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前行 (打一数字)大步前进

释 义 指学习工作等按照一定的步驟逐渐深入或提高

出 处 《论语·宪问》:“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朱熹注:“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渐进聑”

示 例 她通常是从一个角度写,而不是从几个角度写;还只是~地写而不是错综交叉地写。(茅盾《怎样评价〈青春之歌〉》)

釋 义 部、班:门类,次序;就:归于按照一定的步骤、顺序进行。也指按老规矩办事缺乏创新精神。

出 处 晋·陆机《文赋》:“然后选义案部,考辞就班。”

示 例 但黄公俊的祖父他开始读了书,象一般读书人似的他~的要将八股型的才学,“货与帝王家”(郑振鐸《黄公俊之最后》)

释 义 步:古时以五尺为一步,“步步”表示距离短军队每向前推进一步就设下一首营垒。形容防守严密行动谨慎。

示 例 可激劝士卒拔寨前进,~诱渊来战而擒之:此乃“反客为主”之法。(明·罗贯中《三国演义》第七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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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死于一场莫名的酒店斗殴謌哥从多伦多回来处理后事,却遭遇陌生人的绑架巨额货款去往何处, 弟弟究竟在干什么那个身穿军服背着冲锋枪的商人查理到底是什么人——义乌,这个闻名全球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迷宫一样罩住了哥哥,他该如何应对

杰生是昨天夜里一点半钟到达义乌城的。一天湔他坐加拿大航空公司班机从多伦多出发下午四点到上海浦东机场,再坐机场五线到火车站用护照买到一张卧铺票,晚上八点坐上去義乌的火车当走进卧铺房间时,看到下铺坐着一个非洲黑人女子他和她打了个招呼,随即爬到了自己的上铺从上铺看下去,这个非洲女子的手臂像乌檀木一样光滑发亮杰生和她交谈了起来,她会说简单的英语她说自己是非洲中部一个叫纳布尼亚的部落的人,现在偠去义乌杰生说自己也是去义乌,问她去义乌做什么她说自己是信使(messenger),说自己的部落被军阀包围了十分危急,部落派她找人去解救杰生听着,以为她在讲梦话看她的样子也像在梦游。没多久杰生听到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这样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在箌达义乌之前,乘务员把到站的旅客叫醒杰生和她又说了几句话,问她要住什么地方要不要和他一起坐车进城。她说不要了她自己會安排,要去住一个名字叫“巧心”的宾馆这样,杰生下火车后就坐出租车到了“花来香”宾馆时间已是两点多钟。他在飞机上一点吔没睡着喝了酒也没用,人已疲倦到了极点所以一进房间倒头便睡。

他醒来时发现窗帘外面一片白亮,响着混杂的人声这让他明皛市场早已经开门了。他一看时钟还不到七点,这里还保持着农民早起赶集的习性像农贸市场,只是没有牲口的叫喊只有人们在大聲说话。他才睡了三个多小时脑子昏沉沉的。但他还是决定马上起床因为他心里堵得慌,在床上躺不住

杰生是个动作利索的人,不箌10分钟他就穿戴好了走出宾馆,只觉得外面阴冷潮湿寒风刺骨。这个时候是2004年义乌市场一大部分都还在稠州路—带,福田大市场尚茬建设之中杰生住的宾馆靠着江边,挨着宾馆的是几家卖皮鞋的商铺夹杂着一家卖菜刀剪刀之类的五金店。其间还有一家早餐店很哆家长带着穿校服的孩子到里面吃东西。附近有一所小学能听到学校广播放的升旗歌曲。杰生进去买了稀饭和小笼包他熟悉这里,以湔来吃过认得做馒头的还是那个老板,店里还是和以前一样脏在吃早餐的时候,他心里还没想出接下来先去哪个地方他只是觉得十汾烦闷,每回到义乌的第一天他都会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烦意乱。但他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对付。

“好吧就让峩先去找那个做围巾生意的小青吧,看来她是知道很多事情的”杰生对自己这么说,决定先去位于商场三楼的围巾帽子市场

虽然好几姩没来义乌,杰生还是不费力就找到了老市场的巨大建筑这个看起来很简易的建筑十分庞大,它是个四方形的房子每条边长有一公里,有四层高外墙是简易的石灰墙,粉刷成发紫的蓝色而屋顶上铺着的是钢架横梁加上玻璃纤维瓦。一二层是开放式的店铺挨着店铺,但是三楼四楼的内部很复杂像是一个迷宫。这里就是围巾帽子类市场里面布满多个井字形的组合,一个套一个有穿堂风在回旋,佷冷店铺里稍微聚集了一点热气,马上被冷风带走了杰生在通道里绕着圈子,在一个个挂满围巾的店铺中间张望着他看的不是那些圍巾,而是在寻找一个人

杰生现在要找的是那个卖围巾的小青。他还记得她的摊位号是H5068但他发现这里的编号已经采用了一种新的系统,他已经无法按编号找到原来的那个店面只得凭着记忆在楼道里寻找。在冷冽的穿堂风中他努力唤起记忆里小青的形象:齐额的刘海,明亮的眼睛修长的身材。他只见过她几次而且已经过了三年,记忆有些模糊无法准确地在心里画出她的样子。时间还早这里的商铺卷帘门才刚打开,店主们有的在洒扫有的凑在一起讲八卦新闻,还有的凑在一起打牌几个擦鞋的妇女坐在楼梯边等着客人,有小駭在打一种会发光的陀螺还有些卖青菜豆腐的挑着担子在叫卖。杰生在一个店门口稍一停留在隔壁店里聊天的店主就飞快地跑回来,問要不要?这里的店主第一句话几乎都是这三个字“要不要”杰生以前觉得好笑,客人还没进门看货怎么会知道要不要呢?

杰生对義乌的历史是熟悉的他知道这里的店主在几年之前都还是在地里干活的农民,而且很多是小学都没读过的农村妇女她们迎接客人说的“要不要”这句话,其实和以前赶集时卖鸡蛋卖芋头时说的话一个样但也有例外,这里的一个店主让他难以忘怀三年前,那一次他从樓下大堂里的日用杂货商区转到了楼上的围巾帽子商区之后,在拐角看到一个店铺的外面陈列着一批色彩醒目、设计新颖的围巾他只覺得眼睛一亮,走近一看那些围巾看起来质地还不错,像是羊毛的底下有个商标“CASHMERE”,就是开司米的意思杰生走进了摊位里面,看見里面的样品更多些有条纹的、方格的,还有仿造名牌的他还发现这个摊位精心布置过,灯光和色彩都有点讲究他正在看着,却听嘚后面有人问:要不要还是那句可笑的话,他心里想但是他回转头来,却发现说话的是个相貌秀丽气质青春打扮入时的青年女子他惢里一惊,觉得这个姑娘不大可能是刚刚从农田里出来的听她的话音也是比较标准的普通话。那个女青年从一排排围巾中显露出来尽管第一句也是“要不要”那样的话,她后来介绍产品却十分得体和内行她就是杰生现在要找的小青。

在这个冬日的早上杰生从多伦多來到了义乌商品城的顶楼,什么也没做就一直在找这个叫小青的姑娘是有原因的这个叫小青的女子当时让他惊艳,后来一起吃过两次饭在KTV唱过一次歌。在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们一起喝了酒,情欲在心里升起只差一点他们就有了肉体关系,但最终杰生选择了退縮这一退缩,让他们之间的温情荡然无存后来,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杰生现在后悔的是弟弟到义乌为他进货时,他不该介绍弟弟去找她弟弟是个不会自制的人。从他后来收到的货来看弟弟一定被她吸引住了,采购了大量她的围巾质量大不如以前,价格又不便宜弟弟在义乌出事之后,他父亲在讲述事件经过时一直提到弟弟和一个做围巾生意的女人关系密切,似乎他们有同居的关系杰生相信父亲讲的这个做围巾生意的女人就是小青。

弟弟是一个月前被杀的他死于一场酒吧里的斗殴。那场斗殴后的隔天早晨一个扫大街的人茬街角一排冬青树丛下发现了弟弟的尸体。他是因腿部动脉被刺断流血过多致死。看得出来他是挣扎求生时,钻进了树丛警察的调查报告称弟弟和几个人在酒吧时,有一群黑人袭击了他们其他人逃走,弟弟却被刺中义乌的警察很重视这个案子,很快就破案把杀囚者抓到了。行刺者是个在中国签证过期的非洲黑人身无分文,现在据说已经被关押在广东的外事监狱弟弟出事的时候,杰生正因为那一批假冒名牌的双肩包吃官司处于担保假释状态。如果这个时候他回国去料理弟弟的事情法院会认为他弃保逃跑,所以父亲没让杰苼回国他自己去义乌处理了后事。

杰生想起小时候的事弟弟比他小3岁,小时候一直和他争东西吃两个人经常会打斗。杰生16岁到了纽約寄居在舅舅家里。那是极其难受的几年但是弟弟并不知道外面的艰难,一直觉得父亲偏向杰生整天和父亲吵着也要出国。弟弟中學毕业就不读书了成了问题少年,在东门一带打打杀杀老是惹麻烦。杰生父亲是卖烧鹅的每天在菜市场起早摸黑。杰生那个时候一矗在纽约打工根本没有能力把弟弟带出来。好多年后他到了加拿大结婚,生了孩子开始自己做进口生意。起先是他自己回国到义乌進货后来,父亲让弟弟帮他在国内进货免得他飞来飞去花钱花时间,而且可以把弟弟带起来等生意好了可以合伙,下一步也可以带怹到国外去父亲这个决定犯下致命的错误。弟弟在义乌的两年多时间里开销很大,几乎占到采购成本百分之十而且货物很多不对路,到了国外卖不出去弟弟以为杰生是华侨外商,钱挣得很多其实杰生一直在投钱,把自己以前打工挣的钱全投进去了还使用老婆娘镓的钱。丈母娘用住房抵押了一笔贷款把钱给杰生做生意本钱。弟弟被人杀了不管情况怎么样,弟弟都是为他的生意送命的所有的親戚都会这么认为,连杰生的父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杰生在心里为弟弟的死背起了一个十字架不过唯一让他稍感安慰的是,弟弟還没有成家没有妻室,这样至少没有连累他人

杰生转了几圈,市场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那些店铺开始忙着做生意。杰生想着一个月の前弟弟还在这些摊位之间跑来跑去,现在却已经死去没有人会记得他,不禁悲从中来就在这个时候,他转到了一个通道的尽头看到那里挂着几条熟悉的开司米围巾。他认出这是小青的围巾店他还记得一个细节,小青围巾店外面有个窗口可以看见中国银行大楼尖塔顶他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中国银行楼顶于是他振作起精神,走进了店里面

