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英文总决再次爆发后铁林说出原因魔兽道尽心里话

清晨扎伊尔本巴北部一个村庄邊缘,21岁的耶鲁大学生物系学生约翰-诺迪克醒了他在被汗水浸透的睡袋里翻过身来,一边从尼龙山地帐篷的气窗网眼向外凝视一边倾聽热带雨林的喧哗和苏醒中的村庄里的嘈杂。一缕轻风送来热烘烘的牛粪和炊烟辛辣的混合气息在头顶遮天蔽日的植物叶片丛中,他瞥見几只猴子掠过

    清晨,扎伊尔本巴北部一个村庄边缘21岁的耶鲁大学生物系学生约翰-诺迪克醒了。他在被汗水浸透的睡袋里翻过身来┅边从尼龙山地帐篷的气窗网眼向外凝视,一边倾听热带雨林的喧哗和苏醒中的村庄里的嘈杂一缕轻风送来热烘烘的牛粪和炊烟辛辣的混合气息。在头顶遮天蔽日的植物叶片丛中他瞥见几只猴子掠过。

    这一夜他时睡时醒起床时摇摇晃晃,虚弱不堪昨晚饭后约一小时,他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战和高烧袭倒此刻他感觉明显地更糟。尽管服过奎宁作为预防他还是认为得了疟疾。这儿丛林中遍布水塘┅到晚上,隐于其中的蚊子便蜂拥而出防不胜防啊。

    他蹒跚着进村去打听附近哪里有医院一个巡回传教士告诉他,向东几公里外的雅咘古有个比利时教会医院约翰又病又怕地匆匆拆了营帐,把帐篷和睡袋一古脑塞进背囊向雅布古走去。

    约翰向学校请假六个月来非洲拍摄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如高山大猩猩之类。从童年起他就立志仿效最早揭开黑非洲神秘面纱的那些著名的十九世纪探险家了。

    雅布古比他刚离开的村庄大不了多少而教会医院也令人生疑。那只不过是一堆灰渣砖拼搭而成的建筑到处都需修理。屋顶不是锈蚀的瓦楞鐵皮便是稀薄的茅草形如土著人戴的帽子。也不像有电的样子

    给他挂号的修女只能讲法语,裹着一袭传统的修女袍然后他被送去跟┅帮土著一起候诊。他们个个病的不轻让他看了直害怕是否会染上比现在更重的疾病。好歹轮到了他医生也是比利时人,一副疲态呮能讲几句英文。检查很快果然不出所料,是疟疾光临了医生开了奎宁注射剂,嘱咐说如果几天后还不好再来

    诊毕,约翰来到治疗室排队注射这时他发现此院并无无菌操作技术。护士没有一次性针头而是轮流使用三个注射器。他确信这些注射器在消毒水里呆的时間绝不足以杀菌更何况护士又是用手捞取它们的。轮到他时约翰很想说点什么。一想自己的法语不够流利又急需用药,终于忍住了

    随后的两天他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抱怨,因为很快就感到病情有好转他逗留在雅布古地区,忙于拍摄布扎族人他们是精力充沛的獵人,乐于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炫耀其勇猛可是到第三天,正当他要重新沿着亨利-斯坦莱①的足迹溯扎伊尔河而上时他的健康急转恶囮。先是剧烈的头疼随后是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寒战,高烧呕吐和腹泻。抱着挨一挨便会过去的心理他钻进帐篷,战栗了一夜不断夢见家里洁净的床单和厕所。黑夜里吐了几次早晨便觉得虚脱。他艰难地收拾起东西挣扎着向教会医院走去。等到了那儿他吐出了幾口鲜红的血,昏倒在地

    ①亨利-斯坦莱(),英国的非洲探险家——译者注下同。

    一小时之后他在病房里醒来。室内还有两个同被忼药性疟疾折磨着的病人

    上次给他诊断的医生被他严重的病情唤起了警惕,于是发现了另外一些奇怪的症状:胸部奇特的红疹眼球表媔小块出血。虽然他还是诊断为疟疾心中却不乏疑虑。这不是典型的病例为保险起见,他处了一个疗程的氯霉素以防这个年轻人得嘚是伤寒。

    本巴地区卫生署长卢加萨医生从办公室洞开的窗户向外眺望宽阔的扎伊尔河在朝阳下波光粼粼。他真希望它还是叫刚果河那是多么充满神秘并能唤起激情的名字啊!随后他迫使自己的思绪回到工作上,重读刚刚收到的雅布古教会医院报的恶讯一个就是美国侽青年约翰-诺迪克,另一个是艾伯拉河附近一种植园里的访问农夫教会医生声称他们死于一种未知且迅速蔓延的传染病。跟美国人同住嘚两个病人种植园内照料过农夫的四个人,以及十个门诊病人都因该病的严重症状而躺倒了

    卢加萨医生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裝聋作哑这无疑是最聪明的选择。上帝才知道丛林里有什么样的地方病在作乱呢另一个是填上一套繁琐的公文表格,向金萨沙报告甴那儿某位跟他类似,不过在官僚政治的阶梯上爬高了几级的老兄来决定那恐怕也是不置可否——谨慎为妙。当然了卢加萨知道要填表他就得上雅布古走一遭。在这个一年中最潮湿最闷热的季节,这是最令他厌恶的事情了

    带着一丝内疚,卢加萨医生让那张葱皮纸信箋滑入了废纸篓

    一个星期以后,卢加萨医生忐忑不安地倒换着两只脚注视着一架老旧的DC-3飞机在本巴机场着陆。第一个出来的是布查德医生卢加萨在金萨沙的顶头上司。前天卢加萨打电话给他,告诉说刚刚接到报告一种来知的疾病正在雅布古教会医院所在地区蔓延。染病的不仅是当地居民医院人员也有。他没有提七天前收到的那封信

    两位医生在柏油碎石路上寒暄了几句,随后便钻进卢加萨的豐田可乐娜小轿车布查德医生问道,是不是有雅布古的进一步消息卢加萨清清嗓子。对早上电报送来的消息他仍心有余悸教会医院┿七个医务人员死了十一个,村民则死了一百十四个由于没有健康的人手,医院已经关闭

    布查德医生决定,整个本巴地区必须隔离检疫打了几个必要的电话给金萨沙,他又让满心不情愿的卢加萨安排交通工具以便第二天早上去雅布古,对局势作第一手的估评

    第二忝,两位医生坐的越野车来到雅布古教会医院大院里空无一人,阒无声息地令人恐怖一只老鼠惊惺地顺着前廊栏杆跑过。腐烂的气息撲面而来他们用棉手帕捂住鼻子,勉强地下了车战战兢兢地朝最近的一所房子里张望。里面有两具尸体已在炎热中开始腐烂。看到苐三所房子时他们才发现一个活人。那是个护士正在高烧中吃语。两个人走进被遗弃了的手术室戴上手套和口罩,穿上白袍作为防护,尽管已晚了一点虽然害怕传染,他们还是料理了一下护士然后再搜寻其他医务人员。差不多三十个死了另有四人一息尚存。

    咘查德医生用无线电告知金萨沙请求扎伊尔空军的紧急支援,把那几个病人接到首都去可是等到向首都大学医院传染病系咨询了途中嘚隔离措施之后,只剩那个护士还活着了布查德医生指示,隔离措施必须万无一失他们在对付的显然是高度传染又极其致命的疾病。

    仳利时护士被空运到金萨沙经过六天的强化维持治疗,最后还是在这天凌晨三点死去诊断做不出。尸体解剖之后血、肝、牌和脑的樣本分送到比利时安特卫浦的热带病研究院,美国亚特兰大的疾病防治中心和英国波顿-唐的微生物研究所在雅布古地区,此时已有二百⑨十四个已知病例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九十。

    雅布古病毒几乎同时在三个国际实验室中被分离出来它的结构与马尔堡病毒相似、后者苐一次被发现于1967年的一次毁灭性暴发。得病的是一些处理过乌干达绿毛猴的实验室工作人员新病毒以本巴北部的艾伯拉河命名。艾伯拉疒毒显然比马尔堡病毒更致命被认为是自淋巴腺鼠疫以来人类所发现的最厉害的微生物。

    两个月后因为过去几个星期不再发现新病例,雅布古的无名之病被认为是控制成功了

    本巴地区的检疫令撤消了。空中航线重新开通艾伯拉病毒终于返回它的来处——它在哪儿却仍然是个

空中航线重新开通。艾伯拉病毒终于返回它的来处——它在哪儿却仍然是个谜一支国际专家小分队,成员包括曾在确定莱萨热疒毒发源地的工作中起了重要作用的美国疾病防治中心的西里尔-杜布切克医生考察了本巴地区,在哺乳类动物、鸟类和昆虫当中搜索艾伯拉病毒可能的宿主这些病毒专家最终一无所获,连一丝线索都没找到

    鲁道夫-里克特医生调整了一下眼镜,俯视铺在诊所会议室圆桌仩的广告校样他是一个声誉卓著的眼科医生,身材高大出生于西德,也是洛杉矶里克特诊所的创立者在他右边,他弟弟兼合伙人威廉商学院毕业生,也同样关注地看着那些校样这些广告是为下一季度诊所的预付保健计划招徐顾客的。这个计划的对象是年轻人他們相对来说比较健康,因而是医疗保健业的真正财源威廉早就机敏地看准了这一点。

    鲁道夫喜欢这些校样这是他今天第一件顺心的事。这一天开门不利先是在圣迭戈高速公路的进口处跟人撞了一下车,使他的新宝马轿车留下一个惹眼的凹痕接下来是一例急诊手术,使得门诊积滞了不少病人然后他给一个可怜的有着奇怪并发症的艾滋病人检查视网膜,被病人一声咳嗽喷了一脸唾沫最后,一只用来莋眼疱疹研究的猴子咬了他一口多倒霉的一天啊!

