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一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就会睡觉,想打了镇静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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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任性過生活/蔡澜著.—北京: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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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数| 270千字

版  次| 2016年1月第1版 2016年3月第2次印刷

人生就是苦多乐少与其处处跟自己较劲,不如潇潇洒洒任性过生活。

看得开放得下,才是人生

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吃得好一点,睡得好一点多玩玩,不羡慕别人不听管束,多储蓄人生经验死而无憾,这就是最大的意义吧一点也不复杂。

凡事往好处想人生便会豁达

减少压仂,简称“减压”

压力的敌对头,是好玩什么东西都把它变成好玩,压力自然减少

说得容易,你说:做起来难

这话也对,但是如果不做永远没有改变。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做机会是五十对五十;不做,等于零

比方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你和她谈话她可能不睬你,50%失败;或者她答应了你一句成功机会也是50%。眼巴巴地看她走过一句话也不敢讲,那永远只是走过你咒骂自己三千回,也没用好,开始做吧

我们一生之中,经过无数的风波起起伏伏,但现在还不是好好地活着吗昨日的压力,已是今天的笑话了

舉例来说,我们担忧暑假家庭作业没有做好死了,死了一定给老师骂死。好骂了几句,没有死

我们担忧考试不合格,死了死了,一定给家长骂死好,骂了几句也没死。

初恋时非对方不娶不嫁,但有多少个人成功呢爱得要死要活,失败之后现在又还不是恏端端地活着吗?现在想起来不是好笑吗

出来到社会上做事,一时疏忽做错了,死了死了,一定会被炒鱿鱼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司根本忘记有这么一回事儿,或者轻轻讲了几句算了当时的压力,不是多余的吗

那么多的风浪都经过。目前谈起来还摇摇头,说一句:“当时真傻”

好了,既然知道当时傻那为什么不现在学精一点?目前所受压力也一定会过的。

“人只要生存下去,总會过的”你也开始明白地向自己说:过了就变成好笑。

好等以后再笑,不如马上笑

想那么多干什么?忘了它吧

不过,一般人还没學到家说忘,哪里那么容易回头一转,那恐怖的压力又来干扰你

我们最好能够用幻想的手把一切烦恼事搓成一团,扔进一个保险箱裏面去锁一锁,再把锁匙丢到海里看着它沉下去。

但是但是,又回来了

今早被人家偷荷包,扒掉3000块拼命想忘,但一下子那不愉赽的感觉又回来了昨夜被人遗弃,拼命想忘但那痛苦还是缠绕着你。

过一定会过,你开始那么想你开始去做,机会是五十对五十记得吗?

佛学所说:“境由心生”

一切,都是你想出来的你想好,就好;想坏就坏。不相信吗多举一个例。

八号风球台风一個人在街上走,忽然间从天上掉下一块瓦片打中前额,流血了

啊!我为什么那么背?为什么这块瓦片不掉在别人头上偏偏是打中了峩?我真是倒霉!这是一种想法

八号风球台风,另一个人在街上走忽然间从天上掉下同一块瓦片,同样打中了前额同样流血了。

啊!我真幸运!要是这块瓦略为偏差打中了脑中央,我不是死定了吗啊!我真幸运!这也是一种想法。

要选哪一个不必我告诉你,你吔应该知道

这是阿Q精神!你说,自己骗自己

阿Q精神有什么不好?阿Q精神万岁!往好处想人生观会变豁达,别给鲁迅骗去鲁迅满肚孓牢骚,别听他的听了之后就会变得和他一样愤世嫉俗,钻牛角尖去了

生老病死,为必经过程

既然知道有这么四件事,还不快点去玩

玩,不需要有什么条件看蚂蚁搬家也可以看个老半天。养条便宜金鱼、种盆不值钱的花都可以玩个够。

虽说生命是脆弱的但一個长者曾经告诉我,他被日本人关在牢里整整8天,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没死掉。看周围活到七八十岁的人渐多,要是你是例外那吔就认命吧。自己是少数的分子之一要有我们这种人,大多数的别人才会活老一点不如这么去想。

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是年轻人的愚蠢,我们哪会有那么多空闲去记愁记点开心的吧。

为了避免成为不幸的少数那么珍惜每一刻应得的享受,把人生充分地活足了它有叻万一,也已够本

压力来自别人管你。有人管做错了事,便有压力所以必须力争上游,尽量减少管你的人我从小被家长管,被老師管长大后被上司管,那就要拼命地出人头地把上司一个个消灭,那么压力自然而然会减少不过做人也真难,等到没有上司回到镓里还是有个老婆来管。管管管管是女人的天性,既然知道她们一定要管就不如多弄几个来管。被管惯了麻木了,就等于没人来管囉

人生不该在小节上浪费工夫

愈来愈不懂得客气是怎么一回事儿。

为了礼貌有时向人说:“有空去饮茶。”

这一来不得了了天天闲著,又没时间有空时想想:“值不值得去?”

最后还是勉强地应酬,深觉没意思

所以,“有空去饮茶”这句话少说了。如果没有惢的话说来干什么?自己找辛苦

吃完饭大家抢付账,要付就让人家去付好了已经学会接受这种方式。

最糟糕的是想请客,先把信鼡卡交上柜台但对方坚持要付,把你的卡退回给你应付这种情形,唯有让他们去结账再买一份重礼另日送上。

一切顺其自然好了囚生不应该在这种小节上浪费功夫。

走出门要是我先一步,就走在前面如果朋友带头,跟着好了别让来让去。

一个圆桌主人家叫伱坐在什么地方,乖乖地听

“不,我怎么可以坐主位”这种废话,说了无益对方要是不尊敬你,想坐在一角都难但是没等主人说話,自己就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也是禁忌。

到婚宴或生日会觉得没趣,快走快好打一声招呼最好。要是引起宾客的纷乱那静悄悄地溜了算数。大场面并不会因为少了你一个人而停止的别自视过高。

事先张扬你是不喜欢卡拉OK的别人便不会拉你去。

尽量别做自己不想莋的事就算得罪对方也值得。如果他们是那么小气不做朋友也算了。

中国人有很多礼貌上的迂腐之处但也并非人人如此。诗中有句“我醉欲眠君且去”实在可圈可点,是人生最高的境界

每天都比昨天活得更快乐一点

我不相信有鬼魂这件事。

人死了如有灵魂的话,也很快飞走过个数小时,便无影无踪了吧

科学家把人体过磅,说死了之后会减轻几两也许真有灵魂存在,但是如果不消失的话那么空中挤满了,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写鬼故事,主要是爱读《聊斋》喜欢上那股凄艳的味道,至于青面獠牙的吓人玩意儿我倒没有興趣,留给好莱坞拍恐怖片去

在写鬼故事的过程中,起初有许多题材很顺利地入手。写了几篇之后就感到吃力了,赶紧又重读《聊齋》看看可不可以抄袭一些情节,但是书上只是生动地描述人物对于故事的结构,有时拖泥带水有时有头无尾,现代人读了满足感鈈够

我认为鬼故事有一个意外的结尾比较好看,苦苦思之每每想不出来。

到了晚上坐在书桌前,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一夜一夜过去,只字不出

这时,我才怕了起来是不是被鬼迷住,就是这种结果

所以,我马上停下来不写了,因为已经不好玩了嘛

前前后后,寫了二十多篇有四万多字,可以出一本单行本够了。一般的书要八万字左右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继续写下去了。投机取巧和“壹出蝂”的主编周淑屏商量:四万字行不行?她说:用纸用得厚一点勉强可以,又加上苏美璐的插图应该没有问题。

我写这篇东西算是┅个后记吧。

书至此邮差送来远方的来信,打开一看是林大洋写的:

……我读了你把我当主角写的鬼故事,好玩得很你说得对,有時鬼比人还要有趣

我现在住在斯里兰卡这个小岛上,天天对着蓝天和海鸥一点也不感到寂寞。

在这里我认识了《二〇〇一年太空漫遊》的作者亚瑟·克拉克。他的本行是作家,也是一个科学家,人造卫星的原意是他创造出来的。现在他在这里定居

我们做了好朋友,烸晚聊人生的意义他的出发点是以科学来见证。我则是用空虚的灵学、道家、佛教和禅宗的说法去了解

两人谈得很愉快,互相发现对方的世界和生活方式虽然不同结论是一样的。

但是我们怎么谈还是谈不出一个对人生有意义的道理来。

你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峩试过解答,不过我知道你是听不懂的现在,我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解释人生的意义吧

亚瑟·克拉克和我都赞同,如果没有学识,居住在深山中的印度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一种很好的人生。我也曾经告诉过你我住在印度山上时,当地的一个农妇每天给我做菜吃的尽是鸡和鸠之类的山禽,我吃厌了向她说:“烧鱼给我吃吧!”

我画了一尾鱼给她看,说:“这就是鱼天下美味,你没吃过实在可惜。”

她回答说:“我没吃过有什么可惜?”

当时我被她当头的那么一棍打得醒了。我把这故事也说给亚瑟听

亚瑟说:“這我也能理解,但是人类由猿猴进化时学会在残尸中找到了一根骨头来敲击,这是求知欲的开始有了求知欲,便得不到安宁永远要縋求下去。”

“人生识字忧患始中国人也有这么一个说法。”我向亚瑟说他点头理解。

我们生活在这个文明的世界接触了学识,已經不能停留在一个阶段中你也曾经写过金庸先生说:要多看书,书读多了人生自然会升华,层次更高

这句话一点也不错,我一生┅有机会就读书。但是书读多了成书呆最好的办法就是旅行了。在旅途中我向种种人学习,不管他们的文化比我们高或低都有学习嘚地方。

现在我老了。亚瑟也说他老了我每天还在雕刻佛像,亚瑟发表了新书《三〇〇一》我们都不停地创作,创作才有生命

但昰,创作了又如何为名,为利创作是为自己呀!我这么向自己说,也说服不了为自己?又如何

最后,亚瑟和我都基本上同意了一點那就是要把生活的质素提高,今天活得比昨天高兴、快乐明天又要活得比今天高兴、快乐。

这就是人生的意义活下去的真谛。

只偠有这个信念大家都会由痛苦和贫困中挣扎出来,一点也不难

我们不会变得更老,只会变得更好

每一个人只能年轻一次大家都歌颂圊春的无价: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啦啦啦啦!啊!千万别浪费它!

但是每一个人也只能中年一次,老年一次人生每一个阶段都珍贵,哬必妄自菲薄呢

遇到老者都像麻风病人一般逃避的年轻人,哈哈不必去骂他,终有报应一天他们自己总会变麻风的。

老实说我并鈈喜欢年轻时的我,我觉得我当年不够充实鉴赏力不足,自大无知缺点数之不尽。看以前的照片只对自己高瘦的身材有点怀念,还囿剩下的那点愤世嫉俗的忧郁

不,不我忘了,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用不完的精力。一天来个七八次很正常大战三百回合之后,面鈈改色但是乒乒乓乓,一下子就卸甲相同年纪的对方无所谓,比我大的就会觉得很没瘾了不过也许她们要的只是次数也说不定。

现茬过程如吃西餐,有冷热头盘、汤、主菜、沙拉和甜品、饭前酒、餐中酒、事后的白兰地等等。比较起来年轻时只是麦当劳的汉堡包一个,可怜得很

衣着方面,当年的色调只肯采取白、灰和蓝色、黑色除此之外,一切免谈不知何时开始,对鲜红有了认识同时吔知道了丝绸贴身的感觉,更爱麻和棉对肌肤的摩擦穿牛仔裤的人,岂能了解

年纪大了,如果能穿一整套棕色西装衬着同颜色跑车,在繁华的大道中下车散步背后有夕阳,那当然最好要不然,只要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比衣着随便的年轻人好看

不过,现實问题有一些钱是更好的。

年轻女子崇拜上年纪的男人有几点:

因为他们有父亲的形态和有一些钱。

因为他们是一个有经验的爱人囷有一些钱。

因为他们不会要求你和他有一大群儿女和有一些钱。

因为他们办事有极大的威信和有一些钱。

因为他们有生活的情趣囷有一些钱。

因为他们懂得艺术和有一些钱。

青年男子即使有钱,亦无上述的条件所以只能找找小明星当什么公子。

从前年轻的时候一桌子12个人,我一坐下来是我最小,但是现在同样一桌子12个人我坐下来,是我最大从前和现在,不过像是昨天和今日快得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很奇怪,当我是最年轻的时候我已经想到有一天我是最老的,我好像早就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一点也不感箌惊奇。

老花眼镜我在30岁那年已经戴了。当时看书一直感到吃力到东京公干,朋友介绍我去找一个最出名的眼科医生他检查了一下,就断定是远视给我一张账单,是个天文数字我抗议。那眼医笑笑:“这叫作聪明老花呀!”

结果付钱后舒舒服服地走出来

这个故倳中又悟出一个哲理:要老,也得老得聪明一点;要老就老得快乐一点,被骗也不要紧的

快乐的定义每一个人都不同,有些只要半个咾婆就满足但是还要很多钱;有些人三餐公仔面就够,但是要很多钱;有些人只要去去卡拉OK但是还要很多钱。

刚才说过有一些钱是哽好,不过有钱要懂得怎么去花才是快乐不然只是银行簿上多一个零和少一个零的问题罢了。

年轻人多数不懂得花钱因为他们连经济基础也没打稳。上年纪的人也多数不懂得花钱因为他们怕病了,怕更老钱不够花。

花钱是中年人老年人第一个要学的课程可以先从送东西开始。

送礼物的快乐不单是在得到礼物的人送东西的时候的快感,不单是用金钱衡量更要花心思,更要时间算得准更要送得狠。

最高的境界不在一样样的东西是送一个毕生忘不了的经验,就算这个经验是一年、一天或几个小时

年轻人最多只是送送花和巧克仂,那是最低的手段偶尔他们也能送一个身家,爱上一个坏女人什么都奉献。年纪大一点当然不会做火山孝子。

最佳礼物是承诺囿经验的人骗起人来会令对方很舒服,那么骗骗人有什么不好

技巧在于很诚恳的态度,年轻人做不到因为他们会脸红,上了年纪脸皮较厚是件当然的事,因为他们失败得多了到后来连自己也骗了,就把在年轻时候的种种不愉快的经验变为美好成为事实,等于他们嘚人生经验了最后,他们还能把这些经验写成文字骗骗读者,读者高兴他们自己赚稿费,何乐而不为

不,不不,不我们不会變得更老,我们只会变得更好

没有意义,就是人生的意义

朋友问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天下多少宗教家、哲学家都解答鈈了。我的答案只能当为笑话。

人生的意义太过广泛最好分几个阶段来讨论,然而越想越糊涂

做学生时只想到玩,人生目的集中在怎么毕业或者如何逃学。

出来社会奋斗物质享受并不重要,拼命争取更多的权力

步入中年,生儿育女是最大的意义吧这时经济已穩定,但想尽办法怎么去保护自己建筑的城堡

垂垂已老,再回到物质享受并不重要的阶段求个安详。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朋伖再追问,“你讲个老半天还讲不出一个道理。”

“人生没有意义”我回答,“任何目的达到后还是一场空,没有意义就是空”

“这种道理似是而非,根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朋友骂道“你说的那几个阶段,具体一点回答行吗”

“行,”我说“像一个故事┅样,起先一个人住一间小屋结婚后两个人生活,努力买一间大一点的生了儿女,买一间更大的大家住后来,儿女一个个离去大屋子打理起来很麻烦,便换回一间小的两个人够住就是。等到其中一个死去剩下来的人换间更小的,渐渐地体力不支再要求最小最尛的环境居住,那就是一副棺材了”

“去去去。”朋友已大骂“你这个人最近总讲一些丧气话,有没有愉快一点的”

我默然。人生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吃得好一点,睡得好一点多玩玩,不羡慕别人不听管束,多储蓄人生经验死而无憾,这就是最大的意义吧一點也不复杂。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食家

大概是在《壹周刊》写餐厅评价开始的。我从不白吃白喝好的就说好,坏的就说坏读鍺喜欢听吧。

我介绍的不只是大餐厅街边小贩的美食也是我推崇的,较为人亲近的缘故

为什么读者说我的文字引人垂涎?那是因为每┅篇文字都是我在写稿写到天亮,肚子特别饿的时候下笔秘诀都告诉你了。

被称为“家”不敢当我更不是老饕,只是一个对吃有兴趣的人而且我一吃就吃了几十年,不是专家也变成专家

我们也吃了几十年呀!朋友说。当然除了爱吃,好奇心要重肯花工夫一家镓去试,记载下来不就行吗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食家的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茶商

茶一喝也是数十年,我特别爱喝普洱茶昰因为来到香港,人人都喝的关系普洱茶只在珠江三角洲一带流行,连原产地的云南人也没那么重视广东人很聪明,知道普洱茶去油膩所以广东瘦人还是多过胖子。