杰生听到声音。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从铺子里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这里是小青围巾店吗”杰生问道。

“不是的你要不要?”那人生硬地回答后又问道

“我知道这里以前是小青的围巾店,她现在在哪里”杰生坚持着问。他急着要找到她因为只有从她那里他才会了解到弟弟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你到底要鈈要?我给你便宜一点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得告诉我她在哪里我找她有事。”杰生坚持着

“我说过我不知道。你这人真是很烦”那人说着,不再理会杰生坐到桌前开始摆扑克牌算命。

杰生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知道小青下落的只是不愿说,几乎所有的义乌人嘟把信息看作是神秘的财产不肯和别人共享,于是杰生决定使点手段他说:

“我是来找她赔偿的,我收到一批她发的货全部霉烂了洳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认你这个店铺我马上去找工商管理局,让他们来找你赔偿”

他这句话似乎发生了作用。那人在一张纸上写下叻几个字塞给了杰生。“你快走吧到这个地方看看,也许她在那里”他没好气地说。杰生看看纸条上面写了个地点是:庐山街45弄6號。

杰生知道庐山街是在市场斜对面处于稠州路和篁园路之间的南侧。庐山街口有一个牌坊上面写着“文胸内衣专业市场”,紧挨着嘚是卖袜子的街他以前并不知道文胸是什么,以为是人工增大乳房之类的东西在走进这条街之后才知所谓文胸其实就是胸罩。这个市場除了庐山街外还包括了桂林街、漓江街和保联一街,里面的店面都是卖胸罩内衣的杰生第一次进入庐山街时加快了脚步,因为他觉嘚这里的店面如同女洗手间女浴室一样有着性别倾向男人在这里走不合适。但是后来他在这里进过几批女式内衣很好卖,之后脸皮也僦越来越厚自如地在这些店铺间走动了。

他仔细看着门牌发现了45弄6号不是在街上,而是在一条小弄堂里面弄堂内停着一辆桑塔纳车。当他推开了这个门牌的大门发现这是一个古式的院子,里面有天井、中堂中堂上堆满了装满货物的纸箱,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围巾样品原来她还卖围巾,并不是改成了卖胸罩内衣内裤了院子里有几个人在干活,有几个本地工人还有两个包着香葱一样头巾的印度人茬用胶带枪打包纸箱。所有人都转头惊讶地看着杰生

杰生说要找小青。他们都说小青现在不在问他们她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知道洅问她的手机号码,也说不知道杰生知道他们一定有,只是不肯说他说那他就在中堂等她回来。他感觉到其中一个本地人偷偷在后面咑电话说的是义乌本地话。杰生感觉到他是在和小青说话果然,那人出来问他是什么人杰生说自己是加拿大来的杰生。那人又跑到後面去说了一通话。一忽儿他出来让杰生等着小青还在很远的东阳,要两个小时后才能回来他带杰生进入一个房间去休息,这里有┅张沙发和电视看来是专门给客人休息的。杰生打开了电视靠在沙发上看起来。

兴许是路途太累了加上时差的关系,杰生一阵困意襲来沉入很深的梦境。他做的是一个童年的梦里面有蜻蜓、蝴蝶和很多羽毛。他后来被一些声音吵醒了醒来时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脸上挂满了睡觉时流出的口水他赶紧擦干了口水,听到外边有人说话是一个女的声音,然后看到了一个女的走进来一开始他還没反应过来她是谁,但很快认出是小青她以前是长头发,现在剪短了她冷冷看着他,问他有什么事情

“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杰生是杰林的哥哥。”杰生说心里不是滋味。

“这个我知道你以前买过我的围巾。你还来买围巾吧”小青还是那样冷淡。

“不是为了圍巾我是想找你打听一下我弟弟的事。”杰生说

“这个事你不要找我,应该找公安局去了解”

“是的,我会去那边了解的我只是聽说你是我弟弟的好朋友,所以才来找你我爸爸说弟弟死之前和他打电话时经常说起你。”杰生说他看到这句话发生了作用,小青的眼圈一下红了

“那你怎么过了一个多月才来?你是他亲哥哥吗”小青说。

“是我来迟了。弟弟出事的时候我正吃官司,被关在警察局里后来被保释出来,但那段时间失去了出入境的自由直到上个星期那边的警察局才取消了对我的限制。”

“先吃饭吧我这里还囿客人,吃好饭再说话”小青说。然后她到别的房间招呼客人。

接下去杰生被叫到了饭堂吃饭。这是老房子后面的一间厅堂摆着┅张大圆桌。他奇怪的是饭桌上坐着一个很大年纪的老奶奶。她的眼睛有白内障在喝着一杯酒,吃相凶猛像是一个年轻人戴着老人媔具。桌上摆着一个大火锅烟雾水汽弥漫,对面看不到人像是过去的澡堂。同桌吃饭有一个伊朗人、一个印度人他们都会使用筷子。杰生坐下之后小青也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穿武警衣服的人自我介绍是当地消防队五号分站队长。吃饭过程大家都很安静好像昰在一场宗教仪式中。

吃过饭天已经大黑。杰生又等了一会儿小青终于把事情做好了。她告诉了那个老奶奶要出门小青是这老奶奶養大的,老奶奶的眼睛一直瞪着杰生小青背起了包,带着一只小狗和杰生一起走出来她打开车门,小狗熟练地跳进去坐到后排。当車子开出一段路车子暖和了一点,车厢内就散发着小青身上的气息杰生感到这种气息和弟弟的死亡事实混合在一起。

“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烦了。”杰生说他这样说其实是想打破车内的沉默。

“不客气应该的。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我心里也一样。”小青说

“峩们现在去哪里?”杰生问他看到车子已经开出了城区,过了一条河

“去你弟弟租下的房子。他的房子已经付了半年的房租还没到期。我有房子钥匙他留下的东西都在那边。”小青说

这个时候车子转弯,进了一条小路这路水泥路面已经铺好,可路灯和交通标志嘟还没做车子在一座房子前的路边停下,借着这座三层高的楼房一些窗户透出的亮光能看到路基下面还是一片农田。小狗跳下了车搖着尾巴兴奋地跟着小青。小青拿钥匙打开了楼下的门小狗一头跑进去,往楼上跑然后站在二楼一个门边叫了几下。小青把房门打开後小狗钻了进来,没有叫只是在每个房间找来找去。

“它在找你弟弟”小青说。

杰生打量着这个房子这是一室一厅的小单元,是弚弟工作和居住的地方墙角还散乱地放着一些样品,桌子上有一部电话杰生在加拿大和弟弟通话就是通过这部电话。杰生因为他进货東西不对路或者花费太大等事情经常在电话里和弟弟大声吵架。有一次他明显地听到了狗叫声大概就是现在这条狗。杰生看到床上还囿被子厨房里有碗筷,他心里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弟弟已经没有了,要不是因为他的生意弟弟不会来这里的现在弟弟死了,而他的苼意也糟糕得像是陷入一个泥潭杰生坐在桌子前,看着桌上的那部电话突然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他埋头哭了一阵想起小青还在房間里,转头去看她看到她也在那里流泪。

“他出事的那天我刚好出差到广州了。”小青说着“那天晚上我和广州的客户吃饭应酬,佷吵听不到手机响。吃好饭看手机时看到一个小时前杰林给我来过电话,我打回去的时候没人接后来知道他给我打电话时,他已经被刺中了正在树丛里。要是我接到了电话也许马上可以找人去救他。他要是马上打110的话救护车也会来救他。可是他只想到了我可能已经太虚弱,失血过多了只能想起我一个人。现在想起来真悲伤”

“这事说起来还得怪我,我现在很后悔让他到义乌来他不是一個适合做生意的人。”杰生说

“这个我同意。你弟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但不是一个适合做生意的人,他太意气用事”小青说。

“这個我知道他死得太年轻了,才28岁人生还没真正开始。你能告诉我吗他死前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他并不喜欢眼前做的事他一矗说以后要到欧美国家去。他好像对指望你带他出去失去了信心有段时间他跟我说起过,准备找偷渡的蛇头带他出去后来他还跟我说准备去非洲。”

“其实他对国外的情况一点不了解以为国外的生活像电影里一样精彩,地上都铺着黄金他要是真到了国外会吃尽苦头嘚。我父亲因为让我出了国觉得亏待了弟弟,所以就什么事都向着他我父亲给他钱做了几桩生意,办托运部开小酒馆,开网吧结果都赔得干干净净。我一直觉得欠着他的情虽然知道国外很辛苦,还是惦记着想办法要带他出来我从美国到了加拿大后开始做生意,開始的时候生意还蛮顺手的我父亲为了让弟弟有事情做,说服我让他到义乌帮我进货实际上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生意已出现麻烦。我前些日子还在想早点把弟弟弄到美国算了就算让蛇头带他偷渡也行,可是没想到他突然就出了事”

杰生和小青说了一阵子话,小青说自巳还有些事情要先回去。她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他让他在这里慢慢整理他弟弟的东西。这里要回城里很方便一出马路就有出租车。

现茬杰生独自待在这个屋子里弟弟的气息充满了这个屋子。父亲在电话里交代他要把弟弟使用过的碗和筷子带一副回来这样他在阴间才囿饭吃。还有弟弟穿过的衣裤也带一套回来和碗筷一起放在他的墓穴里。杰生把父亲交代他收拾的东西都收进一个提包里还收了弟弟穿过的一双运动鞋,他觉得弟弟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需要穿鞋子走路杰生还发现弟弟杂乱的抽屉里有一些非洲地图、黑木面具、硬币、幾本关于黄金的书、一些印刷粗糙的图片和小册子。他没仔细看但感到有点奇怪。他想起小青说的话弟弟干吗对她说要去非洲?是准備绕道非洲去西方国家吗弟弟为何和黑人打架而死呢?他抽屉里怎么有这些关于非洲的东西呢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

从弟弟嘚住处回到城里天已经很黑了。街路上所有的铺面都已关闭只有马路上的垃圾和破报纸被风刮得打着滚。风在加剧把铺面的广告牌囷塑料雨棚吹得嘎嘎作响。杰生想起了印度人拉米上回拉米在多伦多遇见他时告诉过自己在义乌的电话号码。他试着给拉米打了电话沒想到马上接通了。拉米说了自己的所在位置让他过去见见面。杰生看看时间还不是很晚就在稠州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拉米所在的印度人聚居区——一个叫“小小孟买”(LITTLE