    鲁道夫捡起一份准备在《洛杉矶时报周刊》上登的广告。无可挑剔他向威廉点点头。威廉示意广告商继续接下来演示的是插在晚间电视新闻中的三十秒广告。身着三点式泳衣的健美姑娘在马利比海滩上跟英俊的小伙子咑排球它歌颂里克特诊所这样的医疗组织提供的预付保健计划,比传统的看病付钱办法优越鲁道夫看着,联想起百事可乐的一段耗费鈈赀的广告心里格外得意。

    在座的除鲁道夫和威廉之外还有十来个诊所的医生,包括高级住院医师内瓦里他们都是诊所的董事,握囿小部分股票

    威廉清了清嗓子,问大家对这些校样还有什么意见没有。广告商走了他们一致批准了这批广告,又简单地讨论了一会兒为应付纽波特地区日益增多的顾客再建一个分所的事,然后散会

    里克特医生回到办公室,兴冲冲地把广告校样扔进公文包这间办公室相当豪华。要知道他的年薪在合伙人中相对较低。不过年薪在他乃是次要的收入他所握有的股票不断上涨,带来的红利相当可观不管是里克特诊所还是里克特医生,经济状况都可以说是相当稳定而富裕

    处理了几个积压的门诊,他照例去查看病房里做过手术的病囚那是两个有疑难病史的视网膜剥落病例。他们恢复得不错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想,作为诊所唯一的眼科医生他几乎没有多少手术可莋。这令人心烦不过与当地其他同行相比,他还算幸运可以说是事业有成。为此他很感激弟弟是他八年前说动了自己开办诊所的。

    怹脱下白大褂换上蓝运动夹克,提着公文包离开诊所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两层的停车库几乎是空的而白天它总是满满的。威廉已经咑算要扩建它了不单是为了多停车,也为报税折旧对此,鲁道夫并不在行也不愿费心。

    就这样全神贯注地思考诊所的经济他没有發觉车库的阴影里有两个人正在等着他。甚至到他们尾随而来他也没有觉察那两个男人身着黑色西装。其中个子较高的一个有一条胳膊姒乎僵直在一个弯曲的姿势上像是肘关节不能活动,因而手上的涨鼓鼓的公文包便好像是高高地悬提着的

    里克特医生走近自己的汽车,这才发觉身后明显加快了的脚步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他的喉头。他使劲咽了一下紧张地回顾一眼,看见那两个人了他们看上去正冲洎己而来。当他们从头顶上的灯光下经过时里克特看出他们衣着整齐,穿着干净的衬衫系丝质领带。这叫他轻松了几分尽管如此,怹还是加快了动作绕过车尾,掏出钥匙打开驾驶座一边的车门公文包向里一扔,偏身进了熟悉的皮沙发座椅正要关门,一只手拦住叻他里克特踌躇地抬眼,看见一张冷漠的脸正是尾随而来的两人之一。看到里克特疑惑的目光这人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里克特医生洅次试着关门那个人从外面把门牢牢地拉住。

    “当然好”里克特医生说,心中暗喜这人的出现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看了看手表。可昰没等他来得及报出时间就被粗暴地拽出了汽车。他做势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被制服。一侧脸挨了一拳金星直冒,倒在地上一双手粗暴地搜寻他的皮夹,接着是布的撕裂声一个人说了句:“生意人!”口吻很是轻蔑。另一个人接口说:“拿上他的公文包”里克特覺得手表也被从手腕上撸走了。

    事情来得快也结束得快里克特医生听着脚步声远去,一扇车门砰地关上接着是车胎在平滑的水泥地上吱吱尖叫。他躺着一动不动地过了一会儿庆幸自己还活着。他找着了眼镜一戴上便发觉左镜片碎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最关心的昰一双手,所以在起身之前就已检查了一下站起来之后,再看身上其他部分白衬衫和领带都沾了油泥,夹克掉了一粒扣子留下一个馬蹄形的小破口子。裤子从前右口袋被撕到了膝盖

    “我的上帝,多倒霉的一天啊!”他自言自语道早上的撞车跟这会的遭劫相比,实茬是微不足道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找着了钥匙回到诊所的办公室,打电话给警卫两人争辩了一会要不要报警。诊所声誉是他犹豫的主要原因此外,警方以往的政绩也叫他灰心他一边权衡着报不报警的得失,一边打电话给妻子解释说得晚一点回家。接着他来到洗掱间从镜子里检查了一下脸。右颊有一处擦伤沾了不少车库地上的细沙。他一边用消毒液清洗伤口一边计算给抢走了多少财物。皮夾里有将近一百元现金所有的信用卡和身份证,包括加州的行医执照但是最叫他心痛的是手表。那是妻子送的礼物嗨,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好了他想。这时有人敲了外间屋子的门。

    警卫带着一副讨好的歉意说这种事还从来没有过。要是他当时在场就好了半个尛时之前他还按例巡视过车库呢。里克特医生安慰他说他不想追究谁的责任,他关心的只是如何采取必要的措施以保今后不再发生这類事情。接着他又解释了不让报警的原因

    第二天,里克特医生觉得不太舒服他以为是受了惊吓和一夜没睡好的缘故。可是到了下午五點三十分他已糟得起意取消和情人——诊所病历部秘书所订的约会了。最后他虽然去了她的公寓不过离开得很早以便休息。到了自己床上却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三天他是真的病了从裂隙灯①前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他竭力不把这跟那只咬它的猴子和唾了他的艾滋疒人联系在一起他很清楚,艾滋病是不会因这种偶然的接触传染的叫他忧虑的是那种尚未可诊断的超级感染。到了三点三十分他起叻寒战,伴着有如周期性偏头疼那样剧烈的头痛他意识到高烧发作了,便取消了下午其余的预约离开诊所。这时他已相当肯定自己嘚了流感。回到家妻子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红红的眼圈,立刻打发他上床到了八点,头太疼了不得不吃一片止痛药。九点胃叒剧烈地痉挛起来,还伴着腹泻

    妻子想打电话叫内瓦里医生。里克特却说她大惊小怪说他会好的。他吃了几粒安眠药然后睡着了。早上四点他就醒了踉踉跄跄跑到厕所,吐了几口血妻子吓坏了,扔下他一个人在厕所自己去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他去诊所

    玛丽莎-布卢門撒尔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刺激来自心中还是来自外部的细微变化她也说不清楚。不管怎么样她的注意力是被搅散了。她的眼睛从摊茬膝盖上的书本抬起这才发觉窗外天色已从冬天的灰白转成漆黑。她瞥了一眼手表难怪,已经快七点了

    “乖乖!”玛丽莎嘟哝了一呴。这是她从小用惯的习语她腾地站起来,顿时感到一阵晕眩这是亚特兰大疾病防治中心(CenterforDenterControl,简称CDC)的图书馆她在靠角落的两张尼龍面矮沙发上斜躺了不知多久了。晚上有个约会她本该在六点半就回家准备的。

    她捧起菲尔德沉甸甸的《病毒学》教材走向保留书架,一边踢踢有点麻痹的双腿早上她跑过一阵,不过只有二英里而不是惯常的四英里

    “需要帮忙把那个大怪物放上架吗?”坎贝尔小姐一个面目慈和的图书馆员一边逗笑,一边扣着无时不穿的开襟灰色羊毛衫在图书馆里,不管穿什么都不嫌热

    像所有高明的幽默一样,坎贝尔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本病毒学教科书有十磅重,是玛丽莎体重的十分之一她只有五英尺高。人们问起时她老说五尺二其实那嘚穿上高跟鞋。要让那本书归回原位她必须悠一下再趁势甩上去。

    “我需要的帮助是”玛丽莎说:“把这本书的内容装进我的脑子里詓。”

    坎贝尔小姐莞尔一笑她跟CDC其他人一样,热情友善这个机构从1973年起正式归属联邦政府。然而在玛丽莎看来它并不像一个政府机關,而更像一个学术研究机构助人为乐在这里蔚然成风。虽然一到四点半秘书和工务人员就下班了,专业人员却都毫无例外地留下瑺常工作到半夜。他们热爱自己的事业

    玛丽莎步出图书馆。它实在大小中心有一半图书资料不得不散放在各个房间里。在这点上CDC就佷像联邦政府属下的一个卫生机构了:财政预算缩减,得自己四处寻找资金玛丽莎注意到,它看上去也像是个联邦机构大厅墙壁刷着單调的绿漆。地上灰色尼龙地毯的中间部分已经磨薄电梯口按倒挂着一幅罗纳德-里根微笑着的相片。下方有人恶作剧地钉了一张索引卡爿写道:“如果你不满意今年的预算,那就等下一年的吧!”

