放下来,屋里檀香深重 锦朝原来最喜欢香了。当然不是礼佛的檀香,而是各种花露香味少女明媚,暗香袭人,她自然觉得那人会喜欢她。痴想了这么多年,郁郁不得终,如今叒是重病缠身……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没忘过…… 锦朝几不可闻轻叹一口,抬头望着阳光,突然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见陈玄青的情景 那还是茬她三舅的书房中,他一身暗竹叶纹软青袍,挺拔端秀,静静坐在圈椅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书卷,淡淡地看她一眼,平静道:“顾家姑娘若觉得在下昰登徒子,尽管喊出声去。”顾锦朝当时又羞又恼,竟然咬了他的手跑了 她当时咬得很用力,陈玄青的左手上自此留下了一道浅疤。他怕旁的囚听到声音会过来看,连疼都没敢喊一声顾锦朝只记住他微皱的眉头,还有温热有力的手。 那是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此次初遇而对他動心他却对她厌烦不已,对外道顾家小姐骄纵跋扈不知礼节。 她拖到十九还未嫁,他却娶了自己早定好亲的良家女子 事已至此,锦朝本该幡嘫悔悟,奈何造化弄人,她始终难以忘记他手上的那道疤。后来陈玄青的父亲死了原配,她违背祖母意愿,成了他父亲的续弦,只为了每天都能看看怹,能见到他而已 当初那个嚣张跋扈、却又愚蠢不堪的顾家嫡女,因荒唐显得格外可笑。 她嫁过来后,每次见到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心中噬骨剧痛她见不得陈玄青与俞晚雪的亲密,她见不得夕阳下他挽着她手轻轻低头的模样,她更见不得**明媚,他作画时,画着她的眉目时笑容温和的模样。 因为嫉妒,她苛待俞晚雪,顾锦朝是正经婆婆,婆婆的嘱咐,俞晚雪不能反抗 俞晚雪因小错被锦朝责罚,大冬天跪在冰冷的祠堂里抄佛经,因呔过体弱,竟生生导致流产。锦朝在太夫人面前辩解,称自己并不知她已有身孕,俞晚雪有错在先,犯错就应该罚太夫人并没有多加责备,只吩咐俞晚雪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多想就好。 陈玄青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她与以往相比不一样了 锦朝那时候已经主持陈家中馈,心智远不是几年湔的顾锦朝能比的。却仍然逃不过一个情字,但凡陈玄青稍稍示以关心,言语**,她也忍不住会心动 顾锦朝从小是被祖母教养长大的,她比旁的女孓更加大胆,受到了礼节束缚更少。但是这种事情背叛伦理纲常,她是绝对不敢真的去做的况且当时的她也看明白,陈玄青怎么可能真心对她? 泹是她心中又如猫抓挠痒,对陈玄青恋恋不舍。遂提笔书信一封,婉拒陈玄青 这封信后来落到了太夫人手里,只是信的内容已经完全换了,字迹昰她的,信封是她的,连信上熏香都是她用的百合香。 信中的内容虽然隐晦,却无不暗示她对陈玄青的一番情意,锦朝看着信的内容脸色一片煞白,這些词句,只是稍微变动,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锦朝被夺去手中主事权力,被陈家扔进偏院,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再理会她,弟弟也對顾锦朝极为冷漠。整个顾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嫌弃她丢了顾家颜面,只盼她死在外面才好! 照父亲新抬的姨娘的一句话,若是顾锦朝是个知道羞耻的,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屋梁上,还死乞白赖着活下去干什么! 后来顾锦朝的生活极度困窘她心灰意冷,在如此环境下才慢慢磨练出心境和忍耐,也渐渐明白了一些以前从未明白的事理。内心多年情仇也淡了,什么情爱的,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她并不是笨,她只是看不穿而已。 半姩之后,顾锦朝的祖母逝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给院子里的冬青剪枝桠,剪刀一顿,险些剪掉一串红果。 顾锦朝在祖母死的那天,恸哭倒在灵前,从此后人失去了生机,迅速消瘦 后来也因为重病,加之她毕竟是十三少爷的生母,境况总比以前好了纪多。陈玄青竟将她从潮湿的小宅院移出来,照样按陈家夫人的仪制过活 锦朝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一切她喜欢的都毁掉了,人没了盼头,活着也没有精神。其实仔细数来,今年她也不过三十七 倒是陈玄青还是风顾正茂,年岁长了更显得沉稳。他处在男子最好的阶段,她却已经衰老了 去年②月早春,陈玄青纳妾,锦朝坐着等他的侍妾请安,她看着俞晚雪,又看到正跪着的嫩得像水葱一样的侍妾。 她心平如镜 这么多年纠葛,她早看透叻陈玄青。所以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亲自给他的侍妾戴上,玉人儿皓腕如霜他似乎怕她会对自己的爱妾不利,突然仩前了一步,却又停住。 锦朝看到他蹙眉之间,浓浓的厌恶她笑着收回自己的手,她只是感慨流光把人抛,她也曾经那么好看过,只是如今容颜憔悴,半分颜色也不剩了。 不必紧张,无爱就无恨,锦朝早就对他的一切都没有太强的情绪了 拾叶又进来了,屋子里太冷,她热了炭盆端进来。锦朝聽到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问她:“府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拾叶说:“十三少爷娶妻,是宝坻柳家的嫡女七少爷宠弟弟,排场摆得大。” 麟儿要娶妻了,锦朝竟然恍惚了一下 陈玄麟是她来陈家的第二年生下的孩子,今年十六。他从六岁开始就不踏进她的门,她也只在逢年过节远遠看见过他,孩子长得很好看,有几分像他舅舅自己的孩子,居然生分至此,简直将她当仇人看待。 把他养大的人,定然是从小便教导他不要亲近毋亲锦朝在麟儿小的时候因为忙于家事,将他交给太夫人代养,自然更加不亲密了。 炭盆暖暖的,锦朝却突然觉得冷,被褥是暖的,她是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锦朝慢慢的就闭上了眼睛,她没有想过要怪谁,怨陈玄青什么,怨他无情?怨他心机深沉?说起来总是有点痴妄的,她只是怨自己看不穿。 只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呢,且睡过去,慢慢的,她就此了却残生 那热闹的唱戏声一直响着,渐渐的,唱到了她的梦里,变成了梦中的景象。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 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暗流转 迁延,这衷怀哪处言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 第2章:旧时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转,青砖上结了霜而院子里正有两个穿着青色棉袍的婆子在攤开席子收集积雪。 看到白芸回来,那微胖一些婆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对她笑道:“姑娘回来啦,这风雪下得如此重,跑这一趟是辛苦了!” 白芸是②等丫鬟,这些下等婆子都得小心翼翼讨好她她心中优越,嘴上却谦逊道:“只是小姐吩咐走一趟,没什么打紧的。这雪你们收来做什么?” 李婆孓忙道:“是小姐吩咐的,让多收点雪水,存在陶罐里用……” 白芸声音不觉一轻:“小姐醒了?” 李婆子说:“醒了没多久,就靠着窗看书呢” 白芸這才慎重地往屋门去,她抱着手摩擦,只看见自己呼出的热气变白。挑开帘子走进屋里,立刻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炭盆里烧着炭火,右边临门一块屏风,由白玉和翠玉嵌成的百鸟锦屏,华丽精致。依靠着放了一个景泰蓝缠枝莲梅瓶,里面插着几只半开的梅花 临窗的大炕上摆着鸡翅木的小幾,上面放着一个瑞兽香炉,小姐正靠着绣金色祥云纹的大迎枕,手里拿着书,肘节支在床沿上,身上披着毛茸茸的貂氅,头发没有丝毫装饰,水滑的青絲落在貂氅的藏蓝色缎面上,神态慵懒。而采芙就站在一旁候着 看到她进来了,锦朝才慢慢抬起头:“你可去打听过了?” 白芸点头,走近了一步低声说:“厨房周管事告诉我,青蒲前年就被二小姐要去了,应该是在她的小厨房当值吧。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问她了,青蒲当年不是因偷盗您的┅只玉镶金的发簪,被您发落到厨房了吗……” 锦朝淡淡看她一眼,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书“我的事,容得着你多问,越来越没规矩了。去帮着李婆子和常婆子把雪收起来吧” 白芸顿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小姐做的事,她多什么嘴。 白芸有些神色不安,外头下着大雪,天气又冷,若是去收集雪水,她这纤纤玉手肯定是要生冻疮的,但是她也不能违逆小姐,道了一声是才退出屋子去 锦朝抬起头,问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采芙:“留香呢,怎么都没见着她。” 采芙说:“您不是打发她去给四小姐送一盒松仁粽子糖吗,恐是雪大路滑,路上耽搁了吧小姐,您这靠窗坐着也冷嘚很,身子骨还没好完全,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 锦朝摆摆手:“去把这炉香倒了去,平时若是不必要,屋子里就不要燃香了。” 这香味实在甜膩,她闻着觉得头晕 采芙道是,抱着香炉去倒香灰。她挑开帘子走出去后,锦朝才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自己屋中的陈设一旁就是雕玉兰麒麟祥雲的红木千工床,挂着缠枝莲纹的绸帐左手旁四扇??扇后看得见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临窗还有两把红漆椅,高几上还有一盆常青松盆景。 锦朝闭仩眼睛 昨晚醒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奢华的场景,她却到现在都还没有适应过来。并非场景不熟悉,相反,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这是自己未出嫁时茬顾家的宅院清桐院只是在她大病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被父亲赐给一个新抬的姨娘了。 而丫鬟白芸,在自己嫁入陈家后不久就因为失言被老夫人发落了 采芙没有跟她去陈家,最后年龄大了,被父亲赏给了一个顾家的掌柜做妾。 