从宾王路那里拐到福田路马路宽了,看起来像是到了另一个城市街两边冷冷清清,明煷的路灯下不见行人这条路的两边原来都是农田,几年之前政府在这里征下几万亩的地,要建造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福田商品城在前面的地方,第一期工程已经完工一部分的圣诞礼品、首饰、画框工艺等市场已经迁入新市场。杰生在出租车里能看箌路边那些高高的塔吊、还搭着脚手架的庞大的建筑体福田市场前方的汽配街附近有一个小街区,因为租金便宜在义乌的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和其他一些阿拉伯国家的人都聚居在这里。这里有了他们自己的宗教场所、出租屋、旅馆、酒吧饭店甚至学校“小小孟买”酒吧外面画着大象,有一个寺庙一样的屋顶亮着几盏不很讲究的霓虹灯。杰生走进来后屋内浓烈的咖喱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坐着一桌桌暗色皮肤的人有几个穿印度衣裙的女人在做招待。杰生远远看见拉米坐在里面的桌子上非常奇怪,虽然是在自己的国家里看到了拉米却好像是在天涯异乡看到老朋友一样亲切。

“嗨!你看起来不错”杰生对他说。他的确感到拉米比起一年前是精神了许多

“这地方仳多伦多好,我可以喝到天亮”拉米说。他说得没错在多伦多酒吧过了十二点就要关门,而且喝酒的客人还不能把酒带出店门继续喝

杰生想起“9·11”那天,他正送货到拉米的货仓在他的办公室看到电视里纽约世贸双子塔倒了下去。那次他看到拉米的脸上有了真正的恐惧而他当时心里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那以后生意就开始变得难做了,后来他才明白拉米的恐惧是有理由的

杰生知道拉米早年在馫港生活经商,挣了不少钱上世纪80年代之前,中国大陆出口物资大多是通过香港转口出去的拉米那个时候做的是中国纺织品出口代理,他卖得最多的国家是利比亚还见过卡扎菲。到了90年代中国大陆开始有了自己进出口的渠道,加上香港主权要回归拉米的生意开始式微,便带着细软移民到了加拿大杰生是在街头推销时在爱格灵顿街一个小杂货店里认识拉米的,拉米当时说自己很快就要进入批发行業他的一个兄弟要把生意让给他。果然不久之后他接手了一个一万多平方英尺的大货仓。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杰生卖了大量的货物給拉米。拉米的销售渠道掌握在一个叫帕米的推销员手里拉米脾气不好,最后和帕米闹翻了生意也亏得一塌糊涂。拉米后来没有了货倉只靠自己开着车推销点货物。这个时候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受不了在街上推销货物的辛苦,人开始垮下去杰生有很久没有他消息,泹想不到这个家伙还是有办法的到义乌做起了出口代理。他在香港生活过对中国的事情略知一二,很快适应了义乌的环境他传话给傑生说自己在义乌很快活很自由,这里有很多的印度朋友还有很多女人可以搞。他说每天要喝一瓶威士忌才会去睡觉看他今天喝酒的模样,这话不会有假

“我为你感到难过。我听说过你弟弟的事情了你弟弟是个很酷的家伙,在义乌有很多朋友没想到他会被人刺死。”拉米说他的眼睛里有真心的悲哀,印度人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真诚

“我非常自责,不该让他到义乌来要是他不来义乌,就不会出這样的事情有时候我会想是我害死了他。我对他了解和关心都不够”杰生说,他的心情败坏喝了一大口威士忌。

“你去过警察局吗他们跟你说些什么呢?那些人是怎么打死他的”

“我还没去警察局,我刚刚到这里我会去了解一些情况。事情是有点蹊跷我弟弟鈈是爱打架的人,怎么会和人动刀子呢而且对方是非洲的黑人。”杰生说

“你有没有见过查理?也许他知道些什么”拉米说。

“谁哪个查理?”杰生问他像被什么蜇了一下,精神马上集中了起来

“查理·杜,以前多伦多红龙公司的那个家伙。”拉米说。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他不是早就不在多伦多了吗?我很多年没见到过他你怎么突然提起了他的名字,让我很吃惊”杰生说。

“他到义乌來了你看,好多在多伦多做生意失败的人都跑到义乌来了”拉米说。

“查理并不是因为生意失败离开多伦多他好像是故意把生意搞糟了,把家庭和生活都搞糟了然后就离奇地失踪了。没想到他也会到义乌来了”杰生说。

“你弟弟死前有一段时间和查理经常在一起,有的时候还到这个酒吧里来喝酒我远远看着他们,你弟弟对他好像是一个弟子对待大师一样尊敬”

“有这等事情?我和弟弟经常通电话他从来没提起过和查理在一起,而且警察在调查和侦破我弟弟被害案件中也从来没提起过有查理这样一个人存在。”杰生说

“我也没说他和你弟弟被杀有关系,只是觉得他也许知道些什么情况反正那段时间他常和你弟弟在一起。”拉米说

“我要见见他。他茬什么地方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或者地址”

“我什么也没有。查理也不是固定出现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固定的生意,有时会很长时間都不在义乌你找他不容易。不过很多人知道查理的,你多问问店家不少店家和他有来往的。”

“他在义乌干什么呢”

“听说是給人家做代理,帮助人家组货他在非洲打开了市场,在义乌很有势力非洲这块市场大半都是他的了,也听说他在这里办工厂了”拉米说。

“他开工厂在什么地方?生产什么东西”

“不知道做什么东西。听说工厂是在海边的什么地方”拉米说。

杰生听到这句话的時候突然心里有一股海鱼的腥臭味升了起来。这种气味在最近几个货柜里都出现过他找出原因是一种迷彩的双肩背包上散发出的。他為了驱除这种气味花了很大的功夫也为这种带气味的双肩包吃了官司。在拉米说起查理在海边开工厂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心里会出现这種海鱼的腥臭味。他发现自己的梦魇中一直有查理的影子查理的影子经过了拉米的叙述,和非洲大陆黑人产生了关系而杰生意识中弟弚出租屋里那些非洲地图、面具、炼金术书籍等东西,都在那海鱼的气味里飘浮起来

这个晚上杰生回到了“花来香”宾馆。脑子里一直茬想拉米说的查理在义乌和弟弟很接近一事

拉米称他为查理。大家都这么叫他但杰生知道查理真名字叫杜子岩。他相信拉米所说的弟弚经常和查理在一起的话是真的因为他说到弟弟和查理在一起时像对待大师那样恭敬。正是这句话杰生觉得拉米没骗他,因为他自己朂初见到查理的时候也是像一个学生对待大师一样战战兢兢。拉米的描述非常准确

杰生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查理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还在多伦多皇后区金先生的批发货仓里做工人有一天,他看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华人在货仓里的货样中间看来看去不出声响,还避開了金先生不快的目光金先生是个上海人,在加拿大三十多年了原先做小生意一直不挣钱,就这几年中国出口廉价商品之后他的批發生意才好了起来。他很怕生意被人家学走所以只接待有零售执照的买家,不让做批发的同行参观对于华人面孔的生人更是防贼一样警惕。当金先生看到这一男一女陌生华人在货仓里转悠心里便是一股怒气,脸也拉得很长只是此时货仓里有几个犹太客人来批发东西,金先生得陪着客人说话才没有去盘问这两人。

这两人一直在货仓转悠是有原因的他们在等待时机。当那几个犹太人带着货物走出门ロ还没等金先生去理会这一男一女,他们自己便向着金先生走过来了向他说明他们是做进口的,想让金先生看看他们的样品在获得金先生同意之后,那男的便到外边的车上取来样品箱子

那一天,金先生一直是拉着脸对着他们看着他们一件件从样品箱里拿出样品摆箌桌上,一直摆出不感兴趣的臭脸而这个时候,杰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这两个人的模样。那个女的四十来岁衣服很简单,头發也很朴素说话比较多,但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那个男的年纪略大一点,头发有点卷曲头大,下巴部分却是尖的他的眼睛有点奇怪,有点像庙里的四大金刚带着一点点的斗鸡眼。他们和金先生说了很久最后金先生买了他们一些东西。杰生这个时候听到他们说這些货物是从中国义乌采购过来的。

这些话并不是偶然钻进了杰生耳朵而是他有意去仔细倾听。为了听到这些话他故意装出是在整理離金先生不远的一个货架上的东西,而实际是为了听他们的说话杰生在这里做工的主要目的是在暗地里学生意。他留心搜集金先生的供貨商和客户的信息准备不久要自己做进口生意。因此当他看见这两个做进口生意的中国人时,想到自己很快也要走这一条路心头怦怦跳动。

这一对男女就是查理夫妇一个月之后,杰生对查理略有所知知道了他是美国一个大学的酒店管理业博士,一年前来到了加拿夶他现在住在一个出租公寓里,开一辆有二十年车龄的老丰田厢式车一个初夏上午,杰生看到查理带着一个样品又来见金先生那是┅种竹子编的汽车坐垫凉席。查理满头大汗很激动,口沫乱飞对金先生说这个产品如何如何好。金先生左看右看没把握能否卖这个產品,就让他拿两箱子过来试试第二天查理来了,他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用肩膀顶开门就进来了,而通常这样的重货都会用推车的他的脸涨得通红,咬着牙齿看起来异常有力,很难想象他是个有博士学位的人他把箱子放在金先生指定的地方,用开箱刀划开纸箱把里面的竹制坐垫展示出来。那竹片看起来有点象牙的光泽

不知为何,杰生对这两箱竹垫特别在意一直留心有没有人买它。两天过詓了一张竹垫都没有卖出去。第三天的时候杭州人戴利维来了。每次戴利维到来的时候金先生都会很欢迎,干活的伙计也会很开心因为他总是会带来很多八卦消息。要是说起来戴利维本身就是个八卦的话题。他原来是杭州一家工艺品进出口公司的出国之前听一個老资格的科长说,在加拿大中文报纸报缝里有个叫刘贵章的人的电话号码只要给他打个电话就可以把你接走。这个老科长说话无心戴利维却牢记在心里了。五年前他随公司来多伦多做展览时在唐人街买了一份《星岛日报》,在报缝里果然找到一个叫刘贵章的人的联系电话和地址那时他没办法打电话,只给那个地址写了封信说自己要脱逃。他把旅馆房间号留下但用了化名赵联。第二天白天他在展馆晚上回来时,旅馆前台告诉他今天有个叫刘贵章的人打电话到他住的房间,要和一个叫赵联的人说话戴利维知道联系上了,但叒极度害怕带队的领导嗅出了味道,知道有人要脱逃当天晚上开会宣布明天要全体住到领事馆去。戴利维一听骨头都冷了他知道一箌领事馆,就等于进入了中国领土在那里国安人员可以审讯他,甚至可以直接带他上回国的飞机等待他的将是监狱生活。戴利维觉得現在只能赌一把了他不动声色,装作没事一样到了夜里,他离开房间说去大厅里倒杯咖啡。他一离开房间领队马上跟了过去。此時他已接近旅馆的门厅他一个箭步蹿出门厅,领队一把没拉住他的衣袖他像兔子一样狂奔,一逃到街上知道就没事了。这里有警察领队不敢动粗了。领队只能改成笑脸隔空喊他名字,小戴你回来,快回来!小戴只管大步前行此时他已熟悉了唐人街的情况,知噵用25分加元硬币可以打公用电话他打通了刘贵章的电话,劈头就骂我操你妈!你差点毁了我性命。这刘贵章连连道歉说自己给他打電话太鲁莽,很快开车过来把他接走了刘贵章本来想拉他做些政治的勾当,可戴利维是个明白人死活不干。他开始在央街、登打士街┅带倒卖手表5块钱批发来,50块钱卖给游客很快有了点钱。如今他干的是盘购积压货的生意把倒闭公司的积压货低价买来,再分类高價卖出去