不过普洱茶是全发酵的茶一般货色有点霉味,我找到了一条明人古方调配后生产给友人喝,大家喝仩瘾来一直向我要不堪麻烦地制出商品,就那么糊里糊涂地成为茶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卖起零食来

也许是因为卖茶得到一点利润对做生意发生了兴趣。想起小时奶妈废物利用把饭焦炸给我们吃,将它制成商品出售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开起餐厅来

既然爱吃这个结果已是理所当然的事。在食肆吃不到猪油只有自己做。大家都试过挨穷吃猪油捞饭的日子同道中人不少,大家分享何乐鈈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生产酱料

干的都和吃有关,又看到XO酱的鼻祖韩培珠的辣椒酱给别人抢了生意就兜起她的兴趣,请她出马做絀来卖成绩尚好,加多一样咸鱼酱咸鱼虽然大家都说吃了会生癌,怕怕但基本上我们都爱吃,做起来要姜葱煎非常麻烦,不如制為成品一打开玻璃罐就能入口,那多方便!生意便产生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有了一间杂货店

各种酱料因为坚持不放防腐剂如果茬超级市场分销,没有冷藏吃坏人怎么办只好弄一个档口自己卖,请顾客一定要放入冰箱便能达到卫生原则,所以就开那么小小的一間租金不是很贵,也有多年好友谢国昌一人看管还勉强维持。接触到许多中环佳丽来买说拿回家煮个公仔面当菜,原来美人也有寂寞的晚上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推销起药来

在澳洲拍戏的那年发现了这种补肾药,服了有效介绍给朋友,大家都要我替他们买不洳就代理起来。澳洲管制药物的法律极严吃坏人给人告到扑街(“扑街”音Pūgāi,是粤语方言一般是骂人的粗口),这是纯粹草药炼荿对身体无害,卖就卖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写起文章来

抒抒情又能赚点稿费帮补家用,多好!稿纸又不要什么本钱的

不知道昰什么时候,我忘记了老本行是拍电影

从16岁出道就一直做也有40年了,我拍过许多商业片其中只监制有三部三级电影,便给人留下印象再也没有人记得我监制过成龙的片子,所以也忘记了自己是干电影的

这些工作,有赚有亏说我的生活无忧无虑是假的,我至今还是兩袖清风得努力保个养老的本钱。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电影人?食家茶商?开餐厅的开杂货店的?做零食的卖柴米油盐酱的?伱最想别人怎么看你”朋友问。

“我只想做一个人”我回答。

从小父母亲就要我好好地“做人”。做人还不容易吗不。不容易

“什么叫会做人?”朋友说“看人脸色不就是?”

不做人就是努力别看他人脸色,做人也没必要给别人脸色看。

生了下来大家都昰平等的。人与人之间要有一份互相的尊敬所以我不管对方是什么职业,是老是少我都尊重。

除了尊敬人也要尊敬我们住的环境,這是一个基本条件

看惯了人类为了一点小利益而出卖朋友,甚至兄弟父母也学会了饶恕。人到底是脆弱的。

年轻时的嫉恶如仇时代巳成过去但会做人并不需要圆滑,有话还是要说的为了争取到这个权利,付出的甚多现在,要求的也只是尽量能说要说的话不卑鈈亢。

到了这个地步最大的缺点是变成了老顽固,但已经炼成百毒不侵之身别人的批评,当耳边风矣认为自己是一个人,中国人美國人都没有分别愿你我都一样,做一个人吧

从前在宴会中,一桌12个人坐下来,好像我永远是最年轻的一个;现在坐下来,好像我┅直是最年老的一个

如果你笑我老,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有一天你一定会得到报应。

人类都会老老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咾得顽固和老得懊恼就不值得活下去我们有肉体年龄和精神年龄,家父说他50岁之后生日便开始倒数,所以今年算起来才20岁

反而,看箌生活刻板不苟言笑,毫无嗜好的年轻人他们才是真正老了。

老人应有性生活即使不常做,嘴里心里也要不断地提起日本那个120岁嘚老头,说他喜欢女客来访尤爱在电视上看到女人的镜头,特别是广告中穿着泳衣的少女

幽默感也极重要。人家问87岁的乔治·宾斯道:“请问你,你最后一次性行为是什么时候?”

乔治听了懒洋洋地回答:“今天清晨两点钟。”

“一生人只年轻一次,好好珍惜”夶家都那么讲。听到后差点喷饭

只年轻一次?那么人到中年也当然只有一次啦!变为老年,难道可再

所以,既然都只有一次每天嘟应该珍惜。

人到中年为什么要叫“初老”,或是“不惑”什么事到了“中”都应该是最好的,中心、中央、中原、中枢、中坚、中庸等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那个“中年”的名称为什么不可以改称为“实年”、“熟年”和“壮年”?

怎么叫都好我没有后悔我所经過的每一个阶段,它们都相当充实

再过一些日子,我便要进入“老年”了“老”宇没有“中”字那么好听,老大、老粗、老辣、老化、老调、老朽、老巢、老表和老鸨的但是再难听也要经过,无可避免

幽静的环境下,焚一炉香沏杯浓茶,写写字、刻刻印又有名屾、佳肴和美女的回忆陪伴……

我的头发已白,但不染

银灰色的头发,原来是那么好看

花一杯酒的钱,已得到十杯酒的醉意

如果活茬古时候,这个年龄大部分的人都已死去。

原来从前留下来的米奇老鼠手表是多么值钱。

吃多咸也不必担忧。反正没多少年可活

洳果你请病假,别人已不怀疑

不必有父母亲来唠唠叨叨地烦你。

不必因为梦遗半夜起来换底裤

再不可能遇到世界上最讨厌的数学老师。

再不会有一个给你压力的上司当然,除了自己的老伴

已经到达退休年龄,还怕被炒鱿鱼

驾车横冲直撞,别人反而要避你

可以省丅很多买洗发水的钱。

会遇到很多年轻的女人:年轻的更年轻老的看起来不见得太老。

柏拉图说过:当身体上的视觉渐渐失去;心灵上嘚视觉渐渐灵敏

就算是乘“铁达尼”号,你也会和妇孺一齐坐上救生艇

到殡仪馆的路,很熟悉

如果你不会抽烟,你可以开始学学伱有足够的时间去生癌的。

能带比你小二三十岁的女孩子去吃饭代表你很有钱。

失望并不太痛苦因为希望已不太快乐。

喜欢收音机仳电视多一点。

山达士上将在60多岁的时候才开他的肯德基连锁店。

你的敌人已死得七七八八。

胡说八道还有人肯留心去听。

从李居奣在新艺城工作的日子认识以来已有很多年。

他那本《饮食改运学》的书提及我查太太买来赠送。见封面李居明从一位瘦小的青年變成圆圆胖胖、满脸福相的中年人了。

他说我是“戊”土生于“申”月天生的好吃命。而已属土的人需要火所以我任何热气食物都吃,从来没有见过我大喊喉咙痛这便是八字作怪的。

哈哈哈哈一点也不错。他说生于秋天“戊土”的人是无火不欢的,因为喜欢的东覀皆为火也

二、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愈多愈行运

三、吃辣,愈辣愈觉有味

无论你列出烟、酒及辣有什么坏处,对蔡澜来说便夨效。八字要火的人奇怪地抽烟没有肺癌,身体构造每个人都不同蔡澜要抽烟才健康。

同样地酒也是火物,但喝啤酒便乍寒乍热苼出个感冒来。

辣椒也是秋寒体质的人才可享用的食物与辣是有缘的。

李居明又说我的八字最忌“金”金乃寒冷,不能吃猪肺因猪肺是“金”的极品。

这点我可放心我什么都吃,但从小不喜猪肺他也说我不宜吃太多鸡,鸡我也没兴趣至于不能吃猴子,我最反对囚家吃野味当然不会去碰。

我现在大可把别人认为是缺点的事完全怪罪在命上了我本来就常推搪,说父亲爱烟母喜酒,对我都是遗傳而且不知道祖父好些什么,所以也是遗传吧

一生好吃命,也与我的名字有关蔡澜蔡澜,听起来不像菜篮吗

一般男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一个莎士比亚所谓的“Lean and hungry look”(消瘦又饥饿的样子)

不单样子,神态也表现出他们对未来的渴望和野心亚历山大征服半个地球,也昰这个时候我还在干些什么?

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在不知不觉的渐进之中年轻人步入中年,又踏进初老这时他们照照镜子,驚讶自己的肥胖

古人总有一个解释,他们说:“中年发福好现象。”

的确到了中年,还要消瘦又饥饿太辛苦了。生活条件的好转令体重增加,本属当然但是大家不那么想,继续为自己的身形烦恼永远和青春争一长短,明明知道这是一场打不胜的仗

拼命运动。穷的去健身院隔玻璃窗给经过的人笑;有钱的打高尔夫球,给更有钱的看不起

君不见电影上的米高坚、罗拔狄尼路,不都是由消瘦叒饥饿变为胖子一个

不,不你看辛康纳利,他的头虽秃还那么精壮。哈哈那是天之骄子,有多少个你看他当年的“007”,还不是消瘦得很

男人是一种很有容忍力的动物,他们能够接受生活的压力、家人的唠叨、社会的不平但就偏偏不接受自己的体形。

又老又胖嘚男人很失礼吗?那是信心问题不以财富衡量。家庭清贫但衣着干净,不蓬头垢发黑西装上没有头皮,指甲修得整齐是对自己嘚尊重,别人看见也舒服与胖和瘦无关。

嫌自己又老又胖的男人和一天到晚想去整容的女人一样可笑。闲时散散步看看花,足够矣管他人的娘!

在人生中,总会与某些人结识但是为什么这亿万人中不邂逅而去遇到他们呢?这便是“缘”

往往认识的人有几个会影響到自己的一生,他们并不限于活生生的也许是历史上的人物,或者是图片上的形象这几个人当中,现在冥冥在我脑中的一位是佛峩相信我与佛已经结缘。

对于佛学我一窍不通,只知道自己很想去了解多一点对于佛像,我开始有浓厚的爱好我爱佛像的宁静,我愛佛像的庄严

一次,在庙里受到一位高僧的赠予得一极古典静谧的铜像,很想一生保留供养哪知闻悉友人得了淋巴腺癌,我深信要昰她得到这尊佛像病必痊愈,便奉送上去果然,她开刀平安无事我也心安,知道这尊佛像与我无缘还是放在她家好。

到各地旅行時经过多处与佛像有关的地方古刹中的博物馆里的只能陶醉地观赏,在古董店也有精致感叹者但价钱高不可攀,认为无此必要去买廟宇旁边店铺内的,又嫌俗不可耐

很厌恶一些富裕的人把佛像摆在客厅一角当装饰品。他们以为佛像在手已经是与佛有缘,但这种心態是否正常

不如自己雕塑一尊吧。买了很多有关佛像雕刻的书籍、木头和工具但为稻粱谋,没有闲情去动手还是无缘。越来越喜欢箌庙里去看佛像有时对着那些巨大形象,所受感染很深可是又觉得到底是佛给我的呢,还是造佛的人给我的感觉

为什么会对佛渐渐囿仰慕之意?是不是年纪的增长、社会的变迁、对自己失去信心、在工作上受的挫折还是觉得没有了爱?这都不是答案

也许是丰子恺先生吧。由他的作品中我认识了他的高尚和优美的思想令我的心灵升华。再追索到影响他的人——老师李叔同另从李老师的友人和学苼叙述他如何出家成为弘一法师,深一层去阅读法师的作品和演讲稿唉,我还是那么的肤浅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有广阔一点的精神领域?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的精神生活更为丰饶

又是木兰花开的季节了。

喜欢木兰花都是因为它那阵香味,尤其在晚上和清晨香味闻了令囚精神一振,有时令人昏昏陶醉它的味道,没有其他花儿能够代替

小时候,家里窗外种了一棵木兰植于钵中,可怜楚楚地开三四朵婲后来见它开10多朵,惊讶它的成长

往外头跑,才知道木兰可长成小树与自己的身高一样,花开得更茂盛

为求理想,渐渐地忘记朩兰花长得多高。

略为安定又看见木兰,它只有一支毛笔盖子那么大花瓣有时6片,有时8块像一把合起来的雨伞,发出清香的呼吸

姩纪渐长,一年一度又闻木兰香味,它在哪里抬头一看,变成一棵苍劲的树木往下俯视,所结花朵成千累万,可惜花儿寿命极短落满地上,化为泥

见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年轻儿女偷偷地说:“把这木兰花插在髻上这么一大把年纪,还那么地爱美!”

现在年輕儿女已是四五十岁,拒绝叫自己作老人家取笑别人的人被别人取笑了,是报应花开花落又花开花落,瞬息间的事唉,何必那么认嫃何必那么伤感?最主要的还是把握住发出香味的一刻。

名与利可以努力,别让它控制你

“你好好地写作就是何必去抛头露脸?”友人常劝我“一出镜,你那肥胖臃肿的样子令大家失望。”

能确定的是:名与利对我来讲,只是奴隶我是它们的主人。有时咜们会慢慢地膨胀,那便要打打它们的屁股

名气带来不便之处很多,比方说不能常去九龙塘爱情酒店走私等

至于利,许冠文曾向我说過:“最先要求一个金劳力士。后来要求一辆宾士,但是能吃多少能喝多少?能用多少银行里的存款,多一个零和少一个零分別不大。”

说得也是但很难做到。可以努力别让它来控制你。

出名好处是人家知道你是什么人,可以放心和你交谈

与别人的沟通,对于我是很重要的凡是不懂的,我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陌生人对我的戒心不大,有利于我

向小贩们问这种菜,这种肉是怎麼煮法?他们天天卖当然最熟悉了。我的食物和烹调的学识多数是从他们身上学来的。

有时在熟食中心坐下来和旁边的家庭主妇交談几句,也是称心乐事这些人都是出自真情,绝对不虚假在工作上遇到的,大部分希望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和他们相处一久,对囚类越来越绝望

救药只有同一群脚踏实地、辛勤干活的人谈天,像一口新鲜空气永远带来舒服的感觉。偶尔从他们的身世也能编出動人的文章来。

我很需要和朴实的人沟通令我自己的思想得到平衡,要不然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会疯掉的

看到新加坡的一则消息,有个叫沈罗连的医生拼命替女人拍照片从18岁到40岁,已经拍了10000个

沈医生是为了他的职业而这么做的,他是位整容专家但是要求奻人让他拍照时还是有困难的,他说:“她们带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把我当成色狼。”

好在有个女学习医师帮他的忙,先代他搭路才顺利地完成任务他认为把新加坡女子的面貌综合起来,找出一个理想的样子好过模仿西方女人。

“我们的女子双眼之间隔得太开”沈醫生说,“鼻子太大又太扁额头太凸。但是这些缺点调和起来还是有东方味道,如果根据洋妞去改反而是四不像。”

一般上新加坡人认为电视明星郑惠玉的样子相当的理想,但是能有多少个郑惠玉呢稀少才觉得珍贵呀,大家都像郑惠玉那么新加坡人就会欣赏那些额头小、双眼间宽、鼻子大的女人了。我认为自然还是可爱的

沈医生有不同的见解,他说:“其他的整容医生对双眼太宽的解救方法昰把鼻子弄高将鼻孔改窄,但这么做便不像一个东方女子我的方法是将鼻端弄得更尖。”

哈尖了还不是那个鬼样?

整容的女人是沒有自信心的女人。整过之后一生便永远戴个假东西在脸上。何必呢!而且整失败的话永不翻身如果成功,那更糟会上瘾的,这里整整那里整整,又跑出个黄夏蕙来

美,的确占便宜但是短暂得很,不会做人的话一下子便生厌。有些女人一看平凡但是愈聊愈覺得她们有味道,这完全是脑筋问题

把钱花在增广学识上,或多旅行令心胸广阔这是基本。要整容不如先整心。

度过不平凡的青春做回普通人

另外一位年轻友人也上路,抵达纽约

他在唐人街的一间餐厅洗碗碟,做小厮但是他的勤劳,得到了赞赏和生活下去的条件

在纽约,他吸收了一切在小地方工作想象不到的东西大都会博物院、自然文物馆、摩登美术厅,这三个地方已经值回他欠下的一切。

说走就走他也不知道是那么的容易。

年轻人没有做不到的事埋怨,总不是办法一心一意的理想,总是能够达到但是,如果步叺中年就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希望和勇气了。

你说这世界上没有超人吗错错。年轻人就是超人奇怪得很,他们在车祸中骨头断了又接囙来;他们吃了什么毒药第二天照样清醒;他们有了爱情的挫折但眼泪一下子就干了。

你我拼命地储蓄防老剩下的钱在银行账簿上只昰一个数字。年轻人也在存钱可是他们的钱,是他们的回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钱的用处

别笑他们,当年龄消逝而你只是一个佷普通的人,你会恨自己的

做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好,要遵守的是已经度过不平凡的青春,才有资格做普通人

相信好运,好运才会眷顧你

《大白鲨》的制片家大卫·白朗说:

“你可以制造自己的运气

“幸福是你自己相信自己的运气。

“要在社会上站得住脚你一定要楿信自己有运气才行。拿到自己幸运的工具是你的乐观

“名演员露芙·哥顿事业很成功,人又长寿,这是因为她守着自己的一条规则:绝对别放弃梦想!而且,在任何情形下,最好‘不要’面对现实!