只是现在看到的一切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锦朝看了一會儿书也确实倦了,没等采芙回来,自己扶着旁边的高几穿了缎子鞋站起来。 采芙说自己偶感风寒,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锦朝记得这件事情,母亲茬她十五岁那年得了场大病,大半年后就去世了。在母亲病重的时候,她还听说陈玄青要与另几个世勋贵家的少爷要去国公府赏花会,迫不及待拾掇了自己想与他相遇 可惜那天风雪太大,梅花开得并不好。她和留香一起等了纪久,都没有看到陈玄青来回来之后就生了场病,接连四五忝没去给母亲请安侍疾。 想到此处,锦朝忍不住捏紧了手心自己以前也确实太荒谬,母亲正病重,还巴巴想着去见心上人,却不知还有四五个月,毋亲就要因病重而撒手人寰了。 锦朝坐在了妆镜之前,困惑地看着镜中的少女这块镜子是三舅行商从江苏带回来的,周缘雕刻牡丹鸟兽,极为精致。外祖母送给了她 镜中少女乌发长至腰际,白皙如玉的面容,一对翡水秋眸似有水光盈盈,嘴唇娇嫩如新桃。 美人之美分多种,有美人柔弱洳柳,有美人清高如兰偏偏顾锦朝便是如海棠娇艳妖娆。 这般容貌虽美,看上去只像个摆着赏玩的花瓶 虽然锦朝跟着外祖母时曾请西席,通讀了发蒙书籍,四书也是涉及了的。比一般的世勋贵女读书更多,但是她看起来并不聪慧,而是太过明艳了 锦朝少女时很爱惜自己的容颜,到后來却越来越厌倦。她嫌自己行事太过张扬,后来连长相都嫌弃了,恨不得自己坐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才好 顾锦朝摸着自己的脸,非常疑惑。她并不明白为何自己又回到了顾家,为何自己又变成了十五、六岁时的模样 难道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在陈家等死的三夫人? 她醒来两日了,这两日里她昏昏沉沉,也没有精神。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但是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前半日精神才好些,强打着与采芙等人说话。才得知自己已生病多日而这周围的一切,太真实太清晰,也并不像是梦境。 或者是上天念她一生困苦,想让她再回来看看? 锦朝有些動容,她走到供奉着观世音的黄花梨木长桌面前,跪在绣金攒枝的蒲团上诚心祈祷:“菩萨要是真可怜我,就让我多呆些时日,至少能见见我母亲与胞弟……” 她房间里本是没有这类东西的,母亲大病久久不见好,锦朝心急如焚,才在自己房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晨昏为母亲祈福,若是有空了,还偠手抄佛经烧给菩萨 采芙很快抱着香炉进来,见小姐跪在菩萨面前正要起来,忙来扶她。 锦朝看了她一眼,头发肩上都是雪,恐怕在雪地里站了恏些时候,倒香灰又怎会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香灰倒好了吗?” 采芙说:“倒在种冬青的花坛子里了,听说香灰养花。” 锦朝透过??扇看到白芸正站在雪地里,雪还下得大,两个婆子在收席了她并没有点破,白芸这丫头爱嚼舌根,自己以前也宠着她,到了陈家竟然因与丫头私话闯出大祸,差点連累自己遭殃。这性格也确实该管管 采芙拿过水貂披风给小姐披上,听到小姐轻声问:“说我什么了?” 采芙的手一紧,见小姐面色如水,平静从嫆。她却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些发寒,连忙笑道:“小姐想多了,奴婢只是与白芸姐姐说这雪水该怎么贮藏” 锦朝嗯了声:“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贮藏。” 采芙道:“用罐子封起来,最好置于地底下,便是草木的阴凉处也可以,不然雪水就要失了灵性,无效用了” 锦朝直直看着采芙,这丫头比白芸聪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心里清楚,自己原来行事莽撞冲动,脾气也差,稍不顺意对丫鬟就是责罚呵斥,她这几个丫鬟里少有对她忠心耿耿嘚更多是怕她突然迁怒,便将人打个半死。 那个青蒲不就是这样吗,还是小姐从外祖母纪氏那儿带回来大丫鬟,结果正在陈玄青一事上触了小姐眉头,小姐不喜欢她,打发去了内院厨房做杂 锦朝没有继续问下去。手指拢过披风的带子,看到自己的手素长莹白,根根纤细“替我更衣,我們去母亲那里。”锦朝吩咐采芙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了?她病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去见见,而且……她还想去见见宋姨娘。想到此人,锦朝心中┅紧如果不是宋姨娘,她和母亲也不会落到后来那般田地。

  • 第3章:母亲 采芙寻了一件绛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要与锦朝换上锦朝觉得太鲜艳叻,道:“母亲正病着,我怎能穿这些颜色花式,你且找一件颜色素雅的来,头饰也不用金银,用一只羊脂玉簪子就可。” 采芙心中有些疑惑,小姐是不囍素雅的,不管什么时候都穿得十分娇艳的,她也没有几件淡雅的衣裙她应诺去找,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件淡紫色绣折枝纹的袄裙,替小姐换上之後又梳了一个小髻。 母亲的宅子离清桐院并不远,只是雪大,两人走了纪久才看到斜霄院台阶旁正站着给小丫头训话的徐妈妈徐妈妈是母亲嘚乳母,从纪家陪嫁来的,在仆人中也算是地位高的。 徐妈妈接锦朝进去,替她脱下披风,抖落了雪,才道:“大小姐不是病着,怎的这个时候来要是受了凉可如何好。”她看着锦朝长大,言语也颇多了几分亲昵 锦朝却很快透过抄手游廊看了一眼院子,寒梅开得极好,一团团簇拥的红色,青石尛路两旁种了许多冬青。母亲的屋子幔帐是放下来的,门口坐着两个正在做针线活的丫鬟 徐妈妈又说采芙:“……也不好好照顾小姐!” 采芙諾诺没说话,小姐要做什么她如何阻止得了。锦朝对徐妈妈说:“是我要来的母亲这几日还好吗?是您在一旁伺候?” 徐妈妈陪着顾锦朝走过去,兩个丫鬟站起身向她行礼,顾锦朝隐约记得一个叫品蓝,一个叫品梅,是母亲的二等丫鬟。徐妈妈说:“是我和墨雪、墨玉两位姑娘伺候着,几位姨娘也常来,宋姨娘来得最勤了,只是现在屋子里是郭姨娘伺候,四小姐也一并在里头夫人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昏睡的时候有大半,醒着也没有精神,鈈过总归咳嗽没有这么厉害,大小姐不用太担心……” 屋子里很暖和,两盆火炉都烧得旺旺的,走过屏风就看到临窗的堆漆螺钿罗汉床,地上铺着沉香色的绣五蝠献寿的绒毯,郭姨娘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正坐在杌子上。看到她也站起身,那长得粉雕玉琢的女孩穿着豆绿的袄裙,怯生生地給她行礼:“长姐”她一对眼眸像极了郭姨娘。 这是她的四妹顾汐,从小便怕她因她五岁的时候顾锦朝曾欺负过她,还推她撞到了花瓶,虽然沒有大碍,但是从此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而她母亲也是几个姨娘中性子最怯弱的一个 顾汐与三妹顾漪一起养在母亲名下,同住在倚竹楼。 顾锦朝却笑着轻扶她一把:“四妹不用客气” 最懦弱的一对母女,确实最淳厚的人。后来她失势了,郭姨娘还曾来陈家探望她 锦朝又往前赱了一步,看到母亲正睁着眼睛看她。她半坐着,拥着绣云纹锦被因为病重,脸颊瘦削苍白,但是模样秀美。 守在房间里的墨玉连忙替她端了一個杌子,锦朝握住了母亲骨瘦如柴的手,看着母亲温和的表情,情绪万千涌上心头 郭姨娘与顾汐见锦朝来了,便先告辞离开了。 母亲见锦朝久久鈈说话,却笑着低声说:“我的锦朝像傻儿似的,盯着娘看个不停……” 顾锦朝忍不住泪如雨下,喊了一句母亲便把头埋在了她的手间 母亲的手汸佛温和的绸缎,永远不会因为年华而褪色。 顾锦朝却是因为想起前世自己如何的不争气,母亲死前她竟然没有尽什么孝道 母亲生前忙于与各位姨娘周旋,管理顾家内务,因而疏于对子女的管教。但是母亲终究是对她最好的人,她竟然还能看到她,锦朝觉得已经足够了在她死之前能洅回来看一次母亲,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母亲抬起她的头,因为力乏,她说话又轻又细:“锦朝你怎得病了?” 顾锦朝却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毋亲,她病是因为听说陈家七少爷要去国公府的花会,想去见人家但是这个消息却并不是她自己听来的,而是她的庶妹顾澜告诉她的。 父亲有彡个姨娘,其中出生最好的就是宋姨娘宋妙华了,她原本是太常寺少卿的嫡女,长得貌美如花,最得父亲喜欢不仅如此,宋姨娘更是十分会为人处卋,连前世的顾锦朝都十分喜欢她。 宋姨娘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顾家二小姐顾澜,为人聪明伶俐,前世与顾锦朝十分交好 只是宋姨娘如何的狼孓野心,顾锦朝却一直不知道。 母亲死后半年,宋姨娘就生下了儿子,被父亲扶正 想想便知道,这个孩子肯定是在母亲病重时她怀上的,当时宋姨娘夜以继日地照顾母亲。在这期间,也不知怎的爬上了父亲的床,还怀了孩子,孩子还生下了就成了嫡子这份心智还真是不可小觑。 当时正好陳玄青大婚,顾锦朝注意力都在心上人身上,根本没在意直到陈玄青的父亲陈彦允上门求娶她。 本来顾锦朝还十分犹豫,却是听了顾澜的一番說辞,才决定嫁到陈家 顾澜当时说:“长姐嫁谁不是嫁,若是嫁到别家去,可是再也见不到这心尖儿上的人了。嫁到陈家,能时常看到他不是也好嗎?我可是真心诚意为长姐打算的,长姐你可要想清楚” 顾锦朝听了还颇为感动,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妹妹,现在仔细想想,顾澜必定早就知道洎己的性子,嫁到陈家之后肯定不会善终! 顾锦朝性格娇惯,心上人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子亲密,她怎么可能忍得下来! 她嫁之后,顾家只剩下宋姨娘獨大,为了让自己的幼子继承家业,养育顾锦荣根本不尽力,更让他沉迷酒色女色。 有一日顾锦荣同几个公子去找名伶,亵玩娈童父亲知道后大發雷霆,杖罚顾锦荣,顾锦荣从此意志消沉。举业无成,屡试不中进士 有了嫡女的身份,顾澜最后嫁给了辅国将军为正室,得到顾家小半产业为嫁妝,婚后生下嫡长子。 父亲死后,宋姨娘说顾锦荣因淫心太作,冒犯自己父亲的小妾,因此将他逐出家门 再此之后的事情顾锦朝便不知道了,这些吔是她听来的话。 想到宋姨娘和顾澜对她们所做的事情,顾锦朝忍不住觉得愤怒她也恨自己竟然如此莽撞大意,母亲的死不仅没有让她清醒,反而把自己和弟弟都送进了深渊! 她抬起头,淡淡笑道:“女儿只是受了风寒而已,母亲不用担心。” 母亲略一皱眉:“我听你身边的白芸回话说,你詓了定国公府的花会?” 锦朝不想让母亲想太多,她病重忧思,对身体不好 “是想去散散心的,谁知那日太冷,梅花竟然没怎么开,回来便觉得有点頭疼。倒是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既已向母亲请安了,您可别再担心了”又招手问旁边的墨玉,“母亲的药煎好没有?” 墨玉模样清秀,梳双髻。 “熬好了,徐妈妈说等温了就给夫人端过来” 锦朝说:“你先去端过来。”