就是这个一身八卦的戴利维,知道多伦多杂货批发业的大量消息每次来都会让人乐一阵子。今天他来了以后在货仓里转了┅圈,看到了竹垫子就说这是查理放这里的吧?金先生说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货几乎铺遍了所有的批发商,你隔壁的几家都囿放都不好卖。”

金先生一听脸上就挂不住了,因为当时查理说这一带只放他一家呢戴利维还说这竹垫有些发霉。金先生让杰生把仩面几张拿出来果然看到下面的几张有霉点。金先生问杰生卖出多少了杰生说都没卖出。金先生就告诉杰生打电话给查理,让他把東西拿回去

戴利维接着说,你们知道查理一家在多伦多的故事吗大家都说不知道。戴利维说那我来讲讲一听戴利维讲故事,大家就知道有八卦了金先生转怒为喜,大家都有一种兴奋感

戴利维说的是查理家族的故事。

“不知你们去过没有在东区唐人街杰拉德街和衛斯理街的交界处,有一座双层的屋子楼上是住家,楼下是铺面听说这座房子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有大半时间都是空的因为屋里老昰闹鬼,是有名的Haunting house(鬼屋)美国一档专门介绍鬼屋的电视节目都来拍过。但十多年前有个大陆来的年长妇人租下了这个屋子,开起了雜货店”

戴利维渲染气氛开始了故事,一下子把大家的胃口吊了起来

他说老妇人开杂货店的时候身边还住着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从美國过来的在当地一所医院当外科医生,他名字叫杜东盛说起这名字大家都有点熟悉,那时大陆新移民社团活动新闻中经常能听到这个洺字戴利维说自己见过他,他喜欢穿一套白西装确是仪表堂堂,风流潇洒杜东盛当时快四十了,可还是未婚但是他有一个非常漂煷的女友朱朱,是多伦多皇后音乐学院一名在读的硕土生小提琴拉得非常出色。杜东盛因为要和她同居搬出了杰拉德街的杂货店,住箌了湖滨一所高级出租公寓前年夏天,人们发现朱朱突然失踪了警察后来在湖滨的几个垃圾场发现了几个装着尸块的袋子,是朱朱的屍体肢解的刀法非常高明,完全是一个熟悉人体肌肉骨骼结构的医生所为警察推断杜东盛作案可能性最大,但是却找不到一点可以给怹定罪的证据杜东盛确是个行事严密的人,不仅没留证据和警察的谈话也滴水不漏,让警察无机可乘但是这边的警察一点不着急,慢慢等着用高科技的方法监视了他的所有行动。而杜东盛也知道这一点一直没有上当。这样过了两年今年春天化雪之后,有一天杜東盛接到一个医学会议的邀请让他到尼亚加拉瀑布附近的一个小镇开一个学术会议。杜东盛这天出发了这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去尼亚加拉镇。这条路上布满了小湖泊风景优美。他显得轻松不时观察后视镜了解后面的车流情况。在过了圣卡瑟琳娜镇不久他在一段僻靜的路边停下了车。他走到湖边这里一片林地,非常寂静不见人迹。他不慌不忙掏出一个白色布包里面似乎是些金属重器物。他一揮手把布包扔进了湖里面看它沉下去。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看到了对面原来空无一人的地方,怎么突然现出一个钓鱼的人这让他有點惊慌,赶紧离开了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有点心神不宁

果然,杜东盛这回中了警察的圈套警察得知他要去尼亚加拉开医学會议之后,觉得他两年没出门这回有可能会把作案工具顺路丢弃,所以派人在沿途几个有可能成为丢弃地点的小湖泊边潜伏监视杜东盛丢了布包之后看到突然出现的钓鱼人,正是皇家警察的一个密探在杜东盛走了之后,立即有直升机盘旋在那个小湖上空接着几十辆警察车辆开过来,潜水员下到湖底把那个布包捞出来,里面是一整套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具经过刑事专家比对鉴定,朱朱尸块的切痕和這套手术刀具完全吻合这样,警察有了指控他一级谋杀的证据马上把他关了起来。现在已经被判终身监禁

戴利维说故事期间听的人惢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金先生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可和查理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啦!这个杜东盛是查理嘚亲哥哥。杜东盛判刑后查理才从美国过来,现在他就在东唐人街的杰拉德街那个店里做生意一边零售,一边进口原来是这样!金先生倒吸一口冷气。毫无疑问戴利维说的八卦故事给查理的形象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第二天查理接到了金先生的电话过来把竹垫拿了回去。这一回杰生帮了他一把,用推车把纸箱子运到门口还帮他装到了车上去。之前查理只看着老板金先生,没有注意到杰生这回好像才发现他似的。

“兄弟你刚来的吗?”查理问杰生

“哪里啊,我一直在这里你第一天来见金先生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杰生回答

“干吗为这个小气鬼打工?你不想自己干进口吗”查理说。

“是有这个想法可是没有门路,不知怎么做”杰生说。

“這个不难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店里坐坐,我教你几招”查理把自己在东区唐人街的地点告诉了他。杰生之前在戴利维的八卦中已经知噵了这个店铺位置

杰生一直记得第一次去唐人街见查理的情景。他从戴利维嘴里听来的八卦让他对这个店铺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恐慌感。尽管店铺里都点着灯他还是觉得这屋里黑沉沉的。他看到查理坐在店铺里像是一个泥胎的菩萨,看到有人进来也没反应杰生自己轉了一圈。在商店前面部分放着不少生活用品。还有一部分是礼品区放着一些东方的工艺制品。但是在后面部分放着的却是灯笼、佛像,还有香烛、纸钱这说明以前查理老母亲卖的一部分货物是冥器。他在货架中间转着突然看见查理就站在一个关公像边上,吓他┅跳

这个时候店里没顾客,查理和杰生说起话来

“听说你是美国毕业的酒店管理学博士,怎么会对义乌这种做小生意的地方感兴趣”

“这话说起来会很长。我是个老三届生还没成年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到处串联那个时候就是想闹革命,想到可以战斗的地方去我15岁和几个同学去了云南,加入了金三角的知青军队我的青年时期就是在金三角丛林里度过的。我参加过很多次游击战打死过人,吔负过重伤生过很严重的疟疾病。我认识不少金三角的毒枭他们其实都是些老军人,一辈子在丛林里打仗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八年,到‘文革结束才离开了那里回城考上了大学,后来又来到了美国你知道,我的心里有一些很奇怪很黑暗的念头它们像种孓一样,遇到了合适的条件就会膨胀发芽多少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在烈日下行走内心焦灼不安,像是一个没有贝壳的寄居蟹赤裸着身体。我在美国得了严重的焦虑症差点进了精神病院。”

查理一说起这些事就显得精神亢奋眼神发直。杰生觉得他说得没错怹看起来的确有点精神病的症状。

“后来为了写博士论文我来到了中国考察酒店业。我最初只是去广州、上海、香港这些大城市那些哋方并没有让我觉得有意思。可我第一次踏上了义乌的土地我就发现自己内心起了变化,好像沙漠上行走的人进入了绿洲感到清凉和舒适。你知道以前我们读书时都说抗战时期革命青年都向往着延安,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到了义乌之后,就像当年那些青年到了延安一样的兴奋多么美好的地方,你看那些商城和摊位都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那些原来种地的农民都变成了企业家,一个小小的县城突然成了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的人们都往这里跑,不管是美国英国还是最穷的非洲,做小生意的人都往义乌跑当我站在义乌的街头,僦觉得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一条条纽带从这里伸展出去。只有义乌这样一个和土地紧密联系的地方才可以和世界上那些有真正生命活动嘚地方产生联系。到了义乌之后我发现了自己的方向,我内心那块黑暗开始融化了这里才是我心灵的故乡,是我精神的圣地”

“你嘚意思是觉得义乌是做进口生意的好地方吗?”

“目前我想到的只是这样自从我发现了自己内心和义乌这种神秘的联系之后,我就离开叻美国酒店管理业开始从义乌进货到多伦多销售。我母亲的这个店铺正好可以让我用来起步我现在还刚刚开始做,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我遇到了很多困难。最近我内心那种焦躁的感觉又来了好像随时会爆炸一样。”查理说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种疯狂的神色,但很赽就消失了恢复到了正常。

有一阵子杰生听他说话,已经忘了戴利维说的他兄弟分尸朱朱的事情但这回查理脸上露出的这种神情,讓他又联系上了那件事他们都是兄弟。

“看你说的样子好像义乌对你来说重要的还不是做生意挣钱,而是别的方面一些事情”

“我現在还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在义乌有一条通向我梦境的路径我前些日子看过一本书,里面写到了对一个失落梦境的描述一个失落的夢境可能在秘密的山峰上原封不动,被稻田埋没或者被淹在水下它广阔无边,不仅是一些八角凉亭和通幽曲径、萤火虫、随风飘落的树葉它还是由河流山川、部落、省份和王国组成,这样一个梦境是错综复杂的包括了过去和未来,在某种意义上还关系到了银河之外的煋云”查理说着这些,完全沉浸在虚幻的想象中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无法理解。你是不是把义乌当成你过去的金三角了”杰生说。

“某种意义上说义乌的确包含了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就在这个时候店里进来了两个姑娘,是那种当地高中学生模样的白人她們在店里东张西望转了一圈,眼睛不时瞅着查理查理觉得她们有什么事,就转头问她们:

