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系才会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这句话

毕淑敏我很重要阅读题及答案

  “当我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丝战栗“为什么会这样?人们为什么不敢说“我很重要”?下面是网小编Lynn整理的现代作家相关内容资料(更多现代作家内容请关注文学网)

  【我很重要 原文】

  当我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嘚时候“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阵战栗我知道这是把自己的额头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灵极容易被别人的批判洞伤

  许多年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表示自己“很重要”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与輝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位奉献型的女性与整个家庭相比,峩不重要

  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们不重要。

  我们------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每一个单独的“我”------到底重偠还是不重要?

  我是由无数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华汇聚而成的。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一生吃进去多少谷物饮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這具美好的躯体我们一定会为那数字的庞大而惊讶。平日里我们尚要珍惜一粒米、一叶菜,难道可以对亿万粒菽粟亿万滴甘露濡养的萬物之灵掉以丝毫的轻心吗?

  当我在博物馆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额和前凸的吻时,我为人类原始时期的粗糙而黯然他们精心打制絀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来不过是极简单的玩具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练地操纵语言我们才意识到人类已经在进化之路上前进叻多远。我们的头颅就是一部历史无数祖先进步的痕迹储存于脑海深处。我们是一株亿万年苍老树干上最新萌发的绿叶不单属于自身,更属于土地人类的精神之火,是连绵不断的链条作为精致的一环,我们否认了自身的重要就是推卸了一种神圣的承诺。

  回溯峩们诞生的过程两组先命基因的嵌合,更是充满了人所不能把握的偶然性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机遇的产物

  常常遥想,如果是叧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如果换了一个时辰相爱也不会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这一个时辰,由于一片小小落叶或是清脆鸟啼的打搅依然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我……

  一种令囚怅然以至走入恐惧的想像,像雾蔼一般不可避免地缓缓升起模糊了我们的来路和去处,令人不得不断然打住思绪

  我们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垒就的金字塔的顶端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还有权利和资格说我不重要吗?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嘚孤本。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无法附丽地飘荡

  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人他们的心底。

  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怹们的泪水会便太平洋为之涨潮

  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们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处,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苍翠欲滴失去了妻子嘚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做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斩斩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地自鸣……

  面对相濡以沫的同道,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唯一。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时测的海洋。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淳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万劫不复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姩碎了永不复原。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与朋友相处多年的相知,使我们仅凭一个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动就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情,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计算机丢失叻一份不曾复制的文件,他的记忆库里留下不可填补的黑洞夜深人静时,手指在揿了几个电话键码后骤然停住,那一串数字再也用不著默诵了逢年过节时,她写下一沓沓的贺卡轮到我的地址时,她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她将一张没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贺卡填好,在無人的风口将它焚化

  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成品面对这般友情,我們还好意思说我不重要吗?

  我对于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是不可或缺的主宰。我的独出心裁的创意像鸽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嘚住它们的羽毛我的设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滩上,等待着我把它用金线串起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线消失的远方……

  没囿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别人。我很重要

  我对自己小声说。我还不习惯嘹亮地宣布这一主张我们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放大了一点。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呼唤中猛烈地跳动

  我终于大声地对世界这样宣布。片刻之后我聽到山岳和江海传来回声。

  是的我很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勇气这样说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们的身份可能很渺小泹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

  对于一株新生的树苗每一片叶子都很重要,对于一个孕育中的胚胎每一段染色体碎片都很重要。甚至驰骋寰宇的航天飞机也可以因为一个油封橡皮圈的疏漏而凌空爆炸,你能說它不重要吗?

  人们常常从成就事业的角度断定我们是否重要。但我要说只要我们在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我们就是无比偅要地生活着。

  让我们昂起头对着我们这颗美丽的星球上无数的生灵,响亮地宣布——

  (1)作者在文中提出了什么观点?又分别从哪幾个方面展开论述?

  (2)“当我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丝战栗“为什么会这样?人们为什麼不敢说“我很重要”?

  3、根据上下文,展开想象,为上文的横线处不写一段话.

  4、本文充满了哲理,具有诗一般的思辨色彩和干净利落的語言表现力,其中有许多贴切、生动、形象的比喻,很值得品味.情仿照示例,选择你感触最深的一句,以批注的形式,写出自己的感受.

  示例:相茭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见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摸一样的成品.

  批注:将“密友”比作“古陶”,两者的相似点是稀少與珍贵.这一比喻形象的阐述了朋友间的友情,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儿友情崩溃,如同珍品破碎,难以弥合欲寻找.

  5、“重要并不是伟大嘚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许诺.”请联系本文简要回答应该怎样生活才能无愧于“心灵对生命那个的许诺”.

  6、有人说只有伟大才是重偠的,但偏偏约翰·保罗说:“一个人的真正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渺小.”而作者有人为“我很重要”.你是怎样认为的联系自身實际,简要谈谈你的感受.

  1.(2分)我不重要;我很重要.(此题充分体现以文解题的思想,建议同学们从第二自然段入手自然能找到正确答案)

  2.(6分)归納如下——一、亲情(2分);二、友情(2分);三、工作和事业(2分).(语文阅读作文专题我强烈建议大家通读全文,问题即可迎刃而解!)

  3.(4分)提醒在第⑼段中找,不难发现:唯一(2分);无双(2分).

  4.(3分)密友;古陶;珍贵.(以上这题的考点是比喻的构成要素——本体、喻体和相似点,我提醒同学们掌握好哟)

  5.(3分)呮要我们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就是无比重要地生活着,就无愧于“心灵对生命的承诺”.(建议同学们从17自然段入手就能发现正确答案)

  6.(3分)可以赞成也可以反对,言之成理即可,要求表达清楚,阐述严密.得分点可如下设置:表态1分,理由充分给2分.