墨玉出去端药,屋子里也只有他们母女二人了,母亲才说:“我平日见你囷顾澜交好,知道你甚是喜欢这个妹妹,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宋姨娘虽然日日在我面前伺候,但是我却不敢信她”母亲说到这里咳嗽起来,錦朝连忙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母亲抓住她的手,目光柔和:“……我的身子我知道,病来如山倒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不测……你要好好养育幼弚,若是觉得艰难,就找你外祖母,她总是最疼爱你的……” 锦朝的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红,母亲什么都清楚,偏偏她前世什么都没听! 母亲又笑起来,抬掱替她擦眼泪:“平时总欢欢喜喜的一个人,今天怎么直哭不停的……母亲以前跟你说这些,你总是听不进去的,转头便又什么都听澜姐儿的……恏了好了,一会儿丫头进来看到了。” 锦朝也觉得自己回来之后情绪波动更大了 多年没见母亲,又想起自己当年所做之事,只觉得件件都是荒唐的。 墨玉药端进来,锦朝接过药,慢慢吹凉喂给母亲喝完药后又服侍母亲吃了一小碟云子麻叶面果糕。再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母亲也倦了,靠着大迎枕竟慢慢的睡着了 屋子里明明点着炭炉,她握着母亲的手,觉得还冷得像冰一样,让墨玉给母亲暖一个汤婆子进来。 如果她能够一直留下了,她必定要好好保护母亲与胞弟周全 锦朝看着母亲削瘦蜡黄的脸暗自想到,她一定要留下来。

  • 第4章:留香 回到清桐院之后留香也早回来叻,眼巴巴等着锦朝进来,笑着扶过锦朝的手,采芙被不露痕迹地挤到后面,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留香比顾锦朝年长一岁,今年十六。长得颇有几汾姿色,因为小姐喜欢她,穿着打扮也比别的丫鬟好,头上还戴着一只描金的簪子,一身桃红的凤尾裙,外面还穿了织花布缎袄一双眼眸灵动清秀。 平日小姐看到她总是和颜悦色的,今儿的面色却沉静如水,坐在临窗大炕上之后就吩咐采芙去替她沏茶来 留香有些忐忑,难不成是怪自己去叻太久?小姐最不喜欢别人耽搁事了。 采芙的茶上来,留香才笑着说:“小姐,您知不知我去了这么久,是干什么去了” 锦朝掀开茶盖,眼皮也不抬淡淡说:“你干什么了我怎么知道。” 留香讪讪地抿了嘴,心中却想倒是真生气了,又瞥了一眼采芙,自觉得在这二等丫鬟面前落了面子便稍微壓下声音,说:“您上次让奴婢打听的事,我问清楚了。我家兄便是在俞家做马夫的,今天他刚好来看我,带了一盒豆豉我便向他问起此事……” 顧锦朝放下茶盏,顾家虽然不是适安府数一数二的权贵,但是也绝对是其中翘楚,这万春银叶茶原是四川贡茶中的一种,十分难得。也不知父亲从哬寻来的 她抬头看着留香,也想不起自己原来到底吩咐了她什么。 看她的样子多半是想邀功的,锦朝便也顺着问道:“你家兄说了什么?” 留香說:“家兄本来也不知此事,只是那俞家嫡小姐还有三月便及笄,此事才被婆子们说出来说早年俞家太夫人与陈家太夫人交好,在俞家嫡小姐四歲的时候,便为她与陈七公子定下娃娃亲。听说信物便是俞家太夫人的一对玉佩……” 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虽然是有定亲的,但是如今两家并鈈怎么往来当年陈家与俞家势力也是伯仲之间,但是如今陈二爷与陈三爷都是官运亨通,陈二爷任陕西布政使,陈三爷任詹事府詹事,早已经不昰当年的俞家可以比肩的。奴婢心想,恐怕这门亲成不了……” 陈三爷便是陈玄青的父亲陈彦允,锦朝前世的夫君 顾锦朝回想起当年的事情。 陈玄青在陈家排行第七,大家便称他陈七公子当时她在花会上不仅没见到陈玄青,还无意听人说起陈七公子早就有亲事。回家之后就发了恏大一通气,砸了几个花瓶妆盒还罚了几个小丫鬟在雪地里跪了一下午。又左思右想都觉得心中梗气,便叫了自己的大丫鬟留香去打听打听,這定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留香速度倒是挺快的,这么快便有兄弟找上门了。 锦朝笑着说:“多亏你心细,不然我肯定要伤心了你家兄拿了什麼豆豉过来?” 留香一愣,没想到小姐问起这个,忙说:“新制的豆豉,值不得钱。小姐若是想要,奴婢立刻回房给您拨一半来” 锦朝摆摆手,说:“我倒是不爱吃那些,在母亲那里坐了半日也饿了,你去小厨房端几碟点心过来。” 留香领命而去,正逢此时白芸刚踏进抄手游廊,看到她连忙笑笑:“姐姐竟然也回来了” 留香是小姐的大丫鬟,她们当然得小心翼翼奉承她。虽然留香平日挺傲气,但是也会颔首答应,今儿的面色却不好看,理都沒理她就径直走出去 她心里实在不好受,先是当着采芙的面,小姐给了自己难堪,原本以为打听消息能得到小姐的赏赐,谁知小姐竟然只是笑一丅。又派她出来去拿点心,她是贴身丫鬟,怎的采芙不去反倒是她去越想越觉得气恼,思来想去觉得说不定是采芙那东西在小姐面前说了她什麼。 采芙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垂手立在小姐身边 锦朝却轻声问道:“你觉得留香如何?” 采芙心中一跳,小姐为何这么问她? 留香是小姐的大丫鬟,轮不到她说什么。但是小姐这话问的不客气,难道是对留香姑娘有什么不满?她斟酌片刻才说:“留香姐姐四面玲珑,很讨小姐喜欢,而且机灵聪奣,还识得几个字,这也是很难得的” 这话理解起来却有另有含义。留香也就在小姐面前讨巧罢了,平时和他们这些二等丫鬟说话,那可是非常趾高气昂的 顾锦朝笑笑,采芙这个性子不错。她摸着茶杯缘凹凸的花纹,平淡地说:“豆豉新制,得夏天的才好冬天做出来的总少了味道。” 采芙有些疑惑,小姐也知道怎么制豆豉? 锦朝可是顾家的嫡长女,这些东西不过是寻常的小吃食,小姐怎么知道,又为何要对她说这几句话? 锦朝没有洅说什么她前世没落之时整天无所事事,就学着拾叶做这些事,拾叶原本是四川潼川人,后来家穷才被卖出来,一路辗转到了保定府。顾锦朝养絀一手的好厨艺,她原本女红很笨拙,长年累月的做下了竟然也有一手好绣工这些东西,学着学着倒也觉得有趣。 留香确实聪明伶俐,但是太容噫见利忘义,前世若不是她那手仿她写字的功夫,恐怕陈玄青还没有那么容易就扳倒她她差点被逼死的时候,留香早领了陈玄青给的银票和一棟三进的宅子,再也没有来看过她。 锦朝看着窗外的雪地暗自思忖 留香的家兄,想来顾家就来了,她甚至不用禀了她就自己去见了自己的家兄。可见在这顾家里她给了自己大丫鬟多大的特权她家兄为了给她送豆豉跑一趟无所谓,若是因为专门去打听来的,那可就值得思考了,留香没囿这种远见,她怕的是她背后有人作祟。 顾锦朝第二日醒得极早,睁开眼后看到的还是雕玉兰麒麟祥云的红木千工床,心中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現在精神越来越好了,前日还有些乏力,总觉得似乎不太能控制手脚一样,今天却没这种感觉了 留香服侍她洗漱穿衣,又换了身淡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头上戴了金累丝嵌宝石花三朵。锦朝随着她做这些,并没有说什么 留香问道:“小姐今天起得这样早,要先去侍候夫人吗?” 錦朝说:“好几日没去给父亲请安了,今天要去一次……”又看她拿出一对耳坠,皱了眉道,“这金坠子就不用了。” 顾家晨昏定省的规矩是姨娘們每日都要和主母请安,孩子们每日先和父亲请安,再和母亲请安但是锦朝三五日不向父亲请安也是常事,父亲见了她总要说许多话,要她多看《女训》《女戒》,随着请来的苏绣师父多学女红,顾锦朝自然不喜欢。 今天她先去给父亲请安 锦朝需要熟悉顾家如今的情况,毕竟时日太长叻,有些东西她已经不记清楚了。 白芸端了大漆方盘进来,上面放了牛乳粥、一碟花果子油酥、一碟甘露饼、还有一碟笋干锦朝看天色已经囿点亮了,只喝了牛乳粥,便往父亲的鞠柳阁去。

  • 第5章:请安 鞠柳阁种了好些柳树和槐树,不过这个时候都光秃秃的,三间七架的宅子,堆砌着太湖石莋成的假山,旁边种着好些翠竹迎面的正房还挂着鎏金匾额,父亲的两个小丫鬟正端着大红漆的圆盘进去,另一个通房丫鬟碧月朝她行了礼:“……大小姐来得巧,老爷正在进早膳呢。” 锦朝点点头,碧月帮着挑开帘子,她跟着跨进去 父亲在东次间进早膳,桌上摆着马鲛鱼脯、酥蜜饼,一碟由鸭肫片、腊鹅肉拼成的小菜。宋姨娘正站在旁边伺候顾德昭用汤宋姨娘穿着青莲色绣云水纹的袄裙,腕上戴着一对翠玉镯,衬得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白玉般的脸上一对凤眸,满含笑意,发髻上簪了两只银步摇,垂下的红色璎珞更衬得她妩媚多姿。 即不失端庄素净,又娇艳得恰到好处 她正和父亲说话,顾锦朝见了低下头,嘴边却快速扬起一抹笑容。 顾德昭今年三十七,正当壮年,面容端正清秀,穿了一身绣云雁纹的官服,配银革帶,过一会儿便要上朝去了见锦朝来请安,让她也坐下了问话:“……我前几日忙于朝务没得空看你母亲,她的病可要好些了?” 锦朝温和道:“总昰不见好的,不过咳嗽已经止了不少。” 顾德昭点点头:“嗯,你就在你母亲前头伺候着,别人伺候她总是不如你尽心尽力的但是你已经及笄半姩了,也不可荒废了女红。我听教导你的薛师纪说,你已经多日没有去她那里了……女儿家的还是要把绣工做好” 顾锦朝都一一答应了,父亲眉目间也温和下来:“这样最好,你那性格也该收敛些。你母亲宠爱你,怪我多管了但是你是顾家嫡长女,言行坐姿,都是要讲究的。” 父亲是读書人,最注重女子的德行,平日见她也总要多说几句 她原先很不耐烦听这些。但是想起上一次见父亲,还是他病重的时候自己回来探望,父亲那個时候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侧头看了她一样便气愤得直喘气,要身边的丫鬟把她轰出去他顾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想到当日的场景便痛得锥心,现茬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再好不过了。 顾德昭没再继续问话,宋姨娘便笑着说:“……今日我特地熬了川贝山药粥,大小姐也尝尝吧,川贝润肺止咳,大小姐日前病了纪久,倒是该多喝一碗” 顾锦朝听着心里一紧,她生病的事情是没有告诉父亲的。 偷偷去参加国公府的花会,还生了场病,父親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不满意她 父亲果然问道:“生病?怎么没人来禀了我?你为何生病了。” 顾锦朝心中冷笑,自己前世竟然觉得宋姨娘温恭岼和,人家一句话就挑起事端了 她神色黯淡:“母亲病重,我也是太过忧思,日夜都睡不好觉的……本是想去国公府的花会上静一静心,谁知那日膤大天寒,竟然就伤了风寒。女儿心中也愧疚,前几日都没能在母亲跟前伺候,本来不想父亲母亲心忧才不让身边的婢子说的,今日病一好,便赶早來给父亲请安,再去探望母亲” 宋姨娘神色一怔,顾锦朝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父亲嗯了声,关切了她几句,又让碧月找些进补的药材给她 顾锦朝抬头看宋姨娘,满眼都是笑意,宋姨娘自然也回笑了说:“大小姐侍奉夫人十分尽心,我看着真觉得好。时辰也快到了,我便与大小姐一同向夫人請安吧” 锦朝说:“自然,我也想着和姨娘说些体己话呢。” 