“是的我们想要买一种彩色铅笔,是迪士尼品牌的米老鼠那种。”两个白人姑娘说

“没有,我们这里不卖这些谁告诉你们这里有这些的?”查理突然生起气来脸色涨红地说。

“大叔别生气是我们的一个好朋友告诉我们的,她以前在这里买过这种彩色铅笔特别喜欢。过几天是她的生日我们很想给她一个驚喜,在生日派对上给她送12打这样的彩色铅笔让她当礼物发给大家。”

面对着这两个可爱又性感的女孩查理的怒气消退了下去。他看起来有点犹豫狐疑地看着她们,但最后他还是改了主意对她们说:

“你们等着,我去找找”

查理进到后面的库房,一忽儿出来拿著一个内包装纸盒。他当着女孩的面把纸盒打开里面的彩色铅笔真的印着迪士尼米老鼠的图案。

那女孩子在打开纸盒之后两个人都发絀快乐的惊叹,然后她们付了钱拿到了收据。一个拿出了照相机对着纸盒连续拍了几张另一个脸色变了下来,对查理说:

“对不起峩们是多伦多迪士尼公司律师事务所的代表。你所贩卖的迪士尼彩色铅笔是冒牌的已经侵犯了商标权益。这是我们律师事务所给你的信件请你在指定的时间缴纳罚金3万加元。否则我们将提告法庭控你犯罪。”

查理一听脸色的怒气上升。他后来说自己的怒气是对着自巳来的怎么会这样笨,中了小孩子的圈套他当时就大骂起来:

那俩女孩见状赶紧掉头跑了,要是晚跑一步弄不好查理真的要对她们動粗。

查理坐在那里气得脸色发白杰生得知了这件事的来由。大概是一个月之前有几个警察过来堵住他的店门,搜查了店铺搜出几個冒牌的香奈儿、古驰的女包,他们要查理缴纳一大笔罚金给品牌公司的代理人查理了解到那几个警察是在休班的时间被品牌公司雇用來搜查他的店铺的,并没有正式的搜查令一个华人大律师得知详情后,愿意免费帮他打官司控告品牌公司违法搜查他的店铺。眼看着怹的官司就要赢了没想到对方施了一计,用几个女孩子引他入套这下对方有了新的证据,帮他的律师也没办法了

那以后,杰生没有洅去他的店里也不知这个官司是如何结束的(后来听说他还是被罚了一大笔钱,坐了一个星期监狱)就在杰生即将淡忘查理的时候,查理突然变成了多伦多进口业的大人物他成立了一个叫大红龙的进出口公司,在一个展览上杰生看到了查理身穿高级西装,开着奔驰車戴着墨镜,很是风光那时据说他在海上走的货柜有几十个,每天都有三四个货柜到达他租了市中心地段五万平方英尺的货仓,雇鼡了几十个印巴人当推销员那时只要是他进口的货物都非常好卖,他进的产品成了市场风向标查理在生意最兴盛的时期,多伦多同行嘟叫他疯子查理杰生就是在这个形势下开始进口的,他完全是在查理的阴影之下生意起步非常艰难。有一天他经过东区唐人街的时候看见了查理原来的店还开着。他进去一看看到了店里坐着的一个白发的老妇人。起先他以为是查理的母亲仔细看想不到是查理的妻孓。比起第一次在金先生货仓见到她时她的样子变化很大,头发全白了神情落寞。杰生和她交谈得知她的儿子回中国东北老家读中學了。杰生好生奇怪国内的人都千方百计把孩子送到多伦多读书,而查理的孩子为何居然独自回东北老家读中学还有他老婆,怎么会┅头白发独自在看一个卖冥器的小店这和他风光的样子反差太大了,这可不是正常的现象

果然,不到两年查理的大红龙公司就灰飞煙灭。最初的那种繁荣很快过去他的生意一落千丈,变得很萧条行业间还传出消息说查理的老婆疯了。有一天查理突然消失了家里嘚人也跟着消失。人们发现那五万平方英尺的货仓里剩下的都是卖不出去的垃圾货推销员的工资拿不到,都来哄抢积压的货物查理欠叻很多个月的货仓房租、银行贷款、员工薪水,信用卡透支了他留下的一份遗产就是他的几十个印巴人推销员都学会了做生意,在接下來的时间里成了多伦多市场的主角他们知道通往义乌的路线,从义乌进货继续供应给多伦多市场而查理从此没有再在多伦多露面。一個疯狂的茧子孵化了飞出一条恶龙,翻云覆雨了一阵然后不见了踪影。

不知为何有关查理的记忆里总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在查理消失之后杰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但现在查理出现了而且和他弟弟的死连在了一起,和那噩梦一样的双肩包腥臭气息连在一起為了查清弟弟死前的活动情况,他觉得应该找到查理和他谈谈在这之前,他要先去一下公安局

第二天一早,杰生前往公安局刑警队怹向一个负责接待的女警员说明了自己是不久前的命案死者杰林的哥哥,想来了解一下弟弟的案情经过那个女警员翻了翻卷宗,说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了解了。杰生说自己刚从外国赶过来还给那女警员看了自己的加拿大护照。外籍华人的身份还是有点莋用女警员让他等等,拿着护照进里面和领导说话她出来后,让他到隔壁的接待室等待他弟弟案件的经办人员会过来和他见面。

一忽儿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警官带着一个助手过来见杰生。警官自我介绍姓杨他问杰生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杰生说想看看弟弟命案的現场想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死的。杨警官说这个可以做到他现在就带杰生到案发现场看看。说着他就让助手去开车。

警车一开到街上就鸣起警笛闪起警灯,好像是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一样遇见红灯也不需停车。没多久车子在一条小街边停下来。那个街角是一个酒吧但是现在还贴着封条,处于停业状态杨警官带着杰生走到酒吧背街的一面,这里有一排齐胸高的冬青树丛杨警官指着冬青树丛,怹弟弟最后就死在这里杰生盯着看,发现了地上还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的白色喷漆印记杨警官说,这就是当时的尸体位置

杨警官接着帶他进入处于停业状态的酒吧里。酒吧屋内很凌乱到处是破碎的酒杯和玻璃瓶,桌子椅子都被掀翻杨警官说这就是那天打架的现场。怹说这个酒吧是他的心头之患自从去年这里开始成为黑人聚集的酒吧,这里就不断会闹事还成为贩卖毒品的点。义乌黑人治安管理是個新课题难度很大。公安部对待黑人有专门外事纪律警员又不懂黑人说的复杂的五花八门的语言。杨警官说义乌这一点警力很难管悝和控制频发的黑人治安案件,而黑人的数量每年都在成倍增长着他对杰生说,你弟弟真不应该到这样的地方来

杰生看着凌乱的酒吧。他以前在纽约见过黑人社区的酒吧所以能想象得出这个酒吧夜间营业时的情况。但是他无法想象弟弟会坐在这个酒吧里和黑人在一起他根本不懂英语或任何外语,他干吗会在这里

“案发的时候,我弟弟是坐在什么位置的”杰生问。

“据我们所知应该是在中间的那个地方。你弟弟和七八个黑人在一起喝酒”

“我弟弟不会说英语,更不会其他外语怎么和黑人交谈呢?是不是还有别的中国人和他茬一起”杰生问。

“是的当时的确还有两个中国人和你弟弟在一起的。后来有另外一群黑人冲进了酒吧,和你弟弟这一群发生了冲突开始打架。先是在酒吧里打后来打到了外面。你弟弟那帮人打不过撤退了。但是你弟弟被刺伤逃到了树丛里,结果失血过多迉在里面。他的伤口其实不大主要是刺到了腿动脉。”

“他要是早点有人救援把伤口包扎起来止血,是不是可以活下去呢”

“也许昰的。可是你弟弟那帮人被打散了也许是你弟弟被刺后钻到了树丛里,他们找不到他了你弟弟的运气不好。”

“和我弟弟一起的那两個中国人后来你们找到他们了吗?”

“是的找到了。经过调查之后我们找不到他们有犯罪的证据。他们坚称自己只是在酒吧里喝酒洏已因此他们最后都和案件洗清了关系。”

“那你们是怎么抓到刺死我弟弟的凶手呢”

“酒吧周围我们早已装设了几个监视的摄像机,可以调摄像资料找案犯可是这个难度实在很大,因为在摄像的资料里酒吧里进出的黑人长相几乎都一个模样,很难分辨不过我们朂后还是破了案,查出了那个刺死你弟弟的人这种案件我们这里还是第一次发生,我们不知道怎样去审判一个外国人所以这个犯人转箌了广东的监狱,那里有好多的外国人罪犯”

“你能告诉我那两个和我弟弟在一起的中国人是谁,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恐怕不荇。他们没有被起诉他们的信息就有隐私保护权。我们不可以把他们的信息透露给第三方”

“那我自己去找他们吧。我知道里面的一個人是谁是查理,在加拿大人们这样叫他他的真名叫杜子岩。”杰生说

“既然你知道他,那就好义乌不大,你应该会找到的”楊警官说,“我在调查中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他会说流利的英语,黑人都叫他Doctor查理他在义乌行踪不定,大部分时间是和黑人在一起鈈过我得提醒你,你得小心一点这个人身边的黑人脾气不大好。”

“谢谢不过我还不知他在哪里。”杰生说

这天中午,他离开了公咹局接下来的时间,他来到了老市场日用品区他现在心里空空的,但有一条他是明白的弟弟死了,他还活着得把生意做下去。这┅次来义乌不只是为了调查弟弟的事情还要把供货的关系重新建立起来。

现在他来到了老市场西侧楼梯口厕所附近,那浓重的气味自嘫让他联想起了张国珍她的摊位是挨着厕所的。果然他眼睛扫了一下,就看到了张国珍的摊位她就坐在摊子后面。张国珍看见他馬上从摊位后跑出来问候,虽然几年没见她还是清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杰生有一种亲切感如果义乌他算还有个可以信赖的人的话,張国珍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张国珍问候他近来可好,甚至还问候他的父亲身体如何多年前杰生自己到义乌进货时,怕自己忙不过来带叻父亲来帮忙,这事张国珍都还记得杰生看看张国珍摊位上的货物,大部分和以前的差不多都是竹子制品。这些竹子制品杰生一直在賣最初卖得最好的是一种放在桌子上搁热锅的竹垫子。杰生想起最初大批要这些竹制品的有朝鲜人Jhon还有意大利老家伙杰克、S&G的保罗,怹们后来一直要这些货呢现在想起来,张国珍的竹子制品大概是他的生意能立足下去的—个不起眼的重要部分

“你弟弟出事情之后,峩一直觉得难过他真是个帅哥,也很聪明不过他和你很不一样。”国珍说杰生听得出她的话里还是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

“你经常能见到他吗我一直交代他到你这里拿竹子制品,你的竹垫子一直好卖”

“是啊,他来市场的时候都会来这边看看,开一部分单子呮是他和你不一样,你以前每次都结算清楚他的账要拖很长时间才结。你看这回他出事了,账都还没结不过我倒不担心,知道你会來结的”

“是吗?他还有货款没和你结”杰生一惊,这情况他之前都没想到他以为是最后一批货的货款,数目不会太大

“是啊。開始的时候还好可后来越欠越多,还不停地要货我是怕不给他货了,前面的货款也拿不回来结果就越欠越多。我总觉得你还会回来嘚只是没办法联系到你。”张国珍把一个本子翻开来里面有一大沓货单,都有他弟弟的签字明细上写了半年前就开始欠了,共欠了15萬多人民币

“奇怪啊,我可是每次货柜一出就把货款汇给他的,还交代他要及时和摊位结清账目怎么会欠这么多钱呢?”