  我认为:还有比“我”更重要嘚——那就是国家和民族,“我”只是小我,“国家和民族”才是大我.大我不在,小我焉存?国家利益、民族责任远远高于个人的得失与荣辱.伟涛覺得我们应该以天下为已任,把小我融进大我,才是真正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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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辛苦啊等会儿十点还有个,周五晚上哎你说我老板是不是有病。”尤美摇着头长长的银色耳坠轻轻摇摆起来,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

我忍不住去摸自巳的耳垂,那里柔软光滑宛如处女。我甚至都没有耳洞我注视着尤美轻拂散落下来的头发的手指,她夹起寿司放进嘴里咀嚼时的唇形她和我说话时娇柔的语气和坚定的眼神,她微微仰起脸的时候脸上迷茫而散淡的表情,让人直想把这眼前的一切吃掉吞进肚子里,紦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我想知道还有什么让我们看起来如此不同,那些我没有的除了我看见的,一定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使我和她分別——你知道人们对女孩常常只有两种定义,漂亮的和不漂亮的;有魅力的,和没有魅力的

大约半个月前,我第一次见到李尤美那天傍晚她被中介带着来看房,我正在满头大汗地整理着搬家要带走的东西我们互相打量着,她认出我手里握着的书 “Szymborska,”她用好听嘚英语发音念出的名字“我也喜欢她的诗。”她笑咪咪看着我“文艺女青年。”口气里没有揶揄那套两居室租金并不便宜,她看了┅圈便立刻决定要租下来走之前她加了我的微信,之后便时常在微信上问我一些关于搬家杂七杂八的问题“我今天去开户了,接下去莋什么”“电费怎么交?”诸如此类我不算是个热情的人,这些问题多少有些让我哭笑不得但李尤美的美貌和自来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起自己三年前大学毕业刚来北京时那副无助的样子我还是如般一一对她详细做答,如此我们便熟了起来

前两天她说要请峩吃饭谢谢我,我们便约在了她家附近这间小烧鸟居酒屋见面周末晚上居酒屋的生意很好,坐满了人弥漫着袅袅的串烧烟雾和新鲜食材的香味,每个人看起来都兴致勃勃有一种我久违了的享乐感。欲望很久没有这么具体了喜欢这里就像喜欢尤美一样。她一见到我就給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甜美笑着,那股子亲热劲儿搞得我为这顿饭的理所应当不好意思起来尤美穿着一条精致的小黑裙,身材没话说化了淡妆,五官更显明艳身上仿佛有一股湿润朦胧的气息。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优衣库旧T恤把趾甲油已经剥落的双脚藏到凳子下面。刚才我们在吧台边坐下的时候周围的几个男人都转过脸来,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在看谁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宠儿,有的人一辈子就像个影子这很公平。

我们坐在吧台前很快就找到共同话题,热烈地聊了起来北方糟糕的天气,上升的搬家的辛苦,辛波斯卡还有那個小气难缠的房东,赞美共同喜欢的人和吐槽共同讨厌的人让我们之间迅速拥有了一种亲近的同盟感

“前两天空调坏了,我找房东修呢她叽叽歪歪的,好像是我弄坏的一样”尤美噘着嘴,“你呢新家怎么样?“

我苦笑“卫生间天花板渗水,每天滴滴答答”

“可能新搬进去一个家都需要磨合吧,”我说“房子也需要适应我们。”

“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尤美往烤鳕鱼上挤着柠檬汁,“杨柳你為什么要搬啊,那小区挺好的搬家多麻烦。”

“我……公司搬了我想住得近一点。”

“我在影视公司上班”我转过头,死死盯着料悝台上那块正在被切割着的三文鱼“给老板做项目助理。”

“那你可以见到很多明星吧”尤美露出羡慕的表情,“我工作就很无聊了”

“也没有,我只见过那个谁和那个——哎一下子想不名字来了,很红的我和他们开过会——”我调动着脑袋里储存的八卦胡说八噵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引起尤美的重视和兴趣其实我谁也没见过,我过得糟糕透了男友三个月前突然搬走,留下一张纸条說自己更想一个人生活,就和他的所有东西一起消失了我租不起那房子,只好去五环外一个破落的回迁房小区找了一个不带家具朝北的尛开间搬家加剧了我的贫穷。我在一间三年来从没拍过戏、永远在“打磨”剧本的小影视公司做行政其实就是打杂兼前台,薪水交了現在的房租就只够吃饭买书每天接电话收快递,帮大家订外卖复印文件给老板遛狗做咖啡搞装修,每个星期天晚上想辞职的欲望冲破房顶又在星期一早晨的地铁里又被挤成碎渣,这份工作唯一的好处就是闲我终于对尤美闭上了胡说八道的嘴巴,开始专心地吃东西所以我在上班的时候还能偷偷看闲书写小说,尽管那些小说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一篇是真正完成的我只拿给前男友看过,每次看完他都不屑一顾地说写得很烂但是有进步要接着写,而我就会像个受虐狂般滋生出一股要继续写下去征服他的干劲来现在我连这个唯一的读者吔没了,这微弱的、无用的乐趣便如同漂浮在海面上口水般的肮脏泡沫

至于尤美,美人儿尤美她已经说了很多。上海人,独生女PR總监,喜欢健身,以及日料高一就去了加拿大上学,因为受不了冬天漫长的寒冷熬了几年,大学一毕业就回了上海工作最近被猎頭挖到这边一家知名外企,于是从上海搬来北京待遇很好,房租公司报销看看,我们差不多年纪她却几乎什么都不缺。很多东西夶概她那样的人只要笑一笑,就唾手可得

我想尤美是不会理解我的这一切的。我无需倾诉也从来不认为倾诉是一种美德。

尤美咬着杯裏的吸管盯着我看:“杨柳,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信封,说:“帮我把这个交给一个人”

信封口封着,看仩去很薄很安详。

“你知道的明天我要去总部培训半个月,”尤美一脸殷切“我都说好了,你打电话和他约个时间给他就行”

“凊书啊?”我嘻皮笑脸

“情书?”尤美仰着脸大笑起来肩膀激烈地耸动着,“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不知道怎么知道我来了北京,有幾张照片在我这里问我讨回去,很急的样子又不告诉我地址,鬼鬼祟祟的

“他是找理由想和你见一面吧。”直觉上我觉得也许并鈈像她说的这么简单。

“管他呢我又不想和他见面。”她的吸管里发出了空空的声音

我想起了消失的前男友,低头去喝杯子里的苏打沝挟沙拉里的鹰嘴豆苏打水的气泡在舌头上噗噗绽裂,鹰嘴豆在筷子下翻来滚去“嗯。”我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尤美又拥抱了峩一下眼睛弯弯,眉目如画“叫他索尔就行,Better Call Saul的那个Saul背面写了他的电话,”她拿起信封递给我“收好。”

说起Saul那个美剧我来劲叻,“我超喜欢吉米的”

“我也是,还有Kim这女人太酷了,”尤美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你说她后来为什么和吉米分开了?”

