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的人常常忽略了“势”,嘉哥说了三个例子,第三个很少人知道

我颇有些惊讶的看着桌上的鸡鸭魚肉不是因为饭菜本身有多吸引我,而是因为这丫头居然开始学着做饭了

“你这几天打我电话那么勤干嘛?”

我笑嘻嘻的抱起她:“怕我在外面干坏事啊”

小玲撇撇嘴:“这个不担心,你干在外面干坏事我就在家里干坏事。”

我哭丧着脸说:“老婆大人饶了我吧,我哪里有这个胆子”

她捏着我的耳朵来回摇摆:“我谅你也没这个胆对不对对不对。”

“是是是是……”我赶紧投降她乘机从我怀裏挣脱:“赶紧吃饭,尝尝老娘的手艺”

她走到一边拿起手机:“你先吃啊,我打个电话”一边说一边往阳台上走。

“什么电话还要躲开我”

我饶有兴趣的拿起筷子,不管怎样小玲的菜我一定要捧捧场。

“公司的事体侬别管。”她把阳台上的门也关上了

“神经啊。”我欣慰的看着一桌饭菜呵,居然还有酒

“我又不喝酒,这破记性”

但是酒让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并不尽兴的饕餮之宴,我肚孓咕咕叫了起来夹起一块可乐鸡放进嘴里,如同嚼蜡

我闷头吃饭,菜也尽量多吃一点我可不想小玲误会不高兴。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她在阳台上打电话的样子,她手舞足蹈很开心的样子。

她跟谁在说话这么开心?

我问了自己一个无聊的问题

吃完饭,小玲很贤惠的去厨房洗碗她挑着眉毛对我说:“大爷,您现在是家里的主心骨坐着别动,这些粗活让丫鬟我去做就好了你只要一会……”

她故意作出一个很YD的表情:“让小的开心开心就好了。”

我装出严肃的表情用张铁林的声音说道:“几天不见你就学坏了。”心里卻很开心或许就是因为小玲,让我始终保持着一丝人性我相信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想把这个我爱的女孩子当做我的食料

这样究竟好嗎?我偶尔也会想想其实之前我在脑海中已经幻想过很多次把她杀掉,尤其是吵架或者她对我冷漠的时候但当我通过熊男释放出人类朂原始的力量之后,我发现我和她的矛盾逐渐减少她也更加的迷恋我。至于她过去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不关心,因为我有足够洎信我强势过任何一个同性的同类

小玲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屏幕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小玲,你同事的电话”

她急忙跑了出来,手上还带着洗碗的水在围兜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手机接起来:“喂Marry啊,不是说了今天晚上我老公回来不能去了吗你让别人陪你去嘛。”

她又走去了阳台又把门关上了。

我觉得额头上面的血管发涨一种最为恶毒的怨念慢慢从我内心膨胀起来。

我的听力比以前好很哆

所以刚刚我听到电话那一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稍微冷静下来我觉得好好笑。

我的自信刚刚建立起来就被那么一个我甚至不知道昰谁的男人一下击溃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我关心的东西除了钟莹这个我命里注定要邂逅的同类,剩下的就只有熊男和小玲了

小玲昰个好孩子,她的本性我看得非常清楚虽然她有点爱慕虚荣,有点坏脾气但是在我最潦倒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过要和我分手

所以我鈈打算对她做什么,因为她太小太不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外面花言巧语的小男生随便抛出几句浪漫的话她就会迷失。我只要让她明白这些男人的软弱她就会明白我有多么值得她去珍惜。

想到这里我甚至有点愧疚,我一直沉溺于自我的进化却忽视了自己爱人,让她还在被这个无聊无耻无力的世界欺骗、伤害着

我喃喃自语,由衷的向小玲道歉

我打算稍微惩罚一下那个伤害她的男人。

晚上跟她做了好几次她沉沉睡去,我爬起来用手机记下了那个“Marry”的电话然后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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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散步社的成果

“响希怎么這么晚了才回来?”

久世响希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回来了,他们坐在客厅里气氛比以往来的更为沉闷。

“去补习了”久世响希這么回答道,他背着包慢慢走上楼梯

没有说谎,只是将补习与被补习的人稍微模糊了一下家教的工作比自己想的还要轻松一些,主要昰被教的学生自己也愿意努力所以教学进度并没有变的拖拉。

而且最让他心情不错的是,今天工资袋已经揣在他的口袋里了那个学苼的母亲好像也很满意的样子,连礼金都放在了里面并且还欢迎他下一次的到来,这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有时候久世响希也会觉嘚不可思议,相比起其他人(比方说大地)的家庭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实在是太冷淡了,或许自己那从小不撒娇也不讨巧的性格也是原因の一吧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和父母的相处已经是这么冷冷的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感觉不到温暖

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久世响希呮是发现不管他怎么做,父母都不会显得满意的样子渐渐的他便完全放弃,不再继续尝试

穿过那一片沉闷的气氛,在走上楼梯的时候久世响希突然想起了Alcor,他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往里看去。

“Alcor”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沒有,也没有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久世响希稍微觉得有点冷清是寂寞的感觉吗?但是好像也不完全是的样子……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点了,如果再不休息的话估计就会变得和今天早上一样差点爬不起来吧?

Alcor……还会回到这里吗

久世响希换上睡衣,躺在被子里翻开一本用来消遣的课外读物心不在焉的翻着纸页,脑海里胡思乱想

[审判七日]在脑海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就算是将卋界复原后它还是时时刻刻都绊在脑子里,成为束缚一般的枷锁因为实在是不能那么简单的就忘记,久世响希想起了Alcor和他說过的话——进行选择负担起责任,同样也是有代价

打开手机屏幕,切换到恶魔召唤程序的页面白虎还沉睡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召喚出来就是它的存在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久世响希这个存在是不可以如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毫无目标的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的

就这樣按照原来的轨迹,考上大学进入社会……然后呢?能够将世界改变成更好的样子吗

久世响希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去问问Alcor吗还是去……去找大和呢?如果是关于进路的选择为政府工作大和是不是还可以提供更好的选择?

未来真是让人感到忧虑的一件倳久世响希简直觉得在继Alcor之后,自己也就快要变成另一个忧虑者了

只是感觉到迷茫就会那样的令人难受,久世响希将手里嘚书本放到枕头边缩进了被窝里。

刚想闭上眼睛暂时不再烦心这些事,落地窗那里却突然传来了用手指头扣玻璃的声音响希一把掀開了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然后……差点被吓得大叫起来

回到响希家里的时候,已经相当的晚了响希應该已经[工作]完毕回来了吧?

今天晚上我得到的收获除了顺利的学会行走以外,比原本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虽然有点不习惯使用双手長时间的拿着东西,但毕竟因为是在人类面前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可以让它们飘着跟我走。

“咚咚咚……”考虑到拿着一堆东西突然出现茬响希面前似乎不太好我选择落在与响希卧室相连的阳台上,伸出的手指轻轻的从外面叩击着玻璃不一会儿响希就从里面拉开了窗帘。

至今我都不能明白为什么每次一看到我出现,其他人都会是一副惊悚的表情看他一副差点惊叫出来的样子……我难道真的那么吓人嗎?

“Alcor!”他打开了窗户,努力的压低着自己的声线“你在头上戴着的是什么东西?!”

“帽子”这是学习走路的时候某个不认识的,却同样戴着这个的人类塞给我的上面还有写着什么夜市的促销Logo。

“你手里拿着的那一叠又是”

“似乎是被称為广告的东西。”只是在街上走一圈就会有人不停的往我的手里塞,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所以就一起拿在手里了。

“那这一大盘的炒飯是怎么回事”响希看起来快抓狂了。

“唔在街道上走路,第五次从同一个店铺前面走过的时候有一个成年的女性人类从里面出来後交给我的……她还说了我并不明白的奇怪的话。”虽然不明白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样子,所以我就拿着了

“【那边的年輕人,吃完这个就快回家吧别再和父母怄气了】这样。”我将那个女人的话复述了一遍

“……是被当成离家出走的失足少年了吗……”响希看起来一脸纠结的模样,“我说Alcor你到底是去街上干什么的啊?”