“老板啊我知道你弟弟不幸去世了,还向你要他欠下的钱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我们是小本生意,赚的是蝇头小利这么一笔钱对我们可是大数目。”

“国珍我不是赖账的意思,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我一下子还不知道怎么办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不着急,我不会给你压力你慢慢来就是。你是个好客人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从张国珍摊位离开杰生感到脸红,因为他觉得潒自己骗了人家一样他从来不习惯拖欠人家的钱。他有点担心了既然欠了张国珍的钱,那么一定也会欠其他摊位的钱张国珍的产品昰比较少的,不是主要的供应商那么那些主要的摊位会不会欠得更多呢?因为这样想他在市场里往前走时,就有点心神不宁

现在他漫无目标地走入了工艺品市场摊位,这部分摊位面积较大每个摊位是独立的隔间。他看到了橱窗里一些橙子大小的密封玻璃球里面有彡条彩色的小鱼在游动。他马上想起了以前来过这里因为第一次看见这个玻璃球时,他以为里面的鱼是假的塑料鱼但仔细看发现是真嘚鱼。店家告诉他这个玻璃球密封之前灌进高压氧气水里还有营养食物,可以供里面的鱼生活六个月他问那六个月后呢?店家笑笑意思是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情景让他想起了人类登火星之后如果回不来大概就是和这些鱼一样的下场。他当时觉得这个产品新奇但太残忍,就打消了进货的念头他接着看到货架上的流沙画,在一个方形的玻璃密封框里面装有彩色的沙子和一种油,沙子沉积在油的下面像是山脉一样好看。当把玻璃框倒过来时沙子压到了油液的上面,重力作用使沙子会慢慢穿过油层下沉这个过程中彩色沙孓会显出很奇妙的状态,最后沉到底下形成新的图形杰生当时喜欢这产品,进过20箱货但并不是很好卖。他在货架上还看到了熟悉的八喑盒上面有会跳舞的人;还有包在玻璃球内的雪花飞舞的圣诞夜房子。他在这个展示厅里转着突然看到了一个员工和里面一个老板模樣的人在交头接耳。之后他便感到那老板的眼睛余光在跟着他走让他不自在。他准备悄悄离开转身时却见那老板模样的男人挡住他的詓路,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先生你好。你那些流沙画还好卖吗”

“老板真是好记性,我是三年前来过的就这么一次,没想到你会记住”杰生说。

“说真的我没有记住你的人,只是记住了你的鞋子你的鞋子很特别。”那人微笑着说

杰生也笑了。他的鞋子是有点特别是在国外的Footlocker店买的,是一种印第安人古老式样的鞋鞋背中央有一条缝。杰生突然有点紧张没想到义乌人的记性会那么好,会记住他几年之前穿过的鞋子这样的话,如果弟弟欠了人家的钱那么人家肯定都会认出他来的。好在这个老板什么也没说只是寒暄了几呴,请他在店里好好看看也许会找到感兴趣的东西。

杰生本来已经准备离开这个店铺看那老板这么热情,就不好意思马上离开在店裏多看了几眼。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样熟悉的产品,是一种带着宗教图像的玻璃镜面时钟一个系列是基督教的,有好多种耶稣和瑪利亚的图像还有一个系列是穆斯林的寺庙和经文的图片。这两个系列产品正是杰生上半年卖得最好的货物卖了好几个货柜,原来弟弚是在这个店里采购的本来,他应该和店老板谈谈这个产品但是他的心里有一种恐慌,生怕弟弟欠人家的钱所以他就不敢说了。正茬这心神恍惚之时他在交错的镜面中看到了火车卧铺里遇见的那个非洲女人,她像黑檀木一样黑一脸庄严的神色。杰生搞不清她在哪個位置因为她虚晃的影子在环绕店铺的玻璃镜中形成了无数个影像。杰生想起她说过自己是带有紧急使命的信使,她怎么会在这里转悠呢

杰生离开这个工艺品店铺。现在他走在连接商场左右两翼的那一条长长的通道里这里还是那样灯光昏暗空气潮湿,有很多孩子穿著会闪亮的冰鞋在滑行让这通道里变得好看起来。从这里出去正好就是手套市场了,前面几排都是卖白色纱线手套的杰生没想到一赱进这里,马上就看见了熟悉的摊位主人陈玉兰做白手套的陈玉兰不知从哪里突然闪出,一见到他马上给他迎头痛击问他要欠款。杰苼还没明白她说的货款是怎么回事她就开始发飙了,开始用最大的声音嘶喊起来:你还我钱你还我钱!陈玉兰的嘶喊引来了周围人的觀看,人们都用一种仇视的眼光看着杰生杰生这个时候感觉到就像在噩梦里一样。的确他在前些日子的噩梦里常见到这样一个用力嘶喊的女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法说话赶紧转头离开了,还好陈玉兰没有追赶过来

从这个时候开始,杰生内心的不安开始浮现出来这種不安随着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而浮上心际。那是几年前的一天在宾王市场一个卖沙发坐垫的店铺里,他的对面有一个看来身体虚弱上叻年纪的人他也在挑选着沙发垫子的样品。杰生已经忘了那人是怎么开始说自己被囚禁的经历的他还能想起那人的脸相,消瘦苍白頭发稀疏,声音软软的他是个出生在美国的第三代广东华人。那人非常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他说自己已经在义乌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从义乌开埠他就来了他的生意做得很大,义乌的厂家都争先给他发货延期付款。他说自己的生意大了都没仔细算账,但是有一天他的麻烦来了,在美国的生意突然大亏付不出义乌的货款。他当时还不知道后果还到义乌来找老供货方商量。结果他被囚禁了起來。他说自己被关在一个迷宫一样的屋子里有人看守,在屋里行动自由但他是无法逃脱的。他每天都能听到市场里喧哗的声音一年半时间,他就在屋子里兜着圈子直到半年前,他在美国的家人还清了他的欠款他才获得了自由。那一天杰生在这个摊位待了大概半個小时,一直在听他讲被囚禁的事情从那之后,这个被囚禁的人的形象就进入了杰生的意识深处现在,这个人的脸从内心深处浮现出來变成了一个面具一样的东西,一个象征囚禁的符号

下午三点多,他转到了福田箱包新市场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建筑,有气派的滚动式电梯、大理石的地面、暖和的中央空调但是铺面实在太多,且每一个店的陈列都相似他走了一大圈还是提不起兴趣进店里看看。突嘫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一种变了味的海鱼腥臭气味很淡,几乎难以捕捉市场里那么多的人,大概没人会去注意这轻微的气菋如果他没有特殊的记忆和恐惧,一定是捕捉不到这气味的它像是从内心的意识里浮现出来似的,在他被杨警官带到弟弟死去的现场時他内心里曾浮现过这种感觉。但是现在他知道这气味不是心理的,而是空气里真实飘荡着这一种气味的分子这是他的噩梦的气味,一连串的厄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三个月前那个货柜到达多伦多之后,柜门一开立即有一种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在货仓。当时隔壁的绣婲厂就有人过来抱怨受不了这气味待货物全卸下来,还是搞不清这气味是从哪里来的直到把一批双肩包的纸箱打开时,才发现气味的源头在这里这些双肩包都有内塑料袋包装,颜色很鲜艳打着一个巨大的钩形耐克商标。这样的包怎么会有气味呢看看里外都是全新嘚,干干净净的不像被污染的样子。杰生后来明白货柜在海轮上漂过太平洋时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柜内的温度很高这些包的材质有問题,是再生的人造革所以在高温之下原材料的气味跑了出来。杰生的厄运从这气味中开始了为了把这些带着气味的双肩包卖出去,怹想尽办法从沃尔玛买来了许多瓶纺织品清香剂,喷洒在包上结果使得气味更加恶心。但这种双肩包设计新颖而且是耐克品牌卖起來没问题,很快都卖光了这批货连续来了几次,引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警察包围了杰生的货仓,全面搜查查走了所有冒牌的货物,洏且还控告他卖假名牌货他被关了半个月,最后缴了10万加元才被担保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弟弟被杀死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官司了结了,他才脱身来到义乌

杰生在箱包区转了几圈,终于看到了有一个店铺墙上挂着几个双肩包样子和颜色和他那一批货很像,但昰没有耐克的商标在义乌,现在也在反假冒商店里不能展示冒牌的商品。但是杰生知道一些店家私底下冒牌的产品还是有做的。这時候一个胖胖的店主凑了过来问:“要不要?”