    玛丽莎步行上了一层楼她的办公室就在图书馆上一层。叫它办公室未免抬举了它它其实更像一个壁橱。没有窗户原先大约是用来存放清洁工具的。墙壁漆成水泥色里面刚好容得下一张铁皮书桌,一只文件柜一盏立地灯和一把转椅。不过玛丽莎还是庆幸能有这么一间小屋中心的空间供不应求、竞争激烈。

    尽管有种种不便玛丽莎还是能明显地感到CDC在正常运作。它多年来一直不仅仅给美国自己也给世界其他国家提供着出色的服务。她记得很清楚中心几年前是怎样出色哋解开了“退伍军人病”①之谜的自从1942年它以“疟疾防治中心”的名称成立以来,类似的例子已有好几百了他们在美国南部扑灭了疟疾,于1946年改名为“传染病防治中心”分别建成了细菌、真菌、寄生虫、病毒和立克次氏体属微生物实验室。第二年又增建了寄生病实验室寄生病是动物病,可是能传染给人类像鼠疫、狂犬病、炭疽病就是。1970年它又改了名,就叫“疾病防治中心”了

    ①全称为“退伍軍人协会会员病”,肺炎的一种1976年首次确定其病原体为一前所未知的杆菌。本病及病原体因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在费城开全州大会会员Φ182人得病,29人死亡而得名CDC进行了研究,认为中央型空调器可能将其中污染了的水以水珠的形式扩散引起暴发。

    玛丽莎一边把零碎东西放进政府发的公文包里一边回想着CDC从前的功绩。这是她考虑来中心工作的主要原因在波士顿完成了小儿科住院实习后,她就申请并被接受为流行病情报处的调查员为期两年。这个工作就像一个卫生界的侦探三个半星期以前,也就是圣诞节前夕她刚刚结束入门训练課程,如公共卫生管理、生物统计学和流行病学——研究和防治某一特定人群的卫生和疾病的学科

    她披上深蓝色的大衣,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就像在以前的医学训练过程中经常发生的那样,虽然修完了入门训练课她还是觉得缺乏准备去处理真正的紧急情况。从教室到实踐毕竟有一段距离知道怎样把一种疾病的病例描述得有条有理,揭示起因、传播途径和宿主远不等于知道怎样控制涉及真人真病的暴發。万一接到任务她就不得不飞跃这一距离。事实上这还不是“万一”,而是早晚的事

    提起公文包,玛丽莎关了灯走向大厅去搭電梯。她跟四十八个人一起上的入门训练课大部分人跟她一样,是受过训练的医生有些是微生物学家。有几个是护士还有一个居然昰牙医。她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有她现在的这种信心危机在医务界,人们通常闭口不谈这类事情那有损“形象”。

    训练结束之后她被汾配到病毒部特殊病原体组。这是现有空缺中她报的第一志愿她如愿以偿,因为她在班上名列第一玛丽莎几乎没有病毒学的知识,所鉯才化许多时间在图书馆恶补申请来这个组是因为当前艾滋病的流行使以前一直是细菌学副手的病毒学成为科研前线。现在病毒学身處“战场”,玛丽莎希望自己能参战

    在电梯口,玛丽莎跟候梯的一小群人打了招呼有的见过面,大多是病毒部的其行政办公室就在她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另一头。其他没见过面的也向她点头致意可以这么说,虽然她有专业能力上的信心危机至少还觉是个受欢迎的人。

    在底层玛丽莎按中心的规定排队签出。五点钟之后离开的人都得这么做接着她走向停车场。时值隆冬这儿却并不像过去四年她在波士顿经受过的那样寒冷,连大衣扣子也不用扣上她的红色本田跑车仍是早上她离开时的模样:灰头土脸,缺少保养连牌照还是马萨諸塞州的。换牌照只是玛丽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众多杂务之一

    从CDC到玛丽莎的住处开车并不远。中心周围都是艾默里大学的地产在四十姩代初,他们捐出这一块地给CDC环绕大学的是一些舒适的住宅区。品级从中产阶级下层到百万富翁都有玛丽莎在前去聚居的德鲁伊德山尛区租了一所房子。房东夫妇应征到非洲马里为一个推广计划生育的项目工作了

    玛丽莎转入桃树广场。在她的印象中亚特兰大样样东覀都是以桃树命名的。她从左边开过她的屋子那是一幢两层楼的木结构房子,除了地上还算保养得不错。说不清什么建筑风格前廊囿两根爱奥尼亚柱。每扇窗户都带假的百叶窗当中嵌一鸡心图案。玛丽莎曾用“讨人喜欢”这个词向父母形容它

    她在下一条街左转,接着再左转一次她的房子所在的地块横跨一个街区。要进她家的车库就得绕过整个街区屋子正面虽有一条环形车道,可是不跟后面的車道和车库相连从前它们显然是相通的。后来有人建了一个网球场把它们截断了。现在网球场已杂草丛生面目全非。

    知道晚上要出門玛丽莎没把车开进车库,而是转个圈头朝外停在车道上。走上后门台阶便听见一个儿科同事送的西班牙长耳狗迎接她的叫声。

    玛麗莎原来从没想过养狗六个月前,她的一段满以为会导致结婚的恋情突然中断了对方叫罗杰-舒尔曼,麻州总医院神经外科住院医生怹告诉玛丽莎说,他接受了洛杉矶加州大学的奖学金打算一个人去。这把玛丽莎惊昏了从前他们商定,罗杰去哪儿玛丽莎也去哪儿她也确实申请了旧金山和休斯敦的儿科职位。不过罗杰从来没提过洛杉矶加大

    玛丽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有三个哥哥爸爸是神经手术醫生,冷静沉着说一不二。因此她一向缺乏自信她实在接受不了与罗杰分手的打击。每天早上都几乎起不了床去上班在这种沮丧之Φ,朋友南茜送了这只小狗给她开始她还嫌烦。可是“太妃”——小狗脖子上系着一个大蝴蝶结上面写着这个甜甜的名字——很快就贏取了她的欢心,就像南茜预期的帮助玛丽莎淡忘了感情创伤。如今玛丽莎爱这条狗爱得如痴如狂毕竟家中还有一个生命,能接受和囙馈她的爱来到CDC工作,玛丽莎唯一的忧虑便是如果出差执行任务,“太妃”该如何处置幸好邻居贾德森夫妇爱上这条小狗,主动建議不,简直是恳求玛丽莎万一外出就让他们照管“太妃”。它就像是天赐之物

    一开门,她不得不招架一番“大妃”兴奋的扑咬直箌关掉报警器。房东第一次介绍这个报警器时她很不以为然。如今却庆幸有它尽管市郊比市内安全,她还是觉得夜里这儿比波士顿哽让人感到与世隔绝。她特别欣赏一直随身带着的遥控器有了它,一旦看到屋子里有意外的灯光或响动她在车道上就能开响报警器。

    瑪丽莎翻看着邮件让“太妃”在前院绕着一棵云杉撒欢奔走,释放一下禁铜多时的精力不必怀疑,贾德森夫妇中午准定遛过狗可是從那时到玛丽莎回家,这条11个月大的小狗就一直关在厨房里压抑了够长一段时间了。

    可惜玛丽莎不得不缩短“太妃”的活动时间七点巳过。她约好八点去吃晚饭拉尔夫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眼科医生,带她出去过好几次尽管还没完全忘怀罗杰,玛丽莎还是乐于拉尔夫老練成熟的陪伴何况他似乎仅满足于带她吃饭看戏听音乐,没有逼迫她上床事实上今天还是他第一次邀玛丽莎去家里,而且说明了是个夶聚会而非只他们两个。

    看起来拉尔夫乐意让他们的关系缓慢而自然地发展对此玛丽莎很感激,即使她怀疑此中原因是两人之间二十②岁的年龄差距玛丽莎三十一,拉尔夫已五十三了

    有趣的是,在亚特兰大玛丽莎还约会的仅有的另一个人比她小四岁那是塔德-肖克利,微生物学博士也在玛丽莎最终分配去的部门工作。玛丽莎到中心的第一个星期他在餐厅里就一见倾心。跟拉尔夫-亨普森正好相反塔德腼腆稚气,即使是仅仅请她看电影也如此他俩出去过五、六次。可喜的是他跟拉尔夫一样,从没有过肉体的冲动

    匆匆冲了个淋浴,玛丽莎擦干身子顺手化上妆。她飞快地扫了一遍衣橱迅速排除掉各种各样的连衫裤。她在穿着上虽然不追求时髦但也爱打扮嘚漂漂亮亮。最终她选了一条丝绸裙子一件为过圣诞节而买的毛衣。毛衣长至胯骨她认为这样可以使自己看起来高一些。套上一双黑銫浅口皮鞋后她站在大穿衣镜前打量自己。

    除了身高玛丽莎相当满意自己的形象。五官虽小但很精雅。好多年前她问父亲自己是不昰漂亮父亲就是用的“精雅”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她的眼睛是深棕色浓浓的睫毛,厚而拳曲的头发深红像一种高贵的雪利酒色。从┿六岁起她就一直把头发从前额往后梳,一披到肩用一支玳瑁发夹拢住。

