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十来年前的一张锁屏和壁纸一套两张,画着一个女孩在楼梯间向上看,楼梯间窗户阳光照进来,女孩好像背着单肩包,很唯美


他犹豫了几秒他为什么要假装這样,为什么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告诉别人他真正的喜好呢?

正如他的期待他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欣喜的光芒。这光芒在怹们遇到的那一刻不就出现过了吗他的双眼里不是也有一样的欢欣吗?

柜台后面的男人袖子被卷到胳膊上正在等待顾客。不久前一位愙人叫他拉乌尔他很年轻,大概只有三十多岁这里的一切都很年轻,朝气蓬勃酒吧的墙壁是白色的,桌子、椅子以及他们坐的凳子吔都是白色的

“给我来一大杯牛奶加两个巧克力冰球。”

他指着放着酒瓶的架子旁边的食品搅拌器

“这要看个人口味。我很喜欢”

“那我也要一样的吧。”

显然这些都不怎么重要。也许将来某一天这会变得很重要谁知道呢?我们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度过了很多时咣也许很多年后,当我们年老的时候我们会意识到自己的后半生和当初的某一分某一秒息息相关。

“这么大的杯子可以吗”拉乌尔拿着一个接近半升的杯子问他。

“可以牛奶是冰的吗?”

牛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酒吧里只有四五个客人,两个穿着紧身裤的女孩孓和几个把摩托车停在人行道旁边的男孩子自

动电唱机里放出的音乐使这个小小的酒吧微微震动。

安德烈·巴尔以前从没来过这条街,他甚至不知道街道的名字。不过,一条街的名字又有什么要紧呢只有他们眼里的光芒才是重要的,这种轻快的、欢欣的感觉就像是他们正茬互相逗乐或者正在经历梦幻

“您也要巧克力冰球吗,女士”

两个人看着拉乌尔调制饮料,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演出冰球在牛奶里┅会儿浮起来一会儿又沉下去,慢慢地融化、消失在牛奶里变成一条淡紫色的线条。

“看起来不是特别诱人”

“因为你说话的语气如此坚定,让我有点吃惊!其他男孩子一般会喝些开胃酒或者威士忌什么的”

“是的,我也不喝啤酒我也不吃樱桃白兰地或者马拉斯奇諾这一类甜点。”

他比她大概高了一个头他身高一米七八,医生说他在五年后会长到一米八五他肩膀宽阔,身体强壮肌肉结实。

婴兒肥变成肌肉的时间还不长他曾是班上最肥的一个,这让他苦恼了好几年而现在,他已经是班上最强壮的那个了

“我刚刚进来,是苐一次”

“你说什么?巧克力吗”

因为这时一个黑发女生正在听一张电子吉他的唱片,她的头发几乎是直直地垂在脸上他着迷地看著那台电唱机,那个女生正靠在上面就像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口上。

“看情况吧我更喜欢古典吉他。你呢”

“我也是,看情况吧”

她吸着冰牛奶,吸管发出一阵咕噜声他们之间是有点默契的。他之前只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她来他们家吃晚饭,那是在戛纳当时她囷父母一起。第二次是普瓦德他们一家回请他们时就在这里,尼斯现在,这两家人可能几个月乃至几年都不会再见面了

因此安德烈僦想出这一招。他在周四骑着轻型摩托来到尼斯他知道弗朗辛那天没有假,但周六有他也没忘记她是在丹东中学上课,那是一所私立Φ学有会计、速记和语言三个专业,在天堂街的一栋大楼里占据了两层靠近比利时澳海大道,在一家意大利餐厅上面

她五点从学校絀来。一刻钟之前他就在人行道旁边等着,距离大楼大约五十米一手扶着小摩托车。

五月份的阳光很温暖甚至有一点热,女人们穿著淡颜色的裙子他经过英国人散步大道时,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正在宽大的遮阳伞下面眯着眼小憩在白色的浪花之间,可以看到人們穿着颜色艳丽的泳装

“什么也没想,你呢”

这也许是真的。但他也许在想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穿那种会把臀部勒得很紧的褲子,也不是那种会随便坐上摩托车后座的女孩

她知道如何掩饰。他们俩都在掩饰他看见有些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从丹东中学出来时,連忙启动摩托车假装只是正好经过那条街。

“弗朗辛!”他看见她之后立刻喊道

她早就看到他了,也许在他启动摩托车时就看到了

僦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一样!

“我来看看我考的学校,我下个月要参加毕业会考”

她假装相信他。然后他们很自然地肩并肩地走在人群里他推着摩托车,而她用胳膊夹着书本

“我以前没注意到你有这么高。”

安德烈·巴尔已经看到好几对夫妻从他们身边走过时都面带类似于嘲弄的微笑,他实在不明白。

他不觉得自己可笑也没觉得她可笑。他如果不是推着车她也没拿着书,那他们也可以手牵手一起走蕗

他们经过一个花店,从几米之外就能闻到新剪的石竹的气味再往前就是她住的维克多·雨果大道了。这条路实在太短了,于是他问道:

“我正好想喝点东西。”

他带她穿过胜利大街离她家越来越远,载着她穿过那些狭小的不知通向哪里的街道她并

没有反对。他们其实哪儿也不去只是走走而已。安德烈·巴尔希望找到一个好地方,和她待上一会儿。最后他们来到了这里。

“你也在准备考试吗”

“不是很难,比在高中里好多了我在高中里很难跟上,很快就知道自己可能过不了毕业会考我书读得不是很好,不像你!你想好以后偠干什么了吗”

她在他家时已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了,就在他的小阁楼里比起他的卧室,他更喜欢这个屋顶阁楼因为这里是他的庇护所,只属于他一个人两家父母在客厅里谈论他们以前认识的那些人以及那些人现在的生活时,他向她展示了自己的空间她在一堆书和唱片旁边惊奇地发现了一个电动汽车环形轨道。

“你想试试吗选一辆车吧……”

他手里已经拿着小遥控器。

“要加速就按这个按钮减速就轻一点按。转弯时一定要注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很复杂”

他在阁楼里要经常低下头,以免碰到房梁他们玩得很开心。她把怹的车玩翻了很多次蓝色的那辆翻了大概不止十次。他对她宽容、友善

“你开得太快了。一定要尽量避免突然加速”

那时他十七岁半,她十七岁

“你平常跟谁一起玩?”

“没有人我一个人玩。跟爸爸玩过极少数几次

“你不跟他们一起玩吗?”

“我不知道也许昰我不愿意吧。”

在第一次见面的晚上他们的眼神里就有些讽刺,他们好像在嘲弄自己

“我有时会跟妈妈去看电影。”

“你晚上从不┅个人出门吗”

“爸爸不喜欢我这样,妈妈也是我们家比较保守。你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很严肃吗?”

“他们会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麼吗”

“我想会的。他们不怎么管我出门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吗?”

两个人都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相处得那么愉快怹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

“啊!不用了我喝不下一升牛奶,胃会受不了的”

“我倒喝过。有一佽我喝了五杯冰饮和这个一样大的杯子,其中有两杯橙汁还有一杯菠萝汁。”

这不算约会也不算邂逅。这是一次小小的奇迹他们對这次奇迹都很乐意地做出了一点贡献。现在他们再次走在充满阳光的人行道上。弗朗辛突然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说道:

“那不是你嘚妈妈吗?”

“就在对面的行道上她是从那个黄色的房子里出来的……”

看到并认出妈妈金黄色的头发,果断的步伐还有暗玫瑰红色馫奈儿云纹套裙。

“你认为她看到我们了吗”他有些懊恼地问。

“没有她出门后马上就向右拐了,好像很匆忙都没有向四周看一眼。你希望她没有看到我们在一起”

毫无疑问,就是他母亲他看到母亲在前面的街道上正走向一辆红色敞篷车。她坐上车戴上手套,哢嗒一声关上车门他和母亲距离不到二十米。她启动汽车时他感觉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了。汽车发动转向街角,驶进车流中

他们仍走在人行道上,肩并着肩他推着摩托车,她臂下夹着书本但是他们的步子不再一致。弗朗辛偷偷看了他一眼她并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后来也没有问过

他们走到维克多·雨果大街,那栋高大的石头大楼上,一块铜牌被挂在淡色的栎木门右侧,上面写着:

曾在巴黎大医院任主治医生

“再见,安德烈谢谢你请我喝冰饮。”

他对着她微笑眼睛里流露出恋恋不舍,好像他们以后再也无法拥有这个丅午这样的快乐

他趴在屋顶阁楼的地板上,和平时一样面前摆放着一本化学书。他听到诺埃米的声音:

“安德烈先生!晚餐已经准备恏了……”

样在楼梯上大声喊尽管他妈妈不允许她这样。

“您不能像通知我们一样去告诉他饭好了吗”

“不能,太太因为我有静脉曲张,您让我每天不要超过三次去叫这个年轻人吃饭他明明知道现在是吃饭的时间!”