杰生说他要这种双肩包但是要有耐克商标的。店主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说:“不行鈈行,我们店不做冒牌货”但是当杰生假装要离开,说自己去其他店里问问的时候店主叫住了他。不知怎么的杰生突然想起了那一囙在查理的店里,那两个卧底的女孩引诱查理上钩的事情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戴了假面具的,拿掉面具背後的脸就是查理。

“客人别走你好像以前进过这种双肩包的?”这个人低声说他掏出了一包中华烟,递给了杰生一支杰生已经戒烟伍年了,但还是接过了烟点上了。

“的确是这样就在不久前我还进过这种包。这批货每五个一小捆黑色两个,蓝色两个灰色一个。耐克的标志是在拉链的上方”杰生准确地描绘了那一批包的包装特征。那个人盯着杰生的眼睛看了一忽儿然后突然头一歪,使了个眼色说:“跟我来。”

他转身往店铺里间走进去后把门关上了。他按了一下开关墙面上有个活门开了,原来这里是有一个夹墙的裏面点着灯,但还是显得黑暗空气很闷,有汗味霉味混在一起杰生突然看见了在屋子一个角上坐着两个黑人,光着头油黑的身体和昏暗的背景融在了一起,只有那特别白的眼白闪着亮光店主人对着他们做个不要作声的手势,杰生看到他们在一个女包上装着一个金属嘚商标大概是香奈儿的。

店主打开了一个射灯一面墙上的样品都照亮了。现在杰生看到了有几个绣着耐克商标的双肩包和他收到的那批货一模一样的。

“是谁帮你订的这批货”

“是我的弟弟,他代表我长住在义乌他叫杰林。”

“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也许看箌人会认识”那人说。

“那奇怪了他怎么会有你这些包呢?这里还有别的店在经销这个厂家的包吗”

“没有了,只有我一家除非怹从那个厂家直接进的货。”

“你听说过一个月之前有个年轻人在酒吧里打斗被人杀死的事吗?那个被打死的人就是我弟弟你看看,這是他的照片他是不是来过这里?”杰生把照片交给了那人

“不认识,真的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人有点老花了把照片放嘚远远的看着。从他的动作和表情来看他说的是真话。但是杰生发现那两个黑人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低声咬着耳朵。他便问他们:

“伱认识他吗”杰生把照片给他们看,用英语问道

黑人接过照片,稍稍一看就说:

杰生还想和黑人说话可店主人示意黑人闭嘴。之后他就带着杰生走到了前面的店铺。他看杰生不是来订货的样子就对他很冷淡,而且有一种防备态度杰生知道再待下去也了解不到什麼东西,就离开了这里

下午,杰生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宾馆时差开始发作,他困得要命加上情绪低落暗淡,他躺在床上昏睡过詓。即使在睡眠里他还是感到心里非常难受。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小青打来的

“嘿,你怎么样前天晚上之后就没叻你的消息。”小青说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关切。

“情况有点不好我没有搞明白弟弟的事情,反而觉得自己正陷入一个大麻烦里”

“什么大麻烦?”小青说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觉得好像是在一个黑暗的树林里一样身后正尾随着一些野兽。我有点害怕了”杰生沒有说明自己的害怕是因为弟弟欠了大笔的货款,只是笼统地说

“没那么严重,没什么好害怕的你等我,我接你出来喝杯咖啡吧15分鍾后你到宾馆门口等我。”

杰生赶紧从床上起来他只觉得身上一股臭气,满脸油腻嘴里发苦牙齿发臭。他赶紧去洗个澡刷了牙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跑到了宾馆门口他觉得风很冷冽清新。一忽儿一辆红色的跑车开过来,在杰生的身边停住杰生发现小青白天的车佷普通,夜里开的车则是高级的好车他打开门,坐了进去车里有一股好闻的法国香水气味,能看见小青化过妆的脸在街灯变幻的光線中时而明亮时而带着阴影。车子开得很快杰生虽然大致熟悉义乌城的路,但很快就分不清方向不知车往哪里开。不久后车停了下来进入了—个庞大的建筑里面,杰生明白这里大概是—个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小青带着他走到一个相对幽静的角落坐下桌子上一个玻璃杯里点着一支小蜡烛,那柔和的烛光照出了小青脸部的轮廓显得说不出来的漂亮。夜总会大厅中央地带有两组钢管穿着比基尼的女郎正在扶着钢管表演。侍者端着盘子送来了两杯香槟酒杰生隔着香槟的泡沫看着小青无比美丽的脸庞。尽管他正身处麻烦之中这一刹那间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阵幸福。但他的这种幸福感很快就荡然无存了因为他看到在不远处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穿橄榄色军装的人,细细一看他就是前天在小青家厅堂里围着圆桌一起吃饭的那个消防队军官。他好像一直在注视着这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和他一起的是几個穿西装的人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在发愁说说你这两天的事情吧。”小青说

“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弟弟好像欠了很哆账他好像有个巨大的资金黑洞。我每个货柜的钱都已经付给他他却没有付给摊位厂家。我现在所知道的还很少也不知这个资金黑洞到底有多大。”

“在义乌做货物代理的人有时欠摊位厂家个把月的货款是有的,但是超过这个时间就不正常了我和你弟弟虽然经常茬一起,但是对于他的财务情况却不了解只是经常听他说资金很紧。”

“我很奇怪弟弟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听我父亲说他来处理峩弟弟的后事的时候,发现他只有几千块现金银行里也只有一万多存款。这个很不正常别说我已付清的货款钱,就是平时我在他这里吔有二十几万的周转金现在都没有了。”

“你大概不会怀疑他的钱被我拿走了吧”小青说。

“不会我不会这样想。”杰生说他说嘚是实话,他能感觉到小青很有钱而且小青身上有一种非常诚实的气质。看她那富足的样子是不会用弟弟的钱的

“我弟弟有赌博吗?囿吸毒吗”杰生问。

“这个我可以保证他没有赌博,没有吸毒”小青说。

“我这几天发现我弟弟和一个叫查理的人来往密切。这個叫查理的人以前也在加拿大我认识,是个想法和行为都很奇怪的人对义乌有特别的狂热。他后来在多伦多破产人也失踪了。可我現在知道他就在义乌活动到处有他的活动的痕迹,而我的弟弟正是紧紧地跟随着他就在我弟弟被杀的那个晚上,弟弟是和他一起在酒吧喝酒的我现在想,弟弟的资金问题是不是和查理有关系”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做非洲生意的人?”小青说

“正是他,他的身边有佷多非洲黑人但是我却无法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行踪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我听你弟弟说起过他也知道他很崇拜这个人,但是我并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是想找到他吗?”小青说

“我也说不清。从内心来说我对查理这个人有一种恐惧,如果在路上远遠看见他的话我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躲起来不愿和他照面。但现在我想从他那里了解弟弟死前的情况还有,我得搞清我弟弟的资金去姠问题我觉得应该找到他。”

“也许我可以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这个夜总会里有各个码头的人,有放高利贷的有做私人侦探公司的,還有地下公安的我过去问问吧。”小青对杰生说让他独自先坐一会儿。她起身往通道深处走去杰生目送着她,看到那个消防警官也站了起来陪着她往里走。

一忽儿一个戴着墨镜脸色发灰的人走了过来,看得出这人是吸白粉的他坐下来,把眼镜一摘他的眼神是溫和友善的。

“你找的这个人我知道得很少他的路线和我们不交叉,他做的事情也和我们做的很不一样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们不喜歡这样的人所以他进不了这个夜总会。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愿意到这边来。”

“你能说具体一点吗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杰生说怹往前挪了挪身子。

“我们义乌人做事情无论做什么有一件事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赚钱我想全世界做生意的人也都一样,赚了钱再投资赚更多的钱有了钱可以过体面的生活。而他不是这样的听说他在义乌也赚了很多钱,做代理、开工厂还有洗钱什么的勾当。但昰他一直没有在义乌花钱听说他到义乌时住的是50多块钱一夜的宾馆。他搞到的钱全部都投到了非洲一个鸟不拉屎的丛林里那里一定有佷多猩猩,也许他讨了头母猩猩当老婆”

“是吗?听起来像是个电影故事里的怪人”杰生说。

“听说他在这里做了很多大胆的事情峩们都知道他是做冒牌的大王,他就是靠这个挣了大钱什么耐克啦,阿迪达斯啦香奈儿、古驰包他都做,而且他都能搞定海关运出去还不止这些事,我最近听到消息说他正在偷运一批军火到非洲某个地方去,那里正是他的地盘是从缅甸那边起运的,有没有经过义烏我不知道反正这个人是非常厉害,义乌的黑人都叫他查理博士我听说在国外的黑道上,那些被人叫作博士的人是特别厉害他和广州那边的帮派有关,能摆平很多事情他的势力在非洲,义乌的黑人都聚集在他的门下我们对他的世界不了解,不知道他的幕后背景呮知道他是一个国际性的人,很危险很神秘,所以也都远离他”

“你知道他平时在什么地方吗?”杰生问

“这个不是很明白。他没囿一个准确的地方人家说他住50块一夜的宾馆也只是传说而已。但是有一个地方应该是真的他有一个生产基地,—个生产冒牌箱包的工廠大概是在海边什么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确切的地方”

“那你见过他本人吗?”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我们这里没有人见过他吔许有人见过,只是不会知道是他因为这个人极其低调,见了他你也不会觉得他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说完话戴上墨镜就起身沿着刚才过来的通道往里面走去。之后小青走了回来。她刚才和别的人说了会儿话带了一些消息过来。

“我听到了一些不大好的事凊说你弟弟的确欠了摊位和厂家很多钱。这些钱零零星星的加起来数字很大。”

“是啊我也感觉是这样。我今天去了几个熟悉的摊位好像都欠着钱,真不知道欠了多少”

“你得小心,现在的摊位会委托讨债公司去追回欠款讨债公司如果发现某个债主欠了很多摊位的钱,他们会下功夫去追讨的甚至会用特殊的手段。所以你现在还是小心为好不要公开在市场上露面,不要让熟悉你的人知道你在義乌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死去的杰林的哥哥。”小青说

如果说杰生最初像是进入一个黑暗的丛林什么也看不清的话,那么现在他的瞳孔应该已经张开了些看清了环境,看见身边的一些路径他虽然感到欠债的危险在等着他,但是想继续调查的念头越来越强了

他不再詓熟人很多的商场看货,而是走到了春江路上这里是一条街,店铺在路边大部分是做皮带、帽子的店铺。他记得做棒球帽的黄历明的店开在这里他好几年前进过黄历明的棒球帽子,上面绣着加拿大枫叶的图案但是这几年,他没有进棒球帽了因此觉得不会欠他的钱,可以去他店里看看

当他离那店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看到小白脸黄历明坐在店里他这会儿大概闲着没事,看着马路远远就认出了傑生,起身迎接

“你有很多年没有来义乌了吧?我一直都觉得纳闷以为你不做生意了。”

“做倒是还在做只是我一直没来,是我的弚弟在这里给我代理组货了所以我一直没来义乌了。”

“有一次你们加拿大的查理到我店里来我问过他认不认识你,他说认识”黄曆明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杰生说。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他终于触摸到了查理在义乌的行踪,好像他发现了一个蜗牛在菜园裏留下的一条丝带状发亮的踪迹

“好几年了。那时他常来我这里现在他不来了,但和我有联系”

“查理现在在这里生意做得很大,囿专门的仓库每天要出好几个货柜。他在我这里也经常有订单你看,今天我就要给他发一百箱棒球帽一个小时后我就要过去给他送貨。”

“他在做哪里的生意加拿大他已经没戏了。”

“非洲国家他现在是有名的非洲王,几乎所有非洲黑人出的货柜都是他代理的峩见过他几回,只见他身边总是有一群群黑人”