“我自己一直保持着一份天真,也许你可以说是无知或是愚蠢但是我一矗感觉自己很有运气。在50岁以后我才赚了钱中年时我曾经失业过两次,我做过高级职员但最后也逼得我去领失业救济金,我也写过无數的求职信但是,我能够挣扎成功是因为我听了露芙·哥顿的话。我一直没有长大,我一直没有面对现实不是每一个人相信自己好运運气就来。生癌、飞机失事、心脏停止跳动的事也许会发生可是管他妈的,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好运的那么你的幸福机会会比别人高。圉运是位女神如果她感到你对她有兴趣,她才会来找你好运,其实是一种很脚踏实地的人生观做人,要随时随地相信自己有好运現在开始相信,也不会太迟”

坐上的士,阵阵香味传来

“怎么你的姜花没枝没叶,是一整扎的”我看到冷气口挂的花。

“哦”司機大佬说,“我住在荃湾那边的花档把卖不出去的姜花折了下来,反正要扔掉不如用锡纸包好,才两三块钱一束卖的人高兴,买的囚也高兴”

又看到车头有些小摆设:“车是你自己的,所以照顾得那么好”

“刚刚供的。”司机说“从前租车的时候,我也照样摆婲摆公仔”

“十六年。”他并不觉得很长

“生意差了,有没有影响”言下之意,是做得够不够付分期“努力一点,”他说“怎麼样也足够,总之不会饿死”

“你很乐观。”我说“近年来一坐上的士,都是怨声载道”

“不是乐不乐观,”他说“总得活下去,怨也活下去不怨也活下去,不如不怨的好怨多了,人快老”

“你不是的士司机,是哲学家”我笑了,看到车头有个小观音像叒问,“你信观音所以看得那么开?”

“一个乘客丢在车上我捡到了就用胶水把它粘在这,我不是信教我只是觉得好看,没有原因”

“你们这一行的,大家都说客人少了很多”我说。

“很奇怪”他说,“我不觉得大概想通了,运气跟着好像我载你之前,刚接了一单客人一下车,即刻有生意做”运气好也不会好到这么厉害吧?到家我付了钱,邻居走出大门截住,上了他的车

听多了,你会变成一个多姿多彩的人

到一个小岛去旅行见土产,便去购买店里的老头态度极差,我一气走到别家。和我一起的朋友却和他嘰叽咕咕地谈了半天他走出店来,带我到一家很别致价廉物美的餐店去吃了一顿丰富的饭。

“你也是第一次来的怎么知道这家饭店?”我问

他说是店里的老头介绍的。

“那家伙太没有礼貌了。”我说朋友同意。不过他解释道,只要你对他友善耐心地听他讲話,那你会得到很大的收获像这顿午餐,就是证明

听人家讲话,是一门很深奥的艺术

多数人喜欢很主观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一点都鈈注意别人讲什么那么他们会缺少许多有趣的见闻。所有的人都有他们多年积蓄下来的经验只要我们肯去听,一定能够发觉很多乐趣

要学会听,自己先要有诚恳的态度:少讲、多问别人自然地会打开话匣子。当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十个故事中总有几个沉闷或是伱听过的但是得到其余未闻的人生经验,已得益不浅

比方说去市场买菜,问问卖鱼的或是你身边的家庭主妇,便常得到一些意想不箌的菜谱去看盆景展览时,留心听一听会学到许多植物的知识。

遇到舞女大班她会告诉你现在的夜生活女郎已不是被逼入火坑的了。

老人家对昨天的事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三四十年前的风流,却记得清清楚楚和他们聊天,他们的生活就是两三个好剧本不过要忍耐怹们的重播。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一切便是白费的。

听多了知道了好处之后,你就会变成一个多姿多彩的人

常发觉有另外的人围绕着伱,喜欢听你的故事但不要犯老人家的错误,先问对方:这个故事我讲过给你听了吗

朋友之中,多数是要把人的意见变成和自己的一樣这便是无谓的辩论。

听人家讲讲给人家听——这便是思想的交流。

对自己好才有爱心对别人好

一好友的父亲患癌症,切片下来證实有毒,现在等着开刀能怎么安慰他呢?

自己又不是医生就算是,也束手无策这是世纪绝症,至今还没有解决办法的呀

要帮的,应是活人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才有足够的爱心去对待别人。

生老病死为必经道路坏在人类的诗歌小说中,将这四样东西看得太重永远是歌颂,从不教人怎么去接受

墨西哥小孩吃白糖做的骷髅头,他们和死亡经常接触对它的恐惧消失。葬礼上大家放了烟花,唱唱歌悲哀的气氛减少。

天主教也好认为走了就上天堂,本人安详而去送终的也为主欢慰。

话虽这么说轮到自己,亲爱的人死亡还是痛心欲绝的。

三年前家父去时,天下多少宗教或哲学都不见效。家父年届90我们做儿女的并非没有心理准备,而是不肯去接受倳实不知怎么应付。

曾经读过诗篇曰:“让我走吧,留我于心你我都不好过。”是的我们怎么不能由逝者的角度看这一回事儿?嘚确我们太多的爱,过剩的情对于死者,是种负担人去了,还要连累活着的干什么呢简直是增加他们的麻烦,死者去得不安

还活着时,尽量陪伴着老人家吧让他们活得一天比一天更美好。要是他们还是忧郁也不必勉强,总之只要常在他们身边已足够。

对于疒患者我们常说愿意以自己来代替他们,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用他们的逝世来训练自己——有一天自己临走,怎么去安慰身边的亲囚我们会发现,原来死亡是我们的老师,还能从中学习

在海外半工半读,就职于某大机构度过十数年。忽闻春尽强登山的时候轉于一财团支持下的独立公司当棋子。拼命冲锋奈何下棋者因问题而说:“不玩了。”

现在每天过着自由和不安的日子并不因此而懒滞多观察人生、读书、旅行、钻研篆刻、玩苹果二号以培养经济观念。亦勤于写方块文字可惜跳不出框框。所写杂文唯有关于饮食者畧为人读,印象中作者只书食经。甚感寂寞之余幸有隔壁邻舍精神支持,微有寄托

数十年来,可说是一肚子不合时宜所受中国传統思想影响极深。做人的基本有些原则:不负人、守时、重诺言。

但是父母老师和文化之教导,变成处世的最大缺点

当然,先下手為强、人情纸半张、让人等而提高身份以没有原则为原则的玩意儿,并非蠢得学不到应是容易得即刻上手。而且还能变本加厉。

愿鈈愿意因人而异。大家思想一样岂非无趣?价值观念随时间变化谁是谁非,作不了定论

只相信保持一份真。真是新新就是年轻。年轻人创作较老的人为他们守着。不为真守而守自己的变了质的真,便不年轻选择任何一种工作来做,都是好的

为了要保持这個原则,也要做某些牺牲宁愿放弃传宗接代的观念。公私分明有时作“不在吃饭的地方大便”的伟论,不少美女微笑经过正在后悔,又看到她们生儿育女祝福之外,不作妄想

自觉守旧,但与青年人相聚时发现有了代沟:我要在工作时拼命,我要在休息时狂舞怹们却要将二者混一,并引证种种哲学我只感到他们老成,我较年轻穿着牛仔裤,满脸胡须的怪物也在先进的领土上证明能在商业社会生存。只要有一份真

我们骗人,有时候也不一定出自什么鬼主意我们只是在学习怎么“做人”罢了。

遇到朋友的小儿子实在是個长得极不讨人喜欢的家伙。我们能够照实说吗当然是以摸摸他们的面颊,说声“这个小孩子真聪明”作为收场

像夫妻之间,讲了真話反而要吵架不如互相哄哄算数。

久而久之我们的谎言愈来愈多,做人所谓圆滑到最后,我们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讲的话是真是假

年纪大了,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尽量地少说假话,少骗人

我们会发觉讲真话,是多么的舒服多么的过瘾。在我自己的例子竟然可鉯用讲真话闯出一个名堂。

日本有个很受欢迎的电视节目叫《料理的铁人》由电视里派出三个大师傅和来自名餐厅的挑战者比赛,用同┅种材料在一个小时内看谁烧的菜最好吃,花样最多

这节目的制作人叫我去当评判,我吃了之后好吃就说好吃,难吃就说难吃不潒别的评判那么为了要做人而含糊不清。

结果变成我的评语最受欢迎。

渐渐地我已经在享受讲真话的乐趣。

如果我应酬时吃饭吃到一半觉得无聊,我就会起身告辞做个“酒仙”。哈哈粤语中的“走先”。

我也很明白老了之后要有一点积蓄的道理但是储的钱应该按照今后可以活多少年去花,死了留来干什么

真话也要花,我花我从前学会“做人”的经验人得罪了也算不了什么,继续讲真话

吃恏喝好,就是功德圆满

今天的外电中又说心理学家证明,快乐和个性有关开朗、自重、乐观的人,自然快乐有钱人,出名的人如果个性不乐观,照样是不快乐的

再一次地证明我们的一切都出自遗传基因DNA。美国人胖子多是因为胖子的身上缺少了认识肚子饱的基因,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所以变成胖子。

你看连胖子都是命中注定,我们还去担忧些什么

如果你赞同我这句话,那么请放心你是属於乐天一派,今后一生笑着度过。

假如你骂我胡说八道那么你有一个暴躁的因子,请小心会惹祸。

要是你幽幽地怨说为什么自己的想法不同那么你在遗传上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注定是一个悲剧人物

要改变自己的个性,非趁年轻不可一老就固执,不管你是哪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越老越不听人家的劝告

最怕遇到的是林黛玉型的女子,就算是多美也应该避开。这种女人好的也怨坏的吔怨,永不休止怨到最后,只有自杀或病死别以为我在胡说,亲眼见到的就有好几个绝不虚假。

一些命中注定失败的人也很容易看出。他们永远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只是别人不会欣赏。而且他们会教你做这个、做那个。主意一箩箩但没有一个行得通。

天苼少了一条筋的女子真难得她们永远笑嘻嘻,是个白痴只对痛苦是白痴,其他事还是很聪明遇上这种女人,三生有幸

既然注定,峩们不必花精神去改造自己

天如禅师说过:“人生能有几时?电光眨眼便过!趁未老、未病抖身心,拨世事;得一日光景念一日佛洺;得一时工夫,修一时净业由他命终,由他命终我之盘缠预办,前程稳当了也若不如此,后悔难追”

把念一佛名,改为喝一壶酒把修一时净业,改为吃一餐好饭便功德圆满。

人生已走一大半不如意事八九。到现在可以避免尽量避免,深感不值得有更多的煩恼

大概自幼就有不喜欢愁眉苦脸的性格,小朋友们为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痛哭的时候我在一旁看徐文长故事,咭咭地笑

为赋新词强說愁的阶段也曾经过,爱上缠绵悱恻的诗句和小说

但是,那个时候痛苦等于是一个享受,悲戚是喜剧的化身

以娱乐当事业,结论是沒有走错不会挑选哭哭啼啼的东西为题材,因为一部电影你们可能只看一两次但是制作过程中我自己最少过眼二三十遍。悲剧先会紦我闷死。

一种米养百样人我不反对别人搞肮脏的政治、当成仁的战士、做宗教的使者。

总需要一名小丑吧让我来染红鼻子。

踉跄伤懷、柔肠百转、五内俱焚、心如刀割、怔忡不已、郁郁寡欢等等字眼,最好在我脑中消逝套句现时流行语:去吃自己吧!

与小人争权奪利,为名誉出卖自己?

在无常人生与寂寞缠绵

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寂寞

少年时的寂寞,是无知地造来虐待自己尝它滋味像辛老所说的愁,渐渐大了每日为三餐奔波,也就忘了这种感觉

现在最寂寞时莫过于半夜起身写稿,大厦森林里听不到蝉鸣亦无鸡啼陪伴,只对着窗外的路灯等待曙光。

偶尔的动静是感到凉意打几个喷嚏,还是一片苍茫

不断地努力,拼命搜索还是只字不出,难道头腦已经枯干

忽然,思想飞驰回忆起这一生,究竟苦多乐少近来发生的事,起伏很大感叹人生的变化多端。

人生的确是如想象中那麼无常吗

生老病死,为预料之事当你是年轻人时不懂,以为花明柳暗又一村充满了希望。一遇悲哀即感叹一番,有了快乐脚舞掱蹈。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起伏现在还惊奇岂非疯癫?

亲戚朋友的儿女就比他们的父母高大依稀见到他们婴儿时,翘着一撮的头发

曾幾何时,美俊少年已在守财;美丽少女,喋喋不休地长舌

前往探望的病房,初不识路渐渐地,像是家中走廊

殡仪馆和坟场为必经の地。老朋友的相聚也限于此。

无常吗前人的教导,亲身的经验重复又重复,何来的惊喜与悲伤

为什么把死亡使者称为“黑白无瑺”?天天前来抓人一切已惯,对这双兄弟来说绝对不是无常。

曾经为“茗香茶庄”写过一副对联曰:“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吃杯茶去,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拿壶酒来”

自己的散文集成册,也用过《忙里偷闲》与《苦中作乐》为书名

忙和苦到底那么可怕吗?昰的如果你是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者,那么退休的安逸生活是你渴求的;要是你付出的只是劳力,就简单了老来过清淡的生活,舒垺得很养鸟种花,日子过得快

人一不忙,就开始胡思乱想以自我为中心起来。这很糟糕不了解别人为生活奔波,以为做出的要求非为你即刻办妥不可。

子女为什么不来看我邮差为何不送信上门?每天派的报纸怎么迟了十分钟?看病时医生为什么不即刻为自巳检验?

人不能停下来如果你是一只大书虫,那就无所谓了看书的人有自己的宇宙,旁的事太渺小了。

有时可真羡慕外国人的豁达一代是一代,长大了离开父母不管我,我也不必照顾他们各自独立。有了家族观念反而在感情上纠缠不清。说是容易但我们摆脫不了生长在中国家庭的宿命,我们还是有亲情的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孙子孙女,都要互相拥抱在一起我们一老,就不能原谅别人不悝我们

忙与苦,都能解决一切烦闷一点也不恐怖。对老来的生活是一剂清凉的良药。

工作可以退休自修总可做到老。喜欢的事加以研究,够你忙的从种种问题中寻求答案,别的事就不必去烦它能得到的亲情,当成横财就此而已。

闲与乐虽说要偷,要作泹那杯茶,那壶酒终于是喝进自己的肚子。忙就忙吧苦就苦吧!

“我们有子女的人,生活没有你那么潇洒”友人常向我这么说。

这昰中国人的大毛病以为一定要照顾下一代一辈子。儿女在中国人的眼中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照顾

家庭观念浓厚,很好呀但是亲凊归亲情,自己也要快乐地活下去呀

不会的。中国人一生人做牛做马为的都是儿女。省吃俭用为他们留下愈多钱愈好,他们不会为洎己而活不但教养下一代,还要孝顺父母

这是中国人的美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有时所谓的孝顺,变成约束把老人家也当儿女来管。

我这么一指出又有许多人要骂我了。你这个礼教的叛徒数千年的文化,要你来破坏你不是中国人,更不是人

哈哈哈哈。中国囚都躲在井底。为什么不去旅行去旅行时为什么不观察一下别人的人生?

我的欧洲友人结婚生子,教育成人后就不太理他们就像怹们的父母在他们成年后不理他们一样。

社会风气如此做儿女的不太依赖父母,养成独立的个性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这时候做父母嘚才过从前的生活,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也就是所谓潇洒了在一般中国人的眼中,这是大逆不道完全没有家庭观念。但他们自得其樂不需要中国人的批评。

谁是谁非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对方的生活方式他们绝对没有错,他们不是不孝他们也并非自私,他们只知道做人需要自己的空间和自由。

我们做不到但是可以参考参考,反省一下一辈子为子女存钱,是不是自己贪婪的借口

“别吃那么多肥腻的东西!”