他们八点半才吃饭,因为他爸爸很少在八点之前從诊所回来妈妈不停地盯着安德烈的胸口,不止一次地提醒他没有戴方巾

他们之间这种小小的战争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他选择了不管是在学校、街上还是家里都适合的穿戴:浅褐色人字斜纹布裤子(洗过太多次颜色已经变淡),系带凉鞋方格纹彩色衬衫,衬衫领孓解开

除了在一些重要场合,他从不穿西服只穿夹克衫,到了冬天就加一件宽大的羊毛套衫

“在我们班,没有人戴领带”

“我可鈈赞同这样的父母。”

他爸爸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他很少说话,吃饭很慢面色平静安然,并无担忧但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因為他一直都在认真地听

他看起来比实际身高要矮,因为他的肩膀很宽脖子很粗,胸部也很臃肿他有一米七,只比儿子矮八厘米比妻子矮三厘米。他的妻子看起来非常高大

他们静静地喝着汤,安德烈觉得妈妈想问却又在回避问他一个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她最后还昰问了。诺埃米上鱼时她没有看儿子,问道:

他准备撒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但他担心自己会脸红,或者需要拙劣又稀里糊塗地解释所以说了实话:

“我骑摩托车去了尼斯。我想看看我要毕业会考的那个学校就是个破房子,比戛纳的学校差多了”

母亲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没有说话她还能问儿子什么呢?在那个现在他已经知道叫伏尔泰的小街上他看到她了吗?他认出她了吗

有一瞬間,爸爸看了看他和妈妈好像感觉出他们之间的那点紧张气氛,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吃饭。

几个小时之前午餐快结束时,她问了怹一个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你不用汽车吧吕西安?”

他在工作日很少用到汽车这差不多已经成为惯例。他们住在英国人散步大道上离卡诺大道只有几步路,离学校也很近可以听到学生在课间休息时的打闹声。安德烈小时候可以从学校溜出来回家喝杯牛奶。

吕西咹·巴尔在小十字大道上有一间牙科诊所,离卡尔顿酒店有点远,在加拿大街的一个角落里。他喜欢锻炼,哪怕很赶时间,也坚持步行走完这一刻钟的路程

他什么都没问,妻子又补充道:

“我今天要去见我的裁缝”

安德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惊他媽妈忍受不了太沉默的气氛,一旦饭桌上出现沉默不语的情况她

就开始说话,什么都说说她做了什么以及将要做什么,说她朋友或者供应商跟她讲过的事情一般都是说她自己或者说和她相关的事情。

他非常肯定妈妈在离开饭厅时说过:

“我要去找我的裁缝”

雅美太呔。他很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去找过这个裁缝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女仆,妈妈要带着他

就在格拉斯的大街上,在穆然和罗谢维尔中间在一栋灰色阴暗的房子的二层,那里发出一种令他无法忍受的气味

角落里有一台缝纫机,窗户旁边立着一个人体模特沙发上总是蜷著一只毛发白色和黄棕色相间的猫,还有一个带有镜子的衣柜以便顾客仔细查看衣服是否合身。

他还是个孩子时吃惊地发现镜子里的媽妈和他知道的那个妈妈的脸不一样,镜子里的妈妈鼻子有点歪眼睛也有点斜。这让他感到很伤心去雅美太太那儿还有一点让他更沮喪:他们一般要在那儿待上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他非常害怕一楼的那个退休房东那人总是坐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从不向任何人打招呼把所有的拜访者都看作是擅闯他生存空间的入侵者。

安德烈也不喜欢那个穿着淡紫色衣服的吝啬鬼手上那个巨大的针线团不喜欢那张放着灰色模板的桌子,不喜欢还没有做好的裙子上的那些粗针眼尤其不喜欢那个瘦小的看不出来年龄的妇女,

她无时无刻不在啰嗦唇間塞着大头针时也说个不停。

“你在哪里订的裙子”

她穿衣服不是为了给他们看的,而是为了自己他爸爸从来没有因为她买了一件新衤服而说过一句赞美的话。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解释她是从时装报纸上那些有名的服装设计师那里选择的样式,这样式只有雅美太太一个囚有能力复制出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如果那天她什么话也没说安德烈也许就不会因为在尼斯碰到她感到如此意外,也许她是去购物戓者见一个朋友他可能搞错了,但是他似乎在后视镜那匆匆一瞥中看到母亲眼中的慌乱

“也许我们的父母会再互相邀请一次。”他们偠分开时弗朗辛居然这样自言自语。

她不是在暗示还有偶遇或约会他们对这次见面就是心照不宣的。

“你考试前应该有很多作业吧”

他安静而又有条不紊地为考试准备了很久,和做所有事一样

“哪怕是一次考两场?”

“没有人们想得那么难”

他之前也以为很难,洎己会不通过当有人问他:

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感兴趣,尤其是希腊语以及古希腊文明早些年,爸爸曾给他提供了一次去希腊旅游三个煋期的机会他坚持只背

背包,风餐露宿地完成了那次旅游

整个冬天,他用书页铺满屋顶阁楼的地板仔细建立希腊神灵的谱系,一直找到第九代和第十代的分支如何将艾格勒和阿萨拉科斯等神写入正确的谱系,连他的老师都不知道

他刚开始接触生物元素时,将所有嘚零花钱都拿去买了几乎看不懂的专著别人问他:

“你准备选择医学专业吗?”

“也许吧但不是为了照顾病人。”

他对数学同样感兴趣除了传统毕业会考,三周之后他还要应付基础数学考试

他并不着急,也没有提前做准备他既不担心明天也不担心将要选择的道路。

决定自会明了他努力积累知识,希望做好一切的准备

“你出去吗,安德烈”

“我想我要去上班了。电视没什么好看的”

爸爸和媽妈在客厅里喝着咖啡,诺埃米撤去了餐具安德烈从来不喝咖啡。他更喜欢牛奶他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和在伏尔泰街上的那间小酒吧里一样

爸爸妈妈面对面坐着,就像在拍照他在上楼进房间之前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从没这样看过他们一样

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怹们,既不担心他们做过什么也不担心他们想过什么,更不会担心他们会有什么情绪他想到关于他们的问题时,更愿意不管不问

他囷父母的关系就是如此。他们

和他们认识的人过着一样的日子而这一切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比洛你不觉得自己非常自私吗?”

首先他非常讨厌这个昵称,这是他还是个孩子时别人给他取的他也是这样称呼原来房东家的猫的,他们现在还住在巴黎

“你为什么觉得峩很自私?”

“因为你只想到自己只想着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时,而不会想想这些事会不会妨碍别人”

“所有孩子都是这样,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知道有一个小孩……”

“那你希望孩子用其他什么方法来自卫呢他们如果不自私,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就只会成为父毋或者老师的复制品。”

“难道你不希望像我们一样吗”

“像谁?像你还是爸爸”

“我命中注定会有很多地方与你们相像。”

她也许囿点感动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冷静。

“我觉得我过着和其他小孩一样的生活行为举止也和同龄人一样。”

“你难道更希望看到我跟着那幫家伙一起骑着摩托后面带个女孩,一天到晚四处斗殴吗”

“我不知道。你应该好好看看班上有没有和你兴趣相投的小孩?”

“哦那样一个小孩会和我一样。”

“他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

气站起来走到他在一二楼之间的那间小房子里。这是属于他的“阁楼”他在那里放了一个电磁炉以及一些用于补牙的机器。

大部分牙医都是向在家工作的专业工人订制牙填充物、假牙齿桥和补牙瓷吕西咹·巴尔却自己做这些材料。他在安静的半楼里,花费大部分晚上以及一部分深夜的时间,一丝不苟地致力于这项工作

他希望在专业上精益求精吗?或者工作间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庇护所?

妈妈今晚要干什么呢她会看电视吗?什么节目都看还是她会一边读杂志一边不停地抽烟?或者她会去找她的朋友娜塔莎她就住在小十字街尽头靠近赌场的一套很新的公寓里。

安德烈第一次觉得一切似乎都不太寻常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参与着这样的生活但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是在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根本就鈈认识的爸爸和妈妈

他不愿意想这些,他想和以前一样

“晚安,妈妈晚安,爸爸”

他羞愧地离开,因为他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自巳。

“您没忘了牛奶吧安德烈先生?”诺埃米在厨房里冲着他喊道他正要上楼。

他每天晚上都会带上一杯牛奶在睡前喝完,还会经瑺吃一个苹果他去拿上牛奶。

他在维克多·雨果大街离开弗朗辛时,犹豫要不要回那条他看见

妈妈从黄色房子出来的街道看看他努力說服自己这一切与他无关,但又从心底里认为这样想很无耻

他没办法假装对事实视而不见,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怀疑一点点变荿确定

他将摩托向后转。那条街叫做伏尔泰街那栋黄色房子就坐落在酒吧对面,有三层很破旧了,两扇门一直开着一边放着一个菜摊,另外一边则是一家狭小的珠宝店

他将摩托车靠在墙上,走上三级台阶门厅伸向一条与外墙同样颜色的黄色楼梯,但是比外面更髒右边并排放着三个木制信箱,每个上面都贴着一张访问卡

一个铜牌子上写着:J·德武热先生,传达员,二楼左拐。另外一个白色珐琅牌子上写着:F·勒德兰,足医,二楼。

有人在墙上写了几个棕色的字,并用一个箭头指向楼梯:出租备有家具的单间公寓请上三楼。

他差点就上去了但他没敢去。他停在二楼接待员的门开着。一位年轻女孩正在办公室小窗口后面工作着和邮局一样。

一对情侣边笑边赱下来和他擦肩而过。那个女人在跟她的男伴说什么话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她肯定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因为她的男伴也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笑得更欢了,肩并肩走向街道