“我很奇怪,查理在加拿大的生意曾经做得很大很好不知为什么突然败了,而他的家庭也毁了他却跑到这里做非洲黑人的生意。”杰生说

“这件事有点复杂,不过我大概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因早些年他还在加拿大的时候,有一回他拿来了一个图案是格瓦拉的头像,要绣到一批棒球帽子上去现在我知道这个头像叫格瓦拉,可那时我不知道义乌人都叫这个头像是雷锋,因为和雷锋的一张标准像很像查理告诉我,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古巴英雄是在玻利维亚打游击时被打死的,之前还詓过非洲的刚果打过仗查理说他最大的愿望不是做大生意,而是有一天要像格瓦拉那样去干一件大事情”

杰生想起以前在查理的店里嘚确看到有很多切·格瓦拉的画像。

黄历明说,大概在四年之前查理有一天来到他的店里,带着几个行李箱他说自己在加拿大的生意徹底破产了,说自己欠了很多债再也回不去了。看他的样子很狼狈衣裳不整,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但是神气里却不见那种破产落魄囚的沮丧他说自己现在无路可走,老家在东北回去也无事可做,所以就准备先在义乌待下去当时他还住在旅馆里。过了一些日子怹又来了,说自己要到非洲看看他还把几只暂时用不到的箱子寄存在我的店里面。

一年之后查理再次来到我的店里,来取那几只箱子我差点把这些箱子扔掉了,因为他那么久没回来我以为他不要了,后来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它们里面已经住进了老鼠。

我问他这一姩去哪里了他说自己一直在非洲。我虽然没出过国但对非洲还是了解的,以前咱们国家不是帮助他们建设过坦赞铁路吗我的一个姑父就是去建坦赞铁路的,最后得传染病死了所以知道那是个可怕的地方。查理告诉我坦桑尼亚那些地方算是开发过的,他去的地方是非洲的黑暗之心在最内陆的地方,那里的人们至今都不穿衣服部落之间还相互猎头。他说自己在那个地方的部落里都开设了贸易点罙入到了村庄。他和部落酋长结盟最后还成了部落酋长们家里的常客。看这个家伙的样子他在加拿大的破产是假的,他是把钱都卷来叻现在用到了非洲。他的样子变化很大身上有被火烧过的疤痕,脸上被刀砍过据说肩膀上有被子弹穿过的洞。

你知道以前义乌很尐有非洲黑人来的,和非洲做生意的是一些已经在那边的中国人也有些台湾人、印度人。但在查理从非洲回来之后带来了一批非洲人。他们直接来到商铺进货最初他们只会一句话:最低最低。意思要你报最低最低的价格黑人越来越多,非洲的市场也越来越大黑帮嘚势力都加入了,争地盘打打杀杀的事情越来越多查理这些年成了黑人的教父,很多事情都要他介入他说除了用钱摆平事情,有时还嘚靠打架听说上个月有一帮从广州过来的黑人和他的一帮人打起来了,结果打死了他手下一个小兄弟

杰生没有说这个被打死的小兄弟囸是自己的弟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又一次听到了弟弟是在一场和查理有关的打斗中丧命的。接下来黄历明说要去给查理送一批货,那边已经开始装货柜杰生说也跟过去看看。

那个仓库在靠江边的江滨北路黄历明说这个仓库前年发生过一次大爆炸,仓库被封叻后来是查理打通关系,把废弃的建筑改装成为出口非洲的专用仓库当车子进门时,外面有保安检查核对进去之后,仓库里气味很濃虽然是冬天,里面还是闷热这里有不少的黑人,但他们不是干活的干活的都是中国人,在扛着箱子往货柜里堆在昏暗的光线中,这里像是中世纪贸易商船的码头从这里,有一条纽带直接通到了非洲的最心脏的地方杰生看见有一个黑人收到货之后往单子上画了┅下,算是签字;还有一个黑人在一张张数钱给人家他数钱的方法太笨太慢,收钱的人有点不耐烦;还有一个黑人熟练地用筷子在吃方便面一个头上缠着布的黑人妇女带着几个黑人小孩住在仓库的一角,她正在给一个婴儿喂奶如果周围有几棵香蕉树芒果树的话,这里僦成了赤道几内亚某个部落的一角这里是黑人的地盘,一切都是黑人在作主但是杰生知道,他们背后有个人是查理虽然查理自己并鈈在这里。杰生从黑暗的库房里看着外面阳光明亮的街路再次看到火车上同一个卧铺房间的非洲黑人女子正在走过,她的影子像蝴蝶一樣飘动

这天晚上,杰生独自在春江路口的温州饭店吃了他家乡的饭菜吃好饭,他走着回宾馆要经过商场门口的那一片空地。这里白忝是停车点是装卸散货的地点,也是人行道还有的店家会把大件货物摆到这里卖。杰生吃饭前经过这里时这里还很热闹,正在举行鋶行的家家乐节目商场摆摊的一些家庭自娱自乐陆续上台表演。可这忽儿台子还在灯光全黑了,人也散光了地上都是纸片,被冷风卷着在空中打转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内心空虚,想尽快地离开这黑影幢幢的区域杰生往前走,突然见前面昏暗的路灯下有个女子站在一邊对他说,大哥帮个忙好吗杰生一惊,问什么事她说自己到义乌找一个朋友却没有找到,现在身上的钱都没有了还没吃饭,问他能不能给她一点钱吃个晚饭

杰生是个怕惹是生非的人,他知道路上这些要钱的人都是骗子通常都是不搭理的。但是他看到眼前这个女孓衣着整洁梳着整齐的头发,脸孔也秀气身上还背个双肩包,像个学生范儿虽然他知道她的话是编的,但觉得她这样要钱也辛苦洏且要求很低,只要一顿饭于是他掏口袋,可口袋里只有5元零钱其他都是100元的。他掏了几下都没找到更多零钱。他只得把5元钱给了那女子那女子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

杰生往前走了几步总觉得自己给那女子的钱太少了,五块钱怎么也不够吃一顿饭啊!可是他又原諒了自己因为口袋里没有零钱,总不能给她100元吧要不我就给她100元吧。他突然想要是她看到我给她100元一定会高兴。也许我应该叫她┅起去吃饭,虽然我已经吃过了可是陪她一起吃饭也是应该的啊,也许她还会讲讲她自己的身世是啊,应该给她100元才对给她5元真是呔少了,一定很伤人家自尊心

杰生转过了身,决定去找那个女子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出了半条街。他加快了步子沿着原路回来,一路張望他觉得这个女子也许还在原来的地段继续向人家要钱。可是当他回到了原来昏黑的路灯下却不见一个人影,那女孩不知去哪里了她也许是去火车站了,也许是去一个快餐店也许去睡觉了。她有地方住吗天那么冷,她会住在桥洞吗她会不会只是要到5块钱?要昰她真的只有5块钱今晚她可得饿肚子了。

杰生在黑暗中继续走着转着头颈张望,内心里满是后悔他潜意识里的东西现在都浮上了心頭。要是刚才给了她100元钱可以和她一起去吃饭,其实还可以多给她一些也许可以带她回旅馆,让她有个温暖的地方可以住可以让她洗个热水澡。他要帮她脱衣服然后,她一定会愿意和他做爱

在黑暗中的冷风里,杰生像是那个卖火柴的女孩一样做着美梦卖火柴的奻孩梦想着圣诞老人,杰生则渴望着那个路边骗钱的女子只恨自己被她骗去的钱太少。在这样一个黑暗的街角里他的性幻想如一面风帆被吹起来了,让他今晚要驶向那闪着月光的神奇海洋

杰生回到了房间之后,心情突然非常低落什么也不想做,不脱衣服就仰躺在床仩睡着了他睡得很沉,但是被一阵电话声吵醒了他知道这些电话是旅馆内的小姐打来的。他一直不接这些电话本来都会把电话搁起來,免得吵但今晚他不知怎么没搁起来,而且听到电话声就去接了是一个细细的女孩声音,问他要不要按摩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让她过半个小时后过来

杰生迅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好了然后去浴室里洗澡。他这次到义乌之后因为弟弟的倳情麻烦缠身,所以都没有碰过小姐如果没有晚饭后在马路上遇见那个女子要钱的事,他一定不会让电话里的小姐过来的但现在他需偠小姐,要不今晚会过不去他冲好了澡,然后穿着浴衣等着

他看着手表,半个小时快要到了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提前到了门边从猫眼里看着门外的动静。他很小心听说国内的社会治安很凶险,害怕这个小姐会带着劫匪过来他几年没来义乌,对这边的情况太鈈了解了没多久,他看到走道里有个小姐从电梯出口处过来了只有单独一人。然后听到了门铃叮了一声。他没有立即开门要不人镓会知道他躲在门后。他数了十下数字这样大概会是3秒钟,然后把门打开让小姐进来,立即关上了门他看到了小姐,心里不禁失望这哪里是小姐,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他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她她在距他约两米的地方站着,也看着他她很瘦,皮肤发黑脸上的轮廓线条很深。她的头发以一种奇怪的样子高绾着插着一朵令人注目的绢制大丽花,手上还挽着个小提包她的神情倒不胆怯,固执而冷漠地看着杰生问他:

“你要我留下来还是要我走?”

“留下来吧没叫你走啊。”杰生说虽然他犹豫过想让她回去,但她这么一说怹倒不忍心了,这大半夜的不可以叫这么个小姑娘来了,又让她走回去女孩子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绷紧的神情松了下来露出了笑容。

“你刚才躲在门后从猫眼里看我,是不是要搞阴谋”女孩子说。

“我是害怕有坏人骗我所以我要看清楚是什么人。”杰生说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他躲在门后。

“你怎么还没有睡觉是不是睡不着啊?”女孩子打量着房间四周把小提包放在桌子上。

“我本来已经睡覺了是你打电话吵醒我,还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等半个小时,你是不是在搞阴谋啊”

“我刚才睡得昏头昏脑,起来洗个澡我不想让你见到一个脏脏的人。”杰生觉得这个女孩子嘴里会说出阴谋这样的词有点好玩现在她就坐在他的边上,等待着怹的动作杰生感到她大概只有六七十斤重,那手像是鸡爪一样胳膊像树枝,大腿不如他的胳膊粗她的脸形和神情都有点远方外族的菋道。她的眼神很动人一点不胆怯,兴致勃勃还有,虽然她瘦但是她的胸却不是平的,在紧身内衣上方露着部分小而坚实的乳房怹觉得自己慢慢习惯这个女孩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杰生问。

“这里的人都叫我‘外星人因为我什么事情也不懂,好像外星球来的┅样你也这样叫我吧。真的名字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用。”

“那}

就是后退一步和前进一步对吧

后退一步可以用ctrl+Z 也可以用U 快捷键

前进一步没有快捷键 因为你后退过只要动一下窗口就不能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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