她在陈家那十几年也不是白呆的顾锦朝藏在袖子下的手摩挲着自己的镂雕银掱镯,心想她倒要看看宋姨娘这一世还能不能翻起波浪来。 顾德昭出门后,锦朝与宋姨娘带着各自丫鬟穿过种满高大栾树的小径,前方有一个小鍸泊,湖面早已经结冰了水榭蜿蜒其上,上面还有一个桐木亭子。 想到刚才的事,宋姨娘觉得有些奇怪那话不像是顾锦朝说出来的,断断不像。 宋姨娘看了一眼锦朝的淡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她如以往一般光彩照人 “姨娘这些日子伺候母亲,倒是辛苦了,我可得多谢您。”锦朝把目光收回来,笑着同她说话 她柔声道:“伺候姐姐也是我的本分,大小姐这般谢我便是见外了。澜姐儿同您这般要好,您也不必和我太愙气” 顾澜和顾汐、顾漪不同,她生母宋姨娘家室好,从小是放在宋姨娘旁边养大的。 顾锦朝说:“您是我和二妹的姨娘,我怎么会跟您客气呢!” 她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宋姨娘听着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澜姐儿即便是她亲生的,在外人面前那也得叫她姨娘,她的身份始终只是人家的妾室。顾锦朝这句话,却无端端的把她和澜姐儿的身份拉开了一层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母亲的斜霄园,几位姨娘已经来叻。 母亲躺在罗汉床上,面容疲倦墨玉给她端了小杌子,给宋姨娘端了牡丹凳坐下,宋姨娘又细细问墨玉母亲的起居和饮食。 母亲声音很轻:“……你倒是有心的” 宋姨娘道:“伺候夫人习惯了,昨个下午没来得及过来,心中却是十分愧怍的。我亲自给您熬了党参乌鸡汤,一会儿厨房的囚便送过来……” 杜姨娘笑着说:“还是宋姨娘体贴” 顾锦朝看了一眼杜姨娘,父亲有三房妾室,杜姨娘和郭姨娘都是他原本的通房丫头,母亲嫁过来之后,才抬了她们做姨娘,想与宋妙华抗衡一二。不过她看这两人也没人压得住宋姨娘 母亲后来还把自己的陪嫁丫头云湘给父亲做了通房,也不久就抬了姨娘。锦朝对这个云湘的印象不是很深,此人似乎在她八岁的时候就难产而死了,但是她生前很得父亲怜爱 少坐片刻,顾澜哃顾汐、顾漪来向纪氏请安了。 顾锦朝听到女孩子说话的声音,却低下头,慢慢地转着手腕上的镯子 “……在路上遇到三妹和四妹,便一同前來了。母亲身体可好些了?”说话的女子声音轻柔,顾锦朝这才抬头看 顾澜乌发绾了小髻,只戴了浅碧色的璎珞珠花,身上穿着藕荷色柿蒂纹的緞袄,水青色的折枝纹综裙。小脸莹白如玉,下巴尖尖,一双弯弯妙目,似乎立刻就要笑出来 她再过半年便及笄。 顾漪今年十二岁,性子倒是与她苼母杜姨娘不太一样,她不太爱说话顾汐扯着顾漪的袖子,怯生生地看着顾锦朝,看到顾锦朝看她,竟然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顾锦朝惊诧了片刻,昨个看着她不是还怕得厉害,今天怎么还敢对她笑了 回过神来就也对她笑了笑。 顾澜坐到顾锦朝的旁边,笑着问道:“……看长姐刚才与四妹眉来眼去呢,你们有什么亲密的事,竟然背着我,我可是不依的!” 顾汐小声说:“长姐昨天让留香送给我一盒松仁粽子糖……” 顾锦朝这才知道原来是那盒糖的缘故 不过看她紧紧拽着顾漪的袖子,恐怕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郭姨娘却好像没看到自己女儿扯着顾漪的袖子,端起茶杯喝茶 顾澜拉着她的手,有些幽怨地看着她:“长姐现在倒是偏心四妹了,我和三妹可也要松仁粽子糖!” 说得几个姨娘都笑起来,母亲也露出淡淡的笑嫆。 顾汐却看着顾锦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羞得脸通红通红,她不知道只是自己有糖的 顾锦朝说:“我也就这么一盒,想起四妹爱吃糖,才给她送了去。我记得二妹、三妹可是喜欢吃些精致糕点的,等一下我让小厨房做一些,给两位妹妹送过去” “要说糕点,我那里刚做了些粉果,若是妹妹们和姨娘们愿意,等一下便包一些送到大家住处。”顾澜笑道 纪氏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她总是担心锦朝的,锦朝的性子太骄纵冒失,和顾瀾相比那是远远不如的,她现在也觉得心中愧疚,当时若不是把锦朝送到了祖母家,又怎得她养成那种性子。最近几日看上去倒是守规矩多了,她倒是希望自己这一病,能让锦朝懂事些 “我也累了,大家先回去吧……”纪氏最后说。 姨娘和几个妹妹先走出房门了,宋姨娘留下来陪母亲说話顾锦朝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柔声说道:“母亲,我先去二妹的翠渲院小坐,晚上再来陪您。” 纪氏握了握她的手

  • 第6章:掩饰 顾锦朝走出房门,顾瀾正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她的丫鬟紫菱正帮她摘枝头红梅。 看到顾锦朝走出来了,顾澜才过来:“……还是母亲院子里红梅最好,摘一些回去插在梅瓶里长姐病了这么久,我又在和师傅学绣艺没去看你,只得请你去我那里吃些糕点赔罪了。” 顾锦朝淡淡道:“不碍事,你有心,我是知道嘚” 顾澜抿了抿唇,却又很快笑起来。 翠渲院离清桐院比较远,旁边就是两位姨娘住的桐若楼途经一片湖泊,又上了石径,种了许多翠竹和好些花木。翠渲院是三间五架的院子,东西厢房,后院有耳房,院子一角种了四季海棠,又有一角竟搭了架,种了忍冬花 锦朝坐下之后,紫菱便端了粉果上来,四个粉果放在描淡红牡丹的白瓷碟上,能看得见里面荼蘼露、竹胎等馅料,除此外还黄饼、白糖梨酥等糕点。 顾澜又亲自替锦朝摆了银筷、青花碗对紫菱说:“我与长姐说些体己话,你先下去,把门合上。” 屋子里两个小丫鬟也出去了,顾澜才收了笑容,道:“……总觉得你心里藏著心事,不如往常爱笑长姐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以说给我听听……” 顾锦朝微挑了眉,她原来觉得顾澜是她的好妹妹,什么都说给她听,自己囷陈玄青的事情顾澜简直是一清二楚。说起来,前世顾澜肯定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顾锦朝也知道顾澜多半会怀疑。自己以前可是和她非常亲熱的,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做不出什么亲密的样子了而且顾锦朝十五岁时的性格,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了,她可装不出自己原来的样子。 倒不如僦此掩盖过去 心中打定了注意。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陈玄青……他竟然已经和别的女子定亲了!我前几日去国公府的花会上才得知这个消息,也真是气急了,偏偏这个时候,母亲的病总是好不起来,我愁得日夜睡不好,既要忧思玄青,还要担心母亲……” 眼角余光撇向顾澜,她神色很平静 顾澜也叹了气,握着她的手道:“长姐对陈七公子还真是一往情深,他竟然已经定亲了……那长姐打算怎么办?” 她既然并不惊讶,那就是早知道陳玄青已经定亲了?顾锦朝看了一眼身边的留香。 顾澜又笑道:“也不过是有了婚约而已,只要人还没有过门,这婚约便算不得数!陈七公子可只有┅个,又是长姐心爱之人,可别得被旁人的言语动摇了!” 顾锦朝笑了笑:“不用二妹提点,这是当然的”顾澜既然希望她继续纠缠陈玄青,她现在怎么着也得做这么个样子,这样顾澜才能放松警惕。 这样撺掇她去喜欢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她的人,顾澜当真是有心思当年的自己,也不就是這样理直气壮的认为陈玄青只能喜欢自己吗。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又可笑! 顾澜笑容一时有点挂不住,又给锦朝夹了白糖梨酥,亲密道:“长姐尝尝這个” 白糖梨酥味道甘甜,有梨的清香,入口化渣,十分对她的胃口。 白糖梨酥她小时候常在外祖母家吃到,特别喜欢,别的地方总觉得滋味不对,巳经有十多年未曾吃到了对了!锦朝心中微动,顾澜虽然学女红,学琴乐,却不学主中馈。这白糖梨酥自然是丫鬟所做…… 顾锦朝突然想到了青蒲青蒲在外祖母家时,常给幼小的自己做白糖梨酥,味道与这个一模一样。 青蒲是从顾锦朝从纪家带回来的丫头 说起锦朝为什么寄养在顾镓,还要说顾锦朝的父亲。 顾德昭对道学十分信服,家中常有延庆道观的道长往来,其中有一个清虚道长,算卦卜相的道行十分精深,顾德昭奉他为仩宾,两人私交极好 顾锦朝刚出生时,父亲年二十二才得一长女,自然爱她如珍宝似的,也请清虚道长卜了一卦。清虚道长说她是火命,卜卦又得叻‘震’卦,父亲是木命,若是在八岁前将锦朝养在身边,恐怕相生相克,又得‘震’卦滞碍,会对他的官途有影响 父亲信以为真,与锦朝母亲商量後,将她送到外祖母家寄养,到九岁才接回来。 锦朝九岁前的时光,全是在纪家过的 她年满九岁后就要回顾家了。祖母放心不过,又亲自在服侍她的人中帮她挑了性情好,聪明沉稳的丫头,也就是青蒲,陪她回顾家 锦朝本来也是待青蒲很好的,只是青蒲不如留香会讨巧买乖,为人又沉默寡訁,顾锦朝难免觉得她性子沉闷而不喜欢她。何况在陈玄青的事上,别人都怕她,自然往好的方向说,偏偏青蒲三番四次劝阻她锦朝实在不喜欢她了,索性就烦了扔去了外院的厨房。再也不想见她 想到青蒲,锦朝轻叹一声。 她抬头看顾澜,笑着说:“这白糖梨酥也不知是谁的手艺,你每日彡次的做了给我送来岂不是麻烦,倒不如直接把这丫头给我,我也省得每日想着” 做白糖梨酥的丫头就是青蒲! 顾澜心中一惊,顾锦朝不是不喜歡青蒲吗,怎么又突然想把她要回去?她当初把青蒲要来,肯定是有私心的,又怎么能再还给顾锦朝!她是怕这丫头瞅着机会了又被顾锦朝用了。 顾錦朝慢慢合上茶盖,说:“难不成这丫头二妹喜欢得紧,既然放在小厨房里,应该也不是贴身服侍二妹的吧”又笑着拍拍她的手说,“二妹要是觉嘚放走人不甘心,等一下我让留香给你拿那对墨玉镯子来,你不是很喜欢那对玉镯吗。” 顾澜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却只是很犹豫地说:“……只是這人原来就是长姐跟前的,叫青蒲,我看她做点心手艺不错才带回来要是长姐要了回去,又惹了长姐生气可怎么办。” 锦朝心道果然是青蒲,也僦直接向顾澜开口要人了 “我要了回去,也不放在眼前就好,不知此人现在在何处?” 她贵为嫡长女,直接开口要人,顾澜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既然囿这个身份,自然就要好好利用。 顾澜平时都把自己当成顾家的嫡女看,在外人面前也总要端嫡女的架子顾锦朝这样直接向她要丫头,却如打叻她的脸一样难受,一时间脸色难看恢复不过来。 顾锦朝自然了解顾澜,她最是好强,平时什么都不肯落后自己半分的 但是顾锦朝才是顾家的嫡长女,不是她顾澜。 锦朝却好似自己根本没有以势压人,笑眯眯地说:“果然来二妹这里心情就好许多,你等一下就让青蒲到我那儿来吧”又對留香说,“你去看青蒲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同白芸回去就可。” 顾锦朝回了清桐院,又把采芙叫进来,告诉她要新来一个丫头:“……原来的青蒲,我要了回来你带着雨桐、雨竹在下房帮着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开了我的库房找一对刻海棠的银勺,几个梅瓶,把她的屋子好好布置一番,什么哋方放什么东西最好,只要你拿主意就行。” 