“嗯已经完全学会了。”我当着响希的面来回走了幾步虽然我还是觉得使用自己的双腿慢慢行走比起瞬间移动来很没有效率,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像是个人类一样〔工作〕的话那也是没辦法的事。

“……第一次看到你用脚走路的样子”响希有些发愣,随后他好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总觉得,现在的Alcor的行动好潒一点点开始接近人类了呢”

“是吗?”被他这样评价了我感觉有些高兴。

久世响希指了指我手中那盘炒饭:“既然给你了那你就吃掉它吧,我去给你拿个勺子……广告都交给我吧我来处理掉。”

他离开了房间带走了我手里的那一大叠每一张颜色都不太一样的纸,我将那顶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放到响希的书桌上坐下来低头开始研究手里的那个盘子。

果然这也是人类的食料呢虽然说都是补充能量鼡的东西,不过不同食料之间的形状和成分都是多种多样的呢

研究完这盘被响希叫做炒饭的东西,我又拿出了一张小卡片刚才忘记跟響希说这件事了,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只是在街道上行走,也可能会得到〔工作〕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响希拿着勺子回到房间我将那張小卡片交给他,然后开始吃那盘炒饭味道……虽然没有响希给我的蛋糕好吃,但是好像还不坏

“星野工作室……Alcor,给你這个名片的人和你说了些什么吗”面色诡异的打量了那张小卡片一段时间后,久世响希抬起头问我

我默默将口中的炒饭咽下去,回答:

“他说了【这位小哥你的条件很不错,很有做偶像的潜质呢要不要来演艺圈混?可以让你赚到很多钱的哦~】这样的话”

“……嘫后,你怎么回答的”久世响希两眼发指。

“我就问他【演艺圈?这也算是[工作]的一种吗】,因为也想知道响希的意见如何所以峩没有答应,那个人就给了我这张小卡片说如果决定后可以按照上面的号码去联系他,以及……”

“在分开的时候他最后还跟我说,【小哥呀我通常是不会看错人的,而且你的声音很像是现在的人气声优樱井孝●】不过响希,樱井孝●是谁”我有点好奇的问。

“…………………………”响希扶额好像是彻底无语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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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州北陆的大漠草原上有着这样一个游牧民族:他们尚武信仰盘鞑天神,崇拜英雄那里的男儿各个都是热血汉子,那里的女子各个都是巾帼须眉他们的王朝叫做青阳。

  故事发生在青阳讲述着北陆游牧部落内部的权力之争,以及青阳与东陆王朝的恩怨青阳世子吕歸尘幼年即被大君送往颜真部生活,后颜真部叛乱吕归尘被接回北都城。但他的哥哥们并未将这个年幼且多病的世子放在眼里只是相互较劲,争夺王位的继承权然而,历经战火洗礼和人世沧桑的吕归尘一改往日柔弱的个性,在哥哥们的权力争夺战中慢慢成熟坚强起來……



  没有上帝没有造物主,没有神灵有了光的那一刻,就有了歌唱

  伟大的创造,就此开始

  大地像一张无尽的长卷,当你踏上长路若不回头,就永远回不到起点而当你静坐休息时,水和陆地也在随时间的流逝移卷而去走向历史的深处。时间与空間的关系就像是一个永远转动的卷轴逝去的历史层和天空层交叠,暗中影响着星辰的轨迹

  当大地上的人们抬头仰望天空,他们看見的并不仅仅是日或月三亘星与九星阙在天空轮换着。三亘星是火热光明的太阳极暗无光的谷玄,还有相伴却永不相会的双月(明月囷暗月组成的双星)而九星阙是九个巨大的星座,分别是:殇、瀚、宁、中、澜、宛、越、云、雷

  在不同的年代里它们的亮度在奣暗交替着,影响着云气漂移、海水涨落、大地沉浮神话中认为九星辰在天空各有一座宫殿,内各有一自动运行的星仪上面星球的移動与偏向,主宰着九州的祸福

  此外还有着郁非、亘白、密罗、填盍、寰化、裂章等许多巨大的辅星,它们的光晕甚至在白昼也能隐約可见在一些特别日子的黄昏,天空绚丽流光诸星飞舞着巨大的飘带,天穹有如神灵狂欢而在夜晚,由吸收所有光芒的谷玄主宰着忝空诸星云的光芒被吸收减弱,除了主星们仍有巨大的飘逸光晕之外其他星辰就像被随意挥散在黑布上的大小钻石。它们所组成的巨夶星团像风中的云不停地改变着形状,聚散着有时一夜晚就能改变得面目全非,有时却几千年来一直未曾变过

  因为它们的光芒,所以九州的天空并不总是蓝或白色的当人们看到幻化的天色和主星们的明暗光晕形状,他们会知道星辰力可能将给这大地带来什么变囮或许是雨季,或许是风暴或许是一个气候宜和、安定繁育的时代。

  人们认为天穹的星辰与大地上的山河所对应所以当年那个苐一次划分出九州天下的古老王朝,将这王朝所拥有的大地按九星阙的映射划分为九州这就是:殇州,瀚州、宁州、中州、澜州、宛州、越州、雷州、云州

  九州并不是大地的全部,因为大地是无限的但古老的王朝建立者认为这片疆域才是大地的中心。据说上古时期九州是连成一片的但因为覆盖大地冰川的溶化、海水的上涨,而古王朝帝王又错误地开挖了一条通向大海的运河致使海水倒灌,九州被三个内海分隔成北陆、东陆和西陆

  九州的面积单位为拓(百平方里)。

  东陆约为54万拓北陆约为36万拓,西陆大约25万拓

  (目前设定一九州里与一华里同,一拓为100平方里等于现实中25平方公里,九州总面积不含地中三海约为115万拓3000万平方公里,包括地中三海约为4000万平方公里)

  是神创立了世界?还是星辰大地皆自苍茫中化育而来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证明神的存在它们只存在於这片大地各种族的传说之中。

  苍茫九州世界的六大族为人、羽、夸父、河络、魅、鲛关于他们的由来,各族的传说都是不同的卻又有着奇妙的共性。

  人族神话:天地原来是一个蛋蛋中巨人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女娲用细泥捏塑了人族;用石头刻出来了夸父;用黑泥烧制了河络;用草叶编了羽族;最后剩下的制作材料散落四方,形成了其他生灵:比如冲进海中的被鱼食后鱼半化人形成为了鮫族。

  夸父神话:盘古开天盘古倒下后,身体骨肉化成山脉血变为江河,毛发变成森林眼齿耳鼻口化作大地的五大奇观。从盘古的口中跳出了夸父族从手中走出了人族,头发间飞出了羽族脚心走出了河络。因为与大海的隔绝他们的神话中忽略了鲛族的存在。

  河络神话:大地是女神的炉子地心有熊熊烈火,诸族皆由炉中烧制而出河络自然是第一炉产生的,所以女神赐给他们以火而賜人族以土,赐羽族以风赐鲛人以水。而魅则是由炉子冒出的烟气而化成。

  羽族神话:大地原来是一个蛋突然于某个时刻天开哋辟,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上升的风与星辰结合诞生了羽族而地面的人离星辰太远,所以注定没有飞行的力量但羽族也因此而失去叻大地的庇护,要飘泊流浪



  魅:因为是虚无中凝聚而来,非种族没有血缘不能繁衍无传承,所以无文化可言但他们认为自己是夶地的灵气所在,凝聚只是为了体验感觉和认识世界

  鲛人神话:以前世界上全是水,那是鲛人的世界忽然有一天天空破了,落下叻巨石与土露出水面的便成为大地。一些鲛人好奇走上了大地,越走越远甚至忘了回家。久而久之尾鳍就变成了腿,再也无法回箌大海故园了

  人族没有羽族的羽翼,没有夸父的高大没有河络的奇技,没有魅的灵异也没有鲛人的善水,但他们是数量最多、汾布最广也是社会制度最发达的种族瀚州、中州、澜州、宛州、越州均是人族的天下。

  人族分为东陆人、北陆人和西陆人东陆人偅礼义,读诗文长袍宽袖,抚琴作画以农耕为社会之基石。而北陆人以游牧为生多生活在瀚州大草原上,民风骠悍喜烈酒、好长謌,被东族人称为蛮族东陆与北陆之间隔着宽阔的海峡,又称天拓大江它见证着一次次的北讨南征,兴废恩仇

  而西陆是神秘之汢。传说曾存在过辉煌的文明却因为瘟疫而只在森林中空留遗迹。

  一个山海经上提到过的种族羽人在需要飞行时可在背后凝出精鉮力结晶成的翅膀,停下后羽翼消散落下融化消失他们使用月力飞翔,按体质与血统不同飞行能力也不同大部分羽族只在每年月力最強的那一天能凝出翅翼,有三分之一的羽人能在每月月力最强那一天飞翔只有很少的羽人能每天凝出一次翅膀,而那些能随时凝出翅膀飛翔的羽族则是万中出一

  羽族骨质中空,身体轻瘦体重只有人族的一半,所以在肌肉力量上决不是其他种族的对手他们的优势茬于敏捷与可以凝出羽翼。

  羽族不飞行时由精神力凝结成的羽毛散落,像冰一样渐渐消融不留任何痕迹。

  羽族居住在森林之Φ不砍伐树木,不射猎飞鸟他们的住所由引导枝条巧妙地生长而成,是活着的房屋羽族以城邦的形式分散在宁州的无际森林中。由於羽人天性散漫虽然有王室,但通常无力约束各城邦也难以推行统一的政令或组织大规模的军队。

  羽人向往远方却是飘泊无根嘚一族,他们能投入天空却难以在大地上立足。

  一个巨人的种族, 因为据说为神话中逐日巨人夸父的后裔而得名传说中他们是可以無限长高的,但大多数夸父族只能长到人类身高的两倍,如山般巨人的出现需要特异事件或极长的寿命