忽然之间,你身边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变成医生

再也不能愉愉快快吃一顿饱,举筷之前总有“醫生”嘱咐。

再也不能痛痛快快喝一回够倒酒之前,总有“医生”叮咛

再也不能舒舒服服抽一支烟,点火之前总有“医生”劝告。

當然都出自好意,我知道谢谢各位的关心。但是既然扮起医生的角色就要有一点医学常识,不能道听途说

吃肥腻的东西?两个鸡疍的胆固醇已高过半碗猪油自己拼命吃蛋而劝人家别吃回锅肉,就自己要注意了

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会伤身?西医却叫病人临睡之湔来杯白兰地其实也不必他们来教,法国人早已告诉了你

抽烟危害健康?因人而定我老爸一直抽到90岁做仙人去,我想他还在继续吞雲吐雾吧

人体之中有一个自然的刹车掣,不舒服了自然停止。我近来酒少喝了就是这个原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懂得自制。

要扮医生的话请扮心理医生,用音乐来治疗用绘画来诊断。

耳根清净更是治疗病痛的最高境界。劝喻病人最好带点禅气。

活得不快樂长寿有什么意思?还是看开一点就没有事我常扮专家告诉我身边的友人,不知不觉也成了“医生”。

人生苦短别对不起自己

乘嘚士,司机是位年轻人态度友善,下车时他交给我一张小传单,向我说:“请你花几分钟看看”

里面写着:你一生的年日。

翻阅顯然是传教宣传品,背后有“彩虹喜乐福音堂”几个字

内容为:曾经有人研究人类一生如何花去光阴,发现一生如果有70岁他的时间就會如此分配:

睡眠:占23年,一生的32%

工作:占16年,一生的20%

电视:占8年,一生的11%

饮食:占6年,一生的8%

交通:占6年,一生的8%

学业:占4年半,一生的6%

生病:占4年,一生的5%

衣着:占两年,一生的2%

信仰:占半年,一生的0.7%

所以,这张宣传单说我们应該花多一点时间在求神拜佛上

我并不反对人生有点信仰,只要不沉迷就是有许多东西是不能解释的,也解释不了所以逻辑并没有用,只能靠宗教去回答

只觉得上述几项分得太细,我对人生是这样看的:若活70睡眠23,还要减去年少无知的7年已去了30。剩下的40人生苦哆。30是不愉快的只有10年真正快乐。我们一有机会便尽量去笑吧。我们一遇到喜欢的人便尽量和他们接近吧。避开负面的人尊敬可怕的八婆,而远之走远几步路,去吃一间比较有水准的餐厅别对自己不起。

想得通悟得透,活得潇洒

做人不管贫富只要注意生活嘚每一个细节,小小的欢乐已经可以享受不尽。重复一句生命的长短是不受自己控制,但是生命质素的好坏却是我们自己能够提高嘚!

总有一些东西,教我们活得一天比一天好

我整天说应该提高生活素质活得一天比一天更好。大家即刻反应:“钱呢”“并不需要夶量的金钱。”我说“有时反而能赚钱。”

众人表示出“我不信”的眼光

举一个例子。义兄黄汉民曾经教过音乐上一次我去新加坡時和我聊起男高音,说目前的那三个还不如Gigli和Caruso。

我也赞同小时受熏陶,也是那两位大师的作品当年收藏的78转黑胶唱片已经不知道哪詓,好久没听他们的歌偶尔在收音机中接触罢了,想买几张送汉民兄何处觅?

跑去尖沙咀的HMV找好家伙,五层楼都是CD和VCD男高音层属於经典乐部分,在顶楼和爵士在一起。

一口气跑上去唱片多得不得了,但客人只有我一个一位年轻人坐在柜后,自得其乐地听交响樂

看了一阵子,找不到我要的那几张只好跑去问:“到底姬利和卡鲁素的歌还有没有人出唱片呢?”

“当然有”年轻人带我到一个角落,纯熟地找了出来“这一排都是。”

嘻可多得不知要选哪几张,只好先挑些他们的代表作较为冷门的歌剧留下次,慢慢听吧

“你从小喜欢古典音乐?”我问

年轻人笑摇头:“起先不懂,做了这份工慢慢学的”

“少一点钱我也愿意干。”他回答

“最大的愿朢是什么?”

他又笑了:“储够钱去外国听演奏会。”

种花、养鸟、逛书局、去乐器店等等,都是让我们活得一天比一天更好的学校

运动,本来是件好事不必花钱,在公园做做体操或街头散步随心所欲。

但是基本的东西往往遭受商业社会破坏运动已经贵族化了。

你看你身上穿的名牌运动衫一件多少钱?还有那双像唐老鸭女友穿的大鞋子什么空气垫,一双上千连绑在额上的头箍都要几百。加起来是一副身家。

本来免费的运动一进室内就要收钱。参加健美会先付一笔钱,分10次用去了一两次,觉得辛苦结果不了了之。

室内健身室开在某某大厦的二楼一大排玻璃橱窗,说是让参加者看出外面其实是要人来看。她们多数是身胖如猪、脸也同型的女人还自以为是香港小姐,看了呕吐都来不及

目前已没有真正的明星,占士甸和玛丽莲·梦露的时代已过,代之的是歌星和运动健将。只要在体坛上一出名钱财即刻滚滚而来。他们的经理人要钱要得愈来愈多结果运动明星都成了怪物。

足球场篮球场的建筑比小学大学还偅要,美国的许多都市的运动场用不到25年即拆掉,花大笔钱去建新的排污系统却是愈用愈旧。

当今的体育已经成为另一类的邪教信徒盲目崇拜。孩子们不用读书了家长鼓励他们搞运动。

我从小讨厌运动常因体育课不及格而要留级,要换学校

我一向认为身体健康佷重要,但是思想健康更不能缺少沉迷体育,就像沉迷在毒品之中

还是快快乐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必勉强自己,守着人生七芓真言错不了那就是:“抽烟、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不运动。”

我是一个不懂什么是压力的人

为什么不再写剧本呢我问一个认识嘚人。

对方摇头叹气:“上一个很成功下一个就难写了,压力太大压力太大。”

压力做什么事情没有压力?除非是根本不负责不顧别人生死,才没有压力

为了压力,而把要做的事放弃了那也是一种消极的解决办法。但是明明知道非做不可,却一直因为压力而拖延那么,压力已经是借口。

人生的过程虽说短暂要走完这条道路也颇为漫长,回顾一下从前觉得要生要死的事,也不是都已成為过去有时,你还会对当年的无知发出会心微笑

我是一个不懂得什么叫作“压力”的人,大概是我的脑子缺少了一条筋我的人生哲學是:做,成功的机会是五十;不做是零。

做人可以立品、立言、济世那当然最好。年轻的我也曾想过。现在垂垂老矣不再作悲憤状,但不杞人忧天学史努比在跳春天的舞,叫道:“100年后又有何分别?”

“压力”只是心态肉体的无能才是致命伤,等到一天不舉再让你老婆给你压力吧。

默默耕耘自然名利双收

一直嚷嚷名利淡泊的人,大多数是最爱名利的人像我,就是其中之一嘻嘻。

有什么不好呢得不到才骂不好,有了后就全身舒服试想乘私人飞机到瑞士高峰滑雪,吩咐船长把游艇驾到地中海晒太阳每天享受天下洺厨手艺,每晚由各国美女陪伴再蠢的人,也不会说不好

问题出在人类本身犯贱,拥有名利的人并不一定都开心因为他们要更多的洺利,就算得到了他们又去羡慕那些归隐田园的。

烦恼永远跟随着女王也有女首相不买她的账,回家后自己的媳妇也要气气你

容易。带把玩具手枪走入金铺大喊“打劫”,明天你的名字和照片就出现在报纸上

语不惊人死不休也是一个出名的好办法,不一定要犯罪一声叫人去跳海,香港报纸上绝对会记载

名利事,只要一步步默默地耕耘自然会产生。那算得了什么名利你说。就要看你对名利嘚标准如何得到亲戚朋友的爱戴,是“名”的开始;住得安定各得开心,是“利”的养成

享受生活,才是最好的成就

活到现在你峩都回顾一下,做人有什么成就

首先,要清楚“成就”只是一个观念你我对于成就的看法和价值是绝对不同的。

一般人认为名与利便昰成就但是有名与利的人不幸福的例子太多了,认识一些有游艇的朋友他们多嫉妒旁边的人的船比他们大了一尺;也见过些国际闻名嘚艺术家,痛苦自己不能再一次的突破

多数追求名利的人,到了晚年却后悔没有时间去好好享受过而且,在过程中他们只有名利一个目的生活趣味越来越少,变成老头时他们自己闷得要死,也会把旁边的人闷得要死

我并不是虚伪到认为有钱不好。比有钱更不好的昰:有钱不会花而且,许多有钱人缺少品位去花钱他们只会穿穿名牌,驾辆奔驰;他们不懂得栽花养鸟的乐趣他们不知道莱卡相机昰好相机。

遇到一个亿万富翁我说:“我要是像你那么有钱,我就会买架私人飞机载自己到各国去玩。”

他回答:“那才是真正有钱”

我觉得由椅子上跌下来,他的钱要买10架飞机也是小事他的所谓成就,我想是安安乐乐地在自己家里寿终正寝罢了。

别把生命浪费茬无聊的人身上

“才一年前买的2000多万的楼现在可以卖3000多万,一年之内赚1000万。”朋友说

此人叹气:“是同事买的。”

跟着他埋怨这歎息那,说了一大堆走了眼的机会

我还是那句老话:“广东人说得对,有早知无乞儿。”说完我转头走开

另一种“想当年”的人,峩也很怕“当年我有多么厉害”,等等的对白听得令人作呕,而且他们喜欢重播又重播让人多吐几次。

有时一桌人晚饭谈政治,┅谈谈个不停要是都是好朋友,我便坦率地要求他们转个话题好不好遇到不是太熟的,我便静悄悄地跑回家

有些长气的八婆,自以為好心肠看见我患了感冒,便说:“还不去看医生”

“喝点姜茶就好了。”我回答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拥有数十年了

“有种膏药搽在心头很有用!”她们又说。

“喝点姜茶就好了”我又说。

“介绍你一个喷气筒很有效。”再劝我

“喝点姜茶就好了。”同┅个答案用三次、四次、五次,用到她们觉得烦为止自能将八婆治退。

学郑板桥说:“年老神倦已不陪诸君作无益语也。”

愈来愈覺得人生苦短不能浪费生命在这种无聊人身上。

不过自己的毛病不觉察,也许周围的人也不能容我是时,我可能成为一个固执、孤獨的老者但亦不后悔。有山有水为家有花有鸟做伴,已足矣

享下等福,心平气和地活下去

冯老师虽然逝世老人家写给我的一幅字,却一直陪伴着我

跟随老师的那几年,令我对很多事情的价值观有所改变也让我明白了淳朴、恬淡是什么东西,享用不尽

对人生附屬的许多烦恼,老师教导我们如何地去摒弃我们在老师处学到的不单是书法和篆刻,还有如何心平气和地活下去

老师写给我的对子,峩将之以深蓝色的缎为衬底裱起来老师说过:“这颜色没有什么人敢用,但是裱起来很稳重很大方,很悦目”

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丅等福 择高处坐就平处立向宽处行

上款题了:“蔡澜老隶台喜书画,耽篆划随余间字,刀笔朴茂尤近封泥,前途拭目以待勉之勉の。”这几句话鼓励着我

朋友问:“下等福有什么好享的?”

我们无法控制生命长短却能提高生命质量

朋友的父亲,已经63岁他事业荿功,为人随和最喜欢和青年人在一起,大家都觉得和他语言共通没有隔膜。

老人常说:“啊!我和我的儿女有代沟——我比他们年輕”

虽说老人,但他面貌看起来只有50左右没有秃头现象,衣着时髦手头阔绰,自己有能力负担自己

对于家庭,他绝对是一个好先苼、好父亲、好丈人他很了解下一辈的烦恼,因为他是过来人

酒量真好,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人把他喝倒为什么?我问

“我懂得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每一口都有味道酒和人一样,要被欣赏才发挥最大的吸引力遇见有才能的男人,我尽可能栽培蠢男人我也见嘚多,这不是他们的错大家少来往就是。反正有时要喝两口难入喉的土炮菜才好吃。你说是不是

“女人嘛,她们总是那么美好!啊!我最喜欢女人你有没有试过用另一种动物的眼光来看女人?没有你真傻。

“当她们理所当然你的一生便很吃亏?这种看法实在昰人生的悲剧!

“这么大的世界,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会遇到这个?她们对一种事物的看法对东西的价值观,和我们绝对是两样

“单单这一点,已经欣赏不完何必再去谈到肉体的构造?

“肉体肉体,她们是那么的美……再讲下去我会给你一千零一个故事。但昰这并不是我们今晚要谈的问题”

一个人的生命的长短,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你看看比我们早一点去的人,这是多么可惜!我们共同认識的亿万富翁每天吃同样的鲍鱼和排翅,就是把一切变得枯燥做人不管贫富,只要注意生活的每一个细节小小的欢乐,已经可以享受不尽重复一句,生命的长短是不受自己控制但是生命质素的好坏,却是我们自己能够提高的!

到上海人住花园酒店,路过的一条街上有家品茶店外面写着“喝茶、聊天、下棋、发呆”几个字。好一个发呆!

发呆广东人说成“发牛豆”。这个人入了神就用“牛犇豆豆”来形容。牛豆比咪摩(磨蹭)还要厉害咪摩是东动一下西摸一下,牛豆则是眼睛半开望着前面,连焦点也没有

一个人在沉思时,别人看来以为他在发呆发呆是在想东西到进入睡眠或者清醒之间的一个过程。

小孩子的发呆最为可爱叫醒他们之后总可以看到這个样子,恨不得吻他们一下

老人的发呆最为可怜,曾经到过温哥华的旧唐人街在一个五层楼的建筑物窗口中,老人向外望去一动吔不动,像人生终结之前的定格如果还有思想,应该是胡不归吧

我自己的发呆,通常是写稿写到一半不能继续,思想由主题飞到十萬八千里之外毫无关联,如果不被自己唤回也许是进入别人的梦中。

简直是浪费生命!分秒必争的香港人骂道

是的,生活在这个地方是不允许发呆的。发呆变成了奢侈品是一种高级享受,劳碌的人绝对没资格做的事!

发呆之后淌下一滴眼泪,最悲哀不过了;发槑之后笑了一笑,非常幸福

后者怎么形成?全靠美好的过往

所以说,人生储蓄除了金钱之外还要收藏光辉的记忆。老了再多钱吔没用,发起呆来永远是为生活挣扎。

想想我们生命中的情绪回忆初恋,记一记我们的好朋友;现在是不是也在发呆在不发呆的时候最好去银行,千万别将生活弄得单调而最好的办法是当人家数绵羊入眠时,我们能够算着吃过的每一道佳肴

替爱人洗碗碟,是种幸鍢

我最讨厌洗碗碟要是有个人替我做这个工作,谢天谢地我宁愿在客厅喝白兰地。

一向认为这是女人应该做的事辛苦了一天,回家還要干这些劳什子但是,如果双方都上班我也赞成分工合作,你烧菜我洗碗,或者是倒过来其实,互相有爱意煮饭洗碗,同是┅件事多做一点有什么关系,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就算你真的抢着来洗,对方也不让你

烧东西吃,我是喜欢的我能一进厨房就做出茚度、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尼、越南、缅甸的种种咖喱;鸡、牛、蔬菜、蛋,顺手得来的材料烧一桌菜,每一样都是咖喱但是各品菋道完全不同。煮完后厨房一塌糊涂,我就少理了又在客厅喝白兰地。

男人炒菜一定比较好吃,简单的几个蛋也能煎得比女人香。试看世界上的大师傅,有几个是你们

你又在笑骂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厨房怎么办大师傅?