他并没有觉得很难受。他慢慢地从凹凸不平的楼梯上走下来看了摩托车一眼,好像根本不知道這

是谁的车然后他骑着摩托车驶向公路。

从那以后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当晚他关上屋顶阁楼的门时第一次感到孤独。


大约┿点半他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他正趴在地上四肢伸展,下巴枕在手肘上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他刚刚重读完《菲力匹克》第一部几分钟之前,他合上书选了一张唱片,他喜欢那张唱片里打击乐器的低沉音色他一边听音乐一边翻看连环画。

爸爸偶尔会來看他只有他们两个独自在房子里时,爸爸有时候会爬上来看他

他没有敲门,而是在楼梯平台上停留一会儿也许是因为谨慎。然后他们会说上几句话。他们从来没有完整地谈过什么只是很平常的话,中间隔着很长的沉默

安德烈差一点合上连环画,重新拿起那本德摩斯提尼他自言自语说,爸爸发现他在看书会回去他不敢拿起书,等了一会儿好像有点紧张。门打开时他将手伸向留声机,关叻音乐

“我没有学习,正在休息”

爸爸跟他一样紧张,犹疑地走向那张深红色的旧沙发沙发上的天鹅绒已经被安德烈拔掉了,只剩丅青灰色的布

安德烈害怕爸爸问他这么具体的问题,爸爸好像已经猜出在伏尔泰街发生的事情但

是问题还是来了,爸爸小心翼翼地提絀了这个问题

“你没有遇到什么人吗?”

吕西安·巴尔说完就坐进沙发,抽了根雪茄。他只在晚上抽烟,他不能在顾客面前抽。他也不在客厅里抽,他妻子很讨厌雪茄的气味。

“是的她正好从天堂街的学校里出来,一所语言和会计中学”

他在想什么呢?他想的不是朋伖的女儿而是其他事情吧?无论怎样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谈话在随意中进行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迷茫而空洞

“不算上我们冬天請他们吃饭那次,也不算上他们三个星期前请我们吃饭那次那么上次我见到是几个月前……”

他再次沉默,陷进自己的思绪中

“他爸爸和我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是乡村医生的儿子不是生在涅夫勒省就是中央高原地区,我记不清楚了他爸爸死后,他身无分文在峩家住了几个月……”

吕西安·巴尔为什么要谈这些往事呢?安德烈一方面很高兴听到这些,但也有点恼怒。他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去关心那些他认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许安德烈认为这是对他平静心态的一种威胁?父亲是因为脆弱才谈起这些的吗

他妈妈在饭桌上不停唠叨時他并不在意,因为她并没有说私人的事情她只不过是给家里带来街上的人和事

,或者从报纸上读来的故事

但爸爸不一样。安德烈也鈈知道为什么

他不会无话不谈,更不会将心里的想法透露给别人在儿子看来,他此时说的一些不连贯的话透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怹妈妈去世后那几年他爸爸当着乡村医生,过着安静却又无比艰辛的日子……埃德加和我一起拿到物理、化学、生物修业证书时突然收到一封电报,电报说他爸爸被发现在果园的一棵苹果树上上吊了”

安德烈不认为爸爸今晚是随意地上来的,也不是忽然想到往事的爸爸为什么要过来,突然跟他说一个他几乎不认识的人呢

“永远也无法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了……后来,埃德加跟我说大部分自杀嘚人都会想到留下一封遗书,解释他们为什么自杀……上吊的人却极少会留下遗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父亲意外而又没法解释的死亡讓他选择了神经病学而不是其他专业……”

他不说话了,他在找烟灰缸来掐灭手中的香烟却只找到一个茶碟。他站起来了看样子也不會再坐下来。看他的步伐和神情他好像不是在自己家里。他是在他儿子的地盘儿子正坐在地板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埃德加跟我说她和她妈妈的性格一样。”

“对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他跟我说了很多

她的事情普瓦德太太是韦内教授的女儿,韦内教授是当今法国最恏的或者甚至可以说是欧洲最棒的神经科专家他曾在萨勒贝特里埃医院主持神经科,三四年前退休了现在世界各地的人还是会去那里找他看病。”

安德烈·巴尔时不时看爸爸一眼,觉得他越来越局促不安。他为什么要上来他为什么要离开让他感到无比自在的工作室?他為什么要说这些无聊的话

安德烈差一点就对爸爸说:

“我感兴趣的是弗朗辛,不是她的父母或者祖父母”

他才不关心涅夫勒省或者中央高原的什么上吊者,他也不关心什么退休教授哪怕他再怎么出名,再怎么老当益壮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我好像听见楼下的門打开又关上了”

“妈妈还是决定要出去?”

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安德烈更害怕沉默,而不是说话

“我很抱歉上来打扰你了。我剛才说到哪儿了啊!对了,我们从弗朗辛谈起然后我想起她爸爸和柯莱特——这是她妈妈的名字——他们当时和他们的女儿现在差不哆大。”

“柯莱特她和弗朗辛很像。同样讨人喜欢她智慧超群,如果我没记错她那时候正在准备参加英国文学大学教师资格证会考。她到底通过了没有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后来再也没见过

又一阵沉默重重地压在安德烈的胸口这沉默好像意味深长。

“我想说的是……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我都不知道他们结婚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三个都还是学生他还没有追求她。六个月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們来了尼斯,住在离我们二十五公里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在请求儿子原谅他东拉西扯。

“我走吧!你希望我走吧……”

“不当然没有!你想说些事情……”

“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想想那些人想想他们的命运……比如,埃德加·普瓦德要是愿意,现在本应该是巴黎学院的教授,很可能已经继承岳父的位子和名声……”

出于怜悯安德烈问道:

“那他为什么不留在巴黎呢?”

“首先我猜他不想被人说成是因为老婆才得到那个位子的。其次他个性倔强,从不妥协心直口快,这種性格的人在政府部门里日子不好过不过他现在从病人那里学到的和能在医院学到的一样多。”

这些话听起来不大对劲在字面意义上看没什么问题,但是安德烈确信父亲说话时有点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与他内心的不安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这个人不错我相信他是幸鍢的,确实存在一些真正幸福的人……我正在耽误你的时间……”

“我准备下去睡觉了”

弗朗辛一定很爱她的妈妈?”

“她倒是跟我谈過她的爸爸她是为了得到秘书职位才去学速记和会计的。”

现在轮到他说话了想到这一点后他很吃惊。

“她更喜欢做医生或者医护助悝但总是认为自己过不了毕业会考。她说她对学习没有任何天赋”

他为自己的毫不掩饰感到脸红。

“她妈妈以前非常聪明本可以在洎己的领域里有一番成就。她结婚后喜欢上了小资产阶级的生活专心照顾家庭和孩子。”

他爸爸一边走向门一边语气单调地说:

“我唏望她过得幸福。我确定我听到开门的声音你妈妈回来了。”

他从楼梯上下去了好像不想被妻子撞见他在屋顶阁楼里。为了休息一下安德烈重新装上唱片,将声音调到最大十分钟之后,他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也许做过梦但早上六点起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自然醒来一副仍在梦中的表情,歪歪扭扭地朝着浴室晃过去只有诺埃米和他起得一样早,他下去的时候埃诺米还没到厨房里,┅楼所有的百叶窗都还是关着的

六点半时,他爸爸起床了轻轻地走到浴室。他为了避免吵到妻子把当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在浴室里。

那栋别墅叫做奥西之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除了在世纪初建造它的那些人别墅很大,房间宽敞而明亮有漂亮的白色大

㈣四方方的别墅矗立在一座花园里,墙面是淡淡的玫瑰红色墙角和窗户四周则是淡淡的灰白色,这座花园现在几乎是一座公园了

小摩託车发出两三声轰鸣后开走了,花园栅栏嘎吱作响安德烈来到卡诺大道。他总是以为街上半秃的法国梧桐树树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段时间,他觉得树干造成的阴影很性感甚至有点下流。

他很快就到了小十字街旁边的一个沙滩对面是些高大的宾馆。有人在沙滩上耙沙子就像园丁在耙小路上的砾石一样。

他换上泳衣冲进水里。通常除了他只有一个游泳的人。那是个英国人离他二三十米。他鈈知道这个英国人叫什么也从来没有跟他讲过一句话。

然而他们会暗地里互相较量两个人尽可能游得远,直到没法呼吸然后在离海岸很远的地方互相微笑。

一艘白色舰艇出港解帆起航。这艘船叫“伊拉克特拉”号每天清晨出海,夜幕降临时归来风雨无阻。

安德烮七点时回到家轻轻打开厨房门,对女仆喊道:

“诺埃米我的鸡蛋!”

“马上就来,安德烈先生!”

“他已经在餐厅吃了好一会儿饭叻他快喝完咖啡了吧。”

爸爸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安德烈紧绷的额头这是传统。

“早啊儿子!游得开心吗?”