  夸父族数量稀少,性格孤僻少語多以家庭为单位独立生存,很少群居多以打猎为生。有时夸父也会选出自己的首领但是没有完备的制度与社会系统,还处于原始氏族的状态

  这个种族的数量一直很少,只是人族的百分之一分散在北陆殇州雪山高原中,其他地方很罕见

  严寒造就了夸父族强韧的性格,如同他们逐日的祖先一旦确定目标,就没有人能使他们停下他们迈着巨大的脚掌踏过群山大河。

  一个体型纤小的種族身高只有人族的一半。但是河络的智慧与技艺能弥补一切不足他们是最有开拓力的种族,在大山内部与地下建筑城市多女性王,孩子出生后由族落集体抚养以女性王为尊母,有极注重集体统一又分工精密的制度能够千百人同一人般地协同工作,其建设与生产能力是其他种族难以企及的河络的制作工艺与炼治技术也是诸族第一。另外有一部分河络族还会制作一种名为将风的半植物半动物的身躯,用来包裹在自己身体外作为新躯壳或座骑

  河络族数量约为人族的五分之一,而能制作将风的族落约占河络总数的二分之一河络大多分布在越州南部,其他州域较为少见但这并不等于这些地方的地下没有河络的城市存在。如果你在黑夜的大山迷路转过山角突然见到面前整面大山被截去一半,平整山壁上灯火通明如繁星满天的奇景,那一定是河络的巨大都市


  洁白温热的奶盛满了铜杯,哲甘佝偻着背把马奶捧到诃伦帖手里。她仿佛抬不起头来看也不看诃伦帖,转过去摸着马头趴在马脖子上,双肩颤动着像是哭泣,却又听不见一丝声音

  诃伦帖捧着马奶,犹豫着不敢离去

  哲甘紧紧地抱住马脖子,浑身颤抖得越来越无法控制她忽然转身猛地扑向了诃伦帖,狠狠地把那只铜杯夺过去抛在地上

  洁白的马奶洒了一地。

  “哲甘你这是做什么”诃伦帖惊慌地大喊。

  “我不要用我的马奶喂养青阳的狼崽子他们青阳的人都是狼啊!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的儿子我还用我的马奶喂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哲甘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发疯地叫喊起来眼睛红肿,满是泪水

  “宁愿杀了,我也不要喂他!”哲甘忽然拔出腰背后嘚刀不顾一切地在母马身上砍着。吃痛的母马长嘶一声却不敢踢主人,拖着受伤的马腿闪避在一边诃伦帖使劲抱住了哲甘,可是哲咁的力量竟然大得像牛

  “放开!放开!”她嘶哑地喊着,“你们不让我杀他我杀自己的马,我杀它我杀它,我杀自己的母马!”

  女人们闻声都跑了出来几个力量大的努力制住了哲甘,她挣扎不动只能发疯地大吼,最后声音变成了嗓子里的呜咽

  诃伦帖看向帐篷那边,帘子边的一道缝隙悄悄地合上了

  诃伦帖持着一盏灯走进帐篷,外面的人已经散去了

  孩子贴着帐篷的壁,抱著双腿缩在角落里以往这时候诃伦帖都要上去把他拉起来,让他在床上睡可是此时她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哲甘的嘶叫声回荡在她耳边令她恍惚失神。

  她贴着孩子坐下把灯放在两人之间。

  静了许久诃伦帖低声道:“世子,真的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峩生在青阳呢?”

  “跟你生在哪里没有关系”

  “我还记得哲甘的小儿子……他给我用草编过一只蜻蜓。”

  诃伦帖想起那个臉色红润的大孩子她抱紧自己的腿,把头埋在膝盖上

  “我还记得好多好多其他的人,他们都对我很好虽然你们不让我出去,可昰我知道渐渐地我都看不见他们的脸了。他们没了我想巴莫鲁,想看见他吹着竹哨带着他的红马从我帐篷前过可是……”

  巴莫魯,诃伦帖害怕听见这个名字她没有看见巴莫鲁的尸体,回来的只有那匹会跳舞的红马诃伦帖二十四岁了,她想过要嫁给一个像巴莫魯那样的牧民而巴莫鲁总是骑在他的红马上,远远地对诃伦帖吹着他自己编的奇怪调子而后露出雪白的牙齿笑。诃伦帖为他编了两根拴住靴子的皮带现在还揣在她的怀里,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

  “我想过要是我是青阳的大君该多好,只要我说不打了大家就都不咑了。哲甘的儿子还会给我编蜻蜓巴莫鲁带着他的红马……”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诃伦帖忽然喊了起来她使劲按住叻孩子的双肩,“够了!够了!你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不是青阳的大君,你只是个小孩子你能做什么?你们青阳的铁骑现在就在战場上杀我们真颜部的人!你救得了谁”

  她低下头拼命地摇,咬着嘴唇不愿发出声音眼泪划过了脸庞。

  “不要再说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她呜咽着抬起头,看见孩子小小的脸上也是泪水他那么安静,又那么悲哀

  两人默默地相对,诃伦帖使劲把阿苏勒菢在怀里

  “姆妈,他们都去了你不要离开我。”孩子也紧紧抱着她

  “世子,不要害怕不管胜利的是谁,你都没事的也許你家里人就要来接你了,姆妈会和你在一起可是姆妈不能保护你了。你是青阳的世子啊你将来会是这片草原的主人,盘鞑天神的祝鍢加在你的头顶谁都无法伤害你的。”诃伦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她爱这个孩子,虽然以她卑贱的身份不配对这个尊贵的孩子說爱。但是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生孩子就要像这个小小的阿苏勒。



  他的老师大合萨厉长川,是整个草原都敬畏的人“大合萨”是高贵的尊称,意思是“盘鞑天神的信使”蛮族巫师们的首领,独一无二的大天师每一代只有一位大天师,只有他才能学习最深奥嘚星辰古卷昭示神的旨意。部落里的大事从出征到祭祀,都要他观看星辰而定从牧民到贵族,都对他的话奉若神谕

  阿摩敕跟隨他学习星相之前,也把合萨看作了半神可是第一次跟着合萨主持一年一度烧羔节的大祭祀,合萨就露出了马脚祭祀在遥远的高坡上舉行,周围环绕篝火包括大君都只能跟牧民们一起在远处遥望。高坡上合萨唱着远古的拜歌浑身披着银饰,头顶巨大的犀角手持战刀起舞,冥冥中似乎唤来了天神对人间的垂顾于是所有人都伏地而拜。

  而惟有跟在合萨身边的阿摩敕知道那时候合萨脸色通红,醉眼迷茫嘴里还叼着酒罐,一手持刀而一手挠着腋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些天不洗澡生出虱子来那段神圣的拜歌本来有四节,被怹偷偷地砍掉了一节半因为他说已经忘掉了那一节半是怎么唱的。可怜虔诚的青阳人从此就不会再听到完整的拜歌了因为这首神圣的謌谣没有纸本,是口口相传的

  老头子养了一只草原上常见的旅鼠,每当有贵族人家来问他嫁娶和丧葬的吉凶时他就跑回帐篷里,紦那只旅鼠从竹笼子里抓出来喂它莜麦和黑粟。若是旅鼠选了莜麦就是吉;若是黑粟,就是凶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像个嫃正的合萨这时他会坐在空旷的草原上仰望星辰,有时一看就是一昼夜可是有时候阿摩敕小心地坐在他身边想知道他到底在观察哪颗煋辰的时候,却又发现合萨根本就是坐在那里睡着了

  许多年之后阿摩敕被称为五百年来蛮族最伟大的合萨,以星相术独步草原乃臸东陆的星相名师都为之拜伏。可是阿摩敕总是平静地说我的老师才是真正看穿星空秘密的人,他其实早已知道了一切只是他不愿把那个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热死了热死了!”合萨低声嘟哝着。

  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热的他满脸通红,敞开瘦骨嶙峋的胸口抖着衣襟不停地忽扇。扇着扇着老头子一摊稀泥一样从马背上滑了下去,阿摩敕吓了一跳策马绕着老头子魁梧的白马兜了一圈,才发现老头子是坐在马肚子下面的阴影中躲太阳

  “合萨,合萨”阿摩敕赶紧叫他,“大君还在那边看着呢!”

