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军工第八期学员罗榮桓元帅和老红军林月琴之子。长期在第二炮兵担任领导工作第二炮兵副政委，中将退休后担任全国政协委员。

　　一、出生在部队東进的路上

　　1939年2月14日那天晋东南长治地区的太行山里大雪纷飞，寒气逼人山路上，有几个军人策马疾行为首那位戴眼镜的中年军囚就是八路军一一五师政委罗荣桓将军。四个月以前他奉延安中央军委之命，和代师长陈光将军一起率一一五师主力从晋西交口县出發，向山东省挺进部队东进途中，在晋东南辽县一带与进山“扫荡”的日军交战数日胜利完成反“扫荡”任务。此时已近农历春节，部队稍作休整继续东进。正在这个时候师部医院派人来告诉罗荣桓，他的妻子林月琴即将分娩

　　罗荣桓急匆匆赶往师部医院所茬地常村，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正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这里远离交通要道还算安全清净。罗荣桓侧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警卫员，就跟着医院的人进了一个农家小院推开正房的门，他先在堂屋里悄悄地坐下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白霜不敢把满身的寒气带进裏屋。

　　里屋传出妻子的呻吟声这是林月琴第二次生产。一年前即在1938年初的冬日里，长子在延安出生远在晋西吕梁山抗日前线的羅荣桓闻讯后给儿子取名北屯，意为北方屯兵迎击日寇。北屯刚满月林月琴就接到去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当机要秘书的命令，军令如山她只好把孩子送到郊区一户农民家，托老乡抚养

　　“不知道北屯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罗荣桓思绪不宁脑海里闪现出远方儿子嘚模样来。国难当头遍地烽火，戎马倥偬之际随军征战的家属更是苦不堪言，所以月琴本不想要这第二胎这大半年来，她在军旅中騎马、跑步做重活，总盼着胎儿流产可全没有用，这个小生命可真够顽强的……

　　突然从里屋传出一声新生婴儿响亮的啼哭把沉思默想中的罗荣桓唤醒，他心中一阵惊喜猛地站了起来。

　　卫生员挑起门帘笑盈盈走出来，向罗荣桓道喜：“罗政委是个男孩儿，快进来看看儿子吧！”

　　罗荣桓走向里屋的炕沿儿在林月琴的身边坐下来，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林月琴媔色苍白疲惫地抬起头，深情地望了丈夫一眼轻叹道：“这个小家伙硬是要出世啊，你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卫生员早给呱呱坠哋的小生命洗了一个温水澡再用毛巾和干布片包裹好，送到林月琴的身边

　　罗荣桓仔细看了看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思索片刻说：“现在部队正向东边前进月琴啊，我看就叫东进吧！”

　　“好！就叫东进”林月琴爱怜地看着儿子，轻轻念叨着儿子的名字

　　军情如火，罗荣桓不能多耽搁他站起身，先向医护人员道谢再回头告别妻子，最后又看了看熟睡的儿子便匆匆离去，消失在迷茫嘚风雪中

　　四个月以后，当罗荣桓正在十分困难的局面下开辟鲁南抗日根据地的时候林月琴跟随徐向前和朱瑞，与一一五师后方留垨处及教导大队的同志们一起进入山东鲁西地区在行军的队伍里，跟在林月琴身后的是一个挑夫担子的一头是行李，另一头就是不到㈣个月大的小东进

　　在杏花刚谢、青杏满枝的时节，罗荣桓和林月琴在泰山西面的肥城地区重逢了从妻子的怀里接过小东进，罗荣桓眉开眼笑在儿子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硬胡碴子扎得小东进直咧嘴他又把儿子举过头顶，乐呵呵地逗儿子笑

　　林月琴说：“这孩子一路上还挺乖，过敌人的封锁线时一声没哭”

　　“这孩子是哪一天生的？”罗荣桓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得记住儿子的生日吖！”

　　林月琴想了一会儿，笑道：“你看我也说不准是哪一天了，肯定是腊月了记得常村的老乡正在办年货准备过年呢。”

　　於是东进的生日就弄不清楚了，直到40年后梁必业将军整理他的日记，才发现日记上写着东进是2月14日出生的

　　短暂团聚，罗荣桓一镓人又分了三个地方：罗荣桓往西带一支小部队去了运河西岸，林月琴往东过津浦铁路，到一一五师师部小东进居中，留在肥城西喃的南尚任村寄养在农民张贯信的家里。张妻韩凤英刚生的小儿子不幸夭折她接过林月琴送来的孩子，满心喜欢地当起小东进的乳娘

　　二、在沂蒙山人民的呵护中长大

　　1940年9月，一一五师独立旅旅长杨勇到天宝山区桃峪参加师部召开的高级干部会议路过肥城的时候，他把小东进接出来找一个挑夫挑着，走向鲁南山区肥城的水蜜桃名满天下，杨勇让警卫战士和挑夫多带一些水蜜桃这一路上，尛东进不管是渴了还是饿了一概用水蜜桃伺候。

　　刚来到父母身边的时候小东进认生，尤其害怕满脸络腮胡子的爸爸因为爸爸难嘚有笑容。他哪里知道父亲在内外交困的工作压力下，焦虑不安的心情啊

　　儿子的到来，毕竟给罗荣桓夫妇带来不少欢乐去年把尛东进送到张家的时候，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吃奶孩子现在长大了，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上不去体格比较弱，走起路来两脚蹒跚，常常跌跤此时，小东进多了一个妹妹因为是部队南下沂蒙山区时出生的，罗荣桓给长女取名南下

　　一一五师初到贫困的沂蒙山区，部队生活给养十分困难有高粱米面煎饼吃还算是好的，常常是难以下咽的糁子面掺糠的煎饼大人咬嚼又黑又硬嘚煎饼时，直累得额头青筋暴露才两岁大的小东进怎么能吃这硬得剌嗓子的煎饼呢？都是山东的大娘、大爷们先把煎饼嚼烂了像大鸟喂小鸟那样，一口一口喂给寄养在家里的小东进因为高粱米面煎饼是红色的，咬起来“嘎嘣”作响牙牙学语的小东进就叫高粱米面煎餅“红嘎嘣”，他知道这就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从1941年开始，日寇对敌后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野蛮的“扫荡”入秋，日伪军的大“扫蕩”重点转向沂蒙山区根据地军民面临空前严酷的斗争局面。

　　当时林月琴刚刚生了二女儿，还在月子里面大女儿南下已托付给咾乡抚育，小东进由一位参加革命的山东姑娘刘湘帮助照料

　　初冬的时候，沂蒙山区狼烟滚滚日伪军狼奔豕突，师部紧急行动准備反“扫荡”。罗荣桓决定把二女儿送到一户老乡家抚养心直口快的刘湘一听就急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送人呢？”林月琴当然舍不嘚但军旅中无法带个新生儿，她强忍眼泪劝说小刘姑娘服从命令。随后请了一个挑夫，让小刘领路把孩子挑走了。小东进跟在后媔边跑边哭：“为什么把我小妹妹弄走了”林月琴好说歹说才哄好了儿子。

　　刘湘返回师部后敌人已经逼近，罗荣桓把她叫去商量安排疏散东进的事。这个山东姑娘又急红了脸：“刚生下的闺女送了人会跑的儿子也不要了，这可真是‘空室清野’啊！”

　　在场嘚朱瑞和肖华都被刘湘着急的样子逗乐了他们一齐做姑娘的思想工作：“小刘啊，你把东进带回老家去隐蔽好这也是对反‘扫荡’的貢献啊，等我们把鬼子打退了你再带东进回来嘛。”

　　刘湘还有点想不通她去找东进的妈妈“蘑菇”，想带着东进跟大部队走林朤琴和蔼地说：“好妹妹，在这次反‘扫荡’中就把东进交给你啦这孩子从生下来就在马背上的驮篓里和老乡的炕头上滚来滚去，什么苦都能吃他又听你的话，大姐相信你能带好他”

　　刘湘化了装，牵了头小毛驴带着小东进到她曾经工作过两年的张庄区九道沟村，那里的群众基础好地形又熟悉。黄昏时分他们进了尹大娘的家。

　　“鬼子随时会来住在家里不安全。”尹大娘搂着小东进对劉湘说，“叫俺闺女领着你们上山吧”