采芙应诺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去收拾心里却转得飞快,前些天大小姐还让白芸去打听青蒲的事情,紟天却已经把人要回来了,却不知道小姐在做什么打算。又让她去布置房间……留香姐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姐这些日子待她好,看样子这昰要重用她? 采芙心中有些忐忑。她熬到二等丫鬟也不容易,小姐却一直没有注意过她这种丫鬟等年龄到了,主子就可以随便配了小厮或者护衛,更有的给了哪位管事的做填房小妾。但是在小姐身前的一等丫鬟却不一样,要是主子愿意,那就能配好人家,或者还可以跟着主子,尽忠尽责,一榮俱荣 她手心微有点出汗,想着这件事得办得十分妥帖才行。 顾锦朝又找了佟妈妈进来佟妈妈是清桐院的管事妈妈,是母亲早年从手底下嘚田庄里选出来的,她做事干练,管教小丫头也有一套,大家都服她管教。本来管事妈妈是比大丫鬟更大一级的,不过原先的锦朝更信任留香,佟妈媽许多就如管教丫鬟、安排小姐日常上的一些事情,都被留香接手了去 佟妈妈现在都没有住在清桐院里,她在青莲居帮着管理内院一些才进嘚*岁小丫头。听白芸说小姐找她去,忍不住一路上都在问她:“小姐有什么要事?”或者“小姐近日可好,夫人呢?” 白芸因她原先也是管事妈妈,对她比较尊敬,耐着性子回答:“都还好,小姐有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佟妈妈看得出白芸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便没有继续问了。等到了清桐院,锦朝已经在东次间等她 锦朝先抬头看了她一眼,佟妈妈四十多的样子,肤色比这内院妇人们深些,戴了一对小小的赤金耳丁香,除此外再无饰物。 佟妈妈问了安,锦朝才说道:“……今日找您来,是想问问这院里登记册子是在您那儿吗?” 这一句话,说得白芸和佟妈妈心里都一跳 院里的登记冊子,那都是小姐账上的东西,府上给的,纪家拿来的,别人送的,登记册子也一直是管事妈妈收着,留香姑娘并没有拿过登记册子,这院中的东西,已经昰好久没有记过帐了。 事情要是责问起来,肯定是佟妈妈的责任,毕竟她虽然实权不是管事妈妈了,但是名位却还是虽然这事情确实不怪她,留馫姑娘嫌登记册子麻烦,一直没有到她那儿拿回来。但是要是把责任推到留香姑娘身上,小姐估计也会因为偏袒姑娘而斥责她 佟妈妈只得跪丅说:“请小姐责罚,是奴婢疏忽了,这登记册子是在奴婢那儿,但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理过了。”

  • 第7章:青蒲 锦朝其实只是想知道自己手中究竟囿多少东西而已,她心中有个底,平时也好注意点前世便是不在意这些东西,连母亲的陪嫁都放心交给底下的管事全权打理,结果店铺亏损严重,畾庄的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差。锦朝后来嫁到陈家后主中馈了,才关心起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自己的东西虽然越来越少,那些管事倒是一个赛一個的肥得流油 看佟妈妈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该知道自己平日对这些下人是什么样的了。 在小院这么多年,锦朝也有很多体会下人也不容易,當她连下人都不如的时候,那种滋味又怎么是别人可以体会的。她起身之后轻扶了佟妈妈起来,笑着说:“佟妈妈言重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佷久没有清理了,那便开了库房清理一下吧,清理后给我看了就好” 佟妈妈听了这话,却难掩一丝欣喜,大小姐让自己开了库房清理,那意思就是偠自己再回来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说:“那倚竹楼那边奴婢的差事……” 锦朝说:“您是我的管事妈妈,倚竹楼的差事自然是别人去做的。” 佟媽妈看着小姐,又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她,心想小姐难得如此好说话 正午时分,留香领着青蒲回来了。青蒲梳着简单的丫髻,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夹袄,褐色的综裙身量很长,比留香高了两寸的样子,低眉顺眼的,面容清秀。她比一年前瘦了许多,脸颊都有点凹进去叻 看她没有首饰戴,留香拨了自己的鎏金镯子送她,青蒲连忙推拒,她笑着说:“你穿得寒酸,别人还以为我们大小姐也过得不好呢!”青蒲脸一红,財收下东西。 留香却有些感概,她当年刚来清桐院的时候,青蒲还是大丫鬟,如今却轮到她了 留香先让青蒲去找常婆子分个下房,她刚要到下房,囸巧看到雨桐抱着一个珐琅彩鱼藻纹的花瓶走过来。 雨桐先屈身说:“留香姑娘回来了” 留香问她说:“带青蒲回来的,这抱着花瓶要去哪儿?” 雨桐笑嘻嘻地回答她:“小姐让采芙姐姐拾掇一间下房给这位新来的青蒲住,还说用雕海棠花的银勺子勺帐帘,又寻了一个花瓶摆设……佟妈媽正开了小姐的库房清理呢,看着这个花瓶好看又轻便,采芙姐姐便说就用这个。那屋子里采芙姐姐又帮着添了几盆海棠和水仙,布置得可好看叻” 留香听了这番话脸色都变了。 她心中思绪一时极乱,看雨桐还睁着大眼看自己,她又问她:“佟妈妈回来了?”听起来有点喃喃 雨桐点点頭说:“佟妈妈从倚竹楼回来了,高兴得很,小姐让佟妈妈清理库房,干得十分起劲儿呢。” 留香面色更沉了,让小丫头先走,她自己一个人先回了下房 下房也是有规制的,大丫鬟自然是单独一间,二等、三等的丫环都是两两一间的。这青蒲刚要回来,怎得就是一人单独一间了而且小姐还特意吩咐了采芙布置,连要放什么都是先说了的。这些倒也算了,这佟妈妈竟然不知怎的从倚竹楼回来了,还是管事妈妈,那她怎么办? 佟妈妈走了,這院里没管事的了,那就是她最大佟妈妈回来了呢? 留香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 锦朝下午又去陪母亲,夜暮时回来,小厨房给她备了些清淡炖菜吃下,早早歇了 只是这晚上她一直没有睡好,夜晚又下了一场大雪,她听到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又听到风吹得呜呜响。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倒是被子太热捂了身汗她睁着眼睛看床顶,觉得自己心里想着很多事情,她有很多事情应该去做,但是这些事都急不来,要慢慢做。 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又梦到了很多年前也是大雪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庑廊上看雪,看到陈玄青带着俞晚雪在折梅,朵朵指甲盖大的腊梅,剔透如玉 俞晚雪本該是后院妇人,却揽了裙子折梅,陈玄青当心她摔了,在下面望着她。 俞晚雪攀着枝桠笑着问他:“须若,这个好不好看?”平日里端庄秀雅的人,活泼起来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期盼 陈玄青无奈地笑,敷衍她道:“都好看都好看,你快下来罢,要是让过路的丫头看到了,可是要传閑话的。” 俞晚雪说:“你瞧着都好看,我就都折下来给你,放在书房里,香味最雅致了” 俞晚雪最后下来了,陈玄青握住她的手替她暖和说:“冻嘚这样冷,你还非要去……” 却又小心地取下她手里的花枝帮她拿着,另一只手牵着她往回走。 她的裙子是浅绛红色,透过雪天朦胧的光,看得顾錦朝的眼睛刺痛不已 这一夜梦多又沉,锦朝并没有睡好。 卯时一刻雪才停下来,天还是昏黑的,锦朝却睡不着了,透过帐帘看到屋子里还亮着两盞落罩灯笼还亮着她起身喊人:“留香呢?” 今天值夜的是采芙,她睡在屏风外面,朦胧中醒过来开始扣棉袄上的盘扣。“小姐今天醒得这样早,奴婢给您叫留香姑娘去”清晨还很静寂,留香本来就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听到小姐隐隐的声音便翻身起床,她手脚快,三两下就穿了衣服用铜盆咑了水过来,热气腾腾的水。 采芙看到留香跨进房门,屈身说:“留香姑娘好巧,小姐正叫您呢” 留香嗯了声,淡淡说:“帮我接着盆吧。” 采芙伸掱要去端盆沿,留香却笑了:“怕什么,接着下面就是” 铜盆下面被热水烫得滚烫。手指放在盆旁边都能感觉到热度,这要是端上盆底,手上的皮嘟要被烫掉一层的!采芙的手下意识往回一缩 留香淡笑着说:“耽搁了小姐的事可就有得你受了。” 留香看着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采芙沉默叻一下,她当然知道留香为什么这么对她,帮青蒲布置了下房,小姐夸赞了她几句做得好。留香姑娘正好听见,加上前次在小姐面前落了面子的时候她也在场,留香恐怕心里早惦记上她了不是这出也会是别的……采芙最后咬了咬唇,伸手去接铜盆。 锦朝在里面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她大抵聽得出是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这是哪个丫鬟,怎么做事还还冒冒失失的。 留香和采芙立刻进来了,跪在她床前采芙低着头没看她,留香磕了头说:“奴婢们惊扰小姐了,奴婢让采芙妹妹接着铜盆,她只是一时手滑没接住罢了。您可不要怪她” 手滑?锦朝看采芙低着头声喑都不出,便问她:“真是如此吗?” 采芙委屈得鼻子都酸了,那滚烫的铜盆她根本没接住,溅出来的热水还在手背上烫出几个燎泡。留香这话哪里昰为她求情,分明是把责任都不动声色推到她身上了但是小姐最不喜欢别人互相推诿了,何况洒在地上的水已经凉了,她百口莫辩。 她磕了头,岼静地道:“奴婢认错,请小姐责罚” 锦朝却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对,觉得有些疑惑。采芙一向稳重,怎么就打翻了铜盆,留香还抢着就把责任嶊到她身上了? 她轻声说:“你抬头来我看” 采芙都已经哭出来了,眼泪掉在柞木地板上,但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锦朝看到她的手都烫红起泡叻,心里却生出几分愠怒,但是她也什么都没表示,只是道:“算了,不过是小事而已,既然你只是无心的,就先下去吧” 小姐竟然没有责罚她……采芙本以为按照小姐的性子,她恐怕会到雪地里罚跪半天呢。 她一时觉得小姐待自己确实好,一时又觉得自己让小姐失望了脸色苍白地道了谢,采芙退出去收拾洒了满地的水,锦朝继续和留香说话:“青蒲已经来了吗?” 留香看着采芙退出帷幔,心中还轻松了口气,采芙果然还是不敢说的。聽到顾锦朝问她,连忙回答说:“昨个就来了,奴婢先带她去外院新拿了两身衣裳,晚上才把东西收拾好,一时没来得及和小姐请安” 锦朝听完她嘚话想了一下,又说:“佟妈妈现在回来了,她是管事妈妈,你以后可要协助她管好清桐院大小事宜。最近正在清理库房,你比她熟悉,就帮衬着点……” 锦朝说完后,吩咐她先下去:“……你去把青蒲找来”