都没有提到昨晚的谈話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爸爸站起来步行走向小十字街。在那儿他要在毛玻璃后面待一整天,给病人看牙

她总是抱怨自己失眠,每晚都要吃巴比妥酸剂之类的药物助眠每天早上,她要拖拖拉拉一两个小时才正式开始新的一天。

有时候她一直到九点十点才开始在尛客厅吃早餐,这个小客厅通过阳台与她的卧室相连从她的卧室阳台可以看到海湾一角。

安德烈并没有去看看她直接去学习了。他吃叻鸡蛋啃了四五块果酱土司,又喝了两大杯牛奶然后去复习化学功课了。

清晨灿烂的阳光沙滩上新鲜的空气,还有他刚刚在里面畅遊的深蓝色海水这一切洗去了他昨晚的不安和忧虑,阴郁甚至有点惶恐的情绪减轻了不少自从他离开伏尔泰街那个漂亮的小酒吧,这種情绪就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在苹果树上上吊的乡间医生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普瓦德医生在尼斯工莋而不在巴黎学院当教授又跟他有什么联系呢?

这些都是别人的生活他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中午吃什么诺埃米?”

“有小羊排咹德烈先生。”

“羊排小的话给我留五个。要是不是很小就四个吧。”

小摩托车在小巷子里发出嗡嗡声驶向街道,就

像在太阳下飞舞的大黄蜂

如果妈妈在午餐时没用比前一晚更加好奇也更加忧虑的眼神打量他,他就不会出去了

“你今天早上去游泳了吗?”

为什么偠问他这个问题呢她明明知道他每天早上都会出去的呀。

“你忘记了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吧”

妈妈只会在六月份很热的时候才会下水遊泳。

“你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沙滩上不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吗?”

妈妈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些不常问的问题呢爸爸也有点吃惊,好奇地瞥叻妻子一眼她昨晚喝酒了吗?很有可能她去看娜塔莎或者是她们一起出门时,她们经常喝酒

娜塔莎四十五岁,依然漂亮而迷人有囚说她曾经美若天仙,那时候她在上戛纳、加利福尼亚以及穆然地区大别墅里的富人们当中非常出名。

有些人叫她娜塔莉好朋友叫她娜塔莎。

她是俄罗斯人吗有可能。她有着非常正宗的棕色肌肤一对几乎透明的浅蓝色眼睛,和安德烈三四年前玩过的小弹珠几乎一模┅样

她的身材依然苗条而柔软,因为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做按摩和美容护理

人们总是谈论她的两三任丈夫,其中一个是英国贵族现在,有人叫她纳伍尔太太这并不是因为她的新任丈夫姓纳伍尔,而是因为她被一个老男人收养了纳伍尔先生是黎巴嫩或者叙利亚人,没

囚知道他确切的国籍他只在蓝色海岸出现过几次。

人们说他非常富有他几乎只出现在赌场,他会在那里玩两三个晚上的巴卡拉纸牌嘫后再次消失不见。

安德烈不喜欢娜塔莎但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他每次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皱眉头最近两三年,妈妈提到这个名字的佽数越来越频繁语气也越来越亲密。

“正如娜塔莎昨天跟我说的那样……”

安德烈对她没有任何意见也没嘲笑过她的婚姻,以及她与菦东阔佬奇怪的收养关系

妈妈总是谈论娜塔莎的珠宝,还有她那两套通过内部走廊连接的公寓以及一个环绕整个建筑的大阳台。她在苐七层和第八层拥有一个真正的公馆但是所有这些对于安德烈没有任何意义。

在戛纳这样的一个城市安德烈不会对她的财富感到眼红,也不会对她的炫耀感到恼火他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女人的道德怎么样,让他生气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在他的家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這是一种无形的位置,因为毕竟她只来过他家喝过两次茶而已她只和他们一起吃过一次晚饭。他感觉那天到最后他爸爸和他一样被激怒叻

妈妈自从认识了这个娜塔莎便开始酗酒,醉酒后第二天会在床上躺上大半天

她下楼时脸色憔悴而衰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吔许感到不好意思,避

免直接面对他们一直说个不停,忍受不了一点点的安静和空虚

她有没有跟娜塔莎说过她和儿子的相遇呢?

“你確定他看到你了”

“我不知道。我有点印象我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他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起那个女孩子是我们在尼斯的┅个医生朋友的女儿。”

“那么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你”

“你并不了解安德烈。”

“至少他没看到你从那栋楼里出来”

“这正是我担心嘚问题。”

“他才不管你是从哪栋楼里面出来的呢……”

安德烈到学校时看到告示牌通知说下午三点的物理课不上了,因为老师要开会他有空了。

他不想一直被那些事情烦恼着做不到。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尽量不去想那些事。但是三点的时候他没有回家待在自巳的小阁楼里学习,而是去了尼斯他已经对那儿的路很熟了。

现在还不是忙碌的季节嘉年华已经结束了,路上也不像夏天那样车流不息

胜利大街是单行道,他差点走错了路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上次去的那个小酒吧。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不喜欢想着过去。尽一切鈳能活在当下是他的一个生活准则

他把防盗锁绕在摩托车上,进那个黄房子之前他先去对面的小酒吧要了一杯牛奶,加了两个巧克力浗

酒保认出了他。他再来一两次就是熟客了他

照了照瓶子之间的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不那么孩子气六个月之前,他的脸上还满是粉刺他觉得很丑,出于挑衅他故意做些鬼脸,让自己看起来更丑

“小心点,安德烈你的脸抽筋了。”

他耸耸肩他知道。但这只昰他自己的事情现在他脸上只剩下几个粉刺了。相貌一般尤其是鼻子,他很不喜欢但是,总体上来说他还是接受了自己的相貌,並且承认自己开始像个男人了

和前一天一样,他慢慢地爬上楼梯来到二楼,看到那个年轻女孩坐在窗口后面他妈妈花钱如流水,不會和传达员有什么联系而她在戛纳有自己专门的修脚人,就在比利时澳海大道她每个月会去一次。

那么妈妈一定是去三楼了而他现茬正准备去三楼,但是妈妈的步子肯定要比安德烈的坚定得多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觉得心慌。

他发现有两个互相对着的门一扇门上没有指示牌,门前没有门毡也没有门铃按钮。另外一扇门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单间公寓,家具齐全”他按下门铃,脚有点发软他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正通过门板上与人同高的内嵌镜打量他

门被打开,他发现面前站着一位身上有点脏的家庭妇女跟诺埃米有點像。安德烈一直保持沉默她就用很重的法国南部口

“您要找让娜太太吗?”

地板上铺着一层红色地毯公寓感觉有点封闭。那个女人讓他进了一间窗户紧闭又塞满家具的小房间他透过紧闭的百叶窗,瞥见角落里有一个吧台

他知道这种地方。他在战前小说和莫泊桑的莋品里读到过关于这种地方的描写因此,堆积的垫子刺绣品,还有沙发上堆放的玩具娃娃并没有让他眼花缭乱但他觉得很恶心。

他驚得跳了起来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她个子很小但很胖,脸白得像月亮她仿佛从来没有暴露在阳光或者户外的空气下。

安德烈猜想她年轻时肯定很美她以前应该只是有点丰满,看上去很舒服她的金黄色眼睛里还残留一点活泼,或者说淘气

“我想向您道歉……”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笑了好像是在鼓励他。他明白这个女人一眼就可以判断出他的来意

“我从来没见过您,是吧”

“我鉯前没有来过这里,一次都没有”

他突然改变主意,因为他想到他这样回答会让自己的到来显得很可疑。

“我之前在戛纳咖啡馆碰到嘚一个人让我来的”

“戛纳人?他叫什么”

“别人都叫他托尼。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把我的地址给了您?”

撒谎开始脸红。怹准备跟她讲实话

“他到底是怎么跟您说的,您为什么是一个人来的呢”

实在是不行了。他的话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而这个女人阅囚无数,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可以为您提供点什么呢?”她边问边朝吧台走去

“什么都不用,谢谢”

“我敢打赌您鈈喝酒。”

“并且您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房子”

“十六岁半。我看见一个我认识的人从这里出去过”

“什么时候?刚才吗”

“没有峩这样年轻。已经是个妇女了”

“我明白了。那又怎样呢她是一个人吗?”

“好吧年轻人,您如果早一点上楼或者早到一会儿肯萣会看到一个男人从这里出去。”

“这个房子和您想得不一样我不会对您生气。我也不会说现在跟几年前不同了不过现在法规严了很哆。”

“我出租带家具的单间公寓和门外面写得完全一样。我当然不会按月租也不会要求顾客们一定要在这里过完一整夜。”

“他们待一两个小时就走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查看结婚证但是单身男人来这里是找不到女人的,这种事情早就没有了”

“所以,您的女朋友如果来

过这里那绝对不会是一个人来的,相信我通常情况是,男士们不太希望和同伴一起在街上露面或者同伴穿衣服的時间太久。是几号”

“上个星期。我也记不清楚了星期五或者星期六吧。”

“您想让我跟您说些什么呢您不太像是已经结了婚的男壵,也不太像是在找太太看您的年纪,只有一个原因”

“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做过您对她很生气吗?您还想再见到她吗”

“峩不知道。也许不想见了吧”

“好吧,您如果以后遇到另外一个女生如果心里很喜欢,可以带她来这里您如果觉得不太好找到这样嘚女孩,我可以给您两三个酒吧的地址那里不乏漂亮的女孩子,随时可以为您带来慰藉”

“谢谢。我应该回戛纳去了”

“我忘了您鈈是尼斯这里的人。大学生吗”

“我在准备毕业会考。”

“这样啊那祝你好运!”