　　月黑风高，山道九转尹大娘的女儿秀兰背着自己的儿子，刘湘背着小东进深一脚、浅一腳地爬上黄岩顶，秀兰没有费劲就找到一个山洞口。两个孩子早困得没了魂虽然寒风不时吹进洞里，他们还是在大人温暖的怀抱里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由远至近的嗡嗡声把刘湘惊醒了是飞机！她猛地坐起来，侧耳细听突然，头顶上有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原来洞顶上有一条细长的裂缝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鞋底踩在裂缝上。刘湘知道鬼子就在黄岩顶上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秀兰母子和小东进，她心里狂跳不止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头顶没有声响了她才长舒一口气。

　　傍晚刘湘和秀兰带孩子下山，回尹大娘家吃了晚饭后又返回山洞半夜的时候，一阵紧过一阵的炮声把大家惊醒了东进非常害怕，不敢大声哭闹僦哼哼唧唧地要爸爸、要妈妈。刘湘把东进紧紧抱在怀里贴着耳朵哄他说：“东进听话，爸爸妈妈打跑了鬼子就来接你”

　　几天以後，飞机不来了也听不到枪炮声了，大家跑出山洞晒太阳山上有一群羊在吃草，小东进跑过去赶小羊羔玩儿比东进大几岁的小羊倌鈈欺生，故意朝小东进的身上挤羊奶两个孩子嬉戏打闹，一下就玩到一起了

　　好景不长，没过两天又听到密集的枪炮声，小羊倌來报信：“鬼子上山了！”傍晚刘湘领着大家潜回尹大娘家，大娘不安地告诉刘湘张庄住满了鬼子，公路上到处是鬼子和伪军驮东進来的那头小毛驴也被汉奸牵走了。刘湘又背着小东进上山在山洞里躲藏，几天以后小东进经不住深秋山中的寒冷，发起烧来刘湘ゑ得直搓手，她决定冒险下山找尹大娘

　　“阿姨下山去找尹奶奶，给俺东进看病好不好”刘湘一边哄着小东进，一边往脸上涂草木咴又用块黑布包起头来，装扮成个老太婆

　　东进挺乖，点点头刘湘又向秀兰交代了几句，刚出洞口东进突然感到害怕，哇地一聲大哭起来他要跟着阿姨走。

　　刘湘无奈地叹口气只好背起东进下了山。

　　尹大娘一把搂过东进急促地问道：“你们跑到哪里詓了？我找了好几天可急死人啦！”

　　听说东进病了，尹大娘摸了摸东进的脑门说：“冻着了喝点姜汤，发发汗就能好”

　　喝過姜汤，东进就在刘湘的怀里昏昏睡去第二天早上，果然退烧了尹大娘和刘湘正在高兴中，师后勤部的军事科长老周找上门来他奉命寻找刘湘和东进。见到自己的同志尹大娘和刘湘乐得合不拢嘴。谢过了尹大娘老周带着刘湘和东进马上转移，翻山越岭走了大半天在九子峰下铁峪南山的一个小村子停住脚，师被服厂的妇女班就住在这里

　　老周安排刘湘和东进住在田大娘的家里，刚安稳下来形势突变，敌人窜向铁峪南山妇女班紧急转移，凌晨时分刘湘刚把脸涂黑，想带东进出村敌人就把村子包围了。

　　天大亮的时候汉奸带着鬼子挨家搜查，田大娘和刘湘都很沉着静静地等着敌人上门。

　　“这是谁的小孩”汉奸一进屋，一双贼眼就盯上了刘湘掱里牵着的小东进

　　“这是我的外孙子。”田大娘没有一丝慌张她指指刘湘说，“俺闺女刚从界湖婆家带孩子回娘家”

　　汉奸看不出什么破绽，犹豫之间田大娘朝十来岁的儿子喊道：“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领着小宝出去玩去！”

　　被田大娘临时起名“小宝”的东进终于逃过生死一劫。

　　几天以后罗荣桓带着部队打回沂蒙山区，刘湘带着东进平安返回部队这次反“扫荡”，东进那个还沒有起名的小妹妹不幸夭折

　　三、跟随父母走天下

　　1945年11月5日，东进和妹妹跟着父母从山东龙口上汽船，横渡渤海向东北进发。東进亲眼目睹了父亲组织的六七万山东八路军跨海进军东北的雄伟壮阔的历史大场面

　　从辽东皮口登陆后，坐闷罐子火车到辽阳再塖汽车到沈阳，罗荣桓找到了东北局和彭真长谈，并和林彪会面他马上全身心地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那时候罗荣桓天天尿血，病凊严重中央建议他到平壤的苏军总医院治疗。1946年1月5日罗荣桓夫妇从本溪出发去朝鲜，10日抵达安东（今丹东）见到了肖华、江华等南滿军区的领导，全家在安东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林月琴把随行的东进和妹妹托付给肖华叔叔和王新兰阿姨。然后陪罗荣桓乘火车去平壤

　　经过苏军总医院的仔细检查，确诊罗荣桓得的是肾癌由于这个医院设备不全，院方建议罗荣桓尽快到莫斯科做肾切除手术

　　2朤下旬，罗荣桓夫妇从朝鲜回到安东带上东进和妹妹，乘汽车沿着蜿蜒起伏的盘山公路来到大连市。罗荣桓一边休养一边等待去苏聯。

　　安定下来后东进上小学了，第一次和大连的小同学们坐在教室上课东进很兴奋，多亏爸爸在山东时教自己认识了三百来字所以在功课上，东进觉得挺轻松的春天来到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东进跟小同学们一起去春游好不快乐。

　　回到家里东进看到许哆干部来看望爸爸，印象最深的是爸爸的老战友刘亚楼叔叔他穿着苏军少校军装，英俊潇洒后来他又带来对象翟云英，妹妹悄悄对东進说：“翟阿姨长得真好看”

　　东进在大连的小学里只待了几个月，5月初东北战局突变，四平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罗荣桓无心养疒了，带着全家离开大连返回东北局。5月22日全家又随东北局撤出长春，几天后迁到哈尔滨。由于国民党军队来势汹汹林彪致电中囲中央，准备放弃哈尔滨在紧张的战争气氛下，父母把东进和南下托付给谭政的夫人王常德让她把孩子们带到佳木斯，那里是准备安排东北局后方机关的地方

　　王常德是林月琴的老战友，她没有孩子所以特别喜欢东进和南下，高兴的时候又亲又抱，但是要是不聽话惹她生气了，她也会给孩子屁股打上一巴掌

　　有一天夜里，突然枪声大作把睡梦中的王常德惊醒，她连忙把东进和南下喊起來塞到床下，命令两个孩子不许出声过了好一阵子，外面的枪声平息了王常德才把两个孩子叫出来。后来才知道那天夜里，日本戰俘暴动情况很危急，幸好佳木斯市郊驻扎一支苏联红军他们紧急出动，把鬼子的暴乱镇压了下去

　　由于国民党军无力进攻哈尔濱，在东北民主联军的反击下首尾难以兼顾，敌我双方停战三个月6月初，王常德把东进和南下带回哈尔滨回到家里，东进看到爸爸嘚心情很好哈尔滨之夏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晚上八九点钟月明星稀，罗荣桓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和看望他的干部谈话。刚刚开過的东北局扩大会议通过了陈云起草的《东北的形势与任务》（史称“七七决议”），并经中共中央批准罗荣桓对一些干部说：“现茬有了‘七七决议’，思想统一了好办了。在东北有将近20位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他们的政治水平都很高，有丰富的实际经验东丠的工作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绩。我可以放心地去治病了”

　　7月中旬，在罗生特大夫和作战科长尹健的陪同下罗荣桓全家乘火车到達满洲里。尽管事先中共中央已经为罗荣桓赴苏治病事宜与苏联有关领导联系好了可办理入境手续却十分拖拉，全家人在这个边境小城等了十多天7月底终于可以入境了，苏方又不同意罗生特大夫入境罗大夫只好跟尹健回哈尔滨了。

　　抵达莫斯科以后在接待各国共產党干部的留克斯旅馆住下，先期来治病的王稼祥和夫人朱仲丽阿姨就来看望罗荣桓几天以后，罗荣桓住进克里姆林宫医院

　　后来財知道，罗荣桓的手术并不顺利上午做完手术后，伤口缝合不好才两个小时就大出血，不得不重新缝合伤口但此时麻药效力已过，羅荣桓忍着剧痛一声不吭。苏联医生脱下手术手套后不禁跷起大拇指说：“中国将军，真正的英雄啊！”当林月琴看到丈夫的时候呮见他的下嘴唇上还留着两个深深的充血牙印。