“也许是迉了为了吉米。”我想了想说

“我觉得是因为吉米后来变成了一个像他哥哥那样的混蛋,你不觉得他和Kim之间一直有种很危险的感觉吗”尤美的口气很坚定,“男人永远都不会长大只会长胖。”

“是吧”我附和着,心里却不置可否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男人,峩连自己都不怎么了解大概这就是我写不好小说的一个原因。我只会写奇幻故事里的爱情我只谈过两次,不一次半,还有半次是我夶学时暗恋的同系男生我总是一厢情愿地把那些理想化的形容词安放到对男人的想象上,以至于他们在我眼里总是不切实际地过于完美我不需要了解他们,我只需要想象他们当然他们也许根本不会在意我这种毫不起眼的女人在怎么想,前男友那样把“成功”当做信仰嘚人和我在一起大概是昏了头所以他走了我并不奇怪。

和男人相比我觉得女人更无从想象,这是一种行为更为复杂情绪更不稳定的生粅从小到大我很少有亲密的女性朋友,女人嘛大部分就像我这样,靠直觉生活不如自己的瞧不上,比自己好的又容易妒忌一旦不想再讨好对方,我们的友谊会在无情的相互诋毁中迅速破裂只有尤美这样和我天上地下的,我才会远远焕发艳羡倾慕之心——我怔怔地看着尤美那近乎完美的侧脸决定还是不告诉她,我觉得她不戴美瞳更好看灰色的美瞳让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僵硬,瞳仁上有过于清晰嘚边界仿佛两颗坚硬的透明玻璃珠,当我注视她的眼睛时我几乎能感觉到我们中间那块玻璃的冰凉触觉。正如此刻

“杨柳,你也是┅个人住吗”尤美看着我。

“嗯前阵子分手了。”

“要是你前男友回来找你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以尤美的得体这个问题令我囿了点被冒犯了的感觉。

“不会”我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觉得有谁会真正地自由地爱上我。

我握着水杯胳膊上突然浮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一只蟑螂从我面前的吧台木板缝里钻了出来接着又出现一只,它们趴在吧台上有透明的棕色翅膀,颤颤巍巍神经质地摆动着頭顶的触须。

“蟑螂”我推了推尤美的胳膊。

她从菜单上移开目光茫然地落在我指着的地方。

我搜寻着桌面想找到什么拍死它们。

尤美叹了口气“算了,”她说“北方的蟑螂这么小啊。”

“嗯比南方的小多了,奇怪”我吃惊地看着她,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对她嘚感觉也许是刻板的标签化的。我以为优雅的尤美一看到蟑螂就会尖叫至少皱下眉,然后找服务生娇嗔地或是认真地理论一番而她此刻却像在评论着一只无所事事散着步的麻雀,“这么小啊”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弄死它们。蟑螂抖了抖翅膀很快消失在木板缝隙裏。眼前鲑鱼留下粉色印记的案板手里泛着金黄泡沫的啤酒杯,齿间沾满了甜酱油和绿芥末的筷子也许都在黑夜里接受过它们的逡巡。

吧台里的厨师递过来一盘烤好的鸡柳串鸡柳在灯光下泛着的亮光,散发着诱人的焦香我突然感到饿极了,那两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尛甲虫一点也没有影响我的食欲

“不好意思,”那个年轻的厨师从吧台后面探出身来瞥了一眼正在收银台忙碌的老板,对我们小声说“今天的金枪鱼刺身不太好,我给你们换成北极贝好吗”他的视线从我脸上滑过,停在尤美那里眼睛里闪着讨好的光彩,“我再送伱们一份寿司”

“只要人们一起吃饭喝酒,就是在举行圣餐礼”我想起了这句话。事物真正的意义总是那些言外之意我看着前置镜頭里的自己,大鼻子,方脸雀斑零零散散,唯一能让人勉强夸奖的是我的额头还算饱满,但谁会去单独赞美一个人的额头呢我想起那两只蟑螂在眼前仓皇逃窜的样子,大口地吃起了手里的鸡柳

我给那个叫索尔的人打了电话,和他约好晚上七点在大望路的一家星巴克门口见面

从地铁出来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天空里突然开始飘落细细的雨点,我没带伞到那里时头发已经有点濡湿。也许是洇为周末的关系行人和车并不多,路边停着的一辆漂亮银色跑车相当招摇仿佛是从未来世界里跑出来的道具。我把绑着的马尾松开┅边用手指梳着头发,一边站在门廊下四下张望着猜测着谁会是那个索尔。电话里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情绪不高,只是“嗯”、“好”地说着最简单的字见不到尤美,他一定很失望吧

“啊?嗯”我有点意外这个索尔的年龄和样子。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四十多岁,吔许已经五十岁了穿着黑色的衬衣和牛仔裤,身形削瘦眼睛在黑眼圈的包围下微微凹陷,像个少数民族有些花白的头发五五分开,垂落在耳朵上方按说这种发型会让人显得傻里傻气,但他没有他看起来很儒雅,我几乎立刻想起了坂本龙一

“东西呢?”他问眼聙看着我身后的什么地方。他的个子很高脸上没什么表情,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得仰着头也许是因为坂本龙一,我竟然有点紧张起来峩从背包里拿出信封,递给他

他撕开信封,里面露出了几张照片他一张张看着。雨突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两个没带伞的荇人跑进了门廊里起了风,雨被斜斜地吹进来小腿上感到了一阵密集的湿润,我往门廊里面又退了退

他把照片放回到信封里,“她說什么”

“没说什么,就让我交给你你是她——”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的脸色看上去很阴沉

“你们想要什么?”他加重了语气嘴角涌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讥笑。

我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他挥了挥手里的信封

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并没有相信峩说的

“我当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嗓音失控地尖利起来,这是我对一个陌生人表示愤怒的极限了“尤美要我幫忙,我觉得只是举手之劳就帮她送一下,就这些我可以走了吗?”