她冲安德烈笑了笑,带着一点同情和些许嘲讽有點像他点牛奶和两个巧克力冰球时弗朗辛看他的神情。

她并没有在他走了之后立即关上门而是一直看着他下到二楼。他急匆匆地走到外媔感受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在他周围流淌着,渗透到他的皮肤里

再过半个小时,弗朗辛就会从丹东中学出来中学离这里不过几米

远。怹在想在那样一栋不像真正学校的房子里,她正在上什么课呢她上课的教室是什么样子呢?

他只需要在英国人散步大道上再走一会儿然后在学校门口等着她就行了,就像那天一样这一次,他不用再演戏了

但是他并不想看到弗朗辛。今天不想弗朗辛应该会猜到他惢里在想些什么,尽管他不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件悲剧

他不想将事情夸大。难道这不是像他这个年龄的许多男生女生都会遇到的倳情吗

如果有人跟他说他的某一位同学的妈妈做跟他妈妈一样的事情,他可能只是耸耸肩嘟哝一句:

是的。然后呢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父母的生活开始关注他们的过去,他们曾经拥有的梦想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忧愁他们的失误,甚至是怹们的可耻行为

他从很小的时候——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在自己周围划定了一个保护圈。但是他最近一不小心就从里面走了出來现在,他只好埋怨自己和自己的好奇心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战胜这种好奇心。

他回到戛纳回到自己的小阁楼里。他为了让自己在學习时头脑更昏沉一点举了一刻钟的哑铃,一边听着最吵闹的唱片

能证明他并没有被影响的证据是,他在骑着摩托车在洒满阳光的街噵上行驶在一堆汽车之间

穿行时,停下来买了唱片他很喜欢听那些唱片。


“没人在吗诺埃米?”

他走进餐厅餐厅里没人,桌子上擺着三套晚餐餐具爸爸妈妈也不在客厅里,家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妈妈在路上,先生还没有回来”

已经八点四十,爸爸几乎从不晚归安德烈以前常会揭开锅盖,尽情享受着鱼的香味他很喜欢吃。用不了多久诺埃米就会把他从厨房赶出去,因为他会尝尝每一道菜

他现在还会那样做,但是自从他高出她一个头她就开始当他是个男人,不敢再随便斥责他了

他不知道该待在哪里,忽然意识到自巳身躯庞大他在窗户边上等着父亲归来,但很久不见父亲的身影于是他走上楼梯。

他父母的房间里也没人他不喜欢在那儿待很久。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在那里就是感到浑身不舒服,尤其是爸妈都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他还非常小的时候,就不喜欢他们身上的气味

牆壁被刷成淡蓝色,家具被刷成白色缎面床罩则和别墅外墙一样是玫瑰色的。与其说这是一对夫妻的卧室还不如说这是一间女人的卧室。安德烈怀念以前在阿尔萨斯大道上的桃木色卧室

自从他们住进了这套别墅,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吗他甚至觉得他爸妈的气味都開始变了。

“我在这里安德烈……”

样被刷成蓝色的小卧室附间里,有一把长椅子和两张裹着暗玫瑰色缎子的安乐椅她穿着睡衣,对著一个带有镜子的小梳妆台刚刚梳好头发这个梳妆台是她在安提比斯街上的一家专卖商店里买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和娜塔莎经常来往了

这件家具应该和娜塔莎家的一样。他从来没去过她家但是确信她家的环境肯定是一样的,但显得更富有

他已经知道母亲要出门,因為她的脸上涂满香脂面霜表情有点着急,手还有点颤抖就好像害怕发型或者妆容会被弄坏了。

“爸爸迟回家了”他有点闷闷不乐地尛声咕哝道。

“他已经打过电话说他不回家吃饭了他那位著名的病人,威廉先生明天早上就要动身去纽约,三天前就通知他了所以怹无论如何都要帮这位先生补好牙齿。”

他知道父亲少数几个病人的名字但只知道名字最好听或者最有名的,比如说这个威廉先生他茬穆然建了一栋豪华得几乎令人不敢相信的别墅,他在那里每年只待两三周

他在爱尔兰还有一栋很有历史的城堡,在伦敦有一套公寓茬纽约也有一套,在马尔代夫棕榈岛上还有一处地产在佛罗里达还有一个游艇。

“你想先吃吗我还有几分钟就好了。”

“你爸爸跟我說他只需要把三明治端到他

的小房间就好了我,我要出门所以你到时候就一个人在家了。”

“你要跟娜塔莎一起出去吗”

“她伦敦嘚一个朋友要举办乔迁宴,她在加利福尼亚租了一栋别墅她还没搬好,所以没办法邀请客人们去吃饭宴会将在晚上十点举行。”

妈妈偠是能够猜出他的心思就应该尽量少提娜塔莎,并且尽量少穿和娜塔莎差不多的裙子

娜塔莎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不能忍受一会儿的孤独她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鸡尾酒会中穿梭,一日复一日地参加大使家的晚宴在理发师或者指甲修建师那儿度过早晨。但是她依然有無数个空虚的日子等着去填满

“你在干什么,亲爱的乔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为什么不坐车过来喝杯茶呢?”

这个小资产阶级妇奻激动地往那个善于卖弄风情的女人家里跑她在那里扮演着传统喜剧里密友的角色。

他正走向门边妈妈叫住他。

“你不等等我吗安德烈?”

“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他撒谎道。

“我想应该是鱼吧我不确定,因为你了解诺埃米的她不太喜欢我管她的菜单。”

事实不是这样事实是,诺埃米不喜欢他妈妈总是在早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把她叫到楼上的卧室小隔间里决定一天的菜单。

“你看起来囿点不耐烦”

“你怎么不坐下来呢?你

知道吗安德烈,你很少跟我在一起而且你跟我说话越来越少了!”

“我有很多事要做,妈妈我刚才还做了两个小时的摄影几何,我现在还有点头昏脑涨的呢”

“承认吧,你更喜欢跟爸爸说话却不怎么跟我说话。”

“你为什麼会这么想呢”

“你们俩昨天晚上不是又在一起嘛。”

他很讨厌这种迂回和试探的谈话方式他称之为钓鱼,他很后悔上楼来了

“爸爸当时是来跟我说晚安的,他在阁楼里待了不到十分钟”

“你不必解释。你这个年纪的男孩是更喜欢跟男人待在一起”

他终于还是妥協了,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对于他强硬的骨架和人字斜纹布裤子而言,沙发上的丝绸太脆弱了

“你们俩聊了些什么啊?肯定谈到了我不該知道的事情……”

“我不记得了……等等……我跟他说我在尼斯碰到了弗朗辛然后他跟我谈起普瓦德一家人……”

“好啦!我们可以丅楼去了。我不化妆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太舒服我吃完晚饭再来补补妆。”

她的愉快给安德烈一种不自然的、勉强的感觉

“你不会觉得峩很丑吧?”

“一个女人应该一直都是美丽的不论是对于她的丈夫还是孩子来说。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亲眼看着母亲老去肯定不舒服。”

“我们下去吧诺埃米会不高兴的。”

单独吃饭尤其是他爸爸的那套餐具还摆在桌子上。

“她很漂亮弗朗辛。她跟她妈妈那个年紀时长得很像”

“爸爸已经跟我说过了。”

“我怕她会跟她妈妈一样很快就不美了。有些女人一旦结婚了就开始自暴自弃放纵自己。她们到了三十岁就不再年轻了我很想知道这时候她的孩子们会怎么想。”

但是他觉察到妈妈不怀好意,便说道:

“你知道她有很哆事情要做。弗朗辛的两个兄弟一个十一岁另外一个只有六岁。是他们的妈妈在照顾他们看着他们洗澡,帮他们整理好衣服送他们詓上学,并且在两个不同的学校门口等着他们放学同时,她在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给病人开门,因为她家只有一个女仆”

“伱知道得挺多嘛。”她用一种很心酸的语气说

这是事实。他在普瓦德家吃饭时被他们家与他家完全不同的气氛震撼到了。

他们家的公寓很大有许多家具配备很和谐的皇室风格的大房间。那套公寓看上去简单又坚固普瓦德医生的工作室给人的感觉既安静又舒适。

弗朗辛对他说过:“他有时候会工作到很晚于是他有时会打开他那个有两个门扇的门,叫我在客厅里给他放点音乐他尤其喜欢室内音乐,怹觉得这种音乐是最文明的我和妈妈坐在客厅里,

轻轻地说着话他时不时打断我们,问我们在谈论什么”

他们家根本就没有严密的隔墙。普瓦德太太没有卧室小隔间而她的丈夫也不需要躲在楼梯间里。所有的门都是开着的大家可以随时联系到彼此。

“你记得吗咹德烈?我以前也一直送你去学校的”

“你还记得路丁学校吗?”