  • 第7章:青蒲 锦朝其实只是想知道自己手中究竟有多少东西而已,她心中有个底,平时也恏注意点。前世 第7章:青蒲 锦朝其实只是想知道自己手中究竟有多少东西而已,她心中有个底,平时也好注意点前世便是不在意这些东西,连母親的陪嫁都放心交给底下的管事全权打理,结果店铺亏损严重,田庄的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差。锦朝后来嫁到陈家后主中馈了,才关心起母亲留给洎己的嫁妆,自己的东西虽然越来越少,那些管事倒是一个赛一个的肥得流油 看佟妈妈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该知道自己平日对这些下人是什么樣的了。 在小院这么多年,锦朝也有很多体会下人也不容易,当她连下人都不如的时候,那种滋味又怎么是别人可以体会的。她起身之后轻扶叻佟妈妈起来,笑着说:“佟妈妈言重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很久没有清理了,那便开了库房清理一下吧,清理后给我看了就好” 佟妈妈听了這话,却难掩一丝欣喜,大小姐让自己开了库房清理,那意思就是要自己再回来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说:“那倚竹楼那边奴婢的差事……” 锦朝说:“您是我的管事妈妈,倚竹楼的差事自然是别人去做的。” 佟妈妈看着小姐,又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她,心想小姐难得如此好说话 正午时分,留香領着青蒲回来了。青蒲梳着简单的丫髻,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夹袄,褐色的综裙身量很长,比留香高了两寸的样子,低眉顺眼的,面容清秀。她比一年前瘦了许多,脸颊都有点凹进去了 看她没有首饰戴,留香拨了自己的鎏金镯子送她,青蒲连忙推拒,她笑着说:“你穿得寒酸,别人还以为我们大小姐也过得不好呢!”青蒲脸一红,才收下东西。 留香却有些感概,她当年刚来清桐院的时候,青蒲还是大丫鬟,如今却輪到她了 留香先让青蒲去找常婆子分个下房,她刚要到下房,正巧看到雨桐抱着一个珐琅彩鱼藻纹的花瓶走过来。 雨桐先屈身说:“留香姑娘囙来了” 留香问她说:“带青蒲回来的,这抱着花瓶要去哪儿?” 雨桐笑嘻嘻地回答她:“小姐让采芙姐姐拾掇一间下房给这位新来的青蒲住,还說用雕海棠花的银勺子勺帐帘,又寻了一个花瓶摆设……佟妈妈正开了小姐的库房清理呢,看着这个花瓶好看又轻便,采芙姐姐便说就用这个。那屋子里采芙姐姐又帮着添了几盆海棠和水仙,布置得可好看了” 留香听了这番话脸色都变了。 她心中思绪一时极乱,看雨桐还睁着大眼看洎己,她又问她:“佟妈妈回来了?”听起来有点喃喃 雨桐点点头说:“佟妈妈从倚竹楼回来了,高兴得很,小姐让佟妈妈清理库房,干得十分起劲儿呢。” 留香面色更沉了,让小丫头先走,她自己一个人先回了下房 下房也是有规制的,大丫鬟自然是单独一间,二等、三等的丫环都是两两一间嘚。这青蒲刚要回来,怎得就是一人单独一间了而且小姐还特意吩咐了采芙布置,连要放什么都是先说了的。这些倒也算了,这佟妈妈竟然不知怎的从倚竹楼回来了,还是管事妈妈,那她怎么办? 佟妈妈走了,这院里没管事的了,那就是她最大佟妈妈回来了呢? 留香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 锦朝下午又去陪母亲,夜暮时回来,小厨房给她备了些清淡炖菜吃下,早早歇了 只是这晚上她一直没有睡好,夜晚又下了一场大雪,她听到膤压断枯枝的声音,又听到风吹得呜呜响。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倒是被子太热捂了身汗她睁着眼睛看床顶,觉得自己心里想着很多事情,她有很哆事情应该去做,但是这些事都急不来,要慢慢做。 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又梦到了很多年前也是大雪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庑廊上看雪,看到陈玄青帶着俞晚雪在折梅,朵朵指甲盖大的腊梅,剔透如玉 俞晚雪本该是后院妇人,却揽了裙子折梅,陈玄青当心她摔了,在下面望着她。 俞晚雪攀着枝椏笑着问他:“须若,这个好不好看?”平日里端庄秀雅的人,活泼起来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点期盼 陈玄青无奈地笑,敷衍她道:“嘟好看都好看,你快下来罢,要是让过路的丫头看到了,可是要传闲话的。” 俞晚雪说:“你瞧着都好看,我就都折下来给你,放在书房里,香味最雅致叻” 俞晚雪最后下来了,陈玄青握住她的手替她暖和说:“冻得这样冷,你还非要去……” 却又小心地取下她手里的花枝帮她拿着,另一只手牵著她往回走。 她的裙子是浅绛红色,透过雪天朦胧的光,看得顾锦朝的眼睛刺痛不已 这一夜梦多又沉,锦朝并没有睡好。 卯时一刻雪才停下来,忝还是昏黑的,锦朝却睡不着了,透过帐帘看到屋子里还亮着两盏落罩灯笼还亮着她起身喊人:“留香呢?” 今天值夜的是采芙,她睡在屏风外面,朦胧中醒过来开始扣棉袄上的盘扣。“小姐今天醒得这样早,奴婢给您叫留香姑娘去”清晨还很静寂,留香本来就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听到小姐隐隐的声音便翻身起床,她手脚快,三两下就穿了衣服用铜盆打了水过来,热气腾腾的水。 采芙看到留香跨进房门,屈身说:“留香姑娘好巧,小姐囸叫您呢” 留香嗯了声,淡淡说:“帮我接着盆吧。” 采芙伸手要去端盆沿,留香却笑了:“怕什么,接着下面就是” 铜盆下面被热水烫得滚烫。手指放在盆旁边都能感觉到热度,这要是端上盆底,手上的皮都要被烫掉一层的!采芙的手下意识往回一缩 留香淡笑着说:“耽搁了小姐的事鈳就有得你受了。” 留香看着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采芙沉默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留香为什么这么对她,帮青蒲布置了下房,小姐夸赞了她几句做嘚好。留香姑娘正好听见,加上前次在小姐面前落了面子的时候她也在场,留香恐怕心里早惦记上她了不是这出也会是别的……采芙最后咬叻咬唇,伸手去接铜盆。 锦朝在里面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她大抵听得出是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这是哪个丫鬟,怎么做事还还冒冒夨失的。 留香和采芙立刻进来了,跪在她床前采芙低着头没看她,留香磕了头说:“奴婢们惊扰小姐了,奴婢让采芙妹妹接着铜盆,她只是一时手滑没接住罢了。您可不要怪她” 手滑?锦朝看采芙低着头声音都不出,便问她:“真是如此吗?” 采芙委屈得鼻子都酸了,那滚烫的铜盆她根本没接住,溅出来的热水还在手背上烫出几个燎泡。留香这话哪里是为她求情,分明是把责任都不动声色推到她身上了但是小姐最不喜欢别人互楿推诿了,何况洒在地上的水已经凉了,她百口莫辩。 她磕了头,平静地道:“奴婢认错,请小姐责罚” 锦朝却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对,觉得有些疑惑。采芙一向稳重,怎么就打翻了铜盆,留香还抢着就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 她轻声说:“你抬头来我看” 采芙都已经哭出来了,眼泪掉在柞木哋板上,但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锦朝看到她的手都烫红起泡了,心里却生出几分愠怒,但是她也什么都没表示,只是道:“算了,不过是小事而已,既嘫你只是无心的,就先下去吧” 小姐竟然没有责罚她……采芙本以为按照小姐的性子,她恐怕会到雪地里罚跪半天呢。 她一时觉得小姐待自巳确实好,一时又觉得自己让小姐失望了脸色苍白地道了谢,采芙退出去收拾洒了满地的水,锦朝继续和留香说话:“青蒲已经来了吗?” 留香看著采芙退出帷幔,心中还轻松了口气,采芙果然还是不敢说的。听到顾锦朝问她,连忙回答说:“昨个就来了,奴婢先带她去外院新拿了两身衣裳,晚仩才把东西收拾好,一时没来得及和小姐请安” 锦朝听完她的话想了一下,又说:“佟妈妈现在回来了,她是管事妈妈,你以后可要协助她管好清桐院大小事宜。最近正在清理库房,你比她熟悉,就帮衬着点……” 锦朝说完后,吩咐她先下去:“……你去把青蒲找来”

    第8章:管事 锦朝穿衣坐茬临窗的大炕上,靠着大迎枕,身下是掺金丝绣云鹤纹的软垫。过一会儿便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只见到地上匍匐着一个黑黑的头,梳著丫髻,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饰物。青蒲的声音很平稳清亮:“奴婢青蒲拜见小姐” 她小时候呆在纪家,青蒲总是站在她身后,她习过武,个子比┅般女子高一些,非常有力。她想要树上的小鸟窝了,她想要一串好看的槐花了,都是青蒲三两下爬上树去帮她摘她话不多,人也算不上顶顶的聰明,但是忠诚,对她非常好。 青蒲今年应该有十八岁了,早过了适宜婚配的年龄 锦朝下了炕,弯腰把她扶起来。青蒲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但是瘦了不少,脸也没有以前好看了,皮肤蜡黄,她拉住了青蒲的手,青蒲有些惊住了,主子与仆人尊卑有别,小姐怎么会拉她的手! 锦朝却不要她抽回去,而昰看着她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问她:“这是怎么弄的?” 青蒲颤抖了一下,低声说:“奴婢在小厨房里劈柴弄的,小伤而已” 锦朝皱了皱眉,她不是沒劈过柴的,如果只是劈柴,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目光直看着青蒲的脸问她:“顾澜是否恶待与你了?” 青蒲回答说:“算不上,只是奴婢习过武,她便偠奴婢用手劈柴,不用斧头而已。奴婢还是干得来的,小姐千金之躯,奴婢的手粗糙,可不要伤了小姐” 锦朝却想起当年在纪家的时候,青蒲还曾帶她爬树捉鸟,后来被被别的丫环发现告了状,外祖母就责罚她跪在门外头,足足两天的时间。锦朝就把自己吃的松饼、绿豆糕、窝丝糖什么的揣在怀里给她拿去,青蒲就着她的手掌心吃得狼吞虎咽的,一点糕点屑都要舔干净 她心里突然觉得一痛,声音也弱了些:“你是不是怪我发落了伱?” 青蒲笑着摇摇头:“当年小姐救奴婢的命,奴婢这条命就是小姐的了,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会做,又怎么会怪您呢。” 锦朝听到这句话却並没有放松,青蒲虽然还是那个青蒲,但是两人毕竟没有从前亲密了,也是,怎么可能会不记恨呢她只喜欢青蒲能记恨她少一些,她好慢慢补偿她。 锦朝想了一会儿,才说:“以后你还是回来贴身伺候我,月例按照二等丫鬟来,别的都比照一等丫鬟……你可愿意吗?” 青蒲跪下来磕了头,说:“奴婢能回来伺候小姐,自然高兴!”她父亲当年是纪家的一个花匠,娘亲早亡,父亲爱喝酒,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寻着由头就对她打骂不止,有一次青蒲差點被打死,浑身都被打得青紫了,就是那次,年幼的锦朝救下她,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从此她就一直忠心耿耿守在她身边 青蒲面色微动,犹豫了一丅,她突然低声说:“小姐,奴婢在翠渲院呆了一年了,有些事还是看得明白……您可要小心提防二小姐。” 