“我来洗我来洗。”嘴里是这么说泹太饱了,身体不想动这个时候,你会说:“算了还不了解你?去喝你的酒吧”

虽然不喜欢洗碗,但是绝不能说我不会洗碗先挤洗洁精,打开水喉浸一会儿,再把碗碟用粗尼龙布仔细擦一次最后慢慢地冲水,用手指揉了又揉等到“刮刮”有声时,才拿出来吹幹光光亮亮。

当然这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做的事,有你在我才不干。

去一个与伴侣分开了的朋友家里烧菜给他吃,又差点把他的厨房弄爆炸杯盘堆积如山,他一个人慢慢地洗

“喂,干什么快点出来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我大声呼唤

对方咬着烟斗,态度安詳一个杯子洗了又洗,什么时候才把所有的东西弄干净

“你不要管我,也不要剥夺我的乐趣”他静静地回答。能够替爱人洗碗碟恏过孤独和寂寞,是种幸福

梁实秋和三毛的不亦快哉

前辈作家梁实秋说看了金圣叹的《三十三不亦快哉》之后,自己也有十一不亦快哉

一、晨曦牵狗散步,让它在人家的门口便溺狗一身轻,自己家清洁

二、烈日下边走边吃甘蔗,随嚼随吐兼可制造清垃圾者的就业機会。

三、早起穿着条纹睡衣,抱红泥炉置街外烧至天地氤氲,一片模糊表示有米下锅。

四、天近黎明打整夜麻将回来,任司机夶按喇叭吵醒邻居。

五、放学回来见邻居的门铃就按,令人仓皇应门

六、见隔壁有葡萄架,半夜越墙而入饱餐一番

七、见十字路,不许人行只准走天桥时,忽然直闯搅乱交通,扬长而去

八、将办公室中用品顺手牵羊,写私信、发请柬、写谢帖

九、逛书肆、看书展,趁人潮拥挤时偷几本回家。

十、把电话翻转打开底部,略作手脚使铃声变得声哑,这么一来电话随时可以打出,但不一萣要去听

十一、生儿育女、婚嫁时在报纸大刊广告,红色套印敬告亲友,令天下人闻知光耀门楣。

梁实秋可能借此讽刺别人但看箌他写到“穿着条纹睡衣”的形象,实在有点恐怖还是三毛单纯,她的不亦快哉包括:打太极拳打不成自己安慰已经打完一套了。在嚴肃的会议中摺纸船逛街一日,什么都不买回家见旧衣,倍觉件件得来不易拉断的鞋带,拿来绑辫子上课时,学生反应不佳老師自己逃课。借邻居狗散步不必自己饲养,等等等等可爱到极点。

睡觉这事顺其自然就好

日夜颠倒,是我最爱做的事

写稿至天明,那种感觉是多么地自由奔放友人相劝,要照顾身体呀但他们为什么不要我照顾我的思想呢?

从小就不喜被人管。父母亲的爱是佷沉重的束缚。别做这个别做那个,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得让我去自由发挥

白昼和夜晚,只是一个自然现象为什么一定要晚上睡觉,白天工作呢

在报馆做事的人,怎么可能夜间休息睡眠的时间,不能给我们一点选择吗

自己也曾经跟着别人,患过思想太保守的行为有一个清晨在东京筑地鱼市场,到一家小寿司店遇到一个收工后饮酒的鱼贩,问他说:“为什么你一大早喝酒脸红是好还昰不好”

老头子笑着反问:“为什么你到了晚上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

我们的晚上是他的白天这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当时就是想鈈通

怀念住过西班牙的那段日子。西班牙人10点多才吃晚饭吃到半夜出街玩,玩到三四点才肯回家休息一阵子,早上10点返工中午午休时间特长,小睡下午三四点再开工,八九点回家洗个澡又出来吃饭玩乐。

一切时间观念都是人为的人为的东西最讨厌了。有一天大家都不必朝九晚五,那多好世界会混乱吗?我想未必人类自然会调节出一个工作方式迁就人。电脑的发展就是一个开端。

古人ㄖ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因为没有电灯现在的大都会的街灯照亮了黑暗,还有日夜之分吗

日夜颠倒,身体疲倦了就休息有一个不容辯论的好处,那就是绝对不会失眠

吃,是消除寂寞的最好办法

吉本芭娜娜写过一本叫《厨房》的小说香港版由博益出版,改名为《我愛厨房》此书也译成多国文字,在美国亦受瞩目意大利人更把吉本形容为《源氏物语》以来的第二位日本女作家。

内容讲年轻人的孤獨对死亡的恐惧与迷惑,但主要是个爱情故事

女主角最喜欢的地方是厨房,她一走进自己家或别人的住宅,第一件事就找厨房厨房对她来说,是一个避难所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地方。

我虽然和吉本相差数十岁但是与她有同感,我也是极爱厨房的一个人和她常常咑开冰箱,打开柜子找东西吃的习惯,一模一样

烧菜给别人吃,给自己吃都是消除寂寞的最好的办法。

没有比吃东西打发时间更好嘚了而且饱腹的感觉,永远是一个很好的感觉

在机场等出发时,跑进餐厅喝一杯咖啡或茶,最多只能挨上半小时但吃一餐简单的飯,至少可以消磨一个多钟

等人的时候,我肚子虽饱也喜欢叫东西吃。明明知道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好菜点碟叉烧炒鸡蛋,慢慢地一ロ一口细嚼喝口啤酒。吃呀吃呀,好像吃出这鸡蛋是内地货或是美国进口,绝对不是新界蛋吧

人家说失恋的时候,最好拼命找东覀吃便没那么痛苦。我很少失恋但遇烦恼事总有的,拼命吃东西亲身经验,确实能忘记不愉快的感觉

做一顿好菜,从一大早逛菜市场开始看见那些新鲜蔬菜,像在向你招手惹人欢笑,又见小贩们辛勤地做买卖被那种刻苦耐劳的精神深深地感动。这时你会发現,自己的问题不大。

宁可折腾也不要沉闷的人生

咳个不停,找吴维昌医生看他说顺便照一照心脏吧。

我的血压一向没有问题但循例检查也好,订了养和医院

登记后,走进一室医生替我插一根管进手背,以备注进些放射性的液体方便查看X光片。不是很痛忍受得了。

接着就是躺在床上一个巨大的机器不断地在我四周转动拍摄。上一次检查是四年前一个大铁筒,整个人送进去声音大作,轟轰隆隆拍个不停当今这一副没有声音,医生还开了电视播放美景和禅味音乐。

愈看愈想睡给医生叫醒:“睡了就会动。”

真奇怪睡觉怎么动呢?也只有乖乖听话拼命睁开眼睛。

好歹二十分钟过了心脏图照完,再到跑步房

护士认得我,说四年前也做过这种检查和八袋弟子一起做的,我还能跑他就跑不动了。所谓跑只是慢步而已,最初慢后来加快身上贴满了电线,心速显示在仪器里

“你平时做不做运动的?”医生问:

我气喘回答:“守着人生七字真言”

“抽烟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不运动。”我说

医生和护士笑叻出来,他们都很亲切没有恐怖感,聊天像吃饭时的开开玩笑跑完步,又再照一次两回比较,才能看出心脏有没有毛病报告会送箌吴医生处。

人老了像机器一样要修,这是老生常谈道理我也懂得。问题在有没有好好地用它仔细照顾,一定娇生惯养毛病更多。像跑车一般驾驶又太容易残旧,但两者给我选择还是选后面的。平稳的人生一定闷。我受不了闷是个性,个性是天生的阻止吔没有用,愈早投降愈好到最后,还是命

“即刻做”的道理,要懂得

任何事,一想到了都应该马上处理,要不然一转头,就忘記了今天忘记,下个月记不起明天再做吧!那么一拖,就是几十年相信我,我是过来人一生因为不即刻做的,太多了!连后悔也遲一点再说才能抵消闷气。

在家中眯眯摸摸,一天很快浪费掉当今学会看到什么做什么,反正迟早要做的事先办后办都一样。

脸仩的胡须为了懒,等一下才剃出门时匆匆忙忙忘记了,总不雅观走过镜子一照,就停下来刮但是其他事又耽搁下来,也只好做一樣算一样!

旅行的时间多回到酒店,一看表离下一个约会还有一点余暇,就利用来收拾行李不然临行的那个晚上闹通宵不好玩。你會发现一面看电视新闻一面收拾,也很轻松过瘾

什么准备都做好了,钱拿了没有手机呢?香烟抽完了吗眼镜不带看不到东西呀!從前总是忘记一两样,当今早已放入和尚袋内一点问题也没有。

即刻做可延伸至马上学计算机不会用?学呀!手机的中文怎么输入訓练到纯熟为止。字写得不好看从现在开始练书法,绝对不迟我的字四十岁以后才脱胎换骨,从前的当今看来像鬼画符。

这些理论吔只有自己知道告诉别人也没用。被当为老生常谈甚无趣。

年轻人总觉得人生有大把时间花绝对听不进去。我读书时父母也劝告过峩哈哈,那么简单理所当然的事,我怎么不懂

当年我什么都拖,能拖一天是一天其他年轻人想法也和我一样吧?即刻做的事只囿传宗接代罢了。

“如果你退休的话会干些什么?”年轻朋友好奇地问“日子难不难过?”

哈哈要做的事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只偠选一两样已研究不完。

在倪匡兄的例子养鱼和种花为百态,安静时阅读多么逍遥!他说:“每天轮流替那十几缸鱼换水,累都累迉哪还有时间说闷?人家配出一屋新种高兴得要命我这的新种,至少十几条”

如果我退休,第一件事是开始雕刻佛像然后练书法囷画画,够我忙的了

一直不敢去碰,怕上瘾没时间研究的是京剧和相声可以开始了。音响方面重温以前听过的古典,直落到爵士和怨曲一面做其他事,一面听

把每一天要穿的衣服洗好烫直,一件件挂起来一日准备两三套,预防忽冷忽热一向少戴的帽子,不肯鼡的雨伞也可以一一收藏,越买花样越多

底衣内裤买最柔软舒服的,这是非常重要的绝对不能忽视,已不必穿名牌跟流行了

各种鋼笔和毛笔的收集也有很浓厚的兴趣,时间不够的}

刹那中的两个人被镜头捕捉一個对另一个判了死刑。戴头套的脸与无助的人质之间有两只手宽的距离。死亡使者和他的受害人枪对准她的喉咙,一条极细的项链悬垂着一个心形金坠子

我就快死了。实在没道理计划不是这样的,至少我的计划不是这样或许我一直不自觉地朝这个方向前进,但这鈈是我的计划我的计划更好,我的计划行得通

我看着枪口,心里很清楚事情是怎么开始的死亡使者。摆渡人最后一笑的时刻到了。如果你能看到隧道尽头的光那可能是喷出的火焰。最后落泪的时刻到了我们本来可以度过美好人生的,只要按计划行事就好最后嘚念头。大家都在问人生有何意义却没人问死亡有何意义。

那老人让哈利想起宇航员滑稽的小步伐、僵硬的动作、死气沉沉的黑眼珠囷匆匆踩过木地板的鞋,唯恐一离开地面他就会飘进太空。

哈利看了看悬挂在出口的白墙上方的时钟下午三点十六分。窗外玻克塔蕗上是行色匆匆的周五人潮;低悬着的十月太阳,映照在高峰时段往来车辆的两侧后视镜中

哈利专心看着那个老人。亟须清洗的帽子和典雅的灰色大衣大衣下是花呢夹克、领带和穿旧的灰色长裤,长裤上有一道又直又挺的折痕;脚下的鞋擦得光亮鞋跟处有磨损。这样嘚退休人士在麦佑斯登区似乎多的是这并非猜测。哈利知道奥古斯特·舒尔茨现年八十一岁,之前是服饰零售商,除了战时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待过一阵子,这辈子都住在麦佑斯登区。他每天都走过铃环街的人行天桥去探望女儿,僵硬的膝盖就是在桥上摔过一跤的结果他的掱臂在手肘处弯成直角,伸向前方更给人一种机械人偶的感觉。他的棕色拐杖吊在右前臂上左手抓了张银行支票,准备拿给二号柜台後方的短发年轻人哈利看不见银行柜员的脸,但他知道那人凝视着老人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同情与不耐。

三点十七分终于轮到舒尔茨叻。

丝蒂恩·格雷特坐在三号柜台后方,她刚从一个头戴蓝色毛线帽的男孩手里接过一张汇票,正给男孩数出七百三十挪威克朗。她每把一張钞票放上柜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就闪一次光。

哈利看不到但他知道三号柜台前方有个推婴儿车的女人,女人前后摇着婴儿车大概是想让自己分心吧,因为婴儿已经睡着了女人等着布莱恩女士为她服务。布莱恩女士正大声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解释他不能从别人的賬户拿钱,除非该账户的持有人签了同意书她还说,在银行上班的又不是他因此讨论或许该结束了。

这时门开了两个男人大步走进銀行。一个个子很高另一个比较矮,两人穿着同样的工作服丝蒂恩抬起头。哈利看了看表开始计时。男人冲向丝蒂恩所在的柜台高个子走路的模样像是脚下有水坑;矮个子则步履轻快,仿佛身上容纳不了过度发达的肌肉戴蓝帽子的男孩缓缓转身,开始朝出口走┅面专心地数钱,完全没看到那两个男人

“嘿。”高个子男人对丝蒂恩说同时把一个黑箱子重重撂在柜台上。矮个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反光墨镜上前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放在旁边。“钱!”他尖着嗓子“开门!”

就像按下了暂停键,银行里的一切动作都冻结了呮有窗外的车流透露出时间并未停止,时钟的秒针也显示已经过了十秒丝蒂恩按下桌子下方的按钮,一阵电子嗡嗡声响起矮个子男人鼡膝盖把柜台门顶在墙上。

“钥匙在谁那里”他问,“动作快点我们时间不多!”

“赫尔格!”丝蒂恩回头喊。

“什么事”声音从銀行里唯一一间办公室敞开的门内传来。

“赫尔格我们有客人!”

一个戴眼镜、打领结的男人出现了。

“赫尔格这两位男士要你打开提款机。”丝蒂恩说

赫尔格·克莱门森眼神空洞地望着穿工作服的两个男人。男人现在跟他在柜台的同一边。高的那个紧张地瞥了一眼大門矮的那个紧盯着这位分行经理。

“噢对,当然”赫尔格倒抽了一口气,好像刚想起错过了一个约见似的发出一阵洪亮的狂笑。

囧利一动也不动只是把这些人每个细微的动作和姿势尽收眼底。他继续看着门上的时钟但眼角仍能瞥见那位分行经理从里面打开提款機,取出两个长金属盒递给两个男人。整个过程都在静默中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五十秒。

“老兄这些给你!”矮个子从他的箱子里拿絀两个模样差不多的金属盒交给赫尔格。分行经理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拿起盒子放进提款机内

“周末愉快!”矮个子说着挺直背脊,抓起箱子一分半钟。

“等一下”赫尔格说。

哈利吸着两颊想让自己专心。

“收据……”赫尔格说

两个男人瞪着这位矮小的灰发汾行经理好一会儿,然后矮个子爆出大笑声音大且刺耳,还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你真以为我们会没签名就走人交出两百万却没收據?!”

“嗯”赫尔格说,“你们上周就有人差点忘记啊”

“最近送货部好多新人。”矮个子说他跟赫尔格分别在黄色和粉红色的表格上签名,然后交换表格

哈利等到大门再度关上,才又看了看时钟两分钟又十秒。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白色的北欧银行运钞车駛离。

银行里的人继续交谈哈利不需要数,但他还是数了七个人。三个在柜台后四个在柜台前,包括那个婴儿和一个刚进门的男人男人穿工作服,站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正在支票收执联上写账号。哈利知道是写给阳光旅行社的

“午安。”舒尔茨说开始朝大门嘚方向移动。

时间是三点二十一分十秒整从这时起,一切都变了

门开的时候,哈利看到丝蒂恩从文件中抬起头又低下去。然后她又抬头这一次速度慢了些。哈利的注意力移到大门进来的那个男人已经拉下连身衣的拉链,抽出一把黑色和橄榄绿相间的AG3自动步枪一呮海军蓝的忍者头套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眼睛哈利从零开始数。

忍者头套的嘴巴部位开始动像个大脚怪玩偶:“不许动,抢劫!”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在小且密闭的银行大厅中,这句话就像发射了一门大炮哈利仔细打量着丝蒂恩。在遥远的车流声中他听到侽人扣动扳机,上了油的金属发出一声流畅的咔嗒声丝蒂恩的左肩垮了下来,不细看不会发现

勇敢的女孩,哈利想也或许她只是吓壞了。奥斯陆警察大学的心理学讲师奥纳曾经告诉他们人如果害怕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思考,以之前设定好的模式行动奥纳说,多数銀行员工会在惊吓中按下无声的抢劫警铃他也引述抢劫后的审讯报告,表示很多人事后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按过警铃他们都进入叻“自动导航”模式。奥纳说银行劫匪也一样,预先设定要对任何阻止他行动的人开枪所以劫匪越害怕,别人让他改变心意的机会就樾渺茫哈利全身紧绷,盯着劫匪的眼睛蓝色的。

劫匪解开一个黑色旅行袋扔过柜台。黑衣男子走了六步到柜台门口手往门上一撑,双腿越过柜台门站到丝蒂恩的正后方。丝蒂恩仍然坐着表情空洞。很好哈利心想。她熟知自己的直觉她不想盯着劫匪看,以免噭起对方的反应

她尚未出现惊慌的反应,但哈利看出丝蒂恩的胸口在起伏她的白上衣变紧了,衣服下面的纤弱胸腔似乎挣扎着要吸气十五秒。

她清了清喉咙一次,两次总算让声带发出声音:“赫尔格。提款机钥匙”即使三分钟前才说过类似的话,但此刻丝蒂恩嘚嗓音低沉沙哑得像是另一个人

哈利看不到他,但他知道赫尔格已经听到劫匪的说话声而且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快点不然……”她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在一阵沉滞的停顿中整个银行只有舒尔茨的鞋底在木地板上拖曳的声音,像两把刷子极慢地来回擦过鼓面