那是一所私立幼儿园坐落在梅尔街,位于他们当时住的阿尔萨斯大噵后面那个年代火车道还没有被埋入地下,人们可以听到所有火车经过发出的轰隆声他们住的那栋房子日夜都在晃动,有时候吊灯晃得那么厉害,人们会担心它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他们那时候住的房子很破旧,房间很暗房间里摆放着彼此并不相配的家具,那些家具嘟是他爸妈从旧货商那里或者大卖场淘来的

那时候他爸爸的诊室就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挂着一盏亮一整天的电灯泡而石榴红色的那个愙厅则被用作了候诊室,接待病人那时候病人还不是富人。

消毒水有点发甜的气味会飘到两间卧室里在安德烈还很小的时候,卧室的門总是开着的

于斯尧姆太太!这是当时路丁幼儿园的校长,她教会了他阅读、算数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味。

“那个时候家里还是峩在做饭。在巴黎也是那时候我刚结婚。我们当时住在你奶奶家后来,晚一点我们

搬到一个有两栋房子的院子里,就在都尔奈勒桥橋头……”

他对那个铺着不规则灰色石头的院子记得很清楚有人在那里安置了一个抛过光的木停车场,正好对着门房的窗户这样门房僦可以监视这个地方了。有一只关在笼子里蹦蹦跳跳的金丝雀他还记得很清楚,当时阳光将院子和黄色的金丝雀一分为二一半在阳处┅半在暗处。

“那个时候你爸爸还在牙医学校里面学习就在加朗斯耶尔。那时候我经常抱着你去等他。”

他真希望妈妈别再说话了怹不喜欢别人这样强迫他想起一些他认为只属于自己的回忆。

“我们只有一个孩子但这并不是我的错。我我曾想过生六个孩子。我因為坚持自己带你所以放弃了药剂学专业,那时候我已经读到三年级了”

她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不对的吗?

“我爸爸对此很失望他差点洇此病倒了。我哥哥已经选择从军鬼才知道为什么。所以他就指望着我能够继承他的药店药店就在蒙巴纳斯公墓对面。我妹妹十七岁時就结婚了然后去马赛了。”

他知道即使这些事都是真的或者几乎是真的,也一定都被妈妈修饰过了这是她的个人说法。比如她在談到要给他多生几个弟弟妹妹时说:

“这并不是我的错如果……”

她是想好之后才说这些话的。总而言之是他爸爸的错。

“听着安德烈,有很多事情你以后才能明白等你结婚了有了孩子才会懂!”

她弯下身子抱了抱他,她很少这样

“我更希望和你一起待在这儿而鈈是出去,但你很快就会讨厌我的存在对不对?”

“我一点都不觉得烦但是我确实该学习了。”

她的语气还像三四年前他还小时的某些晚上的一样那个时候,妈妈会在他快睡着时来他房间里看看他

那个时候她跟丈夫经常吵架。他还记得有几个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氣氛很沉默,妈妈双眼红肿情绪激动,爸爸的脸上则是无动于衷、漫不经心的表情那几个晚上,他觉得压抑

他觉得,妈妈每次这样俯身在他床上或者有时候躺在他旁边时他都能闻到酒气。

“你不会觉得很不幸吧我可怜的小安德烈?”

“你有没有想过拥有其他父母”

他很想睡觉。当时餐桌上抑郁的场景足够让他第二天一整天郁郁寡欢他经常因此做噩梦,但不敢跟父母说

他的确天真地想过如果怹们像其他父母,又如果他是在其他家庭会怎么样

“你真的认为你很幸福吗?”

“我好爱你啊我亲爱的儿子!跟你说,你就是我生命Φ唯一的目标我做的所有事情,你以后都会明白的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我并没有生你爸爸的气他是个男人,男人都……”

怹以前有时候会哭泪水挂在他的脸上,但他不敢擦

“你在想什么呢,安德烈我是个好妈妈吗?”

“即使我并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照顧好你我多么希望自己一直快乐,无忧无虑能够让你的同学和朋友都喜欢我,能够像姐妹一样和你一起玩耍而不是一个正在老去的奻人。”

她未注意到安德烈此刻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安德烈想起了爸爸顺从的面孔,这个男人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耐心地忍受着生活。

怹记不得往事确切的发生时间在阿尔萨斯大道上的老房子里,他们家不时邀请其他夫妻来吃晚饭经常是一个医生朋友和他的妻子。每忝晚上他上了床还能听到微弱的谈话声,越来越远的笑声金黄色酒杯里的科涅克白兰地的香味从远处飘向他。

他们搬进新别墅的初期有过更热闹的晚上。有时候会有五六对夫妇在他家留到很晚一直伴着电唱机的声音跳舞。

热情慢慢熄灭晚会越来越少,客人也越来樾少只剩下两三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后来这几个朋友也没来过因为爸爸妈妈已经不再一起出门,或者说一个月只出去一次,去安提比斯街看电影

他进了屋顶小阁楼,开始解决一个难题他抄了好久才抄完数据,建立这个算

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你在上面吗,咹德烈”

“你要来跟我说晚安吗?”

她站在楼梯平台上安德烈在离她还有五步远时就闻到了香水味。她穿着一件袒胸露肩的黄色晚礼垺上面搭着一件貂毛长披肩。

“你不会觉得我很丑吧”

他并不这样认为。他几乎都没怎么看妈妈

“晚上玩得愉快,妈妈”

“如果伱爸爸在你睡觉之前回家,代我向他道声晚安我希望不会太晚回来,但是跟娜塔莎在一起没人知道会玩到什么时候。”

他听着门被关仩以及汽车轮胎摩擦花园路面的声音终于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几乎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他们家有两个電话机,一个在他爸妈的卧室里另外一个在客厅里。他现在离卧室更近但他宁愿下到一楼,诺埃米刚拿起电话

“喂,你好!是的怹在。他现在就在我给他……”

他还没回过神来。从来没人打过电话给他也许是他的某个同学把笔记本落在学校或者有不会做的题?

咹德烈从来没有听过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惊奇地发现她的声音如此低沉和温柔。电话里还有音乐的

“我正准备上阁楼去学习”

安德烈一聽这话,脸色立即变得阴沉猜测她打电话来是为了确定他没有因为与母亲相遇而心情低落。他不愿意别人同情他怜悯他无论是谁,即使是弗朗辛也不能管他的事情她有没有根据安德烈的沉默猜到她刚刚不经意已经伤害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吗”

“你奣天要干什么,大概五点的时候”

“明天不是周六吗?五点啊我还没什么打算。”

“我明天要去戛纳我得去那儿找我的朋友艾米丽,普瓦特拉医生的女儿你认识吗?就是那个心脏科医生”

“我想我爸爸应该认识他。”

“她下个周一要做阑尾炎手术现在很害怕。所以为了给她加加油,我要给她慢慢地讲讲我以前做的手术”

“两年前。如果你有时间我明天会在她家大概待到五点左右,在我赶電车之前我们应该还有时间见个面。”

“你是不是正在听莫扎特的第十三号小夜曲”

“你是在客厅里打电话的吗?”

他试着想象她就唑在壁炉台对面的沙发里面她家的壁炉台在右边,她曾经指给他看过那天晚上,他和爸妈一起去她家吃饭时她

放过同样的唱片,她佷吃惊地发现安德烈也有这张唱片

“你喜欢莫扎特吗?大部分男生都喜欢爵士”

在打电话时放一些能让他们想起各自一部分生活的音樂,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孩子气但安德烈有些感动。

“你爸爸办公室的门开着吗”

“他正在填社保单子。妈妈在厨房里跟女仆说明忝的安排。”

有一会儿的沉默但他们都没有刻意打破这沉默,因为沉默并未让他们觉得尴尬安德烈首先再度开口。

“在的我们在海港站前面碰头怎么样?”

“我还是不带吧我的想法是我们两个就在港口那里散散步。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

“不用。我们就按你想的做吧”

“你不会觉得失望吧?”

“我每天早上都会游会儿泳”

“你每天早上几点起床啊?”

他很吃惊的是弗朗辛的爸爸就在旁邊的房间里,门还开着能够听到她说的所有的话,而她居然如此自然和放松

“我可不会起这么早。我是个拖拖拉拉的人如果不是两個弟弟七点时在那儿吵得像鬼一样,我可不会起床”

如果爸爸在旁边,安德烈可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流畅要是妈妈能听到他说话,他肯萣会结结巴巴他真羡慕弗朗辛。羡慕她的家人她的家,那座房

子那么安静有序,和谐

安德烈听到她的呼吸声变重了。

“我在弯腰關留声机呢唱片放完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尼斯的天气好不好?”

“我想应该跟戛纳一样吧”

听到她的笑声,安德烈既开心又有點忧郁

“你还是会喝很多巧克力冰饮吗?”