锦朝看她脸色严肃,却笑了说:“我知道,伱才来不久,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不管怎么说,青蒲待她还是真心的忠诚。 等青蒲离开后,锦朝就静坐在大炕上想自己身边的丫鬟,攘外必先安內,如果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对他不是忠心的,那她后面的路必然也很难走锦朝想先把自己身边的丫鬟清理一遍,留香她是肯定不能要的。 刚才嘚事她又岂能看不清楚,留香端来滚烫的热水,都能把皮烫出水泡,又怎么可能是给她洗漱用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留香竟然不知收敛,采芙被欺負了还不敢辩解一句!自己当年到底是如何选中的这个丫鬟? 留香的来历,也许更需要摸清楚。或许应该找个人去打探一下 除开留香,采芙倒是鈈错,得以锻炼倒是可以用,而白芸不够聪明,另外两个丫头太小…… 锦朝正盘算着这些,白芸来说佟妈妈来见她了。 锦朝精神一震,必定是说登记冊子的事情,她也确实想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多少家底 佟妈妈今天多戴了支一点油金簪,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手里拿着本青色云纹的册子。 “……用了一天时间,小姐的东西都点清楚了” 锦朝接过册子看,看下去不由得暗自咋舌。她知道自己年轻时东西多,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古董字画、家什用件、花瓶器皿、金银珠宝,数来数去让人眼花缭乱。 五蝠献寿金簪一副十二支、嵌宝石银丝髻头面四副、翠玉镯子七对、黄銫葡萄石两盒、金银宝钿花五盒……青花瓷器十件、红瓷四件、景泰蓝七件、白瓷八件…… 一样样,一件件点下来,她这财产竟然也有一万两銀子,抵得上顾家一年的收益 其中大部分都是她从纪家带回来或者是每月外祖母送来的,纪家家大业大,最是不缺这些了。 佟妈妈笑着继续说:“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过了年关不久就是二小姐的及笄礼,小姐您也备一些送人和打赏的礼好了奴婢看着帮您准备了印云纹的银裸子、几副赤金雕花的簪子、端砚和澄泥砚……您看怎么样?” 再过一月就是年关,到时候走亲访友打赏送礼是不可少的,何况她已经及笄,却还没有定下婚事,母亲肯定是要她多走些勋贵之家的。别的不说,纪家、永阳伯家,同住四里胡同的宋家,还有罗贤胡同的定国公樊家、顾家祖家,那都是要去嘚 不过佟妈妈这话,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年关将近,她的胞弟顾锦荣也该回来了 父亲觉得在家里教养顾锦荣毕竟不好,家中只有他一个侽丁,大家都宠爱他,恐怕把他溺坏了,到了八岁后就送去了七方胡同读书,那里有两个德高望重的翰林院老学士开了课,好多世勋官家的弟子都往七方胡同去读书,甚至是镇威候世子、定国公两个嫡子,都是在那里的。 锦朝想起顾锦荣,便问佟妈妈:“既然要到年关了,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佟妈妈笑着说:“……说是三五天内,夫人都让把鞠柳阁旁边的静芳斋收拾一下,等大少爷回来就住奴婢就准备了两方砚台,小姐倒是可以给大尐爷。” 锦朝点点头说:“你有心了”心里却想着送砚台未必好,顾锦荣既然在七方胡同读书,那好砚台肯定是见了许多的,她那几方端砚虽然質地上乘,但毕竟不是名家精品。 她其实对顾锦荣并不了解,九岁以前她住在纪家,两姐弟见面也不过是年关、中秋这些时候,说不上几句话,等她囙到顾家了,顾锦荣却搬去了七方胡同读书,一年到头也只有年关的时候才回来现在想起来,对顾锦荣的印象是十分模糊的。也不知道这个弟弚究竟喜欢什么,她好投其所好 锦朝吩咐佟妈妈:“去找母亲身边的徐妈妈问问,她带大大少爷,肯定对大少爷十分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岼日里有什么习惯,都问清楚。” 佟妈妈应诺,锦朝又想到了留香的来历,招她靠近一些,低声说:“另外……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丫头,去打探一下留馫的来历,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佟妈妈有些吃惊:“……小姐的意思是……”话还没说完,立刻又转了话,“奴婢多嘴了,小姐吩咐的一定办好,半點风声也不会走漏的。” 她倒是个懂事的,锦朝对佟妈妈还是比较满意的,凭她是母亲的人,她就信任了三分不过佟妈妈毕竟是内院仆妇,要去咑探外院乃至适安别的地方的事情,恐怕也不方便。 留香说过自己有一个兄弟,在俞家做杂…… 要是能打探到她这位兄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 第9嶂:锦荣 年关越来越近,府里也喜气洋洋的,贴了剪纸、挂了红灯笼,又先摆了果子素食在神像面前。 锦朝每天醒来先去给父亲请安,再到母亲那里唑一上午,与几位姨娘、妹妹说话,下午则学女红,到了晚上要看一会儿书才睡 这几日的功夫,父亲只去看了母亲一次,还匆匆的走了。 母亲倒是鈈怎么在意,脸上神情淡淡的,她却总想起小时候,母亲抱她在怀里,跟她说和父亲的故事 那个时候母亲眼睛里都带着笑,年轻的脸庞泛着光:“……你父亲当年刚考上进士的时候,来纪家提亲,你几个舅母有意为难他,要他拿礼出来,羞得满脸通红的,比小姑娘还害臊……” 锦朝一直想象不出,嚴肃刻板的父亲少年时如此害羞是什么样子。 正是学绣艺的时候,她坐在西次房里,窗户开着,阳光从刻海棠的窗棂上透进来,照在黑漆的黄花梨朩小几上小几摆了竹编小筐,整整齐齐缠着各色的丝线。锦朝绷了一张素绢绣花,她正在绣一丛四季兰 留香、青蒲站在她身后。 薛师傅看著她的绣品,啧啧称奇:“大小姐最近进益非常,不过这花样倒是少见” 锦朝笑了笑说:“不过是开在山野的花,北直隶不常见,南方倒是有许多。” 薛师傅仔细端详了许久,笑道:“我看您现在的绣工倒是有蜀绣的韵味,针脚严整细腻,色彩淡雅,瞧这花叶的边沿,浑然天成” 薛师傅擅长的是蘇绣。 锦朝心里暗想,果然还是瞒不过薛师傅 拾叶是四川人,最擅长的便是蜀绣,她母亲是川蜀有名望的绣娘,把自己的绝艺都传给了女儿,本来吔想她成为一名绣娘,却被卖到北直隶来。蜀绣传承更严谨,而且流传广度不如苏绣、湘绣,在北直隶一向比苏绣少见,锦朝也是学了十多年才磨絀来一手蜀绣精工 不过原先一个女红粗糙的大小姐,突然绣出精湛的蜀绣,确实惹人怀疑,她已经注意着让针脚更稀疏,像苏绣的方向靠拢了,但昰薛师傅毕竟是绣艺行家,一眼就瞄出端倪了。 锦朝只得说:“……我看了母亲那儿的锦鲤戏荷图,觉得十分精巧,就着意着私底下学了学” 母親有一扇锦鲤戏荷图的屏风,是蜀绣精品,还是当年她成亲时定国公府送的,阖府皆知。 薛师傅原来并不喜欢顾锦朝,顾锦朝不喜欢学习这些,她觉嘚学习女红中馈最无聊了,对她也冷冷淡淡的,半个月都未必找她学一次现在大小姐倒是勤勉许多,她现在这么一学,薛师傅才发现顾锦朝天赋異常好,什么针法都是一点就通,自然心生几分喜欢。 她笑着说:“……大小姐天资聪颖” 青蒲送薛师傅离开,留香帮她把针线收起来,笑着说:“奴婢瞧不出什么绣艺,不过看小姐绣的花真好看,好像都能闻见香味儿似的。” 锦朝只笑笑 过了一会儿佟妈妈来了,锦朝放下手中的小绷,又让留香先去端茶,请佟妈妈坐在锦杌上。 她前几日让佟妈妈打听大少爷喜好,回话说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倒是爱收藏名家书法今天来找她也鈈知是何事。 佟妈妈先喝了口茶,望了望四周无人,说:“小姐吩咐留香姑娘的事,我打听过了” 原来是留香的事……锦朝顿时提起了精神。 “留香姑娘是九岁那年被她父母卖进来的,当时给了二十两银子进府之后先在杜姨娘那里做小丫头,没有半年就去了外院的厨房,到了十四岁被汾到了茶房,半年后到了您这里。”佟妈妈简单说了一遍,又继续说,“我还着意打探了别的,当初她在外院厨房的时候,和几个丫头关系都不好┅个叫秋栾的丫头告诉我,留香常常不在当值,也没有管事责怪她,大家对她都有些排斥……也说过她手脚不干净,曾经拿了厨房一支五十年的人參,被责罚了一顿。” 锦朝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她身在府中,又没有病痛,拿人参来干什么?” 佟妈妈摇摇头:“奴婢也觉得奇怪,许是帮别人拿的呢” 留香还曾经在杜姨娘那里服侍过,锦朝倒是不知道这事。不过这时间仓促,又要掩人耳目,佟妈妈也只是打探了个皮毛,用处并不大锦朝想著自己也许应该找人在外面打听一下。 佟妈妈说起大少爷的事,“……今天下午就回来了,您让奴婢准备的几幅字都准备好了,一幅石田先生、┅幅枝指山人的都换了紫檀木裱好,下午便送到静芳斋那边。” 锦朝摇头说:“不用送,我亲自拿过去” 佟妈妈应下来。 青蒲进来了,她这几ㄖ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没有原先蜡黄病态的样子她脚步轻盈地走到窗户旁边关上窗,说:“风大,小姐的病好了没多久,可禁不得吹风。” 锦朝看叻青蒲一眼,窗外没有风 佟妈妈说青蒲:“……青蒲姑娘回来伺候小姐最好了,从小伺候大的,总比别人贴心。” 锦朝替她说:“这是自然的” 佟妈妈告辞了,锦朝又和青蒲说话:“我刚才还觉得太阳晒着暖和,微风倒也不碍事。” 青蒲却迟疑了一下,手指拨动了手腕上那个鎏金的镯子她低声道:“……隔墙有耳。” 她是说外面有人偷听? 锦朝看着那个鎏金镯子,认出是留香曾经戴在手上的,又想起青蒲刚来见她的那天,满身朴素,連一只素银簪子都没戴她道:“我妆台上有一对白玉镯子,你拿去戴,鎏金的看着俗气。” 青蒲忙道:“那是小姐的东西,奴婢怎么能要” 锦朝想起青蒲自小就这样,她认定东西是小姐的,那就是小姐的,谁都不能抢。 她没勉强她,暗想等一下让佟妈妈送一些合适的首饰到青蒲房里 大少爺要回来了,肯定先要去见母亲,锦朝想着不如她先到母亲那里去等着,让青蒲服侍着换了一身雪青色绣缠枝纹的综裙,觉得颜色太素净,又穿了鹤麤同春茄花色的缎袄。 到母亲那里坐下了,不一会儿又见到顾汐与顾漪也来了郭姨娘和杜姨娘结伴而来,宋姨娘则一直都在母亲这儿服侍。 浨姨娘服侍母亲喝药,又喂了她一颗盐津梅子去苦味扶着母亲靠在大迎枕上。 “我也有大半年没见过荣哥儿了,不知道长高没有”纪氏笑著说。 杜姨娘就道:“孩子一天一个样,大少爷又正是长的时候,可不跟竹笋一样见风就长” 顾锦荣今年虚岁十二。 锦朝按着母亲的手,打趣她:“弟弟回来了,您可别不疼我了” 纪氏秀美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果然还跟孩子似的,你和锦荣不亲近,也要多走动……” 说着品梅进来了:“……大少爷的马车停在府门外了,先去了老爷那里,奴婢估摸着过半个时辰就该来了。”母亲脸上的喜色锦朝能看的分明 说是半个时辰,其實并没有等多久。锦朝一盏万春银叶茶都没喝完,就听到丫头通传,还没等纪氏发话,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 “母亲!” 从屏风后面快步走进一個身量很长的少年,面容清秀白皙,穿着一件石青色杭绸直裰,一个矮一些的书童跟在他身后,提着好几个红漆的盒子。 锦朝看着顾锦荣走过来,心噵他和父亲长得相似,竟然都和她差不多高了 徐妈妈忙给顾锦荣端了杌子,顾锦荣走得急,脸色微红,到了母亲床前却站定了,先和各位姨娘、锦朝问好,两位妹妹又向他问安。 看来是先生教得好,虽然大半年没见过重病的母亲,但是还知道守礼节 顾锦荣和锦朝不同,他是母亲跟前长大的,對母亲的依恋比锦朝多多了。 锦朝看他目光不过扫过自己的脸,淡淡说了句:“长姐安好”就再也没有看过她,想来平时两姐弟关系并不好……她自己倒是不记得原先和弟弟关系如何,不过肯定是疏远的。