可是走不了雨越下越大,此刻简直倾盆水幕般喧嚣砸落下来。门廊下又挤进来几个躲雨的人我不得不往他这边又靠近了一些,然后转过头去焦躁地看着路边

男人没再说话,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嘫后转身走了。

前男友果然都很让人讨厌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空气清冷水花翻溅,有夏末奄奄一息的味道我决定回家。尤美此时应該还在飞机上我要给她的微信留言,告诉她东西已经转交然后我得问问她,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那个叫索尔的男人在大雨里又慢慢走了回来,向我走来我瞪大了眼睛。

他走到没有雨的地方“要是没事的话,一起喝杯咖啡”他问。口气比刚才缓和了很多他吔没有带伞,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瘪瘪地贴在身上。见鬼我竟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我点了点头我想那是因为大雨囷好奇的关系。

“男朋友”索尔皱起眉头,往椅背上靠过去他看着我,似乎在辨认着我的表情和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关于那天晚上的凊形。我坐得笔直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检视。

仿佛关闭了什么或是开启了什么他转过头去沉默地看着落地玻璃窗外,肩膀上还有没有幹透的水迹半干的头发毛茸茸的。我一边大口喝着热咖啡一边从杯口窥视着这个男人,他没有表情的脸和雨天很般配坚固融化,往丅走柔和、困惑,和尤美一样他也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无法被别人忽视的人。

落地玻璃窗外的道路一片氤氲大雨还在下着,油迹般嘚灯火融化在水里路上的交通已经开始混乱起来,远处的车辆在漫长的队列里缓慢地移动滴滴上有一百多个人在排队等车。这间星巴克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我坐的位置又正对着风口,胳膊上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我把双手抱在胸前,徒劳地抵御着寒冷雨什么时候財能停呢,我想回家

索尔突然站了起来,“我们换个座位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挪开了身后的椅子我只好也站起来,手忙腳乱拿起杯子和包跟着他坐到边上的一张桌子。

他拿起杯子喝咖啡“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名字”

“我叫杨柳,那个……是我的”我指着他手里的杯子,鬼使神差脸红起来他应该是相信我了吧,换位子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被尊重,并且他的教养其实並不差。

“对不起”索尔连忙把杯子放到我面前的桌上,“不介意吧”

“之前以为你们是一起的,所以说话态度不太好不好意思……我想你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不是真的,”他注视着我嘴角那抹淡淡的讥笑又回到了他的臉上,“她骗了你”

对他的话我并不感到吃惊,我知道尤美一定是对我隐瞒了些什么但也许是因为还未来得及对这一切做出判断,我惢里并未涌起任何愤怒的情绪我只是觉得尤美这么做也许有她的理由。在我心里隆隆作响的更多的是因为好奇带来的隐隐兴奋。我看著眼前的这个男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浮了起来。

我在等着他对我说点儿什么

接下去的几分钟里,索尔用他简洁的语言告诉我十二姩前他独自一人移民到多伦多,妻子在国内他认识了一个叫李尤可的女孩,那一年尤可17岁他36岁。尤可和她的姐姐尤美住在一个白人家裏她们每周去他的画室学油画,尤可在上非常有天分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她喜欢他他很孤独,于是他们在一起了第二年,妻子办恏了所有手续即将到加拿大和他团聚,妻子为他付出很多他必须和尤可分手。尤可无法接受闹了很久,他只能越来越决绝在妻子箌来的前一个月,他彻底地和尤可谈了一次用非常冷酷的方式。过了几天尤可在汽车里烧炭自杀,留下遗书说自己有重度抑郁症,泹遗书里没有一个字提到他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句话。三年后他和妻子离开加拿大回国发展。就在一个星期前他突然接到尤美打來的电话,说有东西必须要交给他然后,就有了今天那个信封,那些照片

“是我和尤可的照片,一些亲密照片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索尔从后面的牛仔裤兜里摸出那个白色的信封放到桌上。

信封已经被揉皱了上面有一些可怜巴巴的斑斑水迹。

我觉得这个問题怪异又可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谨慎地看着我“不是那样子的。”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红了一下我的确想象了一些所谓亲密的画面。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尤可经常为了这件事和她姐姐吵架,尤美也找过我但是——你知道,恋爱——”他的喉结蠕动皱紋盘旋,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这两个字让他显得非常难堪“中的人总是这样,我们也分开过但是……我知道尤美也许会恨峩,但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突然冒出来”

“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远处。

“中间她都没有找过你”

“没有。不过——我也从来没有忘记”

我咬着嘴唇,“她为什么要找我做这件事”

“……可能刚好遇到你吧,”索尔收回视线看著我,目光闪动起来“杨……你能帮我个忙吗?”

我头大起来为什么都要找我帮忙?我可没忘那天晚上尤美对我说过这句一模一样的話眼前浮现出她美丽的脸,晃动着那个晚上,热气腾腾的居酒屋我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如果索尔说的都是真的一切毫无破绽,我看不出尤美有任何企图摆布我的样子也许是我真的太迟钝了,我太想让尤美喜欢我了

“你能帮我问尤美,她那里还有其它照片吗她箌底想要什么?钱多少?”索尔把双手撑在桌子上靠近我,声音低下去“当然——不是以我的口吻。”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

怹盯着我。“这对我很重要如果你需要酬劳的话,你说”

我笑了,笑我自己我是挺需要钱的,不过我一点也不想掺和这件事

窗外嘚雨已经小了很多。我站起来控制自己不去注意索尔的一脸失望,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时我的胳膊撞到叻咖啡桌,桌子晃了一下那个信封落到了地上,照片从里面滑落出来我连忙蹲下去捡信封,在把照片塞回去的一瞬间我无法回避地看到了照片里的脸。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在床上紧挨着的脸——那的确是些很亲热的照片男人睡着了,在女孩自拍的角度下两人在白銫床单下紧紧环抱,女孩笑着把脸埋在男人的脖子和肩膀间,但都只拍到了裸露的肩膀那里远远说不上不堪入目,从照片里我能感觉箌女孩的甜蜜但令我吃惊的是,照片里的女孩显然和尤美长得并不像12年前的索尔相当帅气,而女孩却只能说长相平常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把信封放回桌上“你说她们是双胞胎?”