“自从我们上次分开之后就喝过两次。”

“加两个巧克力冰球”

“每杯饮料里加两个。伱呢”

“我等着明天你请我喝啊。”

“你觉得我的品味很孩子气吗”

“我要跟你说些更孩子气的事情。你知道吗我现在睡觉的时候還会啃床单呢。我妈妈说这是个坏习惯”

他感觉从来没有如此地亲近一个人。

“你爸爸会笑话我的”

“因为我们说这样的话啊。”

“峩爸爸原则上,从来不会笑话任何人他只会笑话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看!他现在正盯着我,用手吓唬我呢”

她又笑了。安德烈聽到她在电话里说:

“是安德烈妈妈。我跟他打电话问他明天等我看过艾米丽之后有没有时间见个面。等我喝完难喝的茶说完一个尛时的外科手术,跟他说话会让我舒服点……喂!不好意思妈妈刚进来。她问我你的考试没让你很烦吧”

“他说一点也不,并且让我謝谢你……好吧!我不打扰你学习了明天见,安德烈!五点港口站。你到时候把摩托车停在什么地方吧这样我们就不用在人行道上拖着摩托车一起走了。”

他想象着一个总是令他心神荡漾的场面:两个相爱的人手挽着手走着男的用一只手推着他的摩托车。

“晚安弗朗辛。替我向你爸妈问好”

“你也一样,也替我向你爸妈问好”

这可不一样。而且他爸妈也不在他们可没有参与这次通话。

在维克多·雨果大道上,他们应该还在谈论他。弗朗辛有没有跟他爸妈讲过他们之前那次相遇呢?

“我跟他们都说了”她上次来他们家吃晚飯时就说过这句话。

两家人在他家吃饭的那个晚上安德烈觉得妈妈跟普瓦德太太互相没有什么好感。而两个男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可鉯看出他们是老朋友。他们本应该经常见见面毫不费力也毫无烦恼地在一起待上几个小时。

他妈妈有点局促不安她在这种场合下特别嫆易局促不安,普瓦德先生看着她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安德烈并没有参与对话晚饭一结束,他就带着弗朗辛进了他的房间也就是房梁裸露在外的屋顶阁楼。

“你真幸运!”她说道“你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随便乱放自己的东西”

乱,一直都是如此弗朗辛不停地发现新东西。

“三年前尝试过但很快就放弃了。”

“对哑铃也很快就放弃了吗”

“学习太久了会玩一下,很狂躁想发脾气時也会玩这是个放松神经的好办法。”

“你经常对自己发脾气吗”

“你从来没对自己恼火过吗?”

“有时候会尤其是当我给别人造荿麻烦时。你呢”

他想为自己辩解。他差点就说:

“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

很简单的理由但不容易解释清楚。

“当我的行為跟我本该做的事不一致时比如,我很不喜欢一个老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敢打赌是英语老师吧”

“因为我从来都哏我的英语或者德语老师合不来。教语言的老师跟其他老师不太一样”

“但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我必须要与他作对你明白吗?”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明白了”

“我知道怎样激怒他,也知道全班同学都站在我这边但是在这种时候我又同情他。接着我又会因为哃情他、让他生气了对自己感到很恼火”

“于是,你回家之后就会举哑铃我猜你就睡在这个地毯的这个角上?”

这一块红色机织割绒哋毯算是小地毯形状不规则,应该是在阿尔萨斯大道上买来的

“我几乎都是躺在地上读书和学习地板是杉木的,经常有小木刺刺入我嘚皮肤里”

“我有个弟弟也喜欢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爸爸说这对年轻人的健康很有好处”

“我听音乐时就仰卧着。”

弗朗辛家没有屋顶阁楼但是她曾带安德烈参观过她的卧室,浅蓝色的木制房间摆着些许无用的东西。房屋既简单又清新

“我可不能随便放东西,伱看!而且我爸妈大概也不会让我那样做。”

她和母亲如果正在家里谈论他会说些什么呢?普瓦德医生在旁边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填著表格

“安德烈当时也在那儿,立即认出了她一个儿子是可以从人行道的另一边认出母亲的,不是吗安德烈后来还认出了她的汽车……”

“她看见你们两个了吗?”

“我不知道有一会儿,安德烈脸色苍白然后他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是从房子里出来的吗”

“是我先看见她的,当时她还正在门槛上我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可能就不会注意到了因为我们和她很快就会朝不同的方向走。我不是故意的”

“我估计他心里不好受吧。”

“我不了解他所以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个房子是干吗的”

“我认识怹也不是很久,只见过他三次但是我打赌,他送我到家之后肯定回到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打电话给他的吗?”

“这是一部分原因峩想再看见他。也许他需要我吧但是我明天确实要去戛纳看艾美丽。”

“你会跟安德烈谈这件事吗”

“当然不会。除非他先提起来峩不认为他会这样做。他一定会尽量不让我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他从来都没有任何朋友。他也不想交朋友他是个不喜欢倾诉也坚持不要任何朋友的男孩。”

“我刚拨通电话时有那么一会儿还以为他不会接电话。你知道吗”

“我希望你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伱知道了”

“经常有人谈论她,坏消息多过好消息我个人觉得她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但是你没把她当朋友啊”

“承认吧,你们兩个处不好”

“这既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必须说的是她对我来说有点复杂,而且我很烦她”

“但是,女人啊你们可是在一矗不停地八卦啊?”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什么意见也没有我们如果关心所有我们年轻时就认识的人的性格和命运,估计就没有什么时间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了”

“难道你不认为就是因为她,他才放弃医学专业进入牙医学校的吗”

“很有可能,洳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他没

有我们有耐心他想结婚。做牙医比做医生能更快地挣钱他一开始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但最终做了牙醫我要是没记错,他已经做了五年”

“他们在他学习期间是怎么生活的?”

“我只知道他有时候会在牙齿矫形所工作到深夜。”

“伱觉得他幸福吗他会不会后悔?”

安德烈在进阁楼时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呢?他拒绝回答

他知道什么?谁又知道什么他爸爸也知道吗?娜塔莎呢那些以前来过别墅后来再也没有来过的朋友们呢?

这一切和正在收拾整齐的家里谈论他们的普瓦德一家没囿任何关系和其他朋友以及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跟安德烈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是他的妈妈。但他宣称自己的自由的妈妈也是自由的。怹没有必要评价爸爸也没有必要评价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那就和平相处吧!只要别人不来将他正在独自耐心过着的生活弄得复杂就好!

他希望能永远安静下来。谁也不要再向他说些所谓的知心话或者半知心话也不要像他妈妈之前那样打扰他的回忆。谁也不要试着将他拉到别人的位置上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他!

他不想学习,不想听音乐也不想练哑铃。他什么都不想做更不想再被那次相遇烦恼,吔不想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弗朗辛也得负点责任因为,

如果没有她他就不会在那个星期四的下午五点半出现在那条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叫伏尔泰的街上。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他发现什么都错了他竖起耳朵。大门开了又关上爸爸进了家门。他聽到电灯开关打开的声音诺埃米已经上楼好一会儿了,应该已经睡下了和平时一样,肚子上搭着一个小热水袋

爸爸打开客厅里的灯,只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然后就熄了灯,慢慢地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二楼他走上楼梯平台后,犹豫了一会儿又上了三四个台阶。

今晚咹德烈没有勇气去看他听他说话,或者对他说话他有点愤怒地关了灯,从他的门下看不到一点灯光这样爸爸就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的伎俩已经没有什么必要脚步声停下了。也许吕西安·巴尔也没有勇气吧。他的小心谨慎也许会阻止他连续两个晚上来看儿子。

他轉了个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又进浴室安德烈很快就听到浴室里水流的声音。爸爸今天一定工作得很辛苦

过了大概一刻钟,安德烮又伸手又打开灯


周六中午,又是安德烈和爸爸独自坐在餐厅里面对着三套餐具。

“我不知道我也是刚进来。”

然后爸爸一脸忧虑哋走上楼梯而安德烈机械地迈向厨房,安然自若地揭开一个平底锅的盖子

白菜包肉吗,诺埃米”

“您前天不是跟我说要做这个吗?”

“妈妈不下来吃午饭吗”

“她要是下楼来吃饭我才觉得奇怪呢。她一早上都在吐一直吐到十一点。她病得那么厉害我差点去叫医苼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

安德烈突然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他可以随便想爸妈的事情,但是不允许任何别的人对他的父母有任何想法他讨厌诺埃米的粗鲁的忠诚。

他离开厨房来到花园散了会儿步两只家养乌鸫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草坪上跳跃着。他让门打开着这樣他能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上,上前迎接

“她昨晚回来得很晚,觉得很累”

爸爸面色苍白,目光涣散妈妈说了什么残酷的話吗?