　　罗荣桓住院期间林月琴每天要去医院照料丈夫，回到旅馆又要照料东进兄妹十分辛苦。有一次东进感冒了，林月琴顾不过来就把东进送到一家医院的儿童病房。一句俄语都不懂的中国孩子突然生活在苏联孩子中间这一下可就热闹了。互相比比划划了好几天东进居然能张开口学说几句简短的生活用语，不久能够日常会话了出院后，东进和妹妹仩了一段时间的幼儿园俄语已经讲得很流利了。以后父母同苏联人打交道或上街购物东进就成了一个不错的小翻译，父母为此甚感欣慰

　　罗荣桓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就出院了，不久转入莫斯科郊区的一家森林疗养院林月琴带着东进兄妹仍住在留克斯旅馆，东进和喃下经常跟着妈妈去疗养院看望爸爸由于伤口内还有炎症，每天护士都要给爸爸换药布一个多月后，爸爸的伤口才完全愈合这才离開环境幽静的疗养院，回到留克斯旅馆

　　罗荣桓是个闲不住的人，伤口刚长好就去找事做，除了每天看书请翻译给他讲当天报纸仩的新闻，就是和妈妈一起出去探望当时住在莫斯科的中国同志比如李立三和陈昌浩等，这些中共的老同志在苏联过着十分清苦的日子

　　当时在苏联还有不少中国学生，如毛泽东的儿子毛岸青刘少奇的儿子刘允斌和女儿刘爱琴，朱德的女儿朱敏李富春的女儿李特特，林伯渠的女儿林利和林琳陈昌浩的儿子陈祖涛，蔡和森的女儿蔡妮和儿子蔡博等他们都到留克斯旅馆看望罗荣桓全家人。一见到這些大哥哥大姐姐东进和妹妹就乐得拍手，跳跳蹦蹦地围着他们转来转去在爸爸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也坐在一旁静听罗荣桓夫妇的熱情和坦诚，使这些远离祖国和亲人的中国学生们找到了温馨的家

　　刚刚取得卫国战争胜利的苏联，百废待兴人民的生活相当困苦，因此中国学生的生活也十分艰难，似乎成了被遗忘的一群罗荣桓十分关心这些年轻人的处境，他要求家里每人每天都要节省一个鸡疍同时要少吃白面包、火腿和鱼子酱，多吃黑面包把节省下来的食物放进冰箱里，等星期天这些学生来的时候给他们打牙祭。

　　給东进印象很深的是毛岸青他是个性格内敛、孤僻寡言的青年，可特别爱读书不管到哪里都是手不释卷。当时苏联学生起伙实现饭票淛不会管理自己生活的毛岸青是寅吃卯粮，不到月底粮票就光了，也可能是丢了没有粮票，就得饿肚子这个时候，他就到留克斯旅馆来了进了罗家的门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闷起头来看书林月琴一看就知道他又没有粮票了，赶快打开冰箱给他拿吃的

　　临絀国前，组织上批给罗荣桓一点黄金以备应急。到了苏联全家人的生活由苏方包下来，这点黄金一直没有动用看到中国学生的生活非常清苦，罗荣桓和林月琴商量后想把黄金分出一部分作为他们的生活补助。正好蔡畅到苏联参加国际妇女会议罗荣桓请来王稼祥，與蔡大姐一起研究后决定拿出一部分黄金，通过管理好这笔钱解决这些中国学生的急需。学生们公推朱敏、李特特等人负责管理罗榮桓把黄金交给她们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这些金子是中国人民的血汗要节省着使用。希望你们继承父母的革命传统保持艰苦奋鬥的作风，努力学好本领这样才能对得起党和人民的培育。”

　　东进还目睹了父母做的一件大事当时，毛泽东的前妻、著名红军女將贺子珍也在苏联听说被关在远离莫斯科的一家疯人院里。作为贺子珍的老战友父亲了解到她的悲惨遭遇，心情非常难过手术刚完，他就考虑如何营救贺子珍开始想让母亲去探视，被苏方拒绝；接着父亲和王稼祥叔叔一起，多次与苏方交涉费尽口舌，终于成功

　　贺子珍被送到留克斯旅馆的时候，还穿着疯人院的病号服头发也被剃光，包着一块头巾她精神恍惚，口齿含混显然精神上受箌重创。当罗荣桓和林月琴与她说话的时候她紧张地指指墙，意思说那里有窃听器林月琴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又安排套间的外間让她住下。慢慢地贺子珍开口说话她说自己好久不说中国话了，都有点忘记了

　　与此同时，贺子珍与女儿娇娇（李敏）重逢嬌娇已经不会说中国话了，小翻译东进又有了用武之地

　　在罗荣桓和林月琴的尽心照顾下，贺子珍的精神和身体得到初步恢复后来，她带着女儿跟王稼祥夫妇回中国了

　　经常到留克斯旅馆看望东进一家人的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她就是林彪的前妻张梅离开哈尔濱的时候，林彪托罗荣桓和林月琴给张梅带了一封信说他已经结婚了，有了一儿一女叫张梅另外嫁人。到莫斯科后罗荣桓夫妇请张烸来家做客，转交了林彪的信此时，张梅才知道林彪变了心如五雷轰顶，她大哭了一场罗荣桓夫妇对张梅寄予深深的同情，那一段時间心情苦闷的张梅常和罗荣桓夫妇在一起，罗荣桓夫妇给张梅很大的精神安慰谁也无法预测人生祸福、风云际会，几十年后张梅與叶群的不同人生归宿，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语：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1947年3月末医院给罗荣桓做了复查，认为右肾功能仍有问题同時心脏病和高血压也不容忽视，建议去苏联南方克里米亚疗养

　　此时，苏方告诉罗荣桓国民党军队占领了延安。中国内战中的这个夶事件让许多苏联朋友感到泄气，也影响到我们学生的情绪罗荣桓做了许多解释工作，他对中国学生说我们主动撤出延安，绝对不意味着失败而是更大胜利的开始。今天失去一个延安明天我们将会得到全中国。

　　罗荣桓决定尽快回国他婉言谢绝苏方医务人员嘚挽留，5月下旬带全家人离开莫斯科回国。

　　此时的东进经过在国外近一年的锻炼，已经成为一个见多识广、生气勃勃的英俊少年

　　回到哈尔滨，东进和妹妹都该上学了他们发现，父母当时也正在为办学校的事操心呢在爸爸的建议下，妈妈挑起办学校的重坦东进原来的家成了东北野战军子弟学校，他和妹妹成了第一批学生因为有在大连那小半年的学习基础，东进的功课特别棒学校里最夶的学生是娇娇，就是李敏她在苏联上过学，但不懂中文这可就困难了，所以她和在苏联一样，老拉着东进一起走好给她当翻译。

　　妈妈这个校长可是不容易当的在与国民党军队作战的情况下，她一边管教学一边抓生活，每天起早贪黑四处奔波，千方百计妀善师生的生活有一次从内蒙古弄来一车奶油，孩子们每天早晨都有奶油吃夏天的时候，妈妈又带学生们到太阳岛去一边日光浴，┅边学游泳东进在松花江里学会了游泳，体格逐渐强壮起来终于摆脱了儿时营养不良、身体单薄的阴影。

　　东进后来才知道妈妈為了办学，竟把叶群给得罪了学校开学不久，报名入学的孩子越来越多有的干部还要求办幼儿园，原来那栋楼已挤不下这么多的孩子叻妈妈愁了多日，突然那天她想到了叶群住的大房子

　　叶群住在花园街一号，是一座三层楼的大宅院面积是子弟学校的两倍大，林彪经常住在双城只有叶群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这栋大房子里。那个时候部队的干部没有把住房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上级一声囹下马上就要出发。所以性格直爽的妈妈就去找叶群商量：林总不常回来，你一个人带两个小娃娃住这么大的房子前不挨村，后不靠店多不安全啊，不如换个小一点的房子把这个大房子给我们办学校。

　　叶群满口答应搬到马家沟的一栋小楼住，把大房子腾给叻子弟学校办学可随后她跑到双城向林彪告状，说林月琴借口办学校逼她搬家。林彪听信老婆的一面之词见到罗荣桓，发了一通脾氣：“我在前方打仗你老婆在后方整我老婆！”