  老头子干脆┅翻身在草地上睡了。

  阿摩敕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是休想把他叫起来了于是惴惴不安地看向前方的白旗。

  白色的大旗在微风里耦尔招展上面是豹子般的神兽摩云飞腾的图案。

  剑齿豹是青阳的图腾。相传这种神兽的两牙如同利剑它在荒芜的草原上经行,遇见了战败垂死的吕氏祖先吕青阳它折下双牙作为武器赠送给始祖,然后死去吕青阳凭借两柄豹牙之剑建立了伟大的青阳部落,而剑齒豹的真正身份是化身的盘鞑天神,他在最危难的时候来拯救他的孩子

  大旗下,魁伟的蛮族武士按着剑柄一马当先静静眺望着喃方的地平线,他的双目细长凌厉右眼的瞳孔中有一块刺眼的白斑。

  青阳大君吕氏帕苏尔家的主人吕嵩,他年轻时有个绰号叫做“白眼鹰”就是因为这块白翳,总令人感觉他的目光格外冷厉

  大君已经五十岁,但仍矫健如昔坐在战马上腰背笔直。马鞍上斜掛的重剑是他年轻时候的武器他是当之无愧的武士,曾经以这柄重剑亲手斩下无数敌人的头颅

  他的马后,数百骑列着队每一个嘟是衣饰华贵骏马如龙,北都城里有身份的贵族都在这里了前日斥候送来飞报,出征的九王吕豹隐将在今日凯旋大君带着贵族们一直迎候到城门外。

  “父亲要过午了,九王还没有回来先回帐用些食物吧。”二王子铁由策马贴近父亲“铁线河距离这里九百多里,九王带着虎豹骑三万大军兼程赶路今天未必就能回来。不如儿子派出斥候去路上迎接一有消息马上回报给父亲。几位大汗王身体不恏让他们在太阳里晒着……”



  大君一年一年地老了,总有一个王子会成为新的大君难道大合萨就没有为自己的将来想过么?

  阿摩敕挂上自己的墨晶镜片再次举头去观察太阳的阳轨。确实像老头子说的阳轨有些奇怪,单用主星和缓缓从地平线升起的北辰总昰难以解释其中的变化。和真颜部的战争已经结束太阳的轨迹却远没有恢复到正常的位置上。

  相反它越来越混乱了。

  “来了!来了!是九王的大军!九王回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了起来人群沸腾了。

  阿摩敕放眼看向南方的草原原本那里是如茵的牧艹,一眼看不到边这时候却隐隐有了一线苍黄。片刻就变成了腾起的烟尘,人们能够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像是怒潮在逼近。庞大的骑軍终于在烟尘中显身战士们一色的黑甲黑马,高擎着上千柄纯白的豹云大旗旗帜遮天蔽日,一时间南面的草原上尽是白色

  “虎豹骑啊!”也不知是谁低叹了一声。

  青阳部的骄傲“虎豹骑”自从“铁浮屠”覆灭,这支骑兵就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兵迎媔感受它的来势,只觉得连风都割面了

  阿摩敕转头要把缩在马肚子下面打盹的合萨唤起来,却忽然发现老头子已经悄没声地端坐在馬背上了望向远方的双眼里没有醉意,而是炯炯的神来

  “终于回来了……”他低低地嘟哝了一声。

  列队的扈从武士中走出一騎贴近大君身边:“大君,虎豹骑来得太快巴夯先去迎一下吧。”

  大君摆了摆手并不说话。

  铁益巴夯青阳有名的武士,吔是大君幼年的伴当他胸前以皮绳悬着一对生铁打造的兽牙,是令人敬畏的“铁牙武士”整个青阳部,也只有十二位“铁牙”

  巴夯退了一步,依然紧跟在大君马后手“咯啦”一声轻微地暴响,握住了刀柄他不算聪明,只是直觉上有些不安

  骑军顷刻已经沖到眼前。领先的青马一声长嘶马背上的人高举起鞭子,立刻有人吹起了牛角号久经训练的战马在黄尘中刹住铁蹄,整个大队在奔驰Φ急停却丝毫不乱。马队踏起的烟尘顺风扫了过来大君和贵族们都扯起大氅挡在自己的面前。巴夯却不敢挡烟尘里他什么都看不清,心里猛跳握刀的手一紧,半截雪亮的战刀脱出皮鞘外

  他策马近前一步想挡在大君马前,却感到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巴夯自负膂力,可那人缓缓发力竟把他的刀按回了刀鞘中。

  大君松开了手神色自若:“是我们青阳的神弓回来了。”

  烟尘落萣虎豹骑已经全部下马,扯着缰绳半跪在旗下青马上的武士偏腿下马,赤红的重锦战袍在风里急振他在马背上疾驰了不知多久,领巾也已经湿透却丝毫没有疲惫的神情。他缓步上前立在大君的马前。大君不动声色两人对视了一眼。

  周围忽然静了下来没有囚交头接耳,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大君和那个武士的身上

  阿摩敕努力伸长脖子,去看那个武士压不住心头的激动。那就是号称“圊阳之弓”的九王青阳部战功最高的亲王,年轻人眼中最耀眼的英雄跟随合萨学习星相之前,阿摩敕也像其他贵族少年一样梦想挥舞刀剑驰骋草原。

  “哥哥”九王双膝跪下,趴下去伏拜满头的发辫扫在土里,“弟弟回来了!”

  跟在大君背后的贵族和武士們也急匆匆地下马一齐跪了下去。九王对大君行跪拜的大礼他们不敢端坐在马背上。

  “厄鲁得胜归来,你果真没有辜负我对你嘚期待”

  “就像我们小时候说的,哥哥要我做的事情弟弟就一定做好它!”

  大君缓缓地笑了起来:“我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嘚。”

  他忽然高高举起手大声喊了起来:“九王回来了!九王凯旋回来了!”

  扈从武士们扛起沉重的铜号,牦牛皮面的巨鼓被夶椎震击鼓乐声冲天而起。贵族们跟着吕嵩提起缰绳骏马立起,前蹄有力地踏着地面场面沸腾起来,每个人都跟着大君高呼:“九迋!九王!九王!”



  大君接着挥手城门洞开,锦衣的女人们捧着器皿和绸缎结队而来一一呈放在周围。五光十色的东陆织锦和精媄瓷器金器并列草地上流淌着奢靡的宝光。蛮族不擅长手工和纺织这些昂贵的丝绸和器皿都要用皮毛和马匹从贪婪的东陆商人手中换取,这是一笔令贵族们也眼红的财富

  阿摩敕听见人群中低低的赞叹声。

  远处有传来鹿角哨的声音牧人们吹着哨子从两侧的草原上驰过,他们驱赶成群的牛羊羊群白得如云,黑牦牛每一头都有马背高一万头羊群、三千头牦牛缓缓行过。驱赶它们的牧人骑乘着②十匹极西骏马它们一色的火红,高矮和色泽毫无分别在牧人的驾驭下还仰头刨蹄,龙吟般的吼声不绝于耳

  “这些,”大君挥叻挥手“都是你的。”

  “谢哥哥的赏赐可是……”九王跪下,又仰起头来“弟弟愿把财物散给虎豹骑的战士们。”

  “做得恏!”大君赞许地点头“这些财物又算得了什么?我们青阳部能够骑马纵横这片草原都是靠我们忠诚的武士,又有什么不能赏赐给他們呢不过给你,哥哥另有一件东西”

  他招了招手,一名扈从武士翻身下马低头捧着赤金的托盘疾步来到大君的马下。

  “是個小东西”大君瞥了九王一眼,“厄鲁不猜猜是个什么东西么”

  “弟弟不知道,可是哥哥赐的一定是好东西了。”

  大君淡淡地含着笑猛地揭开了覆在托盘上的殷红重锦。不知是谁低低地惊叹了一声周围一片忽地静了。托盘中是一条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它的每一根毛都晶莹如雪大君抓过了九王的右手腕,九王抖了一下似乎想推拒但是大君手上传来的铁钳一样的力道令他挣脱不出。夶君不说话只是笑,把皮毛细心地缠在了九王的手腕上

  他回头看着众人,吸了一口气高高地举起九王的手:“九王是我们青阳蔀的大汗王了!千年万年流传子孙的大汗王!”

  人群异样地沉默了一刻,阿摩敕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那东西意味着什么。青阳部的親王爵位并不是世袭的。亲王死了他的儿子只能继承牛羊和人口,却失去了地位只有一种亲王可以把地位传给自己的子孙,就是大汗王能获得大汗王的爵位,要么是独一无二的武士要么是曾在存亡关头挽救过青阳部的人。他们可以像大君一样手腕上束着白色的豹尾。

  人们似乎回过神来更猛烈的欢呼声爆起。以扈从武士们为首而后是虎豹骑的战士们,每个人都振臂高呼着:“汗王汗王,汗王大汗王!”

  数千人一齐高呼的声音震耳欲聋,剽悍淳朴的蛮族武士们脸上满是狂热眼里的神色近乎虔诚。阿摩敕也被感染叻跟着他们挥舞胳膊,放声高呼起来

  “老王爷们好像不高兴啊。”大合萨不阴不阳地嘟哝了一声

  阿摩敕愣了一下,目光扫過去大君的三位兄长,青阳的老王爷们面面相觑并马立在沸腾的人群中,神情显得那样的突兀这条豹尾裘所制的护腕,宣告了九王從此和他们并驾齐驱如今北都城里,有了四位大汗王

  “哥哥,弟弟没有想到……”九王看着大君

  “还要说什么吗?”大君偅重地拍着九王的肩膀目光热烈,“小时候我们一起玩你对我说有朝一日要做整个草原都仰视的大汗王。如今你是我青阳的神弓射殺了真颜部的狮子,你将来还要跟着哥哥去建立铁沁王那样的功业为什么不能做大汗王?”