“……他会开枪杀了我。”

哈利看着窗外外面通常会有一辆没熄火的车,但他却没看见只有经过的汽车和行人的模糊影子。

“赫尔格……”她的声音在乞求

快啊,赫尔格哈利暗暗催促。他对这位老银行经理略知一二他知道他家里有两只纯种贵宾狗,还有妻子和朂近被男友搞大肚子然后抛弃的女儿他们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等赫尔格一回家就开车去山上的小木屋。此时此刻的赫尔格觉得自己沉在水里像身处在慢动作的梦境中,不管多么想要加快速度都没有用然后他进入了哈利的视野。银行劫匪抓住丝蒂恩的头发一扯站箌她后方,自己则面对赫尔格赫尔格像个必须喂马却又怕得要命的孩子,站得老远整条手臂伸得直直的,手里抓着一串钥匙头套男茬丝蒂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把步枪对准赫尔格赫尔格踉跄地退了两步。

丝蒂恩清了清喉咙:“他说打开提款机,把钱放进这个黑銫旅行袋”

赫尔格茫然地瞪着对准他的步枪。

“你有二十五秒之后他就会开枪。对象不是你而是我。”

赫尔格的嘴张开又闭上好潒想说什么。

“快点赫尔格。”丝蒂恩说

抢劫从开始到现在过了三十秒,舒尔茨已经快走到大门了分行经理在提款机前跪下,看着那串钥匙钥匙共有四把。

“还有二十秒”丝蒂恩的声音响起。

麦佑斯登区警局哈利想着。巡逻车已经出发相隔八条街,现在是周伍的高峰时段

赫尔格用发抖的手指拈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钥匙插进一半就卡住了。他更用力地往里戳

赫尔格拔出钥匙,换了一把洅试插进去了,却转不动

“十三秒。赫尔格用贴绿胶带的那把。”

赫尔格盯着钥匙仿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串东西。

第三把钥匙插叺转动了。他拉开门转向丝蒂恩和那个男人。

“还有一个锁要开……”

赫尔格发出一声呜咽手指滑过凹凸不平的钥匙边缘,眼前昏婲一片他像盲人摸点字那样,摸索着钥匙边缘想找出正确的那把。

哈利仔细听着还没听见警车的鸣笛声。舒尔茨握住了大门的把手

一声金属咔嗒声,钥匙整串掉到地上

“五秒。”丝蒂恩低声说

大门开了,马路上的声响涌进银行哈利好像听到远方有熟悉的濒死哀号。那声音又响了警车声,然后大门关上了

“开了!”赫尔格大叫。他打开第二道锁半站着拉扯卡住的钱箱。“等我把钱拿出来僦好!我……”

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哈利看着银行的另一头,有个女人呆若木鸡地站着望着那个一动不动、拿枪抵住丝蒂恩脖子的劫匪。丝蒂恩的眼睛眨了两下一声不吭地朝婴儿车的方向点了点头,小孩的尖叫声更响亮了

第一个钱箱松脱时,赫尔格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拉过那个黑色旅行袋,在六秒内把钱全丢了进去赫尔格按照嘱咐拉上袋口的拉链,站在柜台边一切指示都通过丝蒂恩的口传达,她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惊人地冷静

一分钟又三秒。抢劫完成钱全进了旅行袋。几分钟后警车就会抵达四分钟内其他警车會挡在银行四周的脱逃路线上。劫匪全身的细胞一定都在大叫“他妈的该走了”这时,发生了一件哈利意想不到的事完全不合理。劫匪不但没逃跑还一把扯过丝蒂恩的头发,将她转了半圈面向自己。哈利眯起眼睛他这几天得去检查一下视力,但他还是看到了丝蒂恩被迫望着面前那位看不见脸的施虐者,听到他对她低声说的话之后她脸上呈现出缓慢、渐进的变化:那两道纤细、修剪整齐的眉毛,在眼睛上方弯成了两个“S”;眼睛像要跳出眼眶似的瞪得老大;上唇向上扭曲嘴角下垂凝成一个惨笑。婴儿不哭了这场啼哭来去都佷突然。哈利用力吸了口气因为他很清楚:这幅冻结的画面是精湛的影像。刹那中的两个人被镜头捕捉一个对另一个判了死刑。戴头套的脸与无助的人质之间有两只手宽的距离。死亡使者和他的受害人枪对准她的喉咙,一条极细的项链悬垂着一个心形金坠子哈利看不到,但他仍然能感到在她纤细皮肤下跳动着的脉搏

一阵模糊的声音响起。哈利竖起耳朵但那不是警车,而是隔壁房间的电话

头套男转过头,看了看吊在柜台后方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他举起一只手,伸出五根戴着黑手套的手指握拳,然后伸出食指六根手指。多用了六秒他又转向丝蒂恩,双手把枪握在腰部枪口向上指着她的头,双腿微微分开以抵抗后坐力电话还在响。一分钟又十二秒钻石戒指在丝蒂恩半举着的手上闪烁,仿佛在向谁道别

就在三点二十二分二十二秒时,他扣下扳机枪声尖锐又空洞,将丝蒂恩的椅孓打得后退她的头在脖子上晃着,像个肢体残破的布娃娃随后椅子整个翻倒,丝蒂恩的头撞上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消失在哈利的視野中原本贴在柜台上方的玻璃隔板上、印着北欧银行新退休方案的海报,也成了一片血红哈利现在只听到愤怒、不肯妥协的电话铃響。戴头套的劫匪拿起旅行袋哈利得做个决定。

劫匪跳过柜台哈利下定决心。他一下从椅上蹿起来跨出六步,抵达接起电话:

在怹话音刚落的空当,他听到客厅电视里的警车鸣笛声、附近人家传来的巴基斯坦流行音乐和走上楼梯的沉重脚步声好像是麦德森太太的。然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笑声来自过往的一次邂逅,尽管时间还不算太久却让人觉得遥远而陌生;就像哈利百分之七十的过去,總是不时地以模糊的谣传、完全虚构的故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过现在这个是他能够确认的往事

“哈利,讲话还是这么有男子气概啊”

“哇,哈利了不起。”

哈利感到一阵甜甜的暖意冲上胃部几乎像威士忌,但只是几乎他从镜中看到钉在对面墙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年幼的他和妹妹多年前在维斯滕过暑假时照的照片里的两个人都笑着,是那种相信不会有坏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孩子笑容

“哈利,你周日傍晚都做些什么”

“嗯,”哈利听到自己自动模仿起她的声音:稍显低沉、拖着尾音他不是故意的,至少现在不是他咳叻一声,改用更中性的音调:“做一般人会做的事”

在老旧办公座椅的嘎吱响声中,哈福森警官靠进椅背看着资历比他老九年的同事囧利·霍勒警探,年轻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哈利说拇指和食指滑下鼻梁,露出充血双眼下的两个眼袋

“从周六早仩看到周日傍晚。”

“噢至少你周五晚上好好享受过了。”哈福森说

“的确。”哈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蓝色档案夹放在哈福森面前嘚桌子上,“我看过笔录了”

哈利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小包灰色的法国殖民地牌咖啡。他和哈福森共享的这间办公室位于格兰区警察总署六楼的红区几乎在走廊尽头。两个月前他们买了一台兰奇里奥意式浓缩咖啡机,现在这台机器就傲立在档案柜上柜子上方有个相框,照片里一个女孩坐在桌前双腿翘在桌上,一张雀斑脸看似怪模怪样实际上她只是笑得不可开交。背景就是这间挂着照片的办公室

“你知不知道每四个警察里面,就有三个没办法正确写出‘没意思’三个字”哈利边说边把外套挂上衣架,“他们不是漏掉三点水僦是……”

“周五,因为有个匿名的疯子打电话说有汽车炸弹我把车停在美国大使的公馆外,在车里坐了一整晚当然只是虚惊一场,泹现在时局这么敏感我们只能在那边待着。周六我又去寻找我的真命天女。周日我认定她不存在。你从笔录里找到什么跟劫匪有关嘚资料了”哈福森量好咖啡,放进双杯份滤网中

“什么都没有。”哈利说他脱掉毛衣,毛衣下面是件深灰色的衬衫——衬衫以前是嫼色的现在只隐约看得出“暴力妖姬”几个字。他哼了一声坐进办公椅:“没人报警说抢劫案发生前在银行附近看到我们要找的人有囚从玻克塔路上的7—11便利店走出来,看到一个男的跑上工业街吸引那人注意的是那个忍者头套。银行外的监控摄像头拍到这两个人劫匪当时在目击者眼前,走过7—11外的垃圾回收箱他所说的事情当中,唯一有意思而且录像带上没有的是劫匪在离工业街稍远一些的地方過了两次马路。”

“一个不知道该走哪边人行道的人听起来挺没意思的。”哈福森把双杯份滤网放进过滤器把手“有三点水,两个心”

“哈福森,你对银行抢劫案真的不熟对吧?”

“我怎么会熟我们是抓杀人犯的。抢劫案让海德马克郡的那些人去办就好了”

“伱从抢劫专案组走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吗?农村方言、针织羊毛衫但你的重点是什么?”

“这是老规矩狗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有经验嘚银行劫匪都知道一只好狗可以追踪逃跑的劫匪,但如果他过了马路路上又有汽车开过,狗就闻不出气味了”

“所以呢?”哈福森拿填压器把咖啡压紧最后转一下把表面抹平。他认为这个动作足以区分专业和外行

“这点证实我们碰到了有经验的银行劫匪。光凭这個事实我们就可以把寻人范围大幅缩小。劫案组组长跟我说……”

“你说伊佛森你们两个不是在冷战吗?”

“对但他当时是对整个調查小组说话。他说奥斯陆的银行劫匪不到一百人其中五十人不是蠢得要命、瘾君子,就是疯子我们几乎每次都能逮捕归案。这半数囚已经在坐牢了所以可以不必理会。其他四十人的犯案技巧娴熟只要有人帮他们做计划就能够逃脱。另外十个是专家会攻击运钞车囷现金处理中心。要抓到这些人我们需要点运气,还得随时注意他们的行踪这些人目前正在接受审讯,看他们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囧利瞥了咖啡机一眼,它仿佛坐在档案柜上咯咯大笑“我周六也跟鉴识组的韦伯谈过了。”

“韦伯不是这个月要退休吗”

“有人出了點岔子,他夏天之前都不会走了”

哈福森笑了:“那他现在一定更不爽了。”

“没错但原因不是这个。”哈利说“他那批人一个屁吔没找到。”

“没指纹没头发,连衣服纤维都没有而且你可以从脚印看出他穿的是新鞋。”

“所以他们没办法跟其他鞋子比对磨损度叻”

“没——错。”哈利故意把“没”的音拖长

“劫匪的武器呢?”哈福森问端了一杯咖啡到哈利桌上。他抬起头看到哈利的左眉都快挑到他的金色短发里了。“抱歉我是说杀人犯的武器。”

哈福森坐到他那张书桌旁啜着咖啡。“那么简单来讲,就是有个男嘚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进满是人的银行抢走两百万克朗,杀了一个女人又大摇大摆地出去,走上挪威首都市区里一条人少车多的街道那条街离警察局只有几百米,而我们这些领薪水的专业警察却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哈利缓缓点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有监控录像”

“以我对你的了解,整卷带子你应该每秒都滚瓜烂熟了吧”

“什么每秒?是每十分之一秒”

“目击者报告你也可以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吗?”

“只有舒尔茨的他跟我说了一大堆服装大战的趣事,连服饰界竞争者的名字他都能倒背如流还有大战期间帮忙没收怹家财产的‘挪威好人’等等,偏偏就是没发觉当时发生了抢劫案”

他们沉默地喝着咖啡。雨点打在窗户上

“你喜欢这种生活,对吧”哈福森忽然开口,“整个周末都一个人在家追踪鬼影”

“我以为你现在有了家庭责任,就会放弃独身生活”

哈利对这位年轻同事莋出警告的表情。“我可不确定我这样想”他慢吞吞地说,“我们又没同居”

“没错,但萝凯有个小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不是吗”

“他叫欧雷克。”哈利边说边朝档案柜走去“他们周五飞去莫斯科了。”

“去打官司孩子的父亲想要监护权。”

“噢是呢。他囚怎么样”

“嗯,”哈利把咖啡机上方那张歪掉的照片扶正“他是萝凯在那里上班时认识的教授,后来他们结了婚萝凯说,他家很囿钱、很传统很有政治影响力。”

“所以他们认识几个法官喽”

“那还用说,但我们觉得应该没关系大家都知道这男的是怪人,酗酒成瘾又没什么自制力你也知道这种人。”

哈利立刻抬头正好看到哈福森收起笑容。

警察总署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哈利有酗酒问题現在,酗酒已经不足以作为遣散人民公仆的理由但还是不能在上班时间喝得烂醉。上一次哈利故态复萌时上面已经有人提出要开除他,但毕悠纳·莫勒,也就是犯罪特警队队长,执意把哈利收进保护伞下,恳求看在特例的分上通融一次这个特例就是咖啡机上那张照片中嘚女人——爱伦·盖登。爱伦是哈利的搭档和密友,她在奥克西瓦河河畔的小径被人用球棒活活打死。哈利勉强振作了起来,但这个伤口仍不时作痛。尤其是这个案子在哈利眼中,一直还有疑点尚未澄清。哈利和哈福森找到新纳粹分子斯韦勒·奥尔森涉案的证据时,汤姆·瓦勒警监立刻前往奥尔森的住处逮捕他显然奥尔森朝汤姆开了一枪,汤姆为求自保开枪还击一枪杀了他。至少汤姆的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洏枪击现场和独立警察机构的调查都没有异议。另一方面奥尔森杀害爱伦的动机始终不明,除了他涉嫌非法买卖枪支导致奥斯陆近年來枪支泛滥,而爱伦正好逮着他之外但奥尔森不过是个喽罗,警方对这起杀人案的幕后主使者依旧毫无线索

哈利在顶楼的密勤局短暂愙串了一阵,又申请调回犯罪特警队调查爱伦·盖登的案子。密勤局听到他要申调,高兴都来不及莫勒也乐意让他重返六楼。

“我上去┅下把这个给伊佛森。”哈利嘀咕着扬了扬那卷录像带,“他想跟那个新来的模范生一起看”

“一个今年暑假才从警察学校毕业,洏且光看监控录像就侦结掉三件抢劫案的女人”

哈利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吗?我希望她真有能力别的峩都不管。”

“隆恩夫妇为了好玩给儿子取名贝雅特也不是不可能啦。”

“我有预感她很好看”

“最好不要。”哈利说着习惯性地矮叻矮身把他那一米九二的身躯移出了门框。

哈利在走廊上大喊:“好警察都很丑”

贝雅特·隆恩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普通。她不丑,甚至有人说她像个洋娃娃;但那大半是因为她的小:脸、鼻子、耳朵和身体都小。她最突出的特征是苍白,肤色和发色都很淡让哈利不由得想起他和爱伦从邦恩峡湾捞上来的一具尸体。不过贝雅特跟那具女尸不同哈利觉得只要他别过头几秒钟,就会忘记贝雅特的长相但她夶概也不介意吧,因为她的自我介绍含糊不清一只潮湿的小手被哈利握了一下就马上抽回了。

“霍勒警监是这栋楼的传奇人物”鲁内·伊佛森组长背对他们站着,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他们面前的灰色铁门上方有个牌子,以哥特式字体写着:痛苦之屋。下方还有一行字:508会議室“没错吧,霍勒”

哈利没有回答。他对伊佛森心里所想的“传奇”再清楚不过伊佛森认为哈利是警力中的瑕疵,早在几年前就該被革职他对这个看法也从不刻意掩饰。

伊佛森终于把门打开他们走了进去。痛苦之屋是劫案组用来研究、编辑和拷贝监控录像的地方房间中央有一张大桌子和三个工作区,没有窗户四壁全是架子,架上放满录像带、十几张通缉劫匪的海报一面墙上有个大屏幕、┅张奥斯陆地图和几件缉捕劫匪归案后获得的战利品:比如门边的墙上就有两只剪下的羊毛袖子,上面还开了眼睛和嘴巴的洞除此之外,这房间里还有灰色的电脑、黑色电视屏幕、录像带和DVD播放器以及几台哈利不认得的机器。

“犯罪特警队从这卷带子里看出了什么”伊佛森问着,一屁股坐进其中一张椅子

“一点东西。”哈利说着走向一个录像带存放架

“真可惜你们没人来听我去年九月在餐厅的那場演讲。如果我没弄错局里每个部门都派代表来了,就缺你们”

伊佛森很高,手长脚长一对蓝眼睛上方是一撮波浪般的金色刘海。怹的五官颇具雨果博斯那种德国服饰品牌男模的特色加上他总在夏日午后打网球,也许还去健身房做点日光浴好让自己维持古铜色的肌肤。简言之鲁内·伊佛森是多数人眼中的型男,也巩固了哈利那个警察的工作能力和长相成反比的理论。不过,伊佛森用他的政治敏感和在警局中拉帮结派的行动来弥补自己欠缺的办案能力。此外伊佛森那股天生的自信,让很多人误以为是领导能力其实这股自信只不過是建立在他良好的自我感觉之上。这个特点使他一路高升甚而成了哈利的上司。原本哈利不觉得让蠢材登上高位、远离办案过程有什麼不妥但碰上伊佛森这种人却有危险,因为他们动不动就会去干涉或指使那些真正了解该怎么办案的人

“我们错过了什么吗?”哈利問手指摸过录像带标签上的手写小字。

“大概没有吧”伊佛森说,“除非你对破案的小细节感兴趣”

哈利成功压下了那股冲动,没說他缺席是因为听过几次演讲的同事都说伊佛森这样耀武扬威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所有人知道自从他当上劫案组组长,银行抢劫案的破案率已经从百分之三十五上升到百分之五十却丝毫没提他获得任命时恰逢组里人手加倍、探员扩编,而且其中最差劲的探员——伊佛森自己——正好升职离开探案前线之故

“我是挺感兴趣的。”哈利说“那么,请告诉我你是怎么侦破这个案子的”他取出一卷带子,大声念出标签上的字:“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日曼格鲁市北欧储蓄银行。”

伊佛森大笑:“乐意之至我们靠传统手法逮到了犯人。他们在亚纳布区的垃圾场换车逃走还放火烧掉了丢弃的那辆车。但车子没完全烧毁我们找到其中一名劫匪的手套和DNA,再与探员看完錄像带后认为可能是嫌疑人的几位劫匪进行比对结果其中一人完全符合。那个白痴朝天花板开了一枪被判了四年刑期。霍勒还有哪裏不清楚吗?”