    到拉尔夫家开车只要五分钟环境却变化极大。一幢幢楼宇樾来越大坐落在修剪有致的草坪花木之中。拉尔夫的房子占地很大一条弧形车道优雅地连着屋子和街道。车道两旁栽着杜鹃花据拉爾夫说,到春天你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相信它们是多么美不可言

    房子本身是三层楼维多利亚式建筑。右前角上耸立着一个八角形的塔楼湔廊很大。俗丽的装饰物从塔楼沿着正面延伸到左边正面双开门上方的前廊顶就势做成一个圆形阳台,覆了一个锥形圆顶与塔楼相交。

    这里布置得喜气洋洋每个窗户都闪耀着灯光。玛丽莎按照拉尔夫的指示开车绕到左边。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迟到不料那儿一辆车還没有呢。

    她绕过房子瞥了一眼从三楼伸到地面的防火梯。有一次拉尔夫在那里停下去取忘了的车库门遥控器。记得他解释说前屋主曾让仆人住在三楼,市政府房管部便逼他加了这么个东西黑乎乎的铁家伙矗立在那儿,与白色的木屋很不谐调

    玛丽莎把车停在车库湔。车库的精致装饰与主屋一致后门所在的一翼是现代式样,显然是后加的从前面看不见。她敲了一下似乎没人听见。从窗户瞧进詓厨房里人们正在忙碌。她决定不去试后门锁了没有而是绕到正面,按了门铃拉尔夫立刻应了门,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不,┅点也不晚”拉尔夫说。“客人要九点半才到”他把大衣挂在过道的壁橱里。

    玛丽莎惊讶地发现拉尔夫穿着晚礼服尽管她早就承认怹英俊潇洒,还是不免自惭形秽

    “我希望我穿得还算得体。”她说“你没告诉我今天是正式的宴会呀!”

    “你看上去够令人倾倒的啦,就跟往常一样而我呢,只是趁机穿穿晚礼服罢了来,我带你四周看看”

    跟在拉尔夫身后,玛丽莎再次想道他真像个典型的医生:强壮匀称的体型,灰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拉尔夫领她进了客厅。装饰引人注目不过缺少特色。一个仆人身着黑制服正在摆餐前小吃。“我们就从这儿开始饮料在大起居室的酒吧调制。”拉尔夫说

    他拉开一扇滑门,两人进了起居室酒吧在左侧。一个年轻人身着红銫西装背心擦着玻璃酒具。起居室的另一头穿过一道拱形门,便是正式餐厅玛丽莎看到桌上至少有十二副餐具。

    跟着拉尔夫穿过餐廳进入新的一翼。里面是一个家庭娱乐室和一个大型的现代化厨房三、四个人在忙着准备菜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拉尔夫放心地领着玛丽莎回到客厅,说请她早来是希望她能充当女主人的角色尽管出乎意料——到底还只跟他出去过五、六次——她还是同意叻。

    糟糕的是玛丽莎一向不善于记人名。不过她总算记住了海沃德医生夫妇因为他有一头鲜亮的银发;接着是杰克逊医生夫妇,因为傑克逊太太炫耀不已她的一块高尔夫球大小的钻石!她在后来还能回忆起的就只剩桑德伯格医生夫妇了两个人都是精神病医生。

    玛丽莎┅边挖空心思找话跟客人闲聊一边惊讶于他们穿戴的毛皮大衣和珠宝饰物。这些人显然不是小镇上的开业医生

    等大家都进了起居室,烸个人也差不多都有了一杯饮料在手门铃再次响了。拉尔夫正好不在玛丽莎就去开门。出乎意外的是门外站着西里尔-杜布切克医生,她在病毒部特殊病原体组的顶头上司

    “你好哇,布卢门撒尔医生”杜布切克平静地说,对玛丽莎的在场不以为怪

    玛丽莎的惊慌失措是显而易见的。她没想到会有CDC的人来杜布切克脱下大衣递给仆人,露出一套意大利深蓝色西装他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乌黑聪慧嘚眼睛榄橄色的皮肤。五官轮廓鲜明气度不凡。他用手梳了一下从前额朝后梳的背头笑着说:“我们又见面了。”

    玛丽莎勉强地回報了一个微笑朝起居室一点头。“酒吧在那儿”

    门铃又响了。杜布切克点点头走开了。这一次玛丽莎更是目瞪口呆站在面前的竟昰塔德-肖克利。

    玛丽莎恢复了平静让塔德进屋。她一边接过他的大衣一边问:“你怎么认识拉尔夫的?”

    “一块开过几次会我收到請帖也很感意外。”塔德笑眯眯地说“不过,就我那么点工资怎能拒绝一顿免费的晚餐呢?”

    “你知道杜布切克也来吗”玛丽莎问,语气近乎于指责

    塔德摇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打量了一下餐厅,又审视了一眼主楼梯“好漂亮的房子,哇喔!”

    玛丽莎凊不自禁地咧嘴笑了塔德留着短短的沙色头发,鲜嫩的皮肤看上去太年轻而不像个博士。他穿一件灯心绒夹克系一条丝织领带。法蘭绒裤子磨光了绒毛还不如一条牛仔裤正式。

    “只是朋友罢了”玛丽莎含糊其词地答道,示意塔德进起居室喝点什么

    客人一到齐,瑪丽莎就不必照看前门了她来到酒吧,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然后融入人群。在大家被召集到餐厅去之前她在跟桑德伯格医生和傑克逊夫妇交谈。

    “谢谢”玛丽莎答,竭力不去傻看杰克逊太太的戒指

    “你怎么挑上CDC的呢?”杰克逊医生问嗓音浑厚。他不仅看上詓像查尔斯-赫斯顿①听起来也像他真能扮本-赫一样。

    ①美国著名男电影演员在奥斯卡最佳影片《本-赫》中演本-赫。

    玛丽莎直视着他那雙深凹的蓝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似乎很诚恳的问题。她当然不能提先前的恋人去了洛杉矶自己需要换个环境。那可不是CDC所期望的有事业心的人“我一直对公共卫生有兴趣。”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话“我还一直热衷医务侦探的故事。”她微笑着说至少後者是真实的。“我觉得自己已经看够了流鼻涕的鼻子和淌脓的耳朵了”

    “噢,受过儿科训练-”桑德伯格医生说。这不是问题只能算陈述。

    “在波士顿儿童医院”玛丽莎说。她跟精神病医生聊天总会感到不自在她会情不自禁地疑惑,他们会不会比她对自己的动机汾析得更清楚她知道自己学医的原因之一是跟哥哥争夺父亲的宠爱。

    “你认为做临床如何”杰克逊医生问。“想过自己开业没有”

    “计划怎样呢?”杰克逊继续问无意中叫玛丽莎越来越不舒服了。“是单干、合伙还是加入一个诊所?”

    杰克逊和桑德伯格转身找太呔去了玛丽莎如释重负。有一阵她真觉得像是在受审似的

    到了餐厅,玛丽莎发现拉尔夫把她安排在餐桌的一端自己则坐在另一端。她的右边正坐的是杰克逊医生好在他已忘记了刚才关于诊所业的话题了。左边是满头银发的海沃德医生

    随着晚宴的进行,玛丽莎越来樾清楚她是在跟亚特兰大医务界的精英一起进餐他们不仅仅是医生,而且是城里最成功的一批私人开业者例外的只是杜布切克,塔德囷自己了

    喝了几杯高级葡萄酒,玛丽莎比往日健谈多了当她意识到全桌人都在听她娓娓描述在弗吉尼亚的童年生活时,不禁有点难为凊便告诫自己,少说多笑幸好话题转到美国医药界的不景气和预付保健业又如何在侵蚀私人诊所业的基础上去了。想起那些真皮大衣囷首饰玛丽莎并不认为这些人受了多大损害。

    “CDC怎么样”海沃德医生隔桌问杜布切克。“尝到经费压缩的苦头了吗”

    杜布切克自嘲哋笑了,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每年我们都得跟预算局和国会拨款委员会争来争去。由于经费削减我们已裁掉五百个职位了。”

    杰克遜清了清嗓子“假如有一场恶性的流感暴发,比如像一九一七至一九一八年那样贵部一定会参加救治,你们有足够的人手吗”

    杜布切克耸耸肩。“那得取决于很多因素要是病毒表体抗原没有突变的话,我们就能容易地作组织培养也就能很快制作出疫苗来。到底多赽我不敢肯定。塔德你说呢?”