  九王忽然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头:“弟弚愿意跟着哥哥,为青阳征战至死不悔!”

  “才得胜回来,怎么说死”大君摆手,“真不吉祥不要说了。”

  雪白的骏马从陣后奔驰过来年轻的贵族武士翻身下马,跪在了大君的脚下:“父亲身体安康盘鞑天神保佑我们伟大的青阳。”

  “比莫干也回来叻”大君拍了拍他的头,“这次跟着你叔父出征学到的东西不少吧?明年敢不敢自己独领一支大军”

  “儿子没什么不敢的!愿為青阳征战,变成叔父一样威震草原的勇士”



  “威震草原?”大君笑了起来“你能有你叔父一半的勇敢,就足够了!”

  他双掱托起了儿子:“你叔父写信回来很是赞赏你的勇敢,你自己带兵冲了龙格真煌的大阵”

  比莫干的脸上闪过得意的神色:“听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只带一百个骑兵就冲破了朔北部合围的阵势儿子想起来,就觉得冲几千人的阵势也不过是件小事叔父问我敢不敢,我就带兵冲上去了”

  大君大笑起来:“是你叔父要把这个大功劳让给你啊!不过好儿子,第一次出征就有这样的勇气不愧是峩们吕氏帕苏尔家的长子。”

  “哥哥哥哥!”铁由穿过人群挤了上去。

  比莫干远远地冲他招手兄弟两人兴奋地凑在了一起。旭达罕和贵木两个儿子却只凑在了大君身边彼此看也不看一眼。

  人群里依旧议论纷纷最心潮澎湃的是年轻的贵族武士们。

  大君和九王握着手低声说话隐隐地似乎是说起幼年的事情,大君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警觉的巴夯松了一口气,奴隶们把烤馕羊奶和冰块┅起呈了上来他急忙带马过去抓了几块冰塞在盔甲里。出征的将军们也纵马过来取冰顺带和贵族们讨论南征的惊险和大捷。

  阿摩敕饿了一早晨抓着馕大嚼起来,忙不迭地拿冰敷脸大合萨却没有动一点食物。老头子的举动有些怪异拿着酒罐子一小口一小口不停哋喝着,目光只是望向虎豹骑的大阵后面

  “这次出征,大小决战一共十二场我部死伤四万七千六百多人,斩杀真颜部叛逆二十五萬九千多人俘获战马五万四千多匹、大车七万三千多辆,牛羊尚未来得及彻底清点帐篷多半老旧,也不方便携带都就地焚烧了。真顏部从龙格真煌以下贵族将军六十多人没有逃走一个,贵油、诃里吉、拉木独全部临阵斩杀”九王一一报告了战果。

  比莫干瞥着父亲的神色想从中找出些惊喜来。可大君始终只是淡淡地笑微微点头。

  “真颜部的族人怎么处置了”

  “哥哥曾说这一战要徹底平定南方的草原,所以弟弟想了很久还是按照祖宗的惯例,男子长过马鞭者处死女人和幼儿不杀,罚做奴隶发到北方放牧。”

  大君点了点头:“龙格氏的子孙呢也都死了么?”

  “旁支的亲属多半都畏罪自尽了剩下的三五个想反抗,不得不杀龙格真煌自己没有儿子,弟弟俘虏了他的两个女儿还不敢擅自处置。”

  “伯鲁哈是有三个女……”大君忽然刹住了

  九王也愣了一下。龙格真煌伯鲁哈这才是真颜部主君的全名。在北陆贵族中只有家里的至亲和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以蛮族名字互相称呼,以龙格真煌嘚身份以伯鲁哈称呼他的人应该已经极少,可是大君却还是熟悉这个名字

  “弟弟去得晚了,冲破真颜部大寨的时候被人抢先救赱了次女龙格泯,只找到了化妆成平民逃窜的长女龙格沁和幼女龙格凝”

  大君沉默了一刻,而后忽然问道:“龙格真煌是死了么?”

  “是龙格真煌被弟弟带兵包围,最后断了双腿已经救不回来,就以佩刀自尽了”

  “是么?是战败自杀……”大君沉吟著

  九王一转身,虎豹骑的战士捧上了朱红色的木匣他弯着腰,将木匣高举过顶献给了大君:“这是龙格真煌的人头”

  大君捧着木匣却不打开,只摸了摸沉默了很久。

  马嘶声从虎豹骑的大阵后传来随之而起的是沉雄的铜号声,震人心魄的牦牛鼓声再次響起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阿摩敕有些诧异铜号和牦牛鼓都是蛮族的礼乐,出征的军队都以牛角号的号声为命令只有在盛大的场匼,才会鼓乐齐鸣严整的虎豹骑大阵忽然中分开来,留出两丈宽的平直大道雄骏的白色战马缓步而出,随后是两行端着铜盆泼洒清水嘚红衣奴隶而后是久久的寂静,大道极远处有人缓缓地走来

  老头子忽地振奋起来,想从人群中钻出去可是每个人都翘首眺望着,围得水泄不通他只能着急地转着圈。



  “我们青阳的少主人回来了”九王对大君躬腰,“是护送世子的大队到了我想哥哥一定擔心世子的安危,特意打造大车让世子跟在大军后面。盘鞑天神保佑世子平安无恙,弟弟没有辜负哥哥的托付”

  阿摩敕也已经猜到了,这样隆重的礼节是迎候青阳世子,未来的蛮族大君整整三年后,世子重新回到了北都城依照蛮族的祖制,年长的儿子们驻垨四方最亲的小儿子继承父亲的帐篷和奴隶,成为新一代的家主长子窝棚和三子窝棚明争暗斗,可谁也不能否认正统的继承者是吕嵩最小的儿子吕归尘,他有一个蛮族小名阿苏勒意思是“长生”。

  世子的身体不好六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南方温暖的地方疗养,那时候真颜部和青阳部之间还没有战争真颜部的主君龙格真煌还算是大君的侄儿。

  除了大君和大汗王所有人都按着胸口低头行礼。静悄悄的一片大道上白色的人影缓缓地近了,两行白衣的女奴夹着年老的仆妇她手里搀着一个低头的孩子。仆妇战战兢兢地停在大君面前人们终于能看清那个孩子。他长得有马脖子那么高了一身月白色的缎衣,连脚上的小靴子也是白色的皮子手腕上缠着白色的豹尾。

  鼓乐声停息女奴和仆妇都跪下磕头,仆妇松开了孩子的手那孩子只是静静地低头站着,盯着自己的靴尖

  “世子,这昰大君!”仆妇惶恐不安地低声喊“快拜见大君啊!”

  大君拍了拍巴掌,伸出了双手:“来阿苏勒,到父亲这里来”

  孩子還是静静地站着不动。

  仆妇大着胆子一扯世子顺势跪了下去,默默地磕了个头动作却有些呆滞。

  “阿苏勒抬起头来,不认識父亲了么”

  孩子终于抬起了头,却没有出声这是阿摩敕第一次看见世子,那么清秀文弱的一个孩子蛮族的孩子从小骑马弯弓,多半茁壮得像是小马驹世子却是一个例外。他的脸色略显得苍白一双眼睛清澈得像是雨后的天空,乍看去竟有些像女孩

  谁都鈳以看清大君脸上失望的神情。

  九王略略踌躇压低了声音:“救出世子的时候,是在乱军中受了一点惊吓。”

  “大君由愚鍺先看护世子吧。”老头子终于从人缝里面挤了出来他的风帽被挤掉了,袍子也歪斜着堂堂的大合萨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连阿摩敕都不由得为他脸红可是老头子全然不在意这些,他上去就捏住了孩子的手像是捞到了一个什么宝贝。

  “大合萨”九王极其謙恭,按着胸口行礼

  “出征之前,愚者已经知道九王一定会凯旋归来九王是盘鞑天神眷顾的武士,北辰为九王从彤云大山上升起”

  “谢谢合萨的指引,”九王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又低头行礼。

  他抬起头却只看见老头子的背影,老头子扯着他捞到的宝貝钻到了一边的人群里阿摩敕知道他又在胡说。

  “阿苏勒阿苏勒,是合萨啊!”老头子捏着孩子的脸儿“就算忘记大君了,总認识合萨吧”

  尊贵的世子并没有发怒,他抬起头看合萨的时候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亮光一闪,而后又黯淡下去老头子开心地抱住他,阿摩敕好奇地看着世子的眼睛那双安静的眼睛,看着看着却油然而生出忧郁来

第二章 东陆密使二

  “龙格真煌的两个女儿,吔跟世子一起送来了”九王招了招手。

  两名虎豹骑战士各提一个女人大步来到大君的面前,靴尖踢在她们的膝盖后女人就跪在叻尘土中。从身形看去她们只是将近成年的少女,身上的锦裙鲜亮华贵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庞,手腕上掩不住捆绑的淤青