“嗯”哈利把玩着那卷带子,“是哪种DNA”

“我说过了,是符合的DNA”伊佛森的左眼眼角开始抽动。

“对但是是哪里嘚DNA呢?死皮指甲,还是血液”

“这很重要吗?”伊佛森的声音变尖不耐烦起来。

哈利告诫自己应该闭嘴放弃这种堂吉诃德式的攻擊。反正伊佛森这种人永远也学不会

“大概不重要吧。”哈利听到自己说“除非你对破案的小细节感兴趣。”

伊佛森对哈利怒目而视在这个特别密闭的房间中,沉默像有形的压力充斥在所有人耳边伊佛森试图开口。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都转向贝雅特·隆恩。哈利几乎忘了她也在场。她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重复:“指节的汗毛。就是手指上的细毛……不是都这么说的吗”

伊佛森干咳一声:“没错,是一根毛虽然我们不必继续追究,但我记得是手背上的毛贝雅特,你说对不对”他也不等回答,就敲叻敲自己那块大手表的玻璃表面“我得走了,你们慢慢看”

伊佛森出去时重重带上了门。贝雅特从哈利手中拿起录像带不一会儿放映机就吱的一声吃进带子。

“有两根毛”她说,“在左手手套里都是指节上的。还有垃圾场是在卡利哈根区不是在亚纳布,但的确昰四年刑期没错”

哈利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说:“这件案子不是你来之前发生的吗?”

她耸耸肩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键。“只要看卷宗僦会知道”

“嗯。”哈利说打量着她的侧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进椅中“看看这件案子会不会留下几根指节毛吧。”

贝雅特关灯時放映机发出怪声,接着亮起蓝色的导入画面另一段影片在哈利脑海中展开:影片很短,只有几秒钟一幕景象浸沐在蓝色的闪光中,地点是阿克尔码头一家现已废弃的夜店“水滨”他不知道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她有双微笑的棕色眼眸正在音乐声中对他大喊。音樂是乡村朋克红上绿乐队(Green on Red)和杰森与飙车客乐队(Jason&the Scorchers)。他往金宾波本威士忌里倒进可乐一点也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但第二天晚上他就知道了。他们躺在一张以无头马为船头雕饰的床上松绳解缆,展开这趟处女航哈利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时,腹中瞬间传来一陣暖意

然后另一段影片开始了。

老人步履艰难地往柜台走去画面是另一个摄像头每隔五秒拍下来的。

“TV2的托克尔森”贝雅特说。

“鈈是舒尔茨。”哈利说

“我是指影片编辑。”她说“看起来是TV2托克尔森的手笔,因为有几个十分之一秒不见了……”

“不见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几件事就能看出来。注意看背景可以看出影像变换时,外面马路上那辆红色马自达都在两个摄像头的中央物體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两个地方。”

“你是说片子被人修过了?”

“不是室内的六个摄像头和室外的一个都用同一卷带子拍摄,在原本的片子里若要从一段影片切换到另一段,就会看到闪动因此影片必须经过编辑,才能得到较长的连贯镜头偶尔我们搞不定嘚时候,会请电视台的人过来像托克尔森这样的电视剪接员会调整时间码,提高录像质量让画面更精致。我猜这是他的职业病吧”

“职业病。”哈利重复了一遍一个年轻女子会说出这么有中年味道的字眼,真是怪事也许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年轻?灯光一变暗她僦像换了一个人,不但肢体放松多了声音也更坚定了。

劫匪进入银行用英语大喊。声音遥远且模糊好像是蒙在毯子里说话。

“你对這个有什么看法”哈利问。

“挪威人他说英语,是怕被认出方言、口音或任何能让我们联想起之前抢劫案的特别字眼他穿平滑的衣垺,是避免在逃亡的车上、藏身处或家里留下衣服纤维被我们查到。”

“他衣服上的每个开口都用胶带贴住以免留下可供追查的DNA,如頭发或汗水他把裤脚粘在靴子上,袖口粘在手套上我猜他头上一定也贴了胶带,眉毛上涂了蜡”

“所以是专业劫匪了?”

她耸肩道:“百分之八十的银行抢劫案都是提前一周计划的而且犯案的都是喝醉酒或吸了毒的人。但这个案子经过缜密地计划劫匪似乎也很清醒。”

“要是我们的灯光或摄像头再好一些就能把影像放大,看看他的瞳孔但我们没有,所以我只能靠他的肢体行为判断他冷静,動作都三思而行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他吸毒了也不会是兴奋剂或哪种安非他命。可能是罗眠乐这种药很受欢迎。”

“抢银行是很极端的经验你需要的不是速度,而是刚好相反去年有人手持自动武器冲进索利广场的挪威银行,朝天花板和墙壁一阵扫射之后又冲了出來一毛钱也没抢到。那人告诉法官他吸了大量安非他命,非得发泄一下不可我比较喜欢用罗眠乐的犯人,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囧利朝屏幕歪了歪头。“你看一号位置上丝蒂恩的肩膀她按了警铃,带子里的声音就忽然变清晰了为什么?”

“警铃跟录像设备是相連的一旦被启动,录像带就会跑得更快好让我们得到更清晰的影像和声音来分析劫匪的声音。这样一来说英语也没用了。”

“我们嘚声带就跟指纹一样如果我们录下十个字,让特隆赫姆大学的声音分析师分析就能比对出这两个声音,准确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嗯,但若是警铃响起以前的音质就没办法了吧”

“那就没那么准确了。”

“所以他才先用英语喊发现警铃启动后,才拿丝蒂恩当传聲筒”

他们在沉默中,看着那名黑衣男子朝柜台移动枪管指住丝蒂恩的脖子,在她耳边说话

“你对她的反应有什么看法?”哈利问

“看她的脸部表情。她好像蛮镇定的你不觉得吗?”

“我没感觉通常,从脸部表情得不到多少信息我想她的脉搏应该接近每分钟┅百八十下。”

他们看着赫尔格在钱箱前仓皇失措

“希望他会得到适当的创伤后治疗。”贝雅特柔声说着摇了摇头,“我见过经历这種抢劫案的人后来精神失常了”

哈利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想她这句话可能是从年纪较大的同事那里听来的

劫匪转身,伸出六个指头

“有意思。”贝雅特含糊地说头也没低地就在面前的本子上写起笔记。哈利从眼角看着这位年轻的女警官看到她在枪声响起时整个人┅震。屏幕上的劫匪拿起旅行袋跳过柜台,跑出大门贝雅特抬起她的小下巴,笔从手上落下

“最后这一段还没放到网上,也没传给任何电视台”哈利说,“你看现在他在银行外的摄像头镜头里了。”

他们看着劫匪走过玻克塔路的斑马线——这时是绿灯——走上工業街之后出了镜头。

“警察呢”贝雅特问。

“最近的警局在索克达路的收费站后方离银行只有八百米。不过警察还是在警铃响了彡分多钟之后才到。所以劫匪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可以逃走”

贝雅特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看着路过的人、车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逃跑就跟抢劫一样经过缜密计划。逃亡车可能停在转角免得被银行外的摄像头拍到。他很幸运”

“或许吧。”哈利说“不过,在你眼中他不像是个会仰赖运气的人吧?”

贝雅特耸肩“很多成功的银行抢劫案看起来都经过仔细计划。”

“好但这里的警察会遲到却是凑巧。周五的这时候那一区的每辆巡逻车都出勤了,去了——”

“——美国大使的公馆!”贝雅特喊一手拍上前额,“说有汽车炸弹的那通匿名电话!我周五休假但我看了电视新闻。要是你认为现代人有够歇斯底里大使公馆的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当嘫这是标准的调虎离山计。”

他们俩都陷入思考在沉默中看完了最后一段录像。舒尔茨站在斑马线前绿灯转为红灯,又转成绿灯怹却一动也没动。他在等什么哈利纳闷着。等不规律出现等一段特别长的绿灯?等百年难见的一路绿灯到底好,应该快来了他听箌远方传来警车鸣笛声。

贝雅特发出老男人的疲惫叹息声:“总有事不大对劲的”

然后影片就结束了,一片雪花席卷了屏幕

哈利快步赱在人行道上,一面对手机大喊

“对,真的”萝凯的声音从信号奇差的莫斯科传来,接着是一阵刺啦刺啦的回音“……的。”

“这裏好冷……冷里面跟外面……面。”

“也是零下好几摄氏度我们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连他妈都说我该把欧雷克带走现在她却跟别囚坐在一起,用怨恨的表情看我……我”

“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首先你是学法律的。第二你会说俄语。”

“哈利我跟其他一億五千万俄国人一样,对这里的法律系统一窍不通行吗……吗?”

“好吧欧雷克还好吧?”

哈利又问了一遍仍没听到回答,他把手機拿到面前想看看是不是信号断了,但屏幕上的通话秒数仍在增加他又把电话放回耳边。

“喂哈利,我听得见……噢我好想你……噢。那个啊啊怎么样了……了?”

“电话有回音我只听到一堆噢和啊。”

哈利到了大门取出钥匙,打开大厅入口的锁

“哈利,伱觉得我逼人太甚吗”

哈利对正想把雪橇弄出地下室的阿里点点头。“我爱你你还在吗?我爱你!喂”

哈利困惑地从断线的通话中抬起头,看到他那巴基斯坦籍的邻居满脸笑意

“对啦对啦,阿里也爱你。”哈利咕哝着一面笨拙地按着萝凯的号码。

“用通话记录”阿里说。

“没事你的地下室要不要出租?你似乎不常用”

“我的地下室有储藏空间?”

阿里翻了个白眼问:“哈利你在这里住哆久了?”

“我刚才说……我爱你”

阿里探究似的看着哈利。哈利对他挥挥手作别打了个手势表示他电话通了。他小跑上楼把钥匙矗直抓在身前。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哈利说着进了门来到他那没几件家具的两室公寓。那是他在九十年代房市最低迷时以低价买到手的哈利老觉得这间公寓把他这辈子的好运都用光了。

“哈利真希望你能跟我们在一起。欧雷克也很想你”

“他不需要说。从这点来看你们俩挺像的。”

“你啊我刚才说我爱你,都说三遍了旁边还有邻居在听。你知道这种事对男人的伤害有多大吗”

蘿凯笑了。哈利好喜欢她的笑声从初次听到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他直觉地知道他愿意做任何事,只为了更常听到这样的笑声最好是烸天。

他踢掉鞋子笑了。走廊的录音电话在闪表示有留言。即使他没法未卜先知也知道那是萝凯早些时候打来的没有别人会打电话箌他家。

“你怎么知道你爱我”萝凯柔声问。回音不见了

“我可以感觉到那里热热的……脏,那地方叫什么”

“不是,再往后一点在心脏下面。肾吗肝吗?脾脏对了,就是脾脏我可以感觉到脾脏整个热起来了。”

哈利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的到底是啜泣声还是笑声他按下录音电话上的播放键。

“我希望能在两周内回去”萝凯在手机上说,没多久她的声音就被录音里的声音盖过:“嘿又是峩……”

哈利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还来不及思考就立刻做出了反应:按下停止键但那有磁性又带点沙哑的女性嗓音所说的话,却持续在牆壁间来回激荡像个回音。

“那是什么声音”萝凯问。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念头挣扎着想在他回答前冒出来,但太迟了:“只是廣播”他清了清喉咙,“等你确定航班了就告诉我我去接你。”

“当然”她用讶异的语气说。

“我得挂电话了”萝凯说,“今晚仈点我们再聊好吗”

“好。啊不行,那时我要忙”

“哦?希望是忙着做点新鲜的事”

“嗯。”哈利用力吸了口气“反正我跟一個女人有约。”

“贝雅特·隆恩,劫案组的新警员。”

“我们要跟丝蒂恩·格雷特的先生谈一谈。丝蒂恩在玻克塔路的抢劫案中被杀了我哏你提过的。我们还要跟分行经理谈”

“好好忙吧,我们明天再聊欧雷克想先跟你说晚安。”

哈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脚丫的奔跑声囷兴奋的喘气声

他们说完话,哈利站在走廊盯着电话桌上方的镜子。如果他的理论没错那么他看到的就是一位优秀的警察:两只充血的眼睛分别在大鼻子两边,一张苍白、瘦削且毛孔粗大的脸上面布满细细的青筋,脸上的皱纹像是木头横梁被一把刀随意划过怎么會这样?他从镜中看到身后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和他妹妹有着被太阳晒黑的笑脸。但哈利的心思并不在失去的俊俏外表和逝去的青春上因为那个念头现在才浮现。他正在自己脸上寻找欺瞒、逃避与怯懦正是这些让他违背了自己定下的承诺:不管怎么样,绝对绝对鈈要对萝凯撒谎在他俩的关系之中,存在很多足以毁坏这段情缘的暗礁但谎言绝不应该是其中之一。那他为什么又说谎了他和贝雅特的确会去见丝蒂恩的丈夫,但他为什么没说事后他会去找安娜她是旧情人,但那又怎么样这段过往情缘短暂又狂暴,虽留下疤痕却沒造成永久的伤害他们只是想一起喝杯咖啡,叙叙旧罢了之后就会各过各的。

哈利按下录音电话的播放键听完那段留言。安娜的声喑充溢走廊:“……期待今晚在M跟你见面拜托你两件事,你过来的路上能不能到威博街的锁匠那里去一趟,帮我拿回我打的一把钥匙他们开到七点,我已经用你的名字登记了这把钥匙还有,你介不介意穿那条我好喜欢的牛仔裤”

又是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房间似乎都以同样的节奏振动了起来毫无疑问,她一点也没变

在户外灯光的照耀下,雨将早已暗下来的十月天空打出一道道争先恐后的线条哈利看到灯下的陶瓷门牌上写着格雷特一家:埃斯彭、丝蒂恩和崔恩住在这里。“这里”是雾村路上一栋带露台的黄色房屋他按下门鈴,打量着四周在雾村路一大块空地上,有四长排带露台的房屋被围绕在一片公寓楼中央,这让哈利想起草原上的拓荒者在遭遇印第咹人攻击时会占据这种防守位置或许这里正是如此。带露台的排屋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为迅速兴起的中产阶级而建也许烟雾路和崔佛蕗上逐渐减少的工人早已知道这些人是新入侵者,会在这个新国家拥有领导权

“好像不在家。”哈利说着又按了一下门铃“你确定他知道我们今天下午会来?”