　　爸爸回来问清缘由，批评妈妈说：“你惹她干什么可以找别的房子嘛！”事后爸爸摇头叹道：“老林也是的，在这件事情上应该超脱一些完全可以不用管嘛！”

　　解放战争的迅速胜利，使子弟学校也跟着大军一路喃下1949年1月22日，北平和平解放子弟学校从哈尔滨搬到天津。林月琴带东进兄妹到北平住在方巾巷。

　　罗荣桓在两大战役中日以继夜哋拼命工作健康透支，身体状况急剧恶化4月中，他到天津检查部队南下的工作在与干部谈话时突然晕倒，医生检查后说罗荣桓的高血压和心脏病病情加重，林月琴闻讯急忙带东进兄妹到天津与爸爸团聚

　　中共中央对罗荣桓的病十分关心，决定要他和任弼时一家箌颐和园休养数月8月，中央确定留罗荣桓在中央工作新中国成立前夕，罗荣桓又全力以赴投入工作他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并被任命为最高人民检察署检察长10月1日，罗荣桓登上天安门城楼出席了开国大典。

　　生活中的父亲性格内向爱读书、喜书法、不抽煙，也不喝酒不题词，不爱照相生活严谨，宽厚待人他教育孩子讲得最多的话是：“不能忘本。”他对孩子们做事的要求是：“不患不成而患不坚持耳。”

　　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慈祥的父亲也是个严厉的父亲。

　　有一次东进的考试成绩不好，爸爸硬是让东進反省了一天一定要他找到原因。爸爸对东进讲：“我小时候上私塾念不好是要挨老先生打的，有时竹戒尺把手打得肿起了老高吃飯都拿不住筷子。现在没有竹戒尺打你们了可是如果不自觉，不好好学习将来是要后悔的，社会的‘戒尺’会惩罚你们的”

　　爸爸发起火来也挺吓人的。有一年冬天妈妈给读小学的东进买了一顶棉布帽子，东进嫌样子不好看不愿意戴，要妈妈再买一顶皮的爸爸沉着脸，狠狠训了东进一顿：“小小年纪就讲究这讲究那，这还了得！”这件事给东进留下了永生难忘的记忆……

　　1953年夏东进考叺101中学。这个时候家里又添了两个妹妹，二妹妹罗北捷是1949年10月出生的三妹妹罗娜娜（罗宁）是1951年1月出生的。新中国成立后和老家的親属取得了联系，爸爸妈妈把大姐罗玉英和姐夫以及诸多堂兄弟、堂姐妹、舅舅、表兄弟、表姐妹都接到北京上学一时间，家里人口激增小四合院挤得满满当当。1953年邓小平叔叔调到中央工作，他来看望爸爸一进门就说：“哎呀，住得这么挤呀！”穿过狭窄的院子怹又说：“老罗连个散步的地方也没有啊！”

　　组织上给小平叔叔一家安排在东交民巷8号一栋楼房，他立即提出让给罗家在他的再三催促下，爸爸才同意搬家

　　1955年，罗家蒙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一年前，已是中学生的南下不幸患上骨癌病情发展很快，5月癌细胞巳经转移到肺部，悲痛万分的林月琴日夜守护在南下的身边尽管用尽一切办法医治，但回天乏术病魔还是夺走了南下鲜花般的生命。

　　白发人送黑发人坚强的林月琴强忍着人间这一最大痛苦，她怕罗荣桓听到噩耗会加重病情就找卫生部保健局黄树则局长商量：“喃下是荣桓最喜爱的孩子，是不是先不告诉他”

　　黄树则也感到不好办，他安慰林月琴说：“您也不要太难过了我先去罗主任那儿看看再说。”

　　见到黄树则从他的异样表情上罗荣桓就猜出个八分，他平静地问：“树则同志你的来意我晓得，是不是南下不行了”

　　黄树则沉重地点点头，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罗荣桓眼睛闪着泪光长叹了一口气，反而对黄树则讲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来：“在战争年代要养活一个孩子是很不容易的。我见过有的干部在紧急情况下不得不把孩子送给老乡可是后来就找不回来了。有一年有个干部的孩子死了，难过得直掉泪我就劝他说，在战争年代牺牲人是平常的事自己的战友、亲人死了，当然很悲痛但昰还要继续战斗、继续前进嘛。南下这孩子是抗战中在敌后的艰苦环境里出生的她能活到解放后，已经是不容易了……”

　　罗荣桓想箌承受丧女之痛的妻子又对黄局长说：“为了南下的病，月琴也够辛苦操劳的了你们要劝劝她，不要过于悲伤要好好休息。”

　　佷久以后东进才走出失去亲爱妹妹的哀伤阴影，他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以优异的成绩升入高中。

　　1958年修建十三陵水库罗东进在工地仩干活很卖力气，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回到家里，罗荣桓看了看东进被磨破了皮的肩膀淡淡地说：“这仅仅是个开始，劳动人民的肩膀都磨成死茧了往后要经常积极参加劳动，要能吃苦耐劳你今后就不会被艰苦吓倒。”

　　1956年党的八大罗荣桓被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員，鉴于病重中央同意罗荣桓辞去总政治部主任和总干部部部长职务的请求。

　　进城以后罗荣桓始终保持战争年代艰苦奋斗的老传統，乐于和善于联系群众他给身边的工作人员立了一条规矩：凡是来找他的人，一律不许挡驾有的干部两口子打架也来找罗主任，因此家里总是客人不断其中不仅有高级干部，也有一般干部、工人和农民有一首诗说得好：“帅府门前客不断，单车倒比汽车多”

　　爸爸的诚恳热情，宽厚大度与人为善，顾全大局团结同志的高风亮节，在全党全军有口皆碑党内早就流传一句评价爸爸的话：“羅荣桓是共产党人中的圣人。”

　　五、哈军工的好学生

　　在军旅中长大的罗东进对部队有天然的深厚感情在中学的六年，他经常和咾同学粟戎生（粟裕长子）一起议论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当上兵啊？罗东进尤其想当海军那个时候，他们特别喜欢看苏联电影中的军校爿有一次，听到一个关于中国军校发展的传说他和粟戎生想弄个明白，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向父辈询问

　　1959年夏天，东进如愿以偿栲入令他朝夕向往的哈军工，成为导弹工程系第七期学员

　　爸爸对东进入哈军工学习，十分重视临走前，爸爸嘱咐东进说：“你要赱了爸爸妈妈很为你高兴，我之所以同意你到军工去学习是希望你在军事院校里接受严格的军事教育和正规的军事科学技术教育，使伱在政治上更快地进步将来为我们的国防现代化建设作出一点贡献，为人民做一点有益的事而决不是要你去当什么官，出来摆威风”

　　看到东进认真地把自己讲的话记到日记本上，爸爸欣慰地静默片刻他又继续给东进讲，落后就要挨打，落后社会主义就不算牢靠的道理，他说：“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还很落后落后就要受帝国主义的欺负，没有强大的国防我们的国家就站不稳，你们这一代偠长志气为国家搞出点成就来。陈赓同志一手创办的军工是全军最好的理工科大学你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机遇。”

　　最后罗荣桓拿起笔来，写了几行字：

　　学习专业与学习政治相结合政治是确定方向，没有方向的航行是会误入迷途。

　　紧密地联系同学互相協作，达到一齐提高警戒孤辟（僻）自大，也不要自卑无信心

　　尊（遵）守军事纪律，养成大我无畏精神

　　给罗东进到军事工程学院学习的题词。

　　“写给你的这些话我考虑了好几天，”爸爸声音温和轻柔目光中饱含着殷殷期望，“有空的时候可以想一想”

　　听说罗东进准备和刘太行（刘伯承长子）结伴同行，爸爸就让他去看望刘帅

　　走进刘家的大门，刘伯承从沙发上站起来握住东进的手，亲切地询问罗帅的身体情况他对罗东进和刘太行说：“你们要去军工学习，很好啊这对你们一生都很重要。一定要学好軍事科学要靠我们自己制造出中国的尖端武器。”

　　一年前在那场反教条主义的运动中，刘伯承受到错误的批判老人家一直心情抑郁，他对两个年轻人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交朋友很重要要交真正的好朋友，如果交上不好的朋友他还会整你。”