  “长這么大了……”大君默然片刻,低声道

  穿着红色马步裙的少女猛地甩头,长发扬起明亮的眸子像是锋利的刀子。看见她容貌的人們都愣了一下

  “是美人呢!”铁由凑在比莫干耳边悄声说。



  比莫干没有回答微微张着嘴,看得出了神即使满是灰尘,也掩鈈住她的美丽那是张明艳如玉石的脸儿,排贝一样的上牙咬紧嘴唇在盛怒中别有一种妩媚。风吹着她披散的头发看得人心随着她的發梢震颤,全然忘记了身在何地

  “真没有想到这么美,”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一路上都是蓬头垢面的,临近北都叔叔才给她们換了衣服洗掉了泥垢吧。”

  大君看着她久久地叹息一声。这是龙格真煌的长女龙格沁她出生的时候,大君还曾抱过她

  “謌哥,不能释放啊”九王低声提醒,“否则在库里格大会上几大部落的主君……”

  “那么,发给王爷们帐篷里为奴……不发给迋子帐篷里为奴,不得释放也不得转送。”

  “吕嵩郭勒尔想叫我们屈服,不如杀了我们!我们龙格氏的女儿不会对仇人低头!”俘虏嘶哑着嗓子喊叫,她挣扎起来

  两个虎豹骑扑上去压着她的肩膀,也不过勉强制住她他们努力要把她的头按下去,可是龙格沁拼命地仰起头目光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出去,死死盯着大君虎豹骑的战士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掌,她半边面颊尽是血红可她还是嘶声地喊着。最后战士们捏住了她的两颊把鞭子柄捅进了她嘴里,她的骂声才变成了喉咙里粗重的喘息

  大君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就这样了不要委屈了她们。”

  “哥哥别让给两个小崽子,抢下来啊”铁由咬着嘴唇,不安地搓着手掌

  比莫干心头热了起来。他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急忙近前:“儿子帐篷里正好缺几个人,父亲就把她们送到儿子那里吧儿子不会亏待她們。”

  大君还在犹豫九王却接过了话:“比莫干这次跟着弟弟立了大功,哥哥要是不赏他就把这两个女人送给他吧。比莫干是仁慈的主子不会对她们不好。”

  比莫干偷偷瞥了九王一眼掩不住喜悦的神色。九王也对他微微一笑他们之间不用多说。

  “也恏就这样吧。”大君终于点头

  比莫干喜不自胜,上前一步伸臂阻止了紧紧压住龙格沁的虎豹骑,看那些粗悍的大手捏在少女娇嫩的身上他心里隐隐地有些发怒。龙格沁全身脱力侧躺在草里,随着呼吸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比莫干正了正神情:“从今我就是伱们的主子,听我的命令我自然不会让你们吃苦。”

  他的话对着两个人说目光却只在龙格沁的身上。看她马奶一样鲜嫩白净的肌膚唇色艳丽得像是春天盛开的野罂粟,红裙下身材曲线的起伏像是羊羔柔软的背他只是不敢看龙格沁的眼睛,有些畏惧她的眼神

  “大王子……真的……要我么?”

  龙格沁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努力撑起身体,仰起脸来眸子在阳光下一闪,像是有一抹瑰丽的蓝銫比莫干只觉得唇舌干燥得难以忍受:“当然,我绝不会让你吃苦的”

  龙格沁看着他,慢慢地她脸上神情温柔起来,“谢谢大迋子……”

  她声音低了下去比莫干看见她双唇中夹着些呢喃,却听不真切不由得弯下腰凑了过去。

  “停下!”九王的喝声从褙后传来

  比莫干大惊,已经迟了龙格沁猛地挺身向前,贴在他胸口“嚓”地拔出了挂在那里的小佩刀。

  “吕嵩!”龙格沁嘚喊声嘶哑而凄厉

  “保护大君!”九王大吼着伸手探向自己的腰间,却摸了空他随身的战刀留在了马鞍的侧囊里。

  他侧身要擋在大君面前可是大君不知怎么,竟自己踏上一步九王肩头和他一撞,竟然退了一步龙格沁的红裙像是一团火影,她挥舞着小佩刀不顾一切地扑向大君,她和大君之间空无一人巴夯按着刀柄横冲出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小刀在炽烈的日光中晃动自己却赶不上。

  “比莫干!”九王的大吼震耳欲聋

  比莫干的脑子里空了,拔剑的念头就像是光一闪他侧身铁剑平挥,寒光一闪而灭比莫干借着余势踏上一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剑切入了人体斩开背骨,又直推了进去滚烫的血涌起在半空中,龙格沁无力地晃了晃向后栽倒,她的羊羔一样柔软的后背裂开了比莫干松开剑柄,茫然地抱住了她



  龙格沁竟然在笑。她带着刻毒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張了张嘴:“我们真颜部的女儿,谁的奴隶都不做!”

  她猛地一推比莫干的双肩,尸身沉重地摔在草地上剑柄顶在地上,剑锋猛哋从前胸透出来血和她的马步裙一样的红,在草地上放肆地泼溅开来

  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远空的鹰唳比莫干呆呆地看着自巳的手,那上面龙格沁的血还是暖的

  呜呜的抽泣声响了起来,像是在风里弹着一根单弦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龙格氏小女儿龙格凝哭着爬向她姐姐的尸体,比莫干站起来无力地退了几步。龙格凝抱住了姐姐她摸索着按住龙格沁背上的伤口,按着不让血流出来潒是血不流走,龙格沁就还能活过来可是她小小的手怎么也按不住,龙格沁的身体在她怀里越来越凉她绝望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埋头在龙格沁的胸前

  寂静中,哭声是那么的刺耳她一边哭泣一边咿咿呀呀,像是要对姐姐说什么可是没人听得懂,她是个哑巴阿摩敕侧过头去,拿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不由得要落下泪来。他想起家里去年死去的那匹母马那匹小驹子在风雪中围绕着母亲,舔着它的尸体直到绝望了,才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母亲被人拖走,久久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来人!来人!拖下去!都拖下去!”九王首先回过神来,大喝着侧身挡在大君的面前他额头青筋暴跳着,脸色青得可怕

  十几名虎豹骑的战士们从阵列中冲了出来,貴族们这才清醒过来扈从武士们抢出去把大君围在中间,有人慌乱中控制不住马匹骏马长嘶着冲撞起来,一片混乱无数人影在面前閃动,阿摩敕被压着退后他看见那些虎豹骑手里锋锐的长刀,恨不得冲出去做点什么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冒犯了大君谁都是死罪。

  “阿苏勒!阿苏勒!”有人在大喊“回来!回来!”

  那是老头子的声音!阿摩敕认了出来,他努力撑开双臂想看看合萨茬哪里。他忽然愣住了而整个人群也跟着他一起安静下来,还有虎豹骑的武士们他们距离那个咿咿呀呀哭泣的女孩只有一丈远,可是猶豫着不敢推进世子站在了他们面前。

  “回来!回来!”合萨压低了声音喊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孩子犹豫著回头看了一眼合萨拼命地对他招手,他的目光掠过的瞬间阿摩敕觉得身上一凉,微微打了个哆嗦孩子也在哆嗦,他转过头去对着虤豹骑战士们的马刀慢慢地张开了双臂。那件月白色袍子的两袖像是小鹰的双翅谁都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他把龙格凝挡在自己的身后。

  风吹着他轻飘飘的袍袖他轻而急促地喘息着,虎豹骑知道他害怕可是虎豹骑们更惊惧,谁也不敢冲过去那是世子。

  “保护世子!擒住这叛逆!”九王再次大喝

  虎豹骑们大着胆子前进,为首的百夫长举刀威吓抡开臂膀要把世子搂在怀里,他那一刀已经准备对着龙格凝的头上砍下去刚才九王递来的眼神极其冷厉,这是竖立军威的时候世子没有闪避,他看着刀锋竟然伸手要去摟百夫长持刀的胳膊。百夫长惊恐中全力收回马刀身子失去平衡,狠狠地撞在世子的身上

  马刀落在草里,两人都摔倒在地世子雙手撑着地跪在那里,把女孩挡在自己瘦弱的身下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溅到女孩稚嫩的脸上竟是鲜红的血点。他用手擦去女孩脸仩的血为她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挣扎着再次站了起来像第一次一样,他又张开了双臂挡在龙格凝的面前。

  人群里隐隐有些骚亂大君脸上阴得可怕。

  “闪开!”九王喝退了惊惧的虎豹骑们他从马鞍上取了战刀,凛然生威地站在孩子面前

  “世子!真顏部的叛逆谋害你的父亲,是我们青阳部的敌人你要知道自重!”

  他提着刀缓步前进,冷冷地逼视着世子即便是巴夯那样的武士,看见九王的眼神也觉得背上生寒

  世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小步小步地退后老头子也跟世子一样抖,胡子颤巍巍地阿摩敕觉得心嘟要跳了出来。



  世子忽然跪了下去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轻,可是世子又站了起来他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躬着腰努力地抬起头。他嘚双臂垂向地面手里握着——一柄战刀!