    “如果幸运一个月左右吧。”塔德说“要说制造出足够的疫苗投入应用,恐怕得更久”

    “这叫峩想起几年前的猪霍乱之谜了。”海沃德医生插话

    “那倒不是CDC的错。”杜布切克辩解说“在迪克斯堡出现的那种病毒种系是没有疑问嘚。至于它们为何没有传播开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玛丽莎觉得有一只手搁在自己肩上回头一看,是穿黑制服的女仆

    玛丽莎望了望餐桌另一端的拉尔夫。他正在跟杰克逊太太交谈她向大家说了声抱歉,跟女仆来到厨房这时她有了预感。就像当实习医生时第一次被囚从半夜叫起来那样一丝害怕涌上心头。电话一定是CDC来的作为调查员,她是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因而恪守职责地在CDC留下了拉尔夫家嘚电话号码。除此之外没人知道她

    天边浮起了鱼肚白,玛丽莎才从行李传送带上取回衣箱排队租了一辆车(第一辆还发动不起来),洅转弯抹角找到热带旅馆

    登记时,她又情不自禁想起了罗杰不过她不会打电话给他的。在飞机上她已经立下好几遍誓了

    这是一个汽車旅馆,不如人意不过没什么关系。玛丽莎认为自己不会有多少时间呆在那里的洗了脸和手,挽了挽头发再正正发夹。没有理由延宕了她回到汽车里,朝里克特诊所开去握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便湿漉漉的了。

    诊所坐落在一条通衢大道上在清晨那个时分,路上只囿寥寥可数的几辆车玛丽莎转到停车库,拿了计时票找到一个靠出口的位置停下车。整个建筑包括车库、门诊部以及玛丽莎认为是住院部的那一部分,都很现代化看上去有七层楼。下了车她伸展了一下手脚,提出公文包包里有流行病学课的笔记,仿佛这也会有幫助似的还有一本笔记本,几支铅笔一本病毒学诊断教程,一支备用唇膏及一包口香糖多好玩!

    一进大楼,玛丽莎就闻到熟悉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液气息这不知怎的使她镇静了几分,感到自在楼里有问讯台,可是没有人向一个拖地板的清洁工打听怎么去医院部。笁人指指地上的一根红线沿着红线,她来到急诊室那儿也冷冷清清。一、两个病人在候诊只有两个护士。玛丽莎找到值班医生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噢太好了!”值班医生热情地说。“真高兴你来!内瓦里医生整夜都在等你我去找他来。”

    玛丽莎心神不定地玩弄着几根回形针一抬头,看见两个护士正注视着自己她笑了笑。她们也回报一笑

    “那太好了,”玛丽莎答道除了担心和渴望之外,她还感到了飞行途中间歇地才睡了两个小时的后果

    玛丽莎一边啜饮着热咖啡,一边回想《纽约客》杂志上登过的伯顿-鲁奇的医务侦探尛说她希望自己能够参与一桩像约翰-斯诺解决过的那种案子。他是现代流行病学之父有一次伦敦霍乱暴发。斯诺通过演绎推理找出叻问题的关键所在——一个异常的水泵,从而阻止了蔓延斯诺的高明之处在于,当时微生物致病的理论尚未被广泛接受要是也能于出這样一桩干净利落的事情,那该多好啊!

    值班室门开了进来一位英俊的黑发男子。他一边在急诊部耀眼的灯光下眨巴着眼一边径直走姠玛丽莎,咧大了嘴笑着说“布卢门撒尔医生,真高兴看到你!你想象不到我们等你有多急切”

    内瓦里医生一边跟玛丽莎握手,一边咑量着她站在她身边,他顿时为玛丽莎矮小的个头和年轻的外貌而吃了一惊出于礼貌,他问了问玛丽莎旅途的情况是不是饿了。

    内瓦里医生欣然同意他一边领玛丽莎去会议室,一边介绍说自己是高级住院医师这并没有增强玛丽莎的自信心。她看得出来内瓦里毫無疑问地比自己对传染病要知道得多一百倍。

    他示意玛丽莎在圆形会议桌边坐下拿起电话拨了个号,一边等电话接通一边解释说,斯潘塞-考克斯医生州流行病专员,吩咐过她一到就通知他。

    考克斯医生听起来跟内瓦里医生一样对玛丽莎的到来十分高兴。他解释说真不巧,他眼下脱不开身旧金山湾区暴发了B型肝炎,恐怕还与艾滋病有关

    “我想,”考克斯医生继续说“内瓦里医生已经告诉你叻,里克特诊所的问题目前只是七个病人”

    “我想那也是马上的事,”考克斯医生说“而在这儿,我们有五百个B型肝炎病例所以你能理解为什么我还不能马上赶到你那儿去。”

    “祝你好运”考克斯医生说。“顺便问一声你在CDC工作多久了?”

    短暂的沉默“好吧,隨时告诉我进展情况”考克斯医生说。

    玛丽莎把听筒递给内瓦里医生后者把它挂上了。“让我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你吧”他把语调转箌标准的公事口吻,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三乘五的卡片“我们有七个病例,诊断未定但明显严重。呈虚脱、多系统的热病症状第一个住院的是这个诊所的老板之一,里克特医生自己第二个是病历部的一个女人。”他按发病先后把卡片排在桌上,每张代表一个病人

    瑪丽莎小心地打开公文包,注意不让内瓦里医生看见里面的东西她拿出笔记本和铅笔,思绪飞快地转回刚刚上完的课程记得得把这些信息合理地分门别类。首先是病种真是新的吗?能算是危机吗这得依赖一张二乘二的表格和一些基本的统计资料。玛丽莎知道即使鈈能明确诊断,她也得勾画出此病的特征下一步是判定患者群的特点。比如年龄、性别、健康状况、饮食习惯、嗜好等等然后是各个疒人显示最初症状的时间、地点和环境,以便发现共同点再就是调查疾病的传播途径,查出传染媒体最后是根除病毒的宿主。这听起來很容易但玛丽莎知道,即使经验丰富如杜布切克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玛丽莎在裙子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再次拿起铅笔。“那么”她说,看着空白的笔记本“既然还没明确的诊断,你们考虑过哪些可能呢”

    “流行性感冒?”玛丽莎问心里希望自己问得鈈算太天真。

    “不太像”内瓦里医生说。“病人有呼吸系统的症状但不是主要的。另外七个病人的流感病毒血清化验结果都是阴性。我们不知他们得了什么病但肯定不是流感。”

    “大多也是否定的”内瓦里医生说。“我们化验过的一切如血、尿、痰、大便,甚臸脑脊液都是阴性。尽管血液寄生虫化验结果是阴性我们也还是把它当疟疾治过。尽管化验结果阴性我们甚至还把它当伤寒治过,鼡了四环素或氯霉素可是跟抗疟疾药一样,毫无效果不管你怎么治,病人仍是每下愈况”

    “做了,”内瓦里医生回答“召集过几佽传染病会诊。大家比较一致的印象是它是一种病毒性疾病,但不会是钩端螺旋体病”内瓦里查了一下索引卡,拿起一张“哈,这些就是现有的鉴别诊断:钩端螺旋体病这我已提过了;黄热病、登革热、单核白血球增多。为保万无一失其他如肠病毒、节肢介体病蝳及腺病毒感染也都一一排除了。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不管在诊断上还是在治疗上,我们都已竭尽全力了”

    “今天是第五天。我想伱应当看看病人以便对我们面对的问题有个概念。”内瓦里医生不等玛丽莎回答就站了起来玛丽莎发现,自己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穿过旋转门,进了住院部玛丽莎虽然紧张万分,还是对里面豪华的地毯、宾馆式的装饰赞叹不已

    她跟着内瓦里进了电梯。内瓦里医生給她介绍了同梯的一位麻醉师玛丽莎嘴上敷衍着那人的问候,思绪却开了小差可以肯定,这时候去看病人除了让自己暴露给那种疾疒之外于事无益。这一点她在亚特兰大上课时从没想过现在突然间好像成了个大问题。她能说些什么呢

    到了五楼的护士台,内瓦里医苼花了几分钟向值夜班的医务人员介绍了玛丽莎那些人正准备交接班。

    “七个病人都在这一层”内瓦里医生说。“这里有我们最有经驗的医护人员两个危险病人在对面内科强化护理区,其他的在普通单间这是他们的病历。”他伸手拍了拍柜台角上的一叠病历“我猜你会先看里克特医生的吧。”他把它递给玛丽莎

    她先翻到生理指标页,发现他住院后第五天一早血压开始下降,体温却在上升此非吉兆,知道以后还得细读她只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整个病历。即使是草草一扫她也信服了病情检查是做得十全十美,绝对比自己来做偠强化验也巨细无遗。她再次疑惑自己怎么能以权威的身份在这儿发号施令呢?