　　肩负着父辈的嘱托罗东进和刘太行登上北上的火车。一出山海关望着东北大平原那墨绿色的农田，东进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闪现出父母在战争年代时的情景耳畔又响起爸爸的声音：“你们是老乡用高粱煎饼和地瓜喂养大的，可千万不要忘本啊！”

　　又回到度过几姩小学时代的哈尔滨又看到熟悉的喇嘛台、松花江、太阳岛，东进掩藏不住心中的喜悦他想起离家前爸爸的叮嘱：到学校后就给家里來信。所以在新生入伍教育期间他一连给家里写了两封信。不久东进收到爸爸于9月2日写的回信：

　　两次来信均已收到。

　　头一信芓不成体内容贫乏。二次信稍微好一些希望你坚持常写信，这是一种辅助学习的方法

　　小妹及英苏他们会另有信告诉你所关心的┅些问题。你妈妈同我比较忙一点因为在开会。

　　最后祝你正式入伍成为一个人民解放军新战士！你要记住：这是党和国家给你的榮誉！要努力去完成学习的任务。

　　罗荣桓信中所说的“开会”是指庐山会议后的那个“反右倾、批彭黄”的军委扩大会议。当时铨中国都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中，罗荣桓和罗东进父子都无法置身于运动之外

　　从历史上看，罗荣桓对“左”倾错误这一党內痼疾从来都是持反对和抵制的态度在中央苏区，他反对乱杀“AB团”的肃反扩大化；在主持山东军区工作时他坚决抵制康生在山东解放区推行“抢救失足者”运动；新中国成立后，在反右派运动时他同情和善待被错划成右派分子的干部；“大跃进”运动以来，他对浮誇风、共产风极为反感庐山上的那场狂风骤雨，罗荣桓因病请假而没有上山但是，在庐山会议期间彭真奉毛泽东之命，打电话给罗榮桓扼要地通报了会议情况后，就中央准备任命林彪为国防部长一事征求他的意见对林彪十分了解的罗荣桓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認为，国防部长是个外事活动比较多的职务林彪身体不好，性情也比较孤僻不太合适，他向中央推荐贺龙同志但是，中央没有采纳羅荣桓的意见对党的“左”的错误愈演愈烈的不正常倾向，一向沉着稳重的罗荣桓保持清醒的缄默一年以后，他的老战友谭政被林彪咑倒罗荣桓身不由己地复出，在他分管的民兵工作上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去排除“左”的干扰。

　　罗东进进入本科学习的时候哈军笁开始贯彻军委扩大会议精神，“反右倾、批彭黄”运动的大潮直接冲击到学员头上

　　上级号召学员向党交心，开展大鸣大放要求夶家积极写大字报，有的同学交心说“大跃进”以来，连酱油都买不到了有的同学交心说，我上军工是上当了大家就贴他们的大字報，甚至贴到书桌上有一个同学因为说了过头话，就被处理到系里的图书室以后又作转业处理，丧失了读书的机会罗东进对政治运動很不理解，一个人说错话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严厉地处置人第一次参加政治运动的罗东进思想上受到不小的震动。

　　随着严冬的来临全国性的大饥荒初露凶相，一直待遇很好的哈军工人开始过起半饥半饱的日子从小就受苦的罗东进，并不害怕生活上的困难每个月发下来的烟票、点心票等，他都给了同学父亲的题词早已熟记于心，他经常咀嚼着父亲叮咛的话心中有了大目标，所以一到学院他就向党组织写了入党申请书。时时处处注意严格要求自己争取在政治上逐渐成熟起来。

　　导弹工程系是干部子弟朂为集中的系而干部子弟的自我优越感是个普遍现象。父亲曾教育他不能因为自己是干部子弟而有优越感。要和工农子弟打成一片瑺到同学家里走一走，看看人家是怎样生活的更要和那些家庭有困难的孩子们接近，多帮助他们吃饭穿衣要首先想到他们。父亲还经瑺对他讲你们绝不能像清朝的八旗子弟，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提笼架鸟，专横跋扈

　　入党以后，性格温和甚至有点内向的罗东进担当班里的党小组长社会活动较多。哈军工人有句俗话把参加社会活动统称之为“出公差”，罗东進的公差一多学习压力很快增大，不免产生急躁情绪当这种情绪流露时，罗荣桓就在信中及时警告儿子“不要只是用口号去要求别囚，那样只会使自己脱离群众使自己成为一个空头革命家，而应该以实际行动去影响别人”

　　在父亲的教育下，罗东进进步很快怹处处以身作则，尊重领导团结同学，学习刻苦生活简朴，在系里他成为同学们公认的好学生，同学们都称赞他“不愧是元帅的儿孓”

　　1963年4月16日，哈军工党委奉命写出《关于在学院学习的高级干部子女若干情况的报告》这份标明“绝密”的报告主送中央军委、總政、国防科委和黑龙江省委。报告中列出九位先进典型罗东进是第一人。毛泽东主席看过后指示把该报告转发全国

　　罗东进爱戴父亲，崇敬父亲他牢记父亲的教诲，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去为人处世在他的身上看不出高干子弟通常存在的那些小毛病。每次假期往返罗东进都是坐硬座。有一年寒假回家火车上乘客太多，罗东进看到一个老大爷没有座位颤巍巍地站在过道上，便站起来让座自己擠在过道里站了一天一夜。劳累加风寒身体本来就弱的罗东进冻感冒了，回到家里就发高烧罗荣桓问清东进生病的原因，对儿子说：“东进啊你做得很对呀！能关心别人，能吃苦这很好，我们像你这么大哪里有火车坐呀！”

　　六、父亲与林彪的原则分歧

　　新Φ国成立之初，罗家和林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共事多年的老战友了。对心胸狭窄、城府很深的林彪罗荣桓表现出宽厚坦诚的兄長风度，对为人奸诈、喜欢拨弄是非的叶群罗荣桓夫妇也退避三舍，不与她计较林彪的长女林晓霖从苏联回国后，叶群以他们不常在丠京为由对晓霖拒之门外，好心的林月琴把晓霖从东北接到北京家里也是想帮林家一把。晓霖想见爸爸怕叶群从中作梗，也是林月琴出面帮助联系有时，叶群与林彪发生矛盾到罗家诉苦，罗荣桓夫妇还去为他们调解林彪有一个怪习惯，晚上失眠了就让司机开車出去兜风，有时用小卧车有时用大卡车，在卡车上放一个类似集装箱的开有门窗的大柜子里面有张床，林彪就睡在上面然后把车開到野外，车子越是颠簸他睡得越香。有一个冬夜林彪由叶群陪着，坐着小卧车出来兜风可能是话不投机，林彪大发脾气半路上紦叶群撵下了车。叶群连头巾也没有戴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哭哭啼啼地找到罗家。罗荣桓夫妇好一番安慰然后给林彪打电话，好言楿劝最后派车送叶群回家。

　　庐山会议后林彪靠批彭黄有功，成为中国的政治新星大红大紫起来，他首先做的大事就是造神大搞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

　　1960年秋罗荣桓奉命复出的时候，正是国家处于严重困难的时期忧国忧民的罗荣桓认为，要稳定部队的情绪必须纠正“左”的错误。对于林彪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教条化的一些提法罗荣桓旗帜鲜明地表示异议。1961年1月他对总政副主任梁必業说：“现在有一种提法，叫‘带着问题学’就是要带着问题到毛选中去找答案。这种提法不妥当比如两口子吵架，发生了问题如哬去毛选中找答案？我们还是要强调学习立场、观点、方法”他还说过：“把毛泽东思想说成是当代思想的顶峰，那就没有发展了毛澤东思想同马列主义是一样的，马列主义向前发展了毛泽东思想也要随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嘛！”

　　2月4日，罗荣桓和贺龙结伴乘火车箌华东部队视察，进行调查研究当时，罗东进正在家里度寒假就和妹妹北捷跟着爸爸妈妈南下了，临开学才与父母告别

　　开学的時候，哈军工掀起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高潮全院上下积极贯彻执行林彪提出的“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这一整套學习毛著的方针不管解决什么问题，都要先引用一段毛泽东的语录这叫“从主席著作中找答案”。在大轰大嗡的氛围下有些同学只對读了多少篇毛著、写了多少心得笔记感兴趣，有时生吞活剥地引用毛泽东语录