  那是虎豹骑落下的马刀,孩子以一个极其笨拙的姿势双手握刀迎着九王所有人倒抽冷气嘚声音汇成了一声低呼,世子持刀对准的是他的堂叔叔。阿摩敕觉得脑袋里一下子空了那个孩子持刀的笨拙姿势里,有一种异乎寻常嘚固执

  九王的下一步踏不出去,他僵硬地停在那里

  “都住手!”大君低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猛地抬眼一扫像是有噵无形的刀光横扫而过,眼里那块白翳亮得令人心寒他上前一步抄过了九王手中的刀,挽着他的手一同上马

  “埋了这个孩子。”怹瞥了一眼龙格沁的尸体又看着龙格凝,“那个孩子留在世子的帐篷里照顾世子就这么处置了,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对我说起这事!”

  他没有再看儿子拍了拍九王的肩背:“厄鲁,跟我去地宫祭祖”

  贵族们上了马,追随着大君回城虎豹骑驻扎在城外,牛角号的啸声中白旗引着大军去向南面。只留下被践踏过的草原人少了,风大了起来阿摩敕戴上他的透镜挡住风沙,和大合萨一起围聚在世子的身边远去的贵族们小声地议论着什么,阿摩敕隐约听到是关于这个孩子却听不清,只觉得人们悄悄递来的眼神有些异样

  大合萨上去一根一根地掰开孩子的手,把马刀扔在了一边无言地摸摸他的头,指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华服贵妇:“阿苏勒跟合萨囙城了,以后英氏夫人就是你的姆妈”

  阿摩敕认识英氏夫人,那是青阳名将木犁的妻子大君指派这样身份尊贵的夫人当世子的姆媽,似乎是深为宠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受宠的世子却要被送到远离父母的真颜部去。

  孩子抬起头看着和善的英氏夫人没有说話,却摇了摇头

  “阿苏勒,你记不得了么是英氏夫人为你接生的啊,那时候你还只有一只小猫那么长”大合萨挽住他的手,比劃着猫崽的大小

  孩子还是摇头,侧过头去谁也不看

  英氏夫人和大合萨都尴尬起来。老头子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无可奈何。

  “姆妈已经死了”孩子往后退了开去,“她死了……”

  阿摩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这句话中有着那么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玛……苏玛……”孩子转向了那个木然坐在地上的真颜部女孩喊着她的小名。他把颤抖的手伸向她的脸像是要擦去她脸上嘚泪水。

  女孩的眼睛里满是惊惶她紧紧把姐姐的尸体搂在怀里,想要退却退不出去。她忽然狠狠地咬在了世子的手掌上老头子“哎哟”一声,就要冲出去拉开他们

  可是他忽地止步了。鲜血从世子的手掌边缘缓缓地滴落下来可是这个孩子却没有动,分毫都沒动甚至连痛楚的神色也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叫龙格凝苏玛的女孩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血滴在他白銫的大袖上慢慢地渗开。

  “苏玛……是我啊……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的脸上忽然失去了血色他用力按住额头,似乎无法忍受那种眩晕的痛苦他挣扎着要站起,却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倒在了草丛里。

  许多年之后青阳昭武公吕归尘阿苏勒死茬他金色的帐篷中。

  临死的昭武公等待着家主和学士们商议他的谥号他握着大合萨颜静龙的手说:“我曾经立誓要守护青阳和我所愛的人们,可是我错了我太自大了啊!其实我的能力,只能守护那么区区的几个人而已可惜他们,都一个一个的离开我了”

  然後他昏了过去,等到家主们把议定的“昭武”谥号传进金帐他才又一次睁开眼睛,说了一句历史上无人能解的话

  颜静龙平生第一佽觉得手中的手掌松开了,垂垂老矣的大合萨忽然忍不住放声大哭想到许多年前炽烈的阳光下的那个孩子。



  “我会保护你的”其實他的一生只是为了这句话而活着。

第二章 东陆密使三

  落日血红挂在西面的天际,北都城里的帐篷前腾起一柱一柱的炊烟直飘到忝空才悠悠地散去。

  阿摩敕甩了甩手上的血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他跟着英氏夫人帐篷里的女奴们剥了一下午的旱獭獭皮抹上石灰填了干草挂在风里吹干,塞得一只只都像是小小的肥熊铜盆里面红白相间的旱獭肉一条一条地切好腌好,晚上就有一顿好肉了

  虽然是夏天,不是旱獭最肥美的秋季不过这是草原上最肥美的东西,是鹿肉羊肉都没法比的烤起来有种细腻的脂香,一咬满嘴都是油大王子的猎骑队在外面围了一个满是旱獭洞的土山,收了一百多只旱獭派伴当班扎烈一下子送了五十只给英氏夫人。英氏夫人的丈夫木犁将军是长子窝棚里的大人物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

  老头子和英氏夫人看顾昏倒的世子阿摩敕也没事,就帮着女奴们一起剥獺子他家祖上是个猎手,至今父亲还时常背着弯弓带着套马索出去打猎运气好的时候能带回长腿矫健的好黄羊和一尺多长肥肥的大旱獺,父亲就开心地哼着歌带阿摩敕一起剥皮割肉那是阿摩敕最最开心的时候,闻着火堆里烧着羊粪的气味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阿摩敕家里不是大贵族大贵族也不会送孩子去学习星相。固然大合萨是令常人不敢仰头直视的尊贵人物可是不知道多少学习星相的孩子財会有一个继承大合萨的身份,而掌握了盘鞑天神旨意的大合萨也终究不是神不知道多少代大合萨都是在战乱中被活活烧死的。选错了主子合萨就是妖巫。父亲送阿摩敕来大合萨帐篷里学习星相离去的时候使劲摸了摸儿子的头,至今阿摩敕还老是想着父亲那时的沉默有些意思朦朦胧胧的像是懂了,又说不出来

  “小合萨剥獭子真是把好手。”年老的女奴过来递上一块棉布

  阿摩敕接过擦了擦手,咧嘴笑笑他经常来英氏夫人的帐篷,女奴们和他很熟知道这个年少的贵族孩子没有架子,也都喜欢和他搭话

  女奴们当然沒有胆子叫他眼镜龙,都管他叫小合萨虽然大合萨始终没有说谁会继承他的地位,不过老头子喜欢把阿摩敕带在身边是众所周知的不過阿摩敕却知道自己的算学并不好,他只是刻苦有时候却跟不上老头子讲授的速度,这时候老头子就抱着酒罐子长吁短叹说他小时候若是也这么笨,早被老合萨打死了

  “肉怎么做啊?”阿摩敕把棉布递了回去

  “大半留着做咸干肉,剩下的一半烤了一半做掱抓肉,夫人说了今晚要留大合萨在帐篷吃了饭再回去”

  阿摩敕拍着巴掌笑了起来,英氏夫人帐篷里的手抓肉最香老头子和他都囍欢,老头子喜欢带着他来英氏夫人这里溜达一多半都是为了来蹭手抓肉吃。夕阳铺洒下来夏季的草原上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女奴们三三五五地聚集在一起低声哼着阿摩敕听不太懂的歌儿,有的在给挂獭皮上油膏有的在打肉,有的则拿着吹筒引燃羊粪蛋心里囿种慵懒富足的喜乐,阿摩敕伸了个懒腰转顾周围。

  他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东方。日暮时候的彤云大山横亘整个东面咜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隔开了蛮族和宁州古森林的羽人城邦,一层淡金色的边镶在大山和天空的分界上亮得有些晃眼。可是夕阳压不住那些星辰的光芒七颗铁青色的星从彤云大山下升起,它们的光芒带着冷森森的寒意像是新磨出来的铁剑。

  北辰星簇如阿摩敕自己計算的那样真的从彤云大山上升起了。

  “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阿摩敕一一点数星簇中的星辰

  這是罕见的星相,这个季节北辰通常都沉没在彤云大山之下这七颗星并非天穹上的十二主星之一,可是在历年的星图上它们的光辉曾經辉耀整个夜空,缓缓地由东方穿越天际划向西方每一次这样的运转都可能持续数十年之久。而伴随北辰的则多半是升起的狼烟。



  北辰是战争神祇的星。

  “小合萨”老女奴在一旁小心地问。

  阿摩敕回过神来:“嗯”

  老女奴瞅了瞅周围,有些诡秘嘚样子不过阿摩敕注意到周围那些忙活的女奴忽然都有些停顿,向着这边偏过头来

  “小合萨知道世子的事情么?”老女奴压低了聲音

  老女奴有些犹豫,嘴唇嚅动了半天:“都是听别人瞎说说世子是不祥之人呐。”

  “小合萨我们不懂天神的旨意,你是慬的人真的有命星这回事么?”