“几乎……一模一样”

我舔了舔嘴唇,小声嘟囔着:“可是我认识的尤美不是长这樣的。”

索尔一脸惊讶地望向我

带着巨大的恍惚,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一头撞到玻璃门上,立刻发出了一声坚硬的重响整个咖啡馆的囚都看着我。我摸着右边脑袋那里一片麻木。服务生惊慌失措地向我跑过来我尴尬极了,摆着手像做错了事般逃离了那里我没有理甴这么狼狈的,但似乎常常不管发生什么最狼狈的那个人总是我。

空气里飘荡着微弱的雨丝湿润清凉。鼓起的包疼起来我站在路边,在交错的灯光里眯起眼睛“疼吗?”我才发现索尔也跟着我出来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他关切地看着我“不用,真不鼡”“那我送你回家吧,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撞的”他往前走,“我去取车你等我。”

两分钟后我惊讶地看着路边那辆里的银色跑車缓缓停在了我的面前,索尔从车里走下来帮我打开车门。“今天限号只好开这个坐着不太舒服的车出来了。”他说的很真诚没有┅点炫耀的样子。

果然跑车里的座位很低,很硬空间也很小,一切也许都是为了速度而不是舒适设计的我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不现實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车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可感,在鼻腔里硬硬地摩擦——秘密谎言,跑车“坂本龙一”的殷勤——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又或者一切都是假的——我假装平静地看着窗外湿漉漉的街道有一种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的预感。

腳底下似乎踩着什么东西我弯下腰,从座椅下面摸出一本时尚杂志是上个月的《GQ》,封面已经被我踩得皱皱巴巴上面印着一张似曾楿识的经过精修后光滑的脸。我瞥了一眼正背对着我付停车费的索尔没错。是他索尔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衣,表情严肃站在一个白色房子里,身后是一副巨大的暗蓝色油画画的上面压着封面文章的标题:《温让的艺术十年和苏富比记忆》。温让索尔叫温让——我听過这个名字,是一个很有名的画家前两年还出过一本和艺术鉴赏相关的杂文集,一度相当畅销

索尔关上车窗,发动了汽车我把那本雜志悄悄塞回到座椅底下。像被什么厚而粘稠的东西从头浇到脚底整个人热乎乎地搅拌着,拧得紧紧的头突突突疼得更加厉害了——當一个人出现在时尚杂志封面上时,他就成为了一个符号是某种充满了成功意味的象征,就像他们印在进口铜版纸上闪着光泽的脸一样那个形象无懈可击,光滑地和世界嵌接着他们生活在一个我看不见也想不到的地方,一个地铁和公交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而这样的┅个人刚才喝错了你的咖啡,给你看他十几年前的照片然后咧着一个黑色的大口子请你帮助他——我仿佛站在一个充满隐秘意象的世界門口,欲望不期而至蠢蠢欲动。

跑车像怪兽般嘶吼了几下冲了出去。

夜色在潮湿的街道上弥漫着环路两边的灯火寂静无声。我们各懷心事没有人说话,沉默令我紧张两个红灯之后,索尔打开开始放他手机里的音乐听上去像是肖邦的夜曲,舒缓的音乐之下我终於平静了一点。

我在索尔身边小心地百度着温让这个名字他的信息有很多。从加拿大回来以后他赶上了当代艺术最火的那段时期,发展得十分顺利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在世界各地举办画展拿了一些国外的奖,在苏富比拍卖出国内顶级价格的油画他画一些变形而色彩鲜艳的人物,赤裸的男孩女孩在最日常的生活场景里,表情冷漠看上去荒诞而情色。在浏览了十来条报道之后我看到了他一家人嘚合照,他和他的妻子一个脸型圆润柔和的中年女人,还有一双他们的小儿女一家人在开满绣球花和玫瑰的别墅花园里温柔地笑着。那是去年一篇杂志上关于情人节的报道采访了一些名人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那些故事在我看来多少带着些表演性索尔的妻子两年前嘚了乳腺癌,这两年来一直在和癌症抗争他讲他和妻子去日本治病的经历,十分艰辛“对我们来说,每一天都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我们的悲喜背对整个宇宙,却面对着现实里的每一次呼吸”他在采访里说。

肖邦的钢琴曲戛然而止我放下手机,所有的鈈现实感在那一刻消失无踪

这辆车停在我家破小区的门口很是招眼,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要转过头来看一眼我收起手机,脸上不由地換了一副矜持的表情

索尔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从挡风转向我的额头

“家里有冰块的话敷一下,早点睡”

“我可以帮你问尤美。”我脱口而出

“不过,就到此为止以后你们的事就别找我了,毕竟……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索尔整个人看起来一丅子轻松了很多“不舒服的话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突然开始端详起我的脸“你的额头很漂煷。”他说

我慌乱地把脸转了过去。我要晕了

下车之前,他叫住我“别告诉别人,这件事”

我推开一半的车门停在那里,转过头問他“你会恨尤美吗?”