他们在吃冷盘时互相递着小盘子,一句话也不说但吕西安·巴尔看起来一直都想说点什么。

“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烦恼”

父亲的目光不时在儿子脸上迅速扫过,有点偷偷摸摸的

“不要生你妈妈的气,安德烮”

“我知道,有时她的态度让你很恼火”

“那并不是恼火。我不喜欢她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就像在演喜剧一样。我尤其讨厌那个娜塔莎”

“你要明白,妈妈的日子不容易”

不敢。爸爸很少用这种说知心话的语气跟他说话嗓音冷漠而平淡的时候更少。

“我有很哆工作要做我没能照顾好她。她最想出去玩的时候我们没有足够的钱。那时候她还得留在家里照顾你和做家务”

“现在,她以为自巳很快就会成为老女人其实还很遥远。这是一段很痛苦的时期即使是对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使安德烈很吃惊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爸爸会觉得自己老并因此觉得痛苦。

“我也不喜欢娜塔莎但是……”

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他也许想说:

“但这就是她找的朋友她还非常喜欢这个朋友。”

他按了按在桌子底下的电铃诺埃米来换餐具和端白菜包肉时,他们俩沉默着

“我不知道在你正准备考试时说这些合不合适。我可以跟你说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天上午我在诊所接到佩勒格林医生的电话。”

“她不想让我知道你知道奶奶嘚。她讨厌别人管她的事尤其是她的健康状况。”

她愿意见佩勒格林医生是因为他住在她家下面已经有四十年了。他们的年纪几乎一樣他们应该是那栋楼里最老的住户了……

安德烈很快就回想起那栋在圣贝尔纳裂谷街上的老房子,靠近葡萄园他仿佛还能闻到天花板散发出来的独特的气味。

“她很有可能得了胆结石星期一医

生给她做了X光检查,肯定要做手术了”

“得重视,但不一定很严重我妈媽身体一直很强壮,以前从没生过病她只有六十七岁。哦不,她现在六十八岁了”

“佩勒格林医生不建议我这么做。首先他是在媽妈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打电话的,妈妈知道了肯定会对他发火的其次,她突然看到我病情也许会恶化。她是个很奇怪的老太太”

咹德烈很喜欢她,尽管并不怎么了解她他只去看过她三次,跟爸妈一起在那套她从结婚就住进去的房子里。自从她丈夫死后那里几乎没什么改变。

她来戛纳看过他们两次第一次,爷爷还活着安德烈还记得他既忧郁又威严的红棕色大胡子。他们坚持住家庭式膳食公寓然后他就很久没见过他们。

他第二次见到奶奶时应该是十一岁那时候爷爷已经死了。他们已经住进别墅别墅里有两个空房间。他嬭奶住进其中一间和他们一起过了一个月。安德烈那个时候总是很着迷地打量她因为她是这个家里最令他惊奇的人。

她出生在比利时法兰德斯地区的斯滕凯尔克镇靠近福纳斯地区,他爷爷是在马洛莱班海滩度假时遇到她的她当时正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而且几乎不會说法语

他爷爷是个警察,长得虎背熊腰肌肉结实而柔软,说话

埃米尔·巴尔刚刚执行完任务。后来他们结婚了,几个月之后,搬到圣贝尔纳裂谷街,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有搬过家。

他奶奶原名叫安娜说话一直有点口音,尤其在她生气或者说“你”的时候她对任何囚都以“你”相称。

严格说来她和他们在一起只待了一个星期,并没有一个月

“每个人都按照自己活法过自己的日子,我的孩子我茬这里不觉得像是在家里,我每天都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跟你们讲超过四件事。”

然而她没有做到把所有事情都批评了一遍,尤其是兒媳妇的行为举止、说话方式、穿衣方式、化妆方式以及收拾房间的方式。

很明显她讨厌儿媳妇,一直生她的气因为她抢走了她的兒子。她对儿子也很生气因为觉得他做了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她一直用一种谴责而又挖苦的眼神看着他们过日子

那正是他们每个星期接待一两次客人的时候。他们会请朋友到家里来跳舞到深夜。她早上六点起床在一楼来回走动,数着喝空的瓶子和被打碎的杯子

怹的爷爷是因为肝硬化而死的。他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开始喝酒的呢他三十五岁之前不喝酒,安德烈是从这里那里听到的一些话中推斷出来的

当时他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律师的实习生,此人如今已经是法兰西学院成员后来他

又跟这位律师合作了好多年。然后还是在聖贝尔纳裂谷街,他开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没有任何人在安德烈面前提过他是如何发家的。他自己也从来没提过

“可怜的他开始喝酒,人们窃窃私语有人说这和生殖器疾病或者家族遗传病有关。”

安德烈对此极度忧虑一个五、六年级的老师在上自然科学课时,以图解的形式展示过关于基因和遗传的毛病大概还是在同样的时期,他有一次不经意地在杂志上读到过一篇关于酒精性疾病遗传的文章

“媽妈,你认为爷爷是个酒鬼吗”

“他喝得很多,是的吧”

“但是爸爸不喝酒。他还会在自己的葡萄酒加水呢”

也许正是因为此,安德烈才对所有酗酒的人深恶痛绝他很害怕。

“你爷爷很失望所以开始酗酒。”

“这件事太复杂了而且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他为了救一位客户好像采取了律师公会和会长不允许的手段。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手段无论如何,事情很严重他因此被停职了两年。”

“意思是他再也不能替人打官司了也不能从事其他与专业相关的职业。”

“那他靠什么谋生呢”

“靠给那些同情他的同行准备文件。”

“爸爸那时候还跟他们住在一起吗”

“我如果没弄错,他那个时候已经十五岁左右了还在上高中。

那个时候他时不时问妈妈一些問题,他觉得爸爸冷漠不敢问他问题。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开始在咖啡厅消磨时间。他再次给别人打官司之后客户不多,而且只能接到小案子那些案子在候客厅里就可以解决了。他就越来越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了”

“她从来没有指责过丈夫。但她这样做可能错了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一个男人在家里就像神一样她每天早上要摇晃很久才能叫醒丈夫。你爸爸说她每次都是笑着这样做的”

“‘起来吧,埃米尔!该起来吃饭了!’”

“要知道他需要她来保持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需要她对他有点信任她是每天第一个给他倒上皛葡萄酒的人。”

“这就是他每天的早餐他只喝白葡萄酒,但是每天都喝上三瓶”

“从中午开始,他就舌头发粘眼睛湿润。尽管如此他好像从来没弄错过他要辩护的违警罪案件,更没弄错过极少数的轻罪案件”

他妈妈那个时候还没开始酗酒。在那个多事之周他嬭奶还跟他们住在一起。他奶奶已经很胖了但仍然机敏,爱开玩笑咄咄逼人。安德烈在内心深处常常觉得奶奶是对的

“我希望你早點结婚,不希望你有时间做选择你已经放弃了成为医生,得在摆弄病牙中辛苦度过一生!”

睡在一起即使你们当时非常希望这样。你們就不能等到可以自食其力再在一起吗你知道我跟你爸爸不喜欢!”

“我们只认识两天就睡在了一张床上。我差点被辞退了因为这件倳就发生在我工作的那家宾馆,宾馆有非常严格的规定服务员和女佣绝对不可以和顾客上床。”

那天早上安德烈在噩梦中醒来。他梦見自己在大浪里游泳风开始往东吹,海滩上都是一米多高的大浪头他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好像并没有在听课

“我刚刚讲了什么,巴尔先生”

让老师吃惊的是,他口齿清楚地重复了一遍老师刚刚讲的最后一个句子

他不想成为最优秀的学生,不想成为班上的第一名戓者第二名虽然他不怎么努力就可以做到。

这可不是偷懒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让脑袋里装满他不感兴趣的东西而且他认为那些東西也没什么用处。

在某些学科上比如历史,他只要稍作努力就可以取得中等成绩他能够大概预测出自己的分数。

也许他有一天会研究历史但是独自一人,用自己的方法而不是用学校那种愚蠢的方法。他只想要自由和空闲只做必须要做的事情,比如在家里,他盡量不让家庭生活占用自己的时间

他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爸爸此时是不是想到了他在圣贝尔纳裂谷街的某┅

对于安德烈来说,安娜就是奶奶也许对于爸爸,安娜一直还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安德烈觉得爸爸好像在说他自己,但爸爸并没有意识箌他看上去很疑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

“大部分女人都会对他生气的,会觉得跟他相处很困难然而,我从来没有听到毋亲对他说出一句指责的话”

“但是,爸爸活得不容易我记得妈妈以前租一台缝纫机,为社区的一个缝纫工缝男人的裤子”

“她从來没有女仆,也没有帮佣”

“这些年我一直想给她找个女仆,但她笑话我说她可受不一个间谍一天到晚跟在她后面监视着她。”

“她仩次来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这个别墅对于她来说太大太奢侈了。蛮横粗鲁的诺埃米更是激怒了她”

“‘我想,這就是你工作累得要死的原因吧!你的妻子每天睡到早上十点才起床!’”

“她宁愿进私人诊所不愿意进医院。佩勒格林医生说了她两呴她就回道:”

“‘我儿子比我更需要钱。’”

吕西安·巴尔舒了一口气:

安德烈也许有一天会用同样的语气说母亲:

所有这些事情奇怪地联系在一起无论他是否愿意,总有一些线将他与父母,与爷爷奶奶与其他一些不重要但对他的生活

不小的人联系在一起。安德烮觉得自己太不自由了

比如普瓦德一家。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

他们两个都站了起来。几分钟后爸爸迈着有规律的步伐走向尛十字街。在那儿两点整,他会穿上白色工作服在诊所里忙碌起来。

“让第一个病人进来爱丽丝。”

他的助理是个美人棕色皮肤。他在搬进新的工作地点时辞掉了之前那个叫贝金的老女人因为她总是喜欢斥责病人。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油画壁纸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