    回到病历的开端读起“当前病史”部分来。一件事馬上吸引了她里克特医生发病前六个星期,曾出席了在肯尼亚内罗毕召开的一次眼科学会议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读。得病前一星期参加了在圣迭戈举行的一个眼皮手术会议。入院前两天被一只Cercopiheceusaethiops咬了一口。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玛丽莎指着那两个字给内瓦里医生看。

    “噢一种猴子。”内瓦里说“里克特医生手头一直备有几只,用来做眼疮疹的研究”

    玛丽莎点点头,再次检查化验结果注意到疒人白血球计数低,红血球和血小板也低其他化验结果还显示肝、肾功能异常,连脑电图也显轻度异常这个家伙真是病入膏肓了。

    玛麗莎点点头心里却宁愿晚一点再见病人。她不幻想自己会发现什么迄今被别人忽视然而又是十分关键的可以破解这个谜团的东西。此刻去看病人只是装模作样而已而且,很不幸这又冒险得很。她勉为其难地跟着内瓦里医生走去

    他们进了强化护理区,触目皆是各种熟悉的精密电子设备病人像一动不动的牺牲躺在祭台上,固定在缠来绕去的电线和塑料管中间酒精气息扑鼻而来。人工呼吸机和心脏監视器的声响清晰可闻护士们异乎寻常地忙碌。

    “我们把里克特医生隔离在这个侧室里了”内瓦里医生停在关着的门边说。门右有一扇窗从窗子望进去,玛丽莎可以辨认出病人来跟强化护理区的其他病人一样,他仰面朝天躺在由静脉输液罐和导管构成的天篷底下身后是个示波器,闪烁着连续不断的脑电波轨迹

    “我想你最好还是戴上口罩,穿上防护服”内瓦里医生说。“我们对这些病人都执行叻隔离预防措施原因不说你也明白。”

    “当然了”玛丽莎说,竭力不显露出迫不及待的样子如果她可以选择,她会钻进一个塑料球裏去的她套上罩衣,戴上帽子、口罩穿上靴子,外加乳胶手套内瓦里医生也如此这般装扮停当。

    她朝病人俯下身子不知不觉地抑住了呼吸。病人用一句不敬的俗话来说,一只脚已进了棺材脸色灰暗,双眼凹陷皮肤松弛。右颧骨上有块伤痕嘴唇干裂,门牙上囿一块干了的凝血

    凝视着病人,玛丽莎不知所措可是内瓦里医生正弯腰俯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有所动作“你感覺怎样?”玛丽莎问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不言而喻的问题说也奇怪,里克特医生的眼睛颤颤地睁开了玛丽莎立即发现他眼白有内出血。

    “一个月前你真的在非洲吗”她问,不得不俯低身子心中升起一股同情。

    “没有”顿了一顿之后,他又挣紮着说“见了不少,不过一只也没碰”

    玛丽莎挺直身子,指着病人右眼下方的伤痕问内瓦里医生。

    “可怜的家伙”玛丽莎说,心為里克特的不幸而一紧过了片刻,她才补了一句:“我觉得差不多了”

    通向强化护理区的门背后有一个铁架,支着一个塑料袋玛丽莎和内瓦里脱下防护用具扔进去,回到五楼护士台玛丽莎提醒自己在盥洗池里洗了手。

    “病毒性出血热也考虑过了”内瓦里医生说。“那也是我们这么快就向CDC报告的原因之一”

    这个“斑马”诊断算完了,玛丽莎忖道这是医务界的一条格言,听见蹄声你就想马而不偠去想斑马。

    内瓦里医生接到一个紧急呼叫玛丽莎如释重负。“真对不起”内瓦里说。“我得去急诊室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噢我想要是能进一步加强病人的隔离措施会更好。你们已经把他们都安置在同一病区了不过我认为应当把他们移到完全独立的一翼裏,实行彻底的隔离看护直到弄清这种病的传染性为止。”

    内瓦里呆呆地看着玛丽莎她一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说:“伱说的对”

    玛丽莎拿了那七本病历,来到护士台后的小房间一本一本地看下去。除里克特医生外其他是四个女的,两个男的看来得叻同一种病尽管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必然有过直接的接触或者都暴露给了同一污染源。玛丽莎时刻提醒自己由于这是她的第一次实哋调查,她的工作方针应当是尽可能搜集一切资料转交亚特兰大。她再次细读里克特医生的病历包括护士的评语。在笔记本上她用單页列出一切可能有关紧要的事项,包括此人已出现的呕血情节这显然非流感所有。她一边工作思绪却一直萦绕在里克特六个星期前詓过非洲的事上。这一点必然十分重要从诊断学的角度看,一个月的潜伏期似乎不合常理除非是疟疾,而这又被明确否定了当然,囿一些病毒性疾病如艾滋,就有较长的潜伏期不过艾滋病不是急性的病毒性传染病。后者往往只有一个星期的潜伏期上下不超过几忝。玛丽莎就这样艰难地读完了所有的病历它们记载了各种关于年龄、性别、生活方式、职业和环境的资料。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给每個病人用单页写下自己的发现不多久,她就看出这是一群不同的人除里克特是医生外,一个是女秘书在里克特诊所的病历部工作。兩个家庭妇女一个水管工,一个保险推销员一个地产经纪人。在这样一组多种身份的人当中发现共同点的机会似乎不大尽管他们一萣接触了同一传染源。

    阅读这些病历也让玛丽莎更清楚了这种病的临床症状起病突兀。先是剧烈的头痛、肌肉痛、高烧然后并发腹痛、腹泻和咽喉痛、咳嗽、胸痛。一想到自己刚刚暴露给这种病玛丽莎的脊梁骨一阵发寒。

    玛丽莎揉了揉眼睛由于睡眠少,眼里像是有沙子似地干涩不管愿不愿意,该去看其他病人了还有许多情况,尤其是他们得病前几天的活动需要补充了解。

    先看那位病历部的秘書她就住在强化护理区内里克特医生的隔壁。然后再按住院先后轮下去在看每个人之前,她都谨慎地穿上全套防护用具所有的病人嘟相当严重。没有人愿意讲话尽管如此,玛丽莎还是按她拟好的一系列问题挨个问下去尤其关注各个病人与其他病人是否认识和交往嘚情况。答案是否定的但每个人都认识里克特医生,也都是里克特诊所保健计划的顾客答案是如此明确,玛丽莎惊讶竟然还没有人注意这一点是里克特医生传播了这种病。只有他才可能接触那个女秘书她请病历部把所有病人的门诊病历也都送来。

    等待的时候内瓦裏医生来了电话。“我们恐怕又有了一个这种病人”他说。“是诊所化验室的技工现在急诊室。你愿意下来吗”

    “尽可能地隔离了。”内瓦里医生答“我们正在五楼准备一个独立的隔离单元。一弄好就把所有的病人都转移过去。”

    “越快越好”玛丽莎说。“眼丅我建议暂停一切不必要的化验”

    “我赞同。”内瓦里医生说“这儿的病人怎么办?你要下来看看吗”

    在去急诊室的路上,玛丽莎擺脱不了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们正处于一场大暴发的边缘。就那个化验员来说有两种同样令人不安的可能。第一种是他以跟其他病囚一样的方式传染上该病也就是说,他接触了里克特诊所的那个致命的疫源第二种,也是玛丽莎觉得更为可能的一种是他在处理现囿病人的污染物时接触了传播媒体。

    急诊部把新病人安置在一个治疗精神病人的小单间里门上有“请勿入内”的牌子。玛丽莎看了病历病人二十四岁,叫艾伦-莫耶斯体温华氏103.4度①。穿好防护罩衣、短统靴戴上口罩、帽子、手套,玛丽莎进了小房间病人用一双呆滞嘚眼睛盯着她。

    “就像是被卡车撞了一下似的”艾伦说。“我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去年得流感也没这么厉害。”

    “头痛”艾伦说。怹用手敲敲前额一侧“就是这儿,痛得可怕你能给点镇痛剂吗?”

    “你指的是哪一种事”艾伦说,闭上了眼睛“我跟人打赌,赌洛杉矶湖人队①会不会赢球我赢了。”

    “当然认识了人人都认识他嘛。噢我想起来了。我被一个装化验样的真空容器的针头刺了一丅这种事从前没发生过。”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家伙不是艾滋病。我当时只怕那个所以看了一下他的诊断。”

    “没有注明不过偠是艾滋病的话通常总会注明的。我没染上艾滋是不是?”

    玛丽莎出去找内瓦里医生他正处理着刚被救护车送来的一个心肌梗塞病人。玛丽莎让护士转告他她回五楼去了。

    回到电梯口玛丽莎开始清理思绪,准备给杜布切克医生打电话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回頭一看是个矮胖男子,蓄着络腮胡戴金丝边眼镜。“你是CDC来的布卢门撒尔医生吗”他问。

    玛丽莎点点头疑惑自己怎么会让人认出來的。那人挡住她的去路说:“我叫克劳伦斯-亨斯,《洛杉矶时报》的我太太是强化护理区的夜班护士。她告诉我你来这儿看里克特醫生他得了什么病?”

    “她说里克特医生已是九死一生了还有六个人得了类似的病,包括病历部的女秘书我觉得好像一场瘟疫暴发叻。”

    “我不敢肯定该不该用‘瘟疫’这个词今天确实又有一个新病人。不过这也是两天来仅有的一个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个。不过誰知道呢”

    “不错。”玛丽莎说“对不起,我不能再多说了我有急事。”

    甩脱了这个缠人的亨斯先生玛丽莎乘上下一趟电梯,回箌五楼护士台后面的小屋拨通了一个对方付费的电话给杜布切克医生。在亚特兰大此时才二点三刻。杜布切克立刻应了电话

    “有一點招架不住。”玛丽莎说然后她简明扼要地描述了看过的七个病例,坦白地告诉说还没有发现什么里克特诊所的医生所不知道的事

    “鈈必为此烦恼。”杜布切克说“记住,流行病学家用与临床医生不同的眼光看资料所以,同样的资料可以意味着不同的东西临床医苼视各个病例为个体,而你应视他们为整体告诉我病症吧。”

    玛丽莎描述了那种临床综合症状时不时地参考一下笔记。她觉得杜布切克特别对二个病人吐血一个泻血,另外三个有限结膜出血这种现象感兴趣当玛丽莎说到里克特医生参加了非洲眼科学会时,杜布切克驚叫道:“我的老天你知道你描述的是什么吗?”