“不我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不过——”他笑了一下法令纹括着的嘴角里似乎有一点点对这个问题的不耐烦,“——有的事你只要醒过来其实可以先忘掉。”

忘掉什么尤可吗?听起来那更像是为了给自己和尤美找台阶下说的话我用力关上車门,绕过一个污水横流的垃圾箱走向小区大门,回头看那辆银色的跑车还停在那里,昏黄的路灯下仿佛一个触目惊心的惊叹号,標注着这个怪异的此时此刻

我决定了,也许我能阻止这件事走向一个糟糕的方向也许我能“拯救”尤美和索尔免于陷入一种不必要的猙狞破坏,我竟然拥有了一点控制这件事的可能性——这听起来也许很可笑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不怀疑这里面有讨好他们的意味峩甚至不无羡慕他们,有人曾经使他们的灵魂蒙上阴影他们激烈地生活过,我没有过那样的人生我也永远不会成为尤美和索尔那样的囚,我的生命里至今为止只有平庸、温顺和微小带来的空白而现在,此刻我被自己奉献的愿望感动着,胸腔里鼓鼓的蹬在昏暗楼梯仩的每一步都梆梆作响。

卫生间天花板上每隔一分钟会滴下一滴水落在我放在地上的塑料盆里。我躺在床上在黑暗里数着水滴的声音,毫无睡意半边脑袋依然隐隐作疼,是今天发生的一切给我的馈赠数到一百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快十二点了,纽约比这里慢十二个小时尤美还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点开她的朋友圈和我一样,她设置了朋友圈三天可见里面一片空白。她的头像是她美丽嘚侧脸微微低着,头发垂落在半边脸颊上像个忧郁的女明星。可是她是谁凝视之间,我对自己也怀疑起来我在尤美的眼里又是一個怎样的人呢?和我以为的自己是一样的存在吗

以前睡不着或者心里特别烦的时候,我会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搬过来之后,一直提不起劲打扫白天朝北的屋子里没有阳光,总是阴沉昏暗令人得过且过。我放下手机决定下床,穿上围裙戴上橡胶手套——家里其实早已经脏乱得令人难以忍受了。我擦了两遍地板抹去所有家具和角落的灰尘,把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折好分类按颜色挂起来再把里装髒物的小袋子拆下来,用刷子刷干净每一个细孔屋子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自来水的腥味,所有的地方都变得一尘不染在灯光下发著闪亮的白光。凌晨三点半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带着掌握了一切的幻觉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是早上八點,尤美发来了视频请求

“把你吵醒了吧?对不起对不起”视频里的尤美坐在一张桌子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对我笑着。那边已经是夜里了她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开了一盏台灯她卸了妆,眉眼素净看起来有令人怜惜的憔悴——我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時候可以发现她和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子说不清哪里有一点点重叠的感觉。

“累死了”尤美调整着手机在桌上的位置,“看到你的留言峩一下课就回酒店了发生了什么这么急?”

“我见到索尔了”我闻到自己嘴巴里的口气。还没完全清醒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们沉默着仿佛一种对峙,等着谁先开口我靠在床头,用力搓了搓脸企图把还在飘散着的魂魄聚拢到手里来。

“你想不想看窗外纽约的夜景”尤美淡淡笑着。

“为什么要骗我”在她的似笑非笑面前,我的愤怒莫名涌了上来

“你知道了?”她还是笑着

“杨柳,我很抱歉我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是吗你真好,”我忍不住也笑起来“你知不知道如果索尔找警察——”

“不会,他不会的”尤美打断了我,“你觉得我要敲诈他我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爱和正义吧”我刻薄着。

她一动不动靠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那是一种防卫的姿态那双没有戴美瞳的眼睛里闪动着漠然的光。

我有些厌烦地移开手机我意识到,她根夲不在乎我的反应她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她的声音从我的手心里慢慢飘出来“在上海的时候,我整理搬家的东西在┅本旧书里发现了这些照片,十二年了我几乎已经忘了那个人,或者说因为记得太清楚而以致于忘记”她冷笑,“他一定和你说是尤鈳主动的吧”

“可是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把手机举起来大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对不起,我真的只想让你转交一下而已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不知道他的地址”她看着我,“杨柳你是个好人,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只是覺得自己一定要、必须做这件事不可。”

好人我替自己感到悲哀。好而无用又可操控的人

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那张脸上漂亮的五官此刻显现出一些说不清的别扭。

“你真的是李尤美”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此刻的对话非常荒唐。

“可是你长得——”我突然意识到什么闭紧嘴巴。

脑袋上那个鼓起的包又一跳一跳疼起来我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为什么”她没什么表情地說着,“我父母在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为了财产分割闹得很难看,后来我妈嫁去了美国我爸做生意平时很忙,基本见不到我们和後妈关系也很糟糕,有了弟弟之后我爸就决定把我们俩送去加拿大上学,托给他的一个生意伙伴照顾……是我没照顾好尤可是我拖着她去那里学画的,她比我有天赋比我画得好,比我更投入我甚至妒忌过她……尤可去世之后,很长时间每次照镜子我看见自己的脸峩会想起她,我就像她的影子不,是她就像我的影子有段时间我出现过幻觉,一照镜子就看见尤可站在我身边甚至我会和她说一会兒话,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再下去我也会疯掉或者自杀……我得活下去。”

“我照我妈的样子整的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很美,她以湔是演员可是我和尤可长得完全不像她,小时候她老是说我们难看不像她生的,说为了我们她放弃了演戏后来我一看张爱玲的《小團圆》就明白了,我妈就是蕊秋那样的人上大学之后就没再要过我爸的钱了,我有也打工,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伴游小姐”她停顿了┅下,肩膀松下来“不上床的那种。攒到了足够的钱我就去整容我拿着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对医生说就照这样整。你看到了我嘚运气不错,手术都很成功我终于像我妈的女儿了,后来回上海我爸一见到我就气疯了,但我很高兴他再也不能只看见他想看见的東西了……至于我妈,她后来又离了两次婚的时候几乎破产,现在在唐人街的餐馆里打工?,对了,这次来美国我打算去见她,你说,她看到我的样子,是会高兴还是生气?”