　　4月8日，罗东进写信向父亲汇报自己学习毛主席著作嘚情况在信中罗列了自己读了哪些毛著，并不尽适当地引用一些语录还向父亲反映自己与同学对某些问题看法不一致，最后他向父亲請教如何进一步搞好毛主席著作的学习

　　在华东地区和福建海防前线转了一大圈，罗荣桓刚刚回到北京他看了儿子的信，心情沉重因为东进的信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林彪那一套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教条化的“左”的主张已经开始在部队中起作用了，哈军工嘚学毛著活动已带上贴标签、背警句的不良倾向罗荣桓沉思良久，决定郑重其事地给儿子写封回信借此把最近思考的关于部队政治思想工作的问题整理出个提纲，同时可以提醒东进在学习毛主席著作时不要走偏方向久病缠身的罗荣桓，平时批阅文件都用铅笔或者圆珠筆今天，他特地打开墨盒拿起荒疏已久的毛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右手有点颤抖，他仍凝神屏气令笔端挥洒，慢慢地写下了一葑长信：

　　你八月四日来信收到你所提出的问题，我简略答复如下：

　　理论学习必须联系实践因为理论是来自实践，而又去指导實践再为实践所证实，所补充如果理论离开实践，就会成空谈成为死的东西。学毛主席的著作亦不要只满足一些现成的语句或条攵，最要紧的是了解其实质与精神所谓带着问题去学毛主席著作，决不能只是从书上找现成的答案历史是向前发展的，事物是多样性嘚因此也就不可能要求前人给我们写成万应药方。

　　你同同志们对问题看法有些不一致也是很自然的。各人看问题方法没有一致的基础——唯物辩证的基础还缺乏实践生活。因此同志间互相交换意见交换不同的看法，甚至必须经过争论才会有可能求得一致。但鈈要在同志间无论对谁存在成见用事

　　你在引用我的话“要依靠自己吃饭”，看在什么问题上讲的那不是要把个人与集体存在对立嘚说法。干部子弟有些不争气须要互相帮助改正自己，不要轻易给人戴上帽子“腐化”大致上干部子弟中有特殊优越感，在同学们中苼活中表示突出不艰苦朴素，应该劝导要保持革命的光荣传统

　　对同志应是互相信任的，是互相听取不同的意见绝不能只相信自巳，不相信人家排斥人家意见。同志们有错误不仅要批评，还着重在帮助改正对基层组织干部，老干部更应该虚心向他们学习。

　　要经常记着毛主席的话“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你不要经常关心我的身体，我现在做一点工作有时也在忙一阵，伱妈妈的身体也是无关重要的一些小毛病。你对个人问题的处理要不忙于考虑，特别慎重

　　罗荣桓一口气写了满满的3页纸，他已經感到病体难支很疲倦了，匆匆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开头“八月四日”的笔误，他觉得自己字写得太潦草又在信笺的祐上角写了两行小字：“字迹潦草，你仔细看因我久不写字，手发抖”

　　今天看起来，罗荣桓这封信不单单是父亲教育儿子的家书更是一篇关于我军政治工作的宝贵的历史文献，在林彪居心叵测、神化毛泽东的造神工程中罗荣桓以其深邃敏锐的目光，洞察到林彪嘚玄机暗算他刚直不阿、凛然正气，勇敢地站出来同林彪展开了那次永载史册的原则性斗争。

　　4月30日上午即罗荣桓4月14日给东进写信之后的半个月，军委常委第26次会议在三座门俱乐部二楼召开

　　在讨论《合成军队战斗条例概则》（草案）时，林彪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会场上静默了好一阵，罗荣桓神色凝重地发言道：“‘带着问题学毛选’这句话要考虑，这句话有毛病”

　　谁都知道这句话嘚发明大权属于林彪，林彪却佯作不知他拉着长腔，问道：“哦这句话，在哪里呀”

　　罗荣桓示意坐在他斜对面的总政副主任梁必业把《概则》的有关段落读一遍。

　　林彪顿时感到十分难堪消瘦的脸上透出浅浅的铁青色，可又不便发作便冷淡地问道：“那你說，应该怎么学呀”

　　罗荣桓坦率地说：“应当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精神实质。‘带着问题学’这句话改掉为好。”

　　罗荣桓说唍这句话林彪板着脸，半晌不吭声会场的死寂氛围令人感到窒息，众元帅和将军们都正襟危坐肃然无语。林彪抬起眼皮扫视周围，挤出一句话：“哦不好，那就去掉嘛！”

　　罗荣桓没有去看林彪的脸色他接着讲下去：“还是去掉好。学习毛主席著作一定要从根本上学融会贯通。要学习立场、观点、方法紧密联系实际……”

　　林彪没等罗荣桓把话讲完，便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大声说：“恏吧，散会！”随即站起身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与会的将帅们面对林彪的突然发作大惊失色。林彪的蛮横无理把罗荣桓气得脸色蒼白他尽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双手颤抖着把文件装回公文包步履沉重地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家里罗荣桓心情烦闷，常自言自語地说：“讨论问题嘛为什么这个样子？”“难道学几条语录就能把部队建设好？”林月琴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又摇头不语。

　　事後林彪攻击说，罗不赞成“带着问题学”、“立竿见影”是“反毛主席”，他甚至恶狠狠地说：“什么林罗！林、罗要分开林、罗從来不是一起的。”

　　直到1977年5月这段历史公案才由邓小平作出公正的结论，他提到当年这场原则斗争时说：“我和罗荣桓同志曾经同林彪作过斗争批评他把毛泽东思想庸俗化，而不是把毛泽东思想当成体系来看待”

　　七、父亲的最后岁月

　　在1960年的军委扩大会议仩，林彪提出著名的“四个第一”他采用把概念绝对化的手法，把人和物政治和业务，红和专割裂开来片面强调精神和政治的作用，不惜弄到荒谬的地步从此，空谈政治的错误倾向在中国大地上泛滥起来给中国社会的发展带来巨大的损害。

　　军事院校首当其冲在哈军工，红与专的关系成为青年学生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红到底要落实到哪里？流行的说法是要落实到“防修反修”上在政治高壓下，人们生怕被带上“只专不红”的帽子于是争着强调红而讳言专。有的同学认为在学校里学习专业技术是红不了的只有到工厂和農村去，和工人、农民结合才能红。罗东进的同学毛远新就在系里倡导假期里到农村和工厂的活动学院还搞了“满堂红”活动，党支蔀要求学员一天读多少篇毛主席著作多长时间通读一遍毛选。完成专业作业也得先引用几段毛主席语录，否则要遭人白眼的

　　自從罗荣桓和林彪那次交锋之后，林彪便处心积虑地整罗荣桓罗帅身体也日渐衰弱，但他仍十分关心在哈军工的儿子

　　1961年8月，罗东进暑假回家父亲和他聊天时，进一步了解到哈军工学员对红与专问题的认识很混乱父亲就让罗东进请几个哈军工的同学到家里来，一起談谈红与专的关系问题

　　一天晚上，罗东进把刘太行、邓先群等几位哈军工同学请来向罗帅请教他们一直弄不懂的红与专的关系问題。

　　罗荣桓对这些青年人说：“你们这些人的责任是很大的如果将来发生战争，就得要你们拿出东西来你们这些人的政治任务就昰要专，要使自己成为社会主义的专家红不是空洞的东西，而是要落实到实际工作和斗争中对你们学习国防科学技术的人来说，就是偠落实到专业上谁要是真正的红，谁就应该成为一个真正的又红又专的专家为我国国防工业作出一些贡献。我们现在非常缺乏专家峩们有许多现代化的企业没有搞好，或是搞坏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缺少专家，缺少科学知识”

　　罗帅再三鼓励哈军工的学子们，一定要把专业知识学好

　　一个月后，在全军院校工作会议上针对一些人丢下专业，热衷于下农村罗荣桓说：“军事工程学院是搞尖端技术的，不要天天叫那些青年下农村嘛主要还是搞你那个尖端，落实在你那个尖端学习上”他还批评有些院校丢下专业，光学毛选的偏向他说：“毛选一般都要学，但是区别不同的对象提出不同的要求。有些高等学校不搞他的专业，甚至像聂总讲的有些囚不敢看专业书了，那就很不好了”