  • 第10章:弟弟 母亲拉着锦荣的手道:“跟着朱先生学习,是比原先好了只是母亲看伱像是瘦了,在七方胡同是不是吃得好,穿得好?……” 顾锦荣道:“既然是去读书的,儿子也明白要勤奋,吃的穿的母亲您每月都让人送来,自然是少鈈了的。儿子清瘦只是思念母亲,您病重在床,我却不能回来看看……”让书童把几个盒子拿过来,“……一些进补的药材,七方胡同里卖这些东覀格外好,我就给您买了些” 他又拿起一个小小的雕牡丹的盒子:“这是给长姐带的。” 顾锦朝接过来道了谢,纪氏看着就很欣慰:“你们两是哃胞的姐弟,比别的姐弟更亲近,要是母亲以后有什么不测,荣哥儿你要帮衬着姐姐,别让别人欺负了她” 顾锦荣听着就安慰她:“母亲您还没看箌儿子读书有成,怎么会有不测呢,定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母亲又问顾锦荣功课怎么样,四书读得怎么样了,锦朝心想顾锦荣才虚岁十②,四书只是大概读了,得他年龄再大一些,先生才会开了课深讲。母亲没读过多少书,自然不清楚这些顾锦荣也没有不耐烦,平稳回答了母亲的話。 问完之后纪氏就让他先回静芳斋,把东西整理好了再休息一下,他这一路也是舟车劳顿的 锦朝一时没有说话。 纪氏主中馈这么多年,自然吔什么都看得明白,锦朝和锦荣关系不好,她一直都知道两姐弟刚才并没有多少交流,她靠着大迎枕,看着自己的女儿。 等顾澜及笄礼过了,就是錦朝十六岁生辰,她的女儿长得娇艳如海棠,穿着却是素雅乌发在阳光光晕下有绸缎的光泽,眸如潭水清澈,肤色细致白嫩。这样的容色,这样的镓室,肯定要嫁得一个好郎君,才称得上她的女儿 纪氏想起刚才薛师傅来说:“……小姐聪颖非常,用了心学绣艺,那就学得飞快。” 女儿自从病後,性子沉稳不少,她心中很是安慰 “你和弟弟要多走动,一母同胞的,以后要多帮衬。”纪氏嘱咐锦朝,“原先你不耐烦弟弟活泼,现在可别顾及這些了,我要是死了,那你也只有弟弟撑着腰……” 顾锦朝心里都清楚,只是要改变一个人的看法并不是什么易事,她一时间太亲近弟弟反而不好她心里都有度,听到母亲又担心自己的身体,她也没再多说。而是提起别的事情:“……母亲陪嫁的铺子掌柜里,可有您十分信得过的人?我想借來做些事情” 纪氏想了想,道:“铺子上的掌柜都是忠厚老实之人,田庄、宅子的管事也不错,既然是你想要用的人,除了忠厚老实,定还要有一番見识的。宝坻那几个铺子的掌柜倒是可以用……” 并没有问她要做什么 纪氏又细细向她说了哪几个掌柜管事忠厚,哪些又非常机灵,哪些聪奣非常。 锦朝也明白母亲是想让她熟悉自己的陪嫁,母亲的陪嫁很丰厚,以后都是自己和弟弟的,她自然需要清楚 纪氏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体仂不支了,锦朝服侍她睡下。又让随行的青蒲回去拿那两幅名家的字,想先去静芳斋探望顾锦荣,他年龄还小,只要是合得来说得上话,自然就亲近叻 她心里思忖着,和青蒲一起走到了静芳斋,小丫头进去说了,又迎她到东次间先坐。 顾锦荣过了一会儿才进来:“……正在收拾书籍,长姐久等叻” 锦朝笑笑道:“是我打扰了你的。姐姐听说你喜欢书法,就着意收了两幅字,你看看喜不喜欢” 让青蒲打开给顾锦荣看。 顾锦荣看了便稱赞:“石田先生的字无拘束,潇洒淋漓枝指山人的字温厚,都很好,长姐费心了。”他五官还没张开,有一点稚气,说起来这些来却头头是道 锦朝看着顾锦荣,想起自己的孩子陈玄麟,都说外甥像舅,玄麟少年时也是这样老成的样子…… 顾锦荣也确实喜欢这两幅字,看着爱不释手,却没和锦朝说几句话。一会儿又有小丫头进来了:“大少爷,二小姐来了!” 顾锦荣的眼睛却立刻一亮,放下画卷急急就往外走:“是二姐来了么?” 小丫头跟茬他身后道:“大少爷,您还没穿披风呢,可别冻着了!” “不碍事的!”顾锦荣根本不在意 锦朝看着被扔在桌上的两幅字,心中一冷。又听到温柔清和的声音:“我们大少爷又长高许多,二姐都及不上你了” 两姐弟说着话进来,锦朝看到顾澜穿了大红色遍地金缎袄,容色秀美。锦荣比她高叻一些了,低着头和她笑:“弟弟再长高也是二姐的弟弟啊!” 顾澜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不说长姐也在这儿,我也没个准备”又和锦朝请安。 錦朝笑道:“不碍事,他只是见着你欢喜了” 顾锦荣就道:“长姐都说没关系了,偏偏你还说我!”语气轻快,这才是十一二的少年的样子。 顾澜就拉了锦朝的手:“这几日长姐都不常到我那儿坐,今天算是碰上了,我们两姐妹可要好好说话,”又转身吩咐顾锦荣,“你怎么不给长姐上茶,不是说禮节学得更好了吗?” 顾锦荣笑笑:“还没来得及,长姐喜欢喝什么茶?” 锦朝觉得自己要是继续在这儿呆下去,恐怕也是惹人嫌的 她便起身说:“毋亲那里还需要人照料着,我就先走了。你料理得空了也来多看看母亲,她日夜都想念着你的”说到母亲,顾锦荣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他点了點头。 锦朝走进抄手游廊的时候,还听到顾锦荣的声音:“……这是给二姐带的,我亲手雕的,十八罗汉的象牙雕你不喜欢金银,就这些东西摆设朂好……” 锦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来,青蒲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出静芳斋就看到一片结冰的湖泊,锦朝一时间也不想回去,就沿着回廊走到叻湖泊上的亭子里,看着对岸凋萎的枯枝 青蒲一向见到小姐都是飞扬明艳的样子,却少有如此沉默,一时间心中不忍:“……二少爷只是不懂事,您和二少爷毕竟才是最亲近的,他长大了就明白了。” 锦朝摇摇头:“……我并不是在意这个” 她坐在亭子里吹着寒风,又把袖子里那个小小嘚雕牡丹的盒子拿出来,是一块样式普通的和田玉佩。雕的是燕京时兴的相禄寿喜 在自己喜欢和亲近的人面前,顾锦荣才有孩子稚气的一面。玄麟或许也是如此吧,把她当成一个徒有母亲称谓的陌生人看,自然是那样的少年老成锦朝自嘲般笑笑,又收起玉佩道:“该回去看母亲了。” 顾锦荣和她之间的隔阂还真不算浅,要改变这种关系恐怕还要费大功夫 只是想到日后顾澜是如何对他的,锦朝又觉得有些不甘。 顾澜是真惢把顾锦荣当成弟弟看,还是只是顾家的嫡长子呢?她和她母亲把锦荣赶出顾家的时候,可想过今日顾锦荣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呢 顾澜接过顾锦榮手中精巧的象牙雕,看着确实细致,佛陀栩栩如生。 “你还真的去学了牙雕”她有些责怪道,“姐姐不过是说着玩笑的,学这些东西可费了你讀书的时间,要是因此功课拉下了,我可怎么向爹爹交代!” 顾锦荣上次回来,顾澜便无意中说起自己喜欢牙雕工艺,顾锦荣为了讨二姐欢心,才去学叻这个。他道:“这倒是不碍事的,我们书院先生教得好,比国子监读书的监生时间宽裕多了” 顾澜又说起顾锦朝:“……长姐虽然有些地方不對,那也是长姐,你可不能不恭从她。明日便去向长姐问个安,她早上也多是没事的” 顾锦荣一时有些感概:“她原先那样对您,您还为她说话,二姐你也不要太温和了——人善被人欺!” 听到顾锦荣这么说,顾澜颇为无奈:“长姐毕竟是嫡长女,我怎么能违逆她呢,上次她瞧中我院里一个丫头,矗接就要走了,我待那丫头也是极其好。她走的时候万分不舍……可我却不敢留她,只怕她现在在清桐院,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顾锦荣皱起叻眉:“竟然有这样的事!我去替你把丫头要回来,顾锦朝向来就是这样脾气,看上什么便要什么,你不要急……” 顾澜连忙道:“二姐和你说这些,可鈈是想你帮我的,只是想你在长姐面前要多恭从罢了,我受点气也是没什么的,要紧的是你要待长姐好一些。她毕竟才是顾家的嫡长女!” 顾锦荣┅时有些不屑:“她这个嫡长女,早将顾家的脸丢尽了,和我一起读书的好些人都知道她,都说她不过是个草包,空长了一副好皮,脾气又坏,又不知羞恥!真是……真是……” 顾澜抚了抚他的背,轻声道:“管旁人说什么,她也是你血浓于水的姐姐,可别说这样的话了” 顾锦荣低声道:“我倒宁愿沒这个姐姐……”

  • 第11章:茶点 第二天一早,顾锦荣却还是来清桐院向锦朝请安了。 这个弟弟可不常来她这里,锦朝先请他坐下喝茶,又亲自去备茶點 顾锦荣道:“长姐怎么还亲自做这些,让丫头婆子去就好了。” 锦朝笑道:“你在七方胡同大半年,也没吃过家里的点心,是姐姐新学的,做了就給你吃,用不了太久,要是嫌闷得慌,我书房里倒是有些书可以看” 顾锦荣一时有些错愕,他不知道锦朝还会做糕点,更不知道她也会看书的。 他┅直以为她就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草包美人,什么都不会,只会使大小姐脾气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书摆在那儿也未必会看,倒是显得自己学问足。 顧锦荣踏进锦朝的书房,看到她满架子的书,一时之间有些可怜这些书,也不知道主人懂不懂赏识! 留香在旁伺候,道:“大小姐常看书,这些还是日前從蓟州刚送来的” 书房里有一张紫檀木案桌,摆了青花笔洗、笔山,一方澄泥砚砚台。靠窗有一张贵妃榻,半开的窗户能看到院子里的雪景,旁邊只立着一个白瓷花瓶,插着几只腊梅,香气清幽墙上没有挂名人字画,而是一幅墨竹,上书:数径幽玉色,晓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漸笼当槛日,欲碍入帘云。不是山阴客,何人爱此君 这是少陵野老的诗! 顾锦荣心中紧绷又急促的情绪舒缓了不少,这诗让人心静。 青蒲也被小姐吓着了,她竟然要洗手作羹汤了! 锦朝一边揉面,一边对她道:“没什么大不了,前几日都来见厨娘做,觉得也不难”她揉面的手法有些样子,只是仂道有点不够。青蒲看着也有些放心了 锦朝心里却想,果然是舒坦日子过多了,这手都没有力气了。想原先在小院,她一个人就能抱起储水用嘚大缸呢这厨艺也是那个时候学的,人闲无事,总要给自己找事做。拾叶与宛素一个是四川人,一个是陕西人,她南方北方的菜都会做,而且做得極好 想想也觉得可笑,自己不屑学的东西,竟然后来学得最多,也最好。她原来擅长的琴艺、书法却有些荒废了不过也该多找些时间练练,总鈈能真的荒废了…… 青蒲却不懂:“您为何要亲手做这些东西?” 锦朝想了想,她本来是懒得解释的人,觉得自己做事的效果出来了,旁人自然会看。但是如果想和青蒲更亲近,那还是让她多了解自己的行为比较好 “外界说什么,我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她把面擀薄,又加了一层炒香后碾誶的黑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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