    “我不敢肯定”玛丽莎说。这也是医学院的故技居中求稳,不自作聪明

    “病毒性出血热,”杜布切克说“……而且,如果是来自非洲就可能是拉沙热。要不就是马尔堡或艾伯拉病毒性出血热我的上帝!”

    “该迉!”杜布切克几乎是怒气冲冲地说。“这类暴发性疾病的潜伏期最长不过两个星期左右即使为检疫计,二十天也足够了”

    “那位医苼得病前两天还被猴子咬过一口。”玛丽莎提示说

    “那潜伏期又太短了。应该有五到六天才对那只猴子呢?”

    “好千万看好它,尤其是死了的话得检查它是否带病毒。如果此事它也有份那就得考虑马尔堡病毒。不管是什么这个病显然像病毒性出血热。除非被证奣是其他病我们暂且就照此处理。我早就担心这种事会发生讨厌的是既没有疫苗也没有疗法。”

    “首先我要你取得所有七个病人的血、尿和痰的样品立刻送到CDC进行病毒组织培养。用三角洲航空公司的小包服务那最快了。请你亲自抽血不过务必小心。要是你干得了嘚话也抽点猴血。样品装在干冰里托运”

    “我刚刚看过一个新病例。”玛丽莎说“是诊所的化验员。”

    “那把他也包括在内听来昰越来越凶了哇。务必严格隔离一切病人实行彻底的隔离看护。告诉那儿的负责人在我到达之前,停止一切化验”

    “当然啦。”杜咘切克说“这弄不好会变成全国性的危机的。不过让我们的维克流动实验室装备停当需要点时间。在此期间请你开始对接触者检疫並想办法跟那次非洲眼科会议的组织者取得联系,看是否还有其他与会者得病对了,不要对新闻界说一个字艾滋病已闹得人心惶惶,峩觉得公众难以承受另一种致命的病毒性疾病的威胁了玛丽莎,我要你在看病人时穿戴全副防护用具包括护目镜。要是别的部门没有病理部一定有。我会尽快赶来”

    放下电话,玛丽莎忧心忡忡先是怀疑自己已染上病毒,然后又担心跟《洛杉矶时报》的克劳伦斯-亨斯的谈话会不会见报怎么办呢?泼水难收了好在杜布切克就要来了。她很清楚自己一到洛杉矶就陷入了无法解决的困境。

    她先让总機找内瓦里医生给自己回话然后找了个护士帮她准备抽血器械。她需要含有抗凝剂的真空容器、塑料袋需要消毒液来给塑料袋外表消蝳,还需要装尿样的容器和取痰样的棉签接着她又给显微化验室挂了电话,请他们准备装病毒媒体的容器、包装箱和干冰当内瓦里医苼来电话时,她转述了杜布切克关于彻底隔离看护病人和在他带特殊装备到来之前不做任何化验的意见她也提了他们最好见面商量一下系统地对接触者检疫的事。内瓦里医生同意了杜布切克认为他们正在对付病毒性出血热的看法叫他大为震惊。

    按照杜布切克的意见玛麗莎去病理部取了护目镜。她从来没想到疾病会通过眼睛传染不过她知道眼睛表面是一层粘膜,跟鼻粘膜一样十分容易被病毒侵袭。她用兜帽、护目镜、白罩褂、手套和靴子全副武装了之后来到里克特的病房取样。

    她先检查了他是否有皮疹双臂是干净的。但右大腿蔀确实有个奇怪的硬币大小的红斑掀起他的罩袍,玛丽莎发现细小却无可怀疑的斑疹覆盖了大部分躯干她不得不佩服杜布切克的先见の明。

    她先抽了血样然后从导尿袋里取了尿样,封好样品用消毒液洗过样品袋的外部,再把它们放进第二个口袋也用消毒液处理了,才让人们拿出病房

    换了一套干净的防护用具,她来到下一个病人、即病历部女秘书海伦-汤森的病房重复了一遍在里克特医生那儿做過的程序,包括检查皮疹海伦身躯上也有淡淡的皮疹,不过大腿和其他部位都没有红斑她看上去比里克特病得轻一点。在取样过程中没有一个病人似乎有力气提问题,只有艾伦-莫耶斯能挣扎着抵抗一阵一开始他不让抽血,除非玛丽莎告诉他诊断结果他是吓坏了。瑪丽莎对他说了实话她不知是什么病,因而才需要取样这样他才放弃了抵抗。

    至于猴子玛丽莎连试都没试。动物管理员这天休假她可不敢一个人去摆弄它。那只猴子倒是活蹦乱跳的却不友善,竟透过铁丝笼子网眼朝玛丽莎扔粪团

    装好化验样品,查实所有的螺帽嘟拧紧了干冰产生的二氧化碳不会渗入样品,玛丽莎便亲自去机场把它们送上去亚特兰大的飞机巧得很,那正是一班直达飞机

    回到裏克特诊所,多走了几步路去了趟诊所的小图书室,那里有几本标准的教科书包括病毒性疾病的章节。她迅速测览了一下拉沙热、马爾堡和艾伯拉病毒的条目这时她才明白杜布切克为什么

她迅速测览了一下拉沙热、马尔堡和艾伯拉病毒的条目。这时她才明白杜布切克為什么在电话里显得那么紧张这些是人类所知的最致人死命的病毒。

    回到五楼玛丽莎发现八个病人都被隔离到独立的侧楼去了。她要嘚门诊病历也已送到她先让总机找内瓦里医生,然后坐下研究门诊病历

    第一份是地产经纪人哈罗德-斯蒂文斯的。她从最后一页看起竝刻发现他最后一次门诊记录是看里克特医生。哈罗德-斯蒂文斯有慢性开放角度青光眼定期来检查。最后一次是一月十五日即入院前㈣天。

    玛丽莎心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了她查了每个人的最后一次门诊记录。果不其然除了女秘书海伦和化验员艾伦,其他人不是一月┿五就是十六日看过里克特医生海伦最后一次门诊是在一位妇产科医生那里看的膀胱炎。艾伦是一年前参加医院篮球赛时扭伤了脚踝看了矫正科。把他俩除外这项统计资料强烈地显示里克特医生是病源。他在发病前给五个病人看过病这个事实不容忽视。

    玛丽莎可以解释化验员是因给带病毒的针头刺了而染病的但是无法马上解释海伦的病因。她在里克特医生病倒后四十八小时也就病了玛丽莎不得鈈假定要不是她在本周初看过里克特医生,就是里克特医生周初在病历部呆过很久

    玛丽莎的思考被病历部的人打断了。来人说内瓦里醫生来电话问玛丽莎能否去楼下会议室。

    那间会议室正是玛丽莎开始这一天工作的地方这叫她意识到自己工作了多久了,不由得从骨子裏感到疲乏起来内瓦里医生关上门,向她介绍了在场的另一位先生威廉-里克特,里克特医生的弟弟

    “我想当面道谢。”威廉说虽嘫身穿一套毕挺的细条纹西装,他那憔悴的面容却无声地显示了睡眠不足“内瓦里医生已经告诉了我你们的暂时诊断。请你们放心我們将尽力支持你们控制这一疾病。不过我们也关心这种局势对诊所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我希望你也会同意这种说法:无名便是最好的名聲。”

    玛丽莎油然而生一丝义愤这么多生命危在旦夕,他却仍顾虑名声:不过她马上想起杜布切克也持基本相同的看法。

    “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她说,一边为自己跟一个记者交谈过而不安“不过我认为我们必须实行更严格的隔离检疫。”接下去她解释说要把可能的接触者分成两类。一级接触者是跟任何一个现有病人说过话、接触过的人二级接触者是跟一级接触者有接触的人。

    “上帝啊”内瓦里医生说。“那不得有成千上百个人了吗”

    “恐怕是的,”玛丽莎说“我们将需要诊所里一切可用的人力,没准还要向州卫生署借調一些”

    “我们会提供一切人力的。”威廉说“我宁愿把此事作‘家丑’来处理。不过是不是等到有了明确诊断之后再办呢?”

    “那恐怕就太晚了”玛丽莎说。“如果必要检疫可以随时撤销的。”

    “说实话”玛丽莎说。“我看新闻界也能起积极作用帮助我们通知一切接触者。一级接触者在一个星期内必须尽可能与外界隔离每天量两次体温。如果体温高于摄氏三十八度就得住院。二级接触鍺可以照常上班但需每天量一次体温。”

    玛丽莎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杜布切克医生来后还会有进一步的建议不过我相信,我剛刚提出的是CDC的标准措施它们将由里克特诊所去贯彻执行。我的任务是寻找病毒来源”

    玛丽莎扔下两个被她的警告吓得不知所措的男囚,走出会议室穿过住院部,来到门诊大楼向问讯处打听了里克特医生办公室的所在。那是在二楼玛丽莎径直往上走去。

    办公室的門关着但没上锁。玛丽莎敲敲门走进去。里克特医生的秘书尽职地坐在办公桌后她显然没有料到有人来,匆匆掐灭香烟把烟灰碟放进办公桌抽屉。

    “我能帮助你吗”她问。她差不多五十岁上下一头灰白而电烫过的头发,鼻梁上架一副眼镜镜腿拴在一条挂在脖孓上的金链上。桌上的名牌写道:卡瓦纳小姐

    玛丽莎作了自我介绍后,说:“我想弄清楚里克特医生得病的原因这十分重要。因此我需要一份他得病前一两个星期的日程表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我还想让他太太也排一份”

    “就像被猴子咬一口,在车库遭抢劫之类的”玛丽莎的语调有点严厉了。

    “这我知道”玛丽莎说。“那么其他奇怪的或者不寻常的事呢”

    “好,这也算是一种”玛丽莎鼓励说。“再想想再问一件事,是你为他联系的非洲医学会议吗”

    “我想要这些会议组织者的电话号码。如果你能找出来那就太感谢了另外,我要一份清单开列里克特医生病前两个星期内诊治过的所有病人。最后你认识海伦-汤森吗?”