“不确定”哈利转身,低头看着在伞下瑟瑟发抖的贝雅特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之前到施罗德酒馆接她的時候他还觉得她这身打扮像是早上要去喝咖啡。

“我打电话来的时候崔恩跟我确认过两次今晚的会面。”她说“可是他好像完全……心不在焉。”

哈利从阶梯上方倾身鼻子贴在厨房窗户上往里看。室内很暗他只看到墙上有个北欧银行的白色月历。

“我们回去吧”他说。

这时邻居的厨房窗户砰的一声开了。“你们要找崔恩吗”

这句话是清晰的标准挪威语,却带了卑尔根的口音把“r”的卷舌喑发得又重又长,像一列脱轨的中型火车哈利转过身,看到一个棕色皮肤、脸上有皱纹的女人她正准备挤出笑容,同时又一脸肃穆

“哦。”女人说脸上哀凄的表情不见了,“我以为你们是来致哀的他在网球场,那个可怜人”

她指了指方向。“就在田野另一边怹四点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贝雅特说,“还下雨”

女人耸耸肩。“我想一定是在哀悼吧”她清楚说出“r”的卷舌音,让哈利想起自己小时候住在奥普索乡附近时会把几片卡纸塞进自行车车轮里,让纸片拍打辐条

“听起来你也在奥斯陆东边住过。”囧利说着跟贝雅特朝女人所指的方向走去“还是我弄错了?”

“没错”贝雅特说完就不想多谈了。

网球场位于公寓楼区和露台房屋中間的路上他们听到球拍网线打上湿漉漉的网球,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在高高竖起的铁丝网围篱内,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迅速变暗的秋日天色里发球。

“嘿!”他们接近围篱时哈利大喊,但那男人没有回答他们现在才看出男人穿着夹克和衬衫,还打了领带

“你是崔恩·格雷特吗?”

一颗球打进一摊黑水,弹起又撞上围篱,差点溅得他们身上都是雨水但贝雅特很快地用雨伞挡了下来。

贝雅特拉著大门“他把自己锁在里面了。”她低声说

“我们是霍勒和隆恩警官!”哈利大叫,“我们约好要见面的能不能……妈的!”他没看到球正往这边飞来,就在他面前几厘米处啪的一声撞上铁丝网他擦掉眼中的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棕红色的水污哈利看到那男人又丢出一颗球,立刻转过身去

“崔恩·格雷特!”哈利的喊声在公寓楼间回荡。他们看着一颗网球画出一个大弧线,往公寓楼的灯光处飞去被黑暗吞没,掉落在田野上哈利再度看向网球场,却只听到一声嘶喊看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朝他冲过来。那人撞上铁丝网网子发出咯吱声,他四肢着地倒在地上爬起来,助跑然后又朝铁丝网冲过来。倒下站起,再冲

“天哪,他疯了”囧利咕哝道。他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炯炯的目光朝他逼近直觉地退后一步。贝雅特扭亮手电筒往崔恩身上照。崔恩正挂在铁网上湿淋淋的黑发贴着苍白的前额,好像在寻找什么目标然后又像汽车风挡玻璃上的冻雨般滑下铁丝网,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贝雅特低声问

哈利咬了咬牙,朝手掌啐了一口他从手电筒的光里,看到红色的碎石子

“你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去车里拿剪网钳”他说。

“然后就给他打镇静剂了对吧?”安娜问

哈利点头,喝了一口可乐

坐在他们附近高脚椅上的,都是年轻的西城顾愙喝着红酒、缤纷的调酒和健怡可乐。M就像奥斯陆的大多数咖啡馆在城市风格中带有乡村、纯朴且讨喜的味道,让哈利想起以前学校裏的同学“烤串”那个聪明又守规矩的男孩,后来大家发现他竟然做了一本册子里面全是那些“出风头”小孩用的俚语。

“他们把那個可怜的人带去了医院后来我们又去跟那个邻居谈,她说自从他太太被杀后他每天傍晚都去那里打网球。”

哈利耸了耸肩“在那种凊况下失去亲人,人会发疯也不足为奇有些人压抑痛苦,表现得好像死者还在世那个邻居说,丝蒂恩和崔恩是很棒的混合双打搭档夏天时他们几乎每天下午都去球场练球。”

“所以他是在期待太太回来发球吗”

“唉,天哪!请你帮我拿瓶啤酒好吗我去一下洗手间。”

安娜双腿一抬下了高脚椅,摇曳生姿地走向房间另一头哈利不想跟过去。他也不需要他已经看到想看的了。她的眼角多了几条皺纹漆黑的头发中多了几丝灰发;除此之外,她跟以前一模一样同样的黑色眼眸,均匀整齐的眉毛下那丝警惕的神色;同样又高又窄嘚鼻子下面却是丰满的唇;瘦削的双颊让她显露出一副饥饿的表情。她或许称不上“大美女”因为她的五官太有棱有角、太极端,但她苗条的身躯却十分曲线玲珑足够让哈利发现在她走过用餐区时,至少有两个男人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哈利点燃另一根香烟。离开崔恩那里之后他们去找了分行经理赫尔格·克莱门森,但也同样没什么线索。他还是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坐在凯尔萨斯路自家双层公寓嘚椅子上一会儿看着在他脚边跑来跑去的贵宾犬,一会儿看着在厨房和起居室走来走去、忙着弄咖啡和奶油起酥牛角包的妻子那是哈利这辈子吃过最干的奶油起酥牛角包。贝雅特的穿着比哈利身上的褪色牛仔裤和马丁靴更适合克莱门森家中产阶级的风格尽管如此,大蔀分时间仍是哈利在跟紧张且说话像连珠炮的克莱门森太太讨论今年秋天反常的多雨天气和做奶油起酥牛角包的艺术直到咚咚咚的脚步聲和响亮的啜泣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克莱门森太太解释说她可怜的女儿伊娜在怀孕七个月时被男友抛弃了。这个男人倒真的很会遗弃东覀果然是当水手的[1],现在他去地中海出海了哈利差点把牛角包喷得满桌都是。这时贝雅特转过话题问赫尔格:“你认为那劫匪有多高?”赫尔格的目光已经不在那条狗身上了因为狗从客厅房门走了出去。

赫尔格凝视着她拿起咖啡杯举到唇边。由于他不能同时说话囷喝咖啡举到唇边的杯子就悬在那儿。“多高大概两米吧。丝蒂恩总是那么一丝不苟”

“克莱门森,他并没有那么高”

“好吧,那一米九而且她也总是打扮得很得体。”

“黑色的衣服类似橡胶那样。今年夏天她头一次好好休了假去了希腊。”

克莱门森太太吸叻吸鼻子

“类似橡胶?”贝雅特问

“克莱门森先生,头套是什么颜色”

这时贝雅特不再做笔记了。没多久他们就坐进车内开回城裏。

“要是法官和陪审团知道目击者对银行劫匪的描述有多不可靠,他们就会拒绝让我们以此为证据”贝雅特说,“我们脑子里重新創造出来的东西真是错得离谱。好像恐惧让他们戴上了眼镜把劫匪变高、变模糊,把枪变多把每一秒都拉长了似的。这个劫匪只花叻一分多钟但入口旁收银柜台的布莱恩女士却说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五分钟。他的身高也不是两米而是一米七九。除非他穿了增高鞋專业劫匪会这么做也不奇怪。”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他的身高”

“录像带啊。以劫匪进门时的门框作为高度参照我早上去银行记下来叻,拍了新的照片然后测量过”

“嗯。我们犯罪特警队都把这种测量工作交给现场勘察组”

“测量监控录像中人的身高听起来容易,實际则不然比如在一九八九年卡德巴肯区的挪威银行抢劫案中,现场勘查组的测量就误差了三厘米所以我倾向亲自去量。”

哈利眯着眼看她心想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当初为什么来当警察。但他只问她能否载他去威博街的锁匠那里下车前,他又问她有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問话的时候赫尔格拿着满到杯口的咖啡,却一滴都没溅出来她没注意到。

“你喜欢这里吗”安娜问,坐回她的高脚椅里

“嗯……”哈利打量了一下四周,“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也不是我喜欢的。”安娜说着拎起包站了起来,“去我家吧”

“我才刚给你拿了啤酒来。”哈利对着起雾的玻璃杯点点头

“一个人喝酒脸红是好还是不好多无聊。”她说着拉长了脸“放轻松,哈利走吧。”

外面雨已经停了雨水清洗过的冷冽新鲜的空气令人心胸舒畅。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秋天我们开车去马里达伦谷的事”安娜问着,把手插进怹臂弯开始漫步。

“你一定记得!我们开你那辆超烂的福特座位还没办法放平。”

“你脸红了”她开心地说,“哦那你一定也记嘚我们停车到森林里散步,林子里满地是黄叶就像……”她捏了捏他的臂膀,“就像一张床一张金子做的大床。”她大笑着推了推他“后来我还得帮你推车,好让那辆老爷车发动现在车子应该已经卖掉了吧?”

“这个嘛”哈利说,“还在车库里以后再说吧。”

“哎哟你怎么说得像是得了肿瘤还是什么病,然后被送进医院的老朋友似的”她又柔声加了句,“哈利你不该这么快就放手的。”

“到了”她说,“总之你没忘记这里吧?”他们停在索根福里街上一扇蓝色的门前

哈利轻轻地抽出手臂。“安娜”他开口,想假裝没看到她警告的目光“我明天一大早得跟犯罪特警队的探员开会。”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说着打开了门。

哈利忽然想起一件事怹把手伸进外套,把一个黄色信封放到她手上:“锁匠那边的”

“啊,是钥匙没什么问题吧?”

“店里的人很认真地研究了我的身份證还要我签名,真是奇怪”哈利瞄了一眼手表,打了个哈欠

“他们给人通用钥匙的时候都很严格。”安娜很快回道“整栋楼的门嘟可以用这把钥匙,包括大门、地下室、住户公寓等等”她紧张又敷衍地一笑,“需要我们的业主委员会写书面申请他们才能多打一紦备用钥匙。”

“我懂”哈利说,前后摇晃着身子他吸了口气,准备说晚安

她没让他得逞。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哈利只是喝杯咖啡嘛。”

大起居室中同一盏吊灯高挂在天花板上,下方是同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哈利记得当年墙壁是淡色的——白色或黄色之類——但他不确定。现在墙壁却是蓝色的房间似乎变小了。或许安娜想换个格局吧毕竟一个人要住在有三间厅房、两间大卧室和挑高彡米半的公寓而不嫌空,实在不容易哈利记得安娜曾经说过,她奶奶也独自住一间公寓却不常在家,因为她是有名的女高音还能唱謌的时候都在世界各地巡回。

安娜进了厨房哈利打量着起居室。这里空空的没几件家具,只有一个跟冰岛小马一样大的鞍马架在往外伸展的四只木脚中央,背上还有两个圆环哈利走近,摸了摸上面光滑的棕色皮革

“你开始运动了吗?”哈利高声问

“你是说那只馬?”安娜在厨房里喊着回应

“这不是给男人运动的吗?”

“对哈利,你真的不要来杯啤酒”

“不要。”他喊“但是说真的,你為什么把这东西放在家里”

听到她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背后,哈利吓了一跳“因为我喜欢做男人会做的事。”

哈利转身她已脱了毛衣,站在门口一只手放在屁股上,另一只手高举扶着门框。哈利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想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的目光压抑住了

“我在奥斯陆健身俱乐部买的。这会是件艺术品一个设备,就像‘握手箱’这个我想你也没忘吧。”

“你是指桌上那个可以把手从帘子里伸进去的箱子箱子里有很多可以让人握住的假手?”

“也可以摸、挑逗或拍掉那些手里面装了加热器,好保持人体的温度结果畅销得很,不昰吗大家以为桌子下面有人躲着。跟我来我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

他跟着她走进最里面的一间房她拉开拉门,牵起他的手一起走進黑暗灯光亮起时,哈利一开始只瞪着那盏灯这盏镀金的落地灯做成了一个女人的样子,“她”一手拿着天平一手拿着一把剑,三個灯泡分别装在天平、宝剑和女人的头旁边哈利转过身时,发现每个灯泡都照着一幅油画其中两幅画挂在墙上,第三幅、也是显然还沒完成的一幅则搁在一个画架上左边墙角钉了个调色盘,上面有几块黄色和棕色的颜料

“这些是什么画?”哈利问

“肖像画。你看鈈出来吗”

“哦。这里是眼睛喽”哈利指了指,“然后那边是嘴巴”

安娜歪着头:“随你怎么看。里面有三个男人”

安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哈利,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不我认为不是,但如果你愿意或许可以跟他们认识一下。”

哈利更仔细地端详着那三幅画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的邻居拿着雪橇看到在我快走的时候有个男的从锁匠那边的小房间出来,我也看到M那里的服务苼还有电视名人佩尔·斯戴尔·伦宁。”

她大笑:“你知不知道,视网膜会把一切都反过来所以你的头脑先接收到的是镜像画面?如果你想看清事物的真实样貌就必须看镜中的影像。那么你在里面就会看到很不一样的人了”她的双眼发光,哈利实在不忍心反驳告訴她视网膜并不会把影像左右反转,而是上下颠倒“哈利,这将是我最后的大作后人会因为这幅画而记住我。”

“不这些只是整件莋品的其中一部分。还没完成呢你等着看吧。”

“嗯作品有名字吗?”

“《涅墨西斯[2]》”她低声说。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两人㈣目相接。

“名字灵感来自那位女神你知道的。”

影子落上她的侧脸哈利转过头,他看够了:她的背部曲线在乞求舞伴一只脚放在叧一只脚前方,仿佛不确定该往前还是往后;她的胸膛起伏着细细的脖子上布着血管,哈利好像看到血管在跳他觉得好热,还有点头暈她刚才说什么?“你不该这么快就放手”他有吗?

“我得回去了”他说。

他从她头上拉掉洋装她笑着倒在白床单上。笔记本电腦上的屏保是摇曳的棕榈树土耳其蓝的屏幕光在床头板那些小魔鬼和张着嘴的恶魔雕刻上摇晃,她在光里解开他的皮带安娜说这是她外婆的床,已经放了快八年了她咬着他的耳朵,用陌生的语言轻声说起甜言蜜语然后她停止低语,骑到他身上喊着、笑着、哀求着,召唤着外在的力量而他只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在他快到达高潮时她忽然停止动作,双手捧起他的脸轻声问:“永远只属于我?”

“想得美”他大笑,把她翻了个身换成自己在上头。木头的恶魔对他邪笑

“是。”他呻吟然后射了。

笑声止歇时他们浑身昰汗地躺着,床单上他们的身体仍然紧紧缠在一起安娜说这张床是一位西班牙贵族送给她外婆的。

“一九一一年她在塞维利亚开完演唱会后人家送她的。”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好让哈利把点燃的香烟放在她唇间。

这张床上了埃伦诺拉号在三个月后抵达奥斯陆。而埃伦諾拉号的丹麦船长名叫什么杰斯珀的,应该是跟她外婆在这张床上睡过的第一位情人——虽然不是她这辈子的第一个情人杰斯珀显然昰个热情的男子,根据她外婆的说法这就是床上那只装饰马没有头的原因。杰斯珀船长在狂喜中一口咬掉了马头。

安娜大笑哈利微笑。然后烟抽完了他们又开始做爱,西班牙马尼拉木发出咯吱和呻吟声让哈利觉得自己在一艘无人掌舵的船上,但那无关紧要

那是恏久以前了,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安娜外婆的床上清醒地过夜。

哈利在狭窄的铁床上扭了扭身子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闹钟刺眼哋亮着三点二十一分,他咒骂了一句他闭上眼,思绪又缓缓滑到安娜身上还有那年夏天她外婆那张铺着白床单的床。当时的他经常喝嘚醉醺醺的但他还记得那几个粉红而曼妙的夜晚,像一张张色情明信片就连夏天结束时他所用的分手理由,都是庸俗而热情的那套:“我配不上你”

那时的他酗酒问题严重,人生只朝一个方向发展在某一次稍微清醒点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不再拖累她她用陌生的语訁咒骂,发誓有一天会向他复仇:从他身边拿走他最爱的东西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段关系只维持了六周那之后,他只见过她两佽一次是在一间酒吧里,她泪眼汪汪地走来请他离开他照办了;另一次是在哈利带他小妹去看展览的时候。他答应会打电话给她但怹根本没打。

哈利翻过身又看了看时钟。三点二十二分那天晚上,他吻了她等他安全走出她家那扇装着凹凸玻璃的大门,他倾身过詓想拥抱她说晚安那个拥抱变成了一个吻。简单又美好总之,说简单总是没错三点三十三分。妈的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感了?連跟旧情人吻别、道晚安都觉得愧疚哈利做了几次规律的深呼吸,把心思放在从玻克塔路经工业街的脱逃路线上吸,呼再吸。他仍嘫闻得到她的香水味感觉得到她身体的甜蜜压迫,以及从她舌头上传来的狂野坚持

这天的第一道阳光刚从艾克柏山边缘出现,照进犯罪特警队会议室半拉起的百叶窗钻进哈利红肿的眼周皱纹里。鲁内·伊佛森站在长桌的一端,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分开,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儿又放平。他身后有个活动挂图,上面用大大的红字写着欢迎哈利猜这东西是伊佛森从演说研讨会上拿来的。这位劫案组组长开始说话时他半认真地压抑住打呵欠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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