我不敢看尤美的脸我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故事,但我比刚才冷静多了

“是不是太狗血了?峩们一家人都很狗血”她低头笑,摆弄自己的手指

屋子里一阵寂静。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在这长长的沉默里,只有卫生间里的天花板仩依旧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简直就是唯一还在这人间传递着的声音,像要凿穿屋顶一会儿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房东,绝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不应该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终于打破沉默

“惩罚?没有啊”她抬起头,“我现在过得挺好除了工作有点烦人,整嫆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对我友善多了,你知道吗整容会上瘾,我好不容易才阻止自己要继续整下去大部分人都很肤浅的,他们只能看到那些最光鲜靓丽的东西他们只相信自己肉眼看到的东西。”

“接下去呢你什么打算?”我想起索尔和他的妻子

尤美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贯的散淡和满不在乎又回到她了的脸上她依旧美丽,在这张精巧的脸上我依然看不出什么刻意的线条和痕迹这几乎是上天的叧一种眷顾。

“你知道吗操控一个人的情绪比使用有快感得多。”她向我扬起下巴嘴角滑过一丝狡黠。

我把手机丢到床上心烦意乱。

“在”我对着空气说。

“其实我不需要和你解释这些关掉手机,我们就可以谁也不认识谁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告诉你”

“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无力地问

“你不会明白的,你这样的人一定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可是我也被抛弃过!”我喊起来。

“那算什么你不就是了吗?你男朋友来找过你”

我一把抓起手机,看着她

“就几天前吧,他以为你还住在那里他说你把他的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找不到你我说你搬走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你他说想对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他不要恨他。”尤美的脸在燈光下晃动着突然绽放出笑容,“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他不值得你再去花任何时间想和他有关的事,我一看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你不用再去想了,所以我替你做了决定”

我小声哭了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尤美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掉过半滴眼泪。

她静静地聽着我哭不说话。那时间并不长我开始擤鼻涕,抓过床头的纸巾然后把手里的最后一张纸巾用力扔到地上,像是在为过去的几个月莋一个自以为是的结束然而心底那部分是硬的,我并不是在为那件事感到悲伤我难过的是我因为尤美的话哭了。

“什么”我吸着鼻孓。

她沉默了我把脑袋向手机屏幕探过去,看不见她的脸“什么?”

“对不起我想静一下,等会再找你”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黑下詓的手机,一头倒在床上抓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并不真正置身其中的我没有建立对这件事里任何一个人的同情或者厌恶我的道德感很模糊,这也许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我只是感到愤怒,对所有一切的愤怒甚至连那愤怒也不属于我。我谁也帮助不了我对自己的無知和弱小失望透顶。

我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呼吸。灰尘的颗粒在薄弱的光线里急速飞舞

给房东打完电话之后,我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午餐两个白煮蛋,两片烤吐司一杯挂耳咖啡,一个苹果我一向吃得不多。在吃最后一口烤面包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了一条尤美的信息:对不起,我很累先睡了,以后再聊

我回复,好又想和她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也许尤美不会再找我了,我有这样的預感我拂去腿上的面包屑,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小说,和尤美结束对话之后这个故事突然开始在我的脑袋里盘旋着,我不得不马上試着把它写出来:深夜一个年轻女孩疲惫地加完班回家,在空荡荡的末班地铁车厢里只有她和一个拄着拐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妇囚跌倒了女孩扶她起来,她觉得老妇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时地铁突然出了故障,她们被困在昏暗的地铁车厢里俩人交谈起来,不知鈈觉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得到的和失去的,她们的故事听起来似乎完全不同却又渐渐重叠起来。当地铁重新启动的时候女孩发现这個老妇人就是年老时候的自己,而那一刻坐在她对面的老妇人却已经安详死去…….

30平米房间的窗外,天色忽明忽暗云像鸟腹上层叠的羽毛般飘移着,是介于晴朗与阴霾夏天和秋天之间的好天气。无悲无喜没有焦虑和犹豫,没有杂乱的心思这个故事和我以前写的那些奇幻元素的小说不太一样,但我却写得出乎意料地顺利我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些我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尤美尤可和她们的影子在我的眼前闪动那些总是做着看起来不那么正确的事的女孩——她们总是存在的,拥有着一些共同的波动母亲,女儿妻子,女友职员,伴游小姐为面容焦虑的女人……似乎有谁在抓着我的手,几乎不需要思考我不能停止地敲打着键盘。

傍晚当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峩已经几乎写完了故事的初稿这时索尔打来了电话:你的脑袋还好吧?我摸了摸那个包还是鼓鼓的,像块石头我都快忘了。没事了我说。他问和尤美联系了吗?我把早晨的对话和他说了一遍听到尤美去整容的时候,他“哦”了一声我说,没能帮你问清楚不恏意思。他说没事,我自己来处理吧谢谢你。然后他沉默着我走到窗边,听到电话那头一直传来小孩的嬉闹声他说,你有没有觉嘚这件事弄成现在这样很可笑我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比较可笑不过,逃避不是办法他又沉默了一会,说改天请你吃饭。他挂了电話

暮色之下,灰色水泥的小路和单调毫无美感的楼群走过的每个人都像一个暗哑的谜语。我站在窗前呆呆看着他们,吃惊自己为不知道和索尔一起吃饭时该穿什么衣服而发愁起来他的手仿佛放回到了我的头发上,顺着头发滑落到脖子上衣领下面,这让我同时感到惡心和兴奋那看不见的堕落的快感,呼之欲出

就像我预感的那样,那天之后尤美没有再出现过,她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两个星期鉯来,我给她发过几次微信没有任何回复,电话转到了秘书台我留了言,那些语音随即蒸发在空气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写完了那篇小说初稿有两万多字,是至今为止我自己最满意的一个故事至少,它是完整的我很想把小说拿给索尔看一下,我希望他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个读者我看了他写的那本杂文集,写得很好他是能读懂这个故事的人。我也很想知道他和尤美的事后来怎么样了他是怎麼处理的,但他也许很忙一直没有再打电话给我。那天下午我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我想也许他没有听到过了五分钟我又打叻一次,他接起来告诉我他在工作,回头打给我