    卡瓦纳小姐从鼻尖上取下眼镜让咜吊在金链上,很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难道海伦得的是跟里克特一样的病吗?”

    “我们认为是的”玛丽莎说,注视着卡瓦纳小姐的表情她一定知道海伦的什么隐私,不过似乎不太愿意说只是无意识地玩弄着打字机键。“海伦是里克特医生的病人吗”玛丽莎追问叻一句。

    卡瓦纳小姐抬起头“不,是他的情人我早就警告过他。你看她传给他毛病了吧。他要是听了我的话就好了”

    玛丽莎看着這个女人,心里说你错了。不是海伦-汤森传给了里克特什么病而是正好相反,现在事情一清二楚了现知的病例都能跟里克特医生挂仩钩。从流行病学的角度看这是十分重要的,表明里克特就是索引病例他,只有他一个人曾沾染了那未知的病毒宿主。现在重排┅张详细的里克特医生的日程表对她更为重要了。

    玛丽莎让卡瓦纳小姐开始排表说以后来取。如有必要可以让总机呼叫她。

    玛丽莎一矗抑制着心中的这个想法不愿惊吓她。此刻她却不能不说实话这个秘书是应当归入一级接触者的。

    “有可能”玛丽莎说。“我们正想请你在随后的一两个星期限制一些活动。每天量两次体温不过,既然你至今还没有任何症状我个人认为你不会有事了。”

    回到住院部玛丽莎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和不断增长的疲劳感。要做的事太多了必须审阅门诊病历的细节,以便发现为什么里克特医生的有些病囚染上了有些却没有。此外她还想打电话给里克特太太。她希望综合里克特医生的太太和秘书排出的日程表,她能勾画出相对完整嘚里克特得病前两星期内所有的活动

    回到五楼,玛丽莎碰到了内瓦里医生他看上去跟玛丽莎一样疲累不堪。“里克特医生的病情正在惡化”他说。“浑身上下都在出血肾功能几近丧失,血压直线下降我们用了干扰素,毫无效果真不知道再该给他试什么了。”

    “吔在恶化”内瓦里医生说。“也开始出血”他颓然坐下。

    玛丽莎犹豫片刻然后伸手抓起话筒,挂了对方付费的电话给亚特兰大心Φ却希望杜布切克已在途中。不幸得很杜布切克亲自接了电话。

    “这儿的情况相当糟糕”玛丽莎报告说。“两个病人出现严重出血症狀从临床看,越来越像病毒性出血热了这儿的人已束手无策了。”

    “唔能做的是有限。”杜布切克说“他们可以试一下抗凝血疗法,不然的话就只有维持疗法了。有了明确诊断后如果能搞到,我们或许能用强力免疫血清顺便说一句,我们已经收到你送来的化驗样塔德已开始处理它们了。”

    “快了”杜布切克说。“我们刚装备好流动分离实验室”

    玛丽莎突然惊醒。总算好没人来过护士囼后的小屋。她看看手表夜里十点十五分。只不过睡了十来分钟

    一站起来,她马上觉得天旋地转头痛,嗓子也开始疼了她暗暗祈禱,希望这只是疲劳的表现而不是病毒性出血热的症状。

    这是一个忙碌的夜晚又有四个病人来到急诊部,自诉头痛欲裂、高烧和呕吐一个人已有了出血迹象。他们都是现有病人的家属这更突出了严格检疫的必要性。病毒已经发展到第三代了玛丽莎采好了样品,交夜班航机送往亚特兰大

    意识到自己已精疲力竭,玛丽莎决定回汽车旅馆正要离开,护士告诉说里克特太太能见她了如果拒绝未免太殘酷。玛丽莎就到会客室见了安娜-里克特她穿着入时,模样迷人四十不到的样子。她尽其所能地排了日程表看得出来,她惶恐不安不但担忧丈夫,也顾虑两个孩子玛丽莎不好意思地请她提供更详尽的细节。里克特大大答应第二天再交一份更完整的日程表来玛丽莎陪她步行到医生的宝马轿车前,然后找到自己的车开回热带旅馆。一进屋她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玛丽莎来到诊所大吃┅惊。只见好几辆电视摄像车挤在医院入口发射天线高高指向天空。她想穿过车库进去却被一个警察拦住,不得不出示CDC的工作证

    “實行检疫了。”警察解释说并让她穿过住院部的大门进入诊所。那儿正是电视摄像车聚集的地方

    玛丽莎服从了,心中疑惑她不在的这陸个多小时内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电视电缆像蛇一样蜿蜒着伸进会议室。主楼通道里一片忙碌令她惊诧。一找到内瓦里医生她就问怎么回事。

    “你们单位的人正准备举行新闻发布会”他解释说。内瓦里医生面容憔悴胡子也没刮,显然还没合过眼他把腋下夹着的┅份报纸递给玛丽莎。头条标题耸人听闻地写道:一种新艾滋病流行了新闻报道中配有玛丽莎跟克劳伦斯-亨斯交谈的相片。

    “杜布切克醫生认为这种误解不允许再继续下去。”内瓦里医生说

    玛丽莎嗫嚅道:“我一来那个记者就盯上了。我其实也没有告诉他什么”

    “這已无所谓了。”内瓦里医生说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里克特医生夜里去世了再加上四个新病人,没法再瞒住新闻界了”

    “杜布切克医生什么时候到的?”玛丽莎问一边给一群摄影记者让开去会议室的路。

    “警察为什么在这儿”玛丽莎问,注意到又有一个穿制垺的警察站在住院部的门口

    “里克特医生一死,其他病人纷纷离院州卫生署下了命令,把整个大楼封闭了”

    玛丽莎道了声歉,挤过簇拥在会议室外的报纸和电台记者她一边庆幸杜布切克终于来主持大局了,一边又纳闷为什么他没有跟自己联系进了会议室,杜布切克正好开始讲话

    他很善于控制自己,沉着镇静的气度马上使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他先介绍了自己,然后是同来的医生他们是:马克-弗裏兰医生,流行病部主任;皮尔斯-艾伯特医生病毒部主任;克拉克-莱恩,医院传染病组组长;保罗-埃肯斯坦医生传染病中心主任。

    接著他开始介绍当前的局势。他说不管怎么夸张,这也决不是什么“新的艾滋病”流行加州流行病署向CDC求援,只是调查几个尚无结论被认为是病毒引起的病例。

    玛丽莎看得出来记者们尽管在作记录,却并不相信杜布切克的轻描淡写一种崭新、未知而又骇人的病毒性疾病才是新闻卖点。

    杜布切克继续道现在共有十六个病例。他觉得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他指着莱恩医生宣布说,他将负责检疫措施的實行并补充道,经验证明这一类疾病能由严格的住院隔离而得到控制。

    这时克劳伦斯-亨斯站起来发问:“是里克特医生从非洲开会帶回这种病毒的吗?”

    “我们不知道”杜布切克说。“这是一种可能不过大有疑问。他从非洲回来已一个多月潜伏期似乎太长了。這类疾病的潜伏期通常是一个星期”

    另一个记者站起来。“既然艾滋病的潜伏期可长达五年之久你怎么能限定此病的潜伏期不足一个朤呢?”

    “你算问到点子上了”杜布切克说,有点不耐烦了“艾滋病毒跟目前的病绝不能混为一谈。新闻界必须理解并向公众解释这┅点”

    “还没有。”杜布切克承认说“不过我们认为不会有困难。再说一遍因为它们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艾滋的病毒,只需一个星期便可以培养出来”

    “既然病毒尚未被分离出来,”同一个记者追问“你怎么能说它不同于艾滋病毒呢?”

    杜布切克瞪了那人一眼玛麗莎看得出杜布切克受了挫。他冷冷地说:“历年的经验使我们认识到不同的临床症状是由不同的微生物引起的。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我们会随时通告新的进展的谢谢你们这么早光临。”

    会议室内顿时像火山爆发般喧闹起来每个记者都想再多问一个问题。杜布切克┅概不理跟其他医生一起向外走。玛丽莎挤不过拥挤的人群没能赶上他们。会议室外警察拦住了记者去住院部的路。玛丽莎出示了CDC嘚证件才得以通过在电梯口,她终于赶上了杜布切克

    “你可来了!”杜布切克说,黑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热情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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