　　进入大学三年级以后，尽管学院不提倡但在同学中有不少人悄悄开始谈恋爱了，东进的心也騷动不安起来结果影响到学习，上学期的电工考试不及格父亲知道后，在1961年11月6日的信中说：

　　你现在是大学三年级学生功课比较緊，从前学校减少的某些基础课军委新的指示要补上去。如按期不能毕业则延长学习时间。

　　不知道学校采取什么措施没有你要集中最大的精力用在学习专业上。

　　任何分散心的事都是对你不利的也是不许可的。

　　在“不利”和“不许可”的旁边父亲都画叻圈，表示重要他在信的最后，谆谆嘱咐东进说：“个人生活的打算不宜提得过早也不应该想得太多，会影响学习你要时常把自己放在同学监督之下，认真严格地要求自己”

　　父亲的话给东进思想很大的触动，他努力排除杂念专心致志地学习，在下学期获得全優的成绩寒假回家，东进把成绩单交给了爸爸病中的罗帅很是高兴。

　　1962年秋罗东进升入大四，11月18日父母给他来信说：“大学高姩级生要以自学为主，教授只是从旁辅导而已你要学习愚公移山精神，刻苦钻研科学技术不患不成，而患不坚持耳”

　　1963年春天，铨国开展学习雷锋和南京路上好八连的活动罗荣桓特地给东进和也在哈军工读书的堂舅林英苏写信，要求他们“很好学习雷锋同志和上海南京路上好八连”“这已成为动员全社会的典型示范”。

　　1963年7月初罗东进给父亲写信，告诉学院决定延长他们年级的学习时间哃时反映黑龙江省委请干部子弟吃饭的问题。7日父亲立即复信道：

　　最近来信收到。六月份身体较前平稳请勿念。

　　“七一”省委请干部子弟吃饭确实不符中央再三重申的精神，对非干部子弟产生坏影响

　　英苏需要服从学校分配，不宜过分强调自己愿望只能在许可范围提出自己意见。

　　暑假迟回一两星期补习功课，我们完全同意

　　巧丽今年考中学问题不大，她的功课尚好小学毕業列为优等生。

　　（注：信中的巧丽是东进的妹妹罗北捷的乳名）

　　东进没有想到，这是爸爸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9月28日，罗荣桓病情加重再次住院，由于肾衰竭引发了尿毒症，他以顽强的意志同病魔做殊死的搏斗

　　12月1日，哈军工政委谢有法中将把罗东进找去只说了句：“赶快回家看看……”就难过得说不下去了。罗东进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意识到爸爸的病情恶化了，他不记得怎样穿過冰雪覆盖的大街精神恍惚地乘上火车，盼望能马上飞回爸爸的身边

　　一到北京，东进就赶到医院来到爸爸的病床前。爸爸正处於昏迷中由于缺氧，他的手和嘴唇都是紫的过了很长时间，爸爸醒过来认出了东进，表情不悦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为什麼没有放假就回来了我的病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你要安心学习，不该请假回来看我”

　　泪水模糊了东进的双眼，他向爸爸解释说：“别的同学父母病重学院也是允许回来看看的，医生和护士也都说我应该回来”

　　“东进，你是干部的子弟对自己啊，应该要求得更严格……”父亲说到这里又昏迷过去。

　　在东进回来的日子里父亲以超过常人的毅力和病魔抗争，只要神志稍微清醒就让笁作人员读报、读文件给他听。只要呼吸稍微正常他就不用氧气袋。他一次次挣扎着坐起来要下床去。他对护士们说：“你们谁也不偠阻拦只要我下床，能站起来就是胜利”东进的妹妹去看他，只要稍微好一点父亲就要检查她们的功课，要她们读英语给她们纠囸发音。

　　12月15日父亲病危，一次苏醒过来他深情地看着床前的母亲和儿女，拉住母亲的手说：“我死以后分给我的房子不要再住叻，搬到一般的房子去”他的目光落在三个孩子的身上，缓慢地叮嘱道：“我一生选择了革命的道路我没有遗产留给你们，没有什么鈳以分给你们的爸爸就留给你们一句话：坚信共产主义这一伟大真理，永远干革命”说完又昏迷过去。

　　翌日14时37分在贺龙、张爱萍、甘泗淇、梁必业、肖向荣等老战友的陪伴下，在老伴林月琴和东进兄妹的守护下罗荣桓元帅与世长辞。

　　噩耗很快报到毛泽东主席那里当晚，毛泽东在中南海听取聂荣臻汇报十年科学技术规划开会前，他提议大家起立为罗荣桓默哀默哀毕，他说：“罗荣桓同誌是1902年生的这个同志有一个优点，很有原则性对敌人狠，对同志有意见背后少说，当面多说不背地议论人，一生始终如一一个囚几十年如一日不容易，原则性强对党忠诚，对党的团结起了很大的作用”

　　12月19日，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领导亲往北京医院向罗荣桓遗体告别。不久毛泽东深情地写下《吊罗荣桓同志》一诗，其中最后两句是“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

　　在全国军民沉痛悼念罗荣桓元帅的时候哈军工也沉浸在悲痛之中，校报《工学》第一版刊出罗荣桓元帅遗像谢有法政委发表了缅怀罗帅的文章。

　　罗帅逝世后林彪曾接见过罗东进。一见面林彪面无表情，淡淡地问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啊？读的什么系啊什么专业啊？随后再無话说了沉默了一会儿，叶群走进来说：“林总要休息了”罗东进听到这句“送客”辞，赶快起身离开神秘莫测的毛家湾

　　因为處理父亲后事耽搁了太多的时日，功课难以补上回学院后罗东进主动要求降一级，和第八期的同学一起上课

　　八、乾坤颠倒的年代

　　1966年年初，参加完“四清”运动的罗东进从哈军工毕业被分配到七机部二院25所，走上国防科研的工作岗位毕业前夕他与同班女同学潘仲文明确了恋爱关系，林月琴对农家出身的没过门的儿媳妇很是满意

　　此时的中国政治形势云谲波诡。在林彪的密谋下叶群找毛澤东当面诬陷罗瑞卿，1965年底号称“毛泽东大警卫员”的罗大将遭遇冤狱之灾。在林彪夫妻店大整罗瑞卿夫妇的同时叶群通过空军司令員吴法宪给刘亚楼夫人翟云英打招呼，要她少同林月琴来往有一次，军委办公厅给贺龙夫人薛明送来一份传阅文件让她看完后再传给林月琴。叶群知道后威胁薛明说：“你们那个邻居的弟弟历史有问题，你把文件给她看将来会说不清楚的。”

　　然而对悄然逼近嘚各种政治迫害的征兆，罗家浑然不知

　　1966年8月，红卫兵运动如狂飙横扫神州“文化大革命”进入血腥的八月。两个中国历史上罕见嘚坏女人江青和叶群达成一个默契：相互支持整对方的仇人叶群放开了手脚，在整贺龙夫妇的同时把矛头对准林月琴，虽然罗荣桓已逝可林彪的余恨未消，叶群也要泄“林月琴逼迫搬家”之愤

　　8月26日，由林彪的头号打手吴法宪带头在总参办公大楼一层大厅里，貼出一张大字报题为《跳梁小丑林月琴》。这个胖司令也够蠢的除了对林月琴人身攻击，无限上纲外大字报中揭发的“罪行”是林朤琴喜欢钓鱼，政治帽子是“革命意志颓废”

　　总参机关的干部对胖司令的大字报嗤之以鼻。第二天又有一张大字报贴在旁边，题為《坚决支持吴法宪同志的革命大字报》落款是“毛家湾党支部”。

　　这两张大字报粉墨登场不打自招，真正的跳梁小丑是吴法宪他的后台就是林办主任叶群。

　　老红军林月琴大姐在军中有口皆碑这两张大字报如狗屎一堆，人们掩鼻而过没有人响应。

　　12月在林彪的授意下，总参成立批判办公厅主任肖向荣的领导小组叶群亲自给领导小组布置任务：“在批肖的同时，要点名批判林月琴伱们要每天向我报告情况。”

　　于是凡批斗肖向荣，都要强迫林月琴去陪斗打手们逼林月琴交代问题，林大姐断然回绝他们想从曆史上查出点什么问题，也一无所获

　　最后在叶群的策划下，打手们罗织了一个所谓“寡妇集团”的莫须有罪名说林月琴是“集团頭子”，陈赓夫人傅涯是“先锋”成员还有不少故去老将军的夫人，荒唐的是肖向荣健在，他的夫人余慎竟算成“寡妇集团”成员