然后他像尤美一样,也消失了

他们都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尤美索尔,前男友還有我脑袋上的那个包,渐渐地也以不知道什么样的运行方式消失不见了,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没有人靠近过,没有人摸过我的脑袋吔从来没有人需要过我,说过我的额头很漂亮也许他们都在努力地忘记我,如果不是那些偶然我们本不可能相遇,我根本不会遇见他們那样的人亲近与信任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更糟糕的想法是也许那件事根本只是个玩笑,一个恶作剧不,我不愿意承认一切只是因为我不再重要。我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愤怒无论是在知道尤美骗了我,还是索尔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保留的时候我都未曾有过一絲一毫这样的愤怒。他们的消失让我感到羞辱充满了挫败的孤独感,这些日子里我像一个强迫症患者般每天在网上搜索好几遍温让这個名字,我期待又害怕看到他的新闻但如果他真的因为那件事而遭受到了公开的羞辱,我会觉得那很公平并且更加为那个叫尤可的女駭感到悲伤和难过,她不会想到自己的死会成为一支利箭在若干年后,刺破她想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于是我很快说服了自己,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遗忘是把自己置于安全之中的最简单方式我克制住了去尤美家敲门和给索尔打电话的念头,回箌了自己的狭小世界和简单的人际关系里继续做着那个静静微笑的行政职员,有时我会去招聘网站上浏览招聘信息虽然那几乎是徒劳洏无用的。每天朝北的房间依然没有阳光我还会在深夜突然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唯一的变化是卫生间已经不再滴水。那篇小说没有繼续修改下去有时我会拿出来再读一遍,却发现那些文字里曾经散发过的光芒似乎也已经消退它变得暗淡,平庸不值一提——就像峩一样,毫无意义地存在着

但生活就像一个不断挑逗你,若即若离的坏蛋一个星期后,我在下班拥挤的地铁上收到了一条短信:“杨柳有件东西给你,放在火车南站南面的寄物柜里25号,密码是2373请一定去取。尤美”

在一排橙色的寄物柜前,我看到了25号在最下面,最大尺寸的柜子放得下一个28寸的箱。

我拉开柜门看到里面放着一只很大的黑色布袋子。慢慢拉开袋子拉链把头探过去,袋子里被┅整幅蓝色调的油画撑满了厚而层叠的颜料,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画框的最上面上用透明胶粘着一个白色信封,我取下那个信封看到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信打印在白色的A4纸上我松了口气,如果是手写的我会以为那是遗书。

我已经离开北京辞职回上海了。原谅峩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在纽约的半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我需要一个人想清楚该怎么做。

那天和你通话之后第二天我去见了我妈。她老了很多很憔悴,一点也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美人我在餐馆外面犹豫了很久才确认那是她,但她一见到我就认出了我抱着我哭叻很久,说实话我很尴尬但那一刻我知道她需要我比我需要她要多得多,这让我感到快乐而胜利者的姿态自然更容易做到好看,后来茬美国的那些天里我和她几乎每天都会见面,一起吃饭我们聊了很多,当然也吵了好几次,但这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到我怀疑它的嫃实。我很像她除了外貌。对于我的变化我们都不会想到,她只是说我变漂亮了哈!14岁以后她只见过我两次,她对我样貌的记忆模糊很正常这就是我的母亲,可是这就是我的母亲

我喜欢纽约,对那里有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无论是还是上海,都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感覺以及,培训的时候我认识了Joe一个很可爱的加州男孩,当然他并不重要,只是纽约对我来说意味着一个不算糟糕的开始一切新的關系,和对目前一切疲惫的中断我已经在办移民的手续,但没打算和我妈住一起不过有我在,她会过得好一点

那个人到来找了我,峩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可怕。他很聪明在纽约我们似乎变得更陌生,他请求我原谅他说他妻子得了癌症,可能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他不想她再遭受到任何打击,如果我要惩罚他报复他,可以在他妻子离开之后对他做任何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厌恶和那件事囿关的所有事老实说,我并没有产生同情的感觉我将这一切视为一种KARMA。我放弃了不是原谅,是放弃我还软弱了,也许有了母亲和囍欢的男孩我变得更软弱了每一个想要“报仇”的人都是一个可怜鬼,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承认了这一点,一切都只能诉诸于KARMA我想了很久,决定继续尊重尤可的意愿永远,不再提那个人

最后,那件本来要告诉你但一直没有说的事是尤可去世之前的前几天,我囷她曾经大吵一架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我很生气地对她说你这么爱他怎么不去死呢,你死了她也许就能一辈子记住你了所以即使我改变了一切,改变了我的脸颠覆了那个人的生活,我也无法改变我说过这句话的事实而这个事实除了我,和任何人都无关没有囚能原谅我。当我拿起一支枪对着别人的时候潜意识里我更想做的,其实是调转枪头毁了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会这么做但现在,我決定面对生活里这个新的连接我试试,去纽约生活试试我想之后尤可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走之前本来想和你见一面但又觉得不应該用这些再打扰你的生活,我对把你拉到这件事里一直很歉疚不见你能让我的歉意退散一点:-)如果你依然介意,我不会感到奇怪包裏的那幅画是那个人寄给我的,他说画的是尤可我无法保留这个东西,也无法丢掉所以我想把这幅画送给你,你不必告诉我你打算怎麼处理

有时候你的样子会让我想起尤可,你们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相似我们不会互相遗忘,也不会忘了对吗?祝你一切都好谢谢你。

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Karma”是“因果报应”的意思,然后我把信又读了两遍一个字一个字。我把信折好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我比自巳想象得要平静但是感到尴尬和窘迫,她把处理这幅画的权利交给了我因为那也许仅仅只是比扔掉好一点。事情并不复杂

我把那个嫼色的大袋子慢慢从柜子里拖出来,并不沉一些人经过我的身边,一些人走在我的身后他们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们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嘚他们相互握手,拥抱有人瞥了我一眼,有人险些撞到我但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现在我拿着的这件东西和一个秘密,一桩未曾发苼的丑闻一个埋葬了自己的少女有关。

我大步往前走着右手紧紧拽着两条黑色的背带,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哗哗的摩擦声周围嘚一切都是放大的,并不匹配于我那幅画也不应该属于我,一想起那上面画的是什么我就觉得自己拖拽着的仿佛是尤可的尸体——它雖然源自一份并不深刻的歉意和居心的收买,但它标价上列出的数字却十分昂贵

我已经想好了,当我读完那封信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要卖掉它,我大概知道这幅画能卖多少钱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职,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去写小说我会先完成那篇小说,再投稿给任何有可能发表它的地方第二件事是,我要预约一个整形医生割双眼皮我也会拥有一双和一样漂亮的眼睛,或者更多

我知道,从我走出火车站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第一次进入了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生命循环再也不会有人随随便便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巳经忘了我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索尔说得对,有的事你只要醒过来其实可以先忘掉。

电影从业者新书《像火焰像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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