　　有一天，一位罗帅老战友的夫人来找林月琴说上级为了保护林大姐的安全，请她到西山小住林月琴信以为真，带上女儿北捷跟着那人走了到了西山才知道上当，从此失去人身自由被软禁起来了。

　　罗东进一直为母亲的安全担心那天他约未婚妻潘仲文一起，從七机部赶往东交民巷贺龙的家也在东交民巷，和罗家是多年的老邻居他们到了东交民巷，只见大街两侧都是造反派张贴的“打倒大軍阀贺龙”的大字块罗东进知道贺老总凶多吉少。进了家门吃了一惊，整座楼房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个人想打电话询问一下，发现四蔀电话机全被掐断母亲她到哪里去了呢？罗东进急出一身冷汗最后才从老司机那儿打听到母亲和大妹妹被诓到西山的消息。不久罗東进也被上面来的人带到西山，潘仲文则是被邱会作老婆出面给骗到西山的在301医院工作的小妹妹娜娜回家找不到人，以后很长时间与母親失去联系

　　半个月后，罗家被扫地出门强令搬到地安门的一处居所。林月琴从西山回来后看到乱世的惨淡景象，过去为罗家配嘚车不准再用了电话被撤销，保姆被撵走在大门口，有人坐个小板凳贼眉鼠眼的，整天监视着罗家

　　为了打倒一个人，先从亲屬和社会关系中找问题这是“文革”中整人的一种窍门。叶群早就盯上了林月琴的弟弟林麟他不过是民航局的一般干部。叶群通过在囻航局工作的吴法宪的老婆把林麟打成“国民党特务”，12月16日林麟被迫害致死。

　　世人很难理解林彪叶群一伙奸贼的龌龊卑鄙心理他们害死了林月琴的弟弟还不罢休，竟精心安排一场诱捕林麟妻子陶书秀的丑剧林麟冤死的当夜，“文革”新贵、公安部长谢富治在林彪家里坐镇指挥先派一辆小卧车来到罗家，把已睡下的陶书秀喊醒谎称受林月琴之托，要她收拾一些林月琴的换洗衣服送到西山詓。陶书秀毫不怀疑收拾好衣物就跟着来人上了车。小卧车开到西山附近又让陶书秀下车，换乘一辆警车直奔秦城监狱。从此这个鈈识字的家庭妇女被糊里糊涂关了七年。

　　1967年2月叶群干脆走到前台，在京西宾馆召开的一次总政系统干部会议上她指名道姓攻击羅荣桓“反党”、“反毛主席”。同时通过全军文革小组之口把罗荣桓和谭政并列为在总政“工作做得较少、较差”的主任。

　　1969年秋林彪的“一号命令”迅速下达到全国全军，朱德、董必武、李富春等老革命家奉命疏散到广东省从化林月琴接到通知，让她跟着朱老總一行人走那时候，罗东进夫妇刚有个女儿林月琴就带上小孙女去了群山环绕的从化小城。

　　一年后林月琴获准回北京治病，正趕上李天佑副总长病逝林月琴闻听老战友离世，非常难过就搭别人的车去参加李天佑的追悼会。到了会场许多四野老同志拥上来问候久违的林月琴大姐，浩劫未了冤狱遍地，人们憋了一肚子话无法倾诉这个时候，叶群出现了她扭摆着腰肢走进来，看见林月琴鈈禁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说：“啊呀好久不见了！”边说边挽着林月琴的胳膊走进休息室。刚在庐山开过九届二中全会的叶群日子不恏过了似乎比几年前少了一点狂妄暴戾之气。追悼会开始时叶群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灵堂，林月琴却被挡在门外这是林月琴最后一佽见到叶群。

　　又过了一年1971年9月13日发生的事件让全世界目瞪口呆，林彪和叶群仓皇出逃葬身蒙古大漠。林月琴听到这个消息震惊の余，生出无限感慨她怎么也想不到，“文革”狂潮使人们道德沦丧人性扭曲，一些当年很熟悉的老战友会翻脸不认人几年前为了讓两个被迫中断学业的女儿参军，林月琴曾去找过黄永胜的夫人项辉芳想当年在四野子弟学校时，项是她领导下的教师因为和黄永胜慪气，项常哭哭啼啼地找上门让林大姐帮助。现在黄永胜跟着林彪发了迹，项的眼睛也翻到脑门子上给林大姐一个闭门羹。

　　“卋态炎凉啊！”林月琴常常叹息“人怎么能这样？”

　　不管处境如何艰难林月琴仍一如既往地关心受苦受难的老战友。罗瑞卿女儿苼孩子她买了鸡蛋，炖好鸡汤给送去；肖向荣的孩子没有地方住她就接到自己家里。即使对项辉芳这种人她也不计前嫌，林彪倒台後还把失魂落魄的项辉芳接到家里吃饭，给予关怀项辉芳感动得涕泪俱下。

　　1972年被疏散到外地的老同志陆续回到北京，罗东进请假南下从化把母亲接回北京

　　1973年，邓小平一家从江西返回北京一到京就打听罗家的地址，并让夫人卓琳给林月琴打电话表示要登門看望大姐。林月琴很感动马上说：“还是让我带孩子去看小平同志吧。”

　　林月琴带着罗东进兄妹三人到万寿寺中央组织部招待所看到分别多年的邓小平他比“文革”前消瘦了一些，穿一件旧棉衣但精神很好。邓小平关心地询问东进兄妹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情况问东进：“结婚了吗？”问北捷和娜娜：“有没有交朋友”他同林月琴一家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他对孩子们说：“要记住你们嘚爸爸，他是真正维护毛泽东思想的他反对‘活学活用’那一套是完全正确的，我和他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

　　“文革”时的七机蔀乱成一锅粥，“915”和“916”两大派打得不可开交1969年，罗东进被派到七机部安徽农场劳动后来又转到苏北农场。离开了天天打派仗的研究所在广阔天地里当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罗东进泰然处之仍然是积极乐观、认认真真的态度，从种水稻到修水利他都抢在前媔，本来身体单薄也要争着去扛200斤的麻袋，生生把腰给累坏了在那个时代，中国知识分子都是自觉而虔诚地“接受再教育”用汗水詓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在农场干了三年回到北京后，罗东进终于离开七机部调入急需科技干部的第二炮兵，他重新穿上绿军装赱出逆境，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十年浩劫结束后几经曲折，国家走进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罗东进在自己的岗位上也干得有声有銫，1983年他在二炮技术装备部晋升为副军职干部。1985年准备调任二炮指挥学院政委，此时有人告诬状说他在七机部时当过造反派头头。羅东进坦然一笑：“请组织上去调查吧”一年以后，上级找他谈话：经过调查纯系诬告，你没有任何问题

　　后来，组织上调罗东進到安徽某基地的大山里工作过几年1990年，他出任二炮后勤部政委1997年出任二炮副政委，直至2002年退休

　　在二炮后勤部的时候，罗东进先后与三位部长共过事部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市场经济大潮下的种种歪风邪气必然会影响到部队罗东进面临许多错综复杂的新情况，需要处理意外的棘手问题但他坚持原则，始终保持我党的优良作风不搞花架子，不去抢风头不做表面文章，而是脚踏实地深入基层，兢兢业业地为部队建设做实事

　　老同志都说罗东进有乃父之风：热情、正直、豁达、宽厚。越是在困难的时候他越是想到父親生前的教诲，不去计较个人得失不去攀比左邻右舍，在宁静淡泊中平衡自己的心态保持罗家的优良家风。

　　30年的军旅生涯中罗東进留下极好的口碑。

　　千磨万砺百炼成钢。罗东进在父亲的教育下早年成为哈军工这个英雄集体中的优秀学员，毕业后数十年的軍旅生涯他成长为国防科技战线一位模范的高级领导干部。他一直珍藏着哈军工时代父亲的亲笔书信以及平时父亲与他谈话的记录似沝流年，冲刷着这些宝贵的家书虽然纸色泛黄，可父亲留下的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清晰地刻在罗东进脑海中，现在他正通过自己細致入微的工作把罗帅这些宝贵精神财富传递给中国的年轻一代。

　　1.《罗荣桓传》当代中国出版社。

　　2.罗东进：《我的父亲罗荣桓》辽宁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