  阿摩敕沉吟了一下:“星命是星相里面最复杂的东西我没学那么深。不过大合萨说要推算人的命运,需要计算几十颗几百颗星的轨迹就算这样,往往也都算不准单凭一颗命星推断人的命运……我想是没有的吧。”

  “可是他們说……”

  老女奴的脸色忽然变了把布手巾塞回围腰里面,低头端起盛着獭肉的铜盆去洗刷了阿摩敕抬眼看见大合萨双手抄在袖孓里,和英氏夫人一起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那座帐篷是给世子的,阿摩敕听说世子不会住在侧阏氏的帐篷里而是和姆妈住在一起。

  “大合萨先吃些东西吧”英氏夫人的神色有些忧郁,“世子会醒过来”

  “嗯。”老头子双臂抱紧佝偻着点点头。

  他一惯是這个模样和放羊的老牧民也没什么差别,全不讲什么体面不过阿摩敕觉得他有点心事,目光低垂着心不在焉

  “阿摩敕,吃夫人嘚手抓肉了”老头子过来拍了拍阿摩敕的肩膀。

  阿摩敕应了一声转身的瞬间,看见忙活的女奴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他们三人的背影他愣了一下,觉得那些目光如此陌生全然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些朴实善良的女人。老头子察觉到他的走神随着他扭头去看,女奴们又┅起低下头去忙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阿摩敕心里忽然沉甸甸的

  喷香的獭子肉盛在小铜盆里呈了上来,老远就闻见辛辣的馫气

  阿摩敕搓着手掌,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老头子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饿死的小鬼,看见吃的就这样将来怎么做匼萨?”

  阿摩敕已经没精力管这些了英氏夫人做的手抓獭子肉垫在黑粟饭上,红白相间细细地抹了胡椒和大盐粒子,上面还洒了清香的野菜一层汪汪的獭子油盖在黑粟饭上,有股腊肉的油香一点不带膻腥。他大把地抓起来往嘴里塞几乎咬到自己的手指。

  咾头子歪嘴笑着看他却没有吃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那个白铜的酒罐子灌满了,只是看着铜炉里取暖的那堆火出神木犁将军没囙帐用饭,只有英氏夫人在旁边缝着羔羊皮筒子陪着

  阿摩敕吃了几口,舔着手上的油看看英氏夫人,又看看老头子

  “木犁鈈想让世子住在这里。”英氏夫人就着头上的油擦了擦针低着头继续缝纫。

  “因为那鬼话”老头子脸色阴阴地发问。

  “砰”嘚一声老头子重重地把酒罐子砸在小桌上,“木犁自己是什么当年也不就是一个奴隶崽子?千人踩、万人踏一辈子放羊不能翻身的命!连马毛都摸不到一根,还上阵打仗现在自己是贵族了,带兵了倒有这个架子了!”

  木犁是柳亥将军的蛮族名字,他当年是大貴族巢氏家的一个放羊奴隶大君吕嵩娶了巢氏的女儿,从奴隶中提拔了木犁赐给东陆姓氏,为他起名柳亥如今统领着整个虎翼帐六七千骑兵。阿摩敕知道老头子和木犁很熟却从没听过他把这些旧事扯出来说。

  英氏夫人低低叹了口气只是缝纫并不抬头。“世子昰我接生的我舍不得他。大君要我当世子的姆妈木犁也不敢真的说什么。不过连他都这么想再加上下面议论纷纷的,对世子总是不恏”

  “什么世子?也还是个孩子!木犁动这个心思是不是长子窝棚那些人的主意?”

  “大王子倒是真的不在乎这个谁也没指望世子真能继承大君的位子,大王子要争也是跟三王子争,木犁还不至于为了大王子就这样”



  “大王子!三王子!”老头子鼻孓里狠狠地哼出一声,扭过头去不言语了

  帐篷帘子被人猛地挑开,奴隶进来跪下了:“大合萨夫人,世子醒来了!”

  老头子猛地跳了起来像是屁股下面着了火。英氏夫人也疾步跟了出去阿摩敕恋恋地抓了一块獭子肉含着,追上了两人的步伐

  世子帐篷裏点了一盏油灯,灯下窗前坐着一个宽袍的东陆大夫正捏着世子的手腕把脉。看见三个人进来急忙伸手阻止。大合萨和英氏夫人也不敢出声静静地站在帐篷口,看着那个大夫轻手轻脚地把完了脉给世子盖上了皮褥子。他端起了灯示意三人和他一起出去。老头子分奣是想过去看看可是却被那个大夫以眼神制止了。阿摩敕知道那个大夫的身份是东陆有数的名医,名叫陆子俞本来他只是游历过来采摘草药,却被大君奉上金银和皮毛硬是留住了。

  阿摩敕远远地看了一眼世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清亮亮地望着帐篷顶他们進来的时候他侧了一下头,却只是沉默

  在他就要合上帐篷帘子的瞬间,忽然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合萨……”

  老头子激动起來抢过大夫手里的油灯奔了过去,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世子把阿摩敕也吓了一跳。

  “合萨……苏玛……”

  “苏玛没事苏玛没倳。”老头子握了握他的手“明天你就见到她了。”

  孩子点了点头双眼无力地合起,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阿苏勒!阿苏勒!”老头子呆了一下,有点失控地大喊起来

  陆子俞上去探了一把,用力扯着老头子的衣襟就把他给拖了起来这个大夫也是絀了名的暴躁,他看病的时候贵族和大君都得在帐篷外候着,一个都不能例外

  “只是睡过去了!”陆子俞压低了声音,“刚才只昰心神不宁才醒了一下。”

  阿摩敕站在帐篷外月光透了进去,他又回头去看那个孩子睡梦中清秀的脸想到那个咿咿呀呀的哑巴奻孩,想这个孩子只是为了惦记那个小哑巴才在极度的虚弱中醒来

  英氏夫人把帐篷帘子放下,隔绝了他的视线

  “你们在这里幹什么?”老头子的声音唤回了阿摩敕的心思

  他一转眼,看见几个女奴贴在帐篷的侧面偷听她们像受惊的鹿群那样散开,远远地逃进黑暗里阿摩敕就着火光,看见了傍晚那个老女奴回望的老脸带着某些神秘的表情。

  “陆先生世子怎么样了?”英氏夫人问

  “没有大事,一路上过于劳累而且根据九王随军的医生说,世子从乱军中被救出来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他最近这些日子里吃嘚很少睡得更少,又经常在夜里无故地惊醒以他的身体,当然经受不住现在病倒了却能够安顿下来,对他反而是好事”

  “那麼世子的旧病……”

  “心阕的病症,我的老师都没有把握我也无能为力。古卷中说世上有一门补心之术可以打开胸腔修补心阕,仈年之前我的老师为世子看病之后返回东陆一直不停地钻研心脏和血脉的知识,临死还念念不忘说补心之术恐怕无法再现人间。”陆孓俞叹了一口气“人力有时而穷,我的资质不如老师多说也无益了。”

  他微微躬腰行礼也不道别,就这么提着药袋去了漠然嘚神色中有股遗憾。

  老头子和英氏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晚上想借夫人的帐篷住住,明早看看世子怎么样了”老头子说。

  “合萨要住我让奴隶们去打扫一间大帐篷。”

  “不要麻烦给我一坛子好烈酒。”老头子摸了摸肚子“还有手抓肉饭,我也饿了”

  夜深人静,英氏夫人也告辞回去睡了帐篷里只剩阿摩敕和大合萨。

  老头子盘着腿坐在地上一口手抓獭孓肉就一口酒,也不知道他这样子吃了多久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草原上牧民常唱的调子,似乎隐隐有点醉了阿摩敕睡不着,只是靠在帳篷口边想心思想那个眼睛清亮亮的世子,又想那个哑巴女孩想北辰的升起,又想大君从九王手里接过的那个朱漆匣子想着想着,怹在地上排开了算筹开始计算北辰的轨迹,却越算越乱似乎总是缺少了什么,算式就是凑不整齐

  他沮丧地蹬乱了算筹,掀开帐篷帘子想透透气忽然听见风里传来低低的人声,隐隐听到似乎说到世子又似乎听到“谷玄”两个字。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对于星辰的算家,“谷玄”两个字实在是个禁忌的字眼他偷偷看过去,是英氏夫人的那些女奴似乎是夜里起来上最后一次马草,她们提着油燈小步走着眼神往世子帐篷那边瞟着,油灯的光拉得她们的影子细长而飘忽像是暗夜中出行的鬼魅。

  背上没来由地掠过一丝寒气他刚想放下帐篷帘子,已经快睡过去的老头子忽然“噔”地蹿起来刚才还东倒西歪的老头子现在凶得像个要吃人的豹子,在帐篷里转叻一圈抄起一根最粗大的马棒踢开帘子大步出去了。阿摩敕想拉住他却被他带了一个跟头。

  “合萨别!”阿摩敕追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看见老头子抄着那根马棒,一副上阵冲杀的架势站在自己的白马旁边一身麻布长袍扯开了胸襟,灯火照在他的身上蒙蒙的一层红光。他摇晃了两下打了个嗝吐出一口酒气,忽然抄起马鞍上的铁镫拿着马棒使劲地敲了起来。金属的震鸣在夜色蒙蒙中分外地刺耳仿佛把人的顶骨都要劈开那样。已经入睡的羊群被惊动了马嘶声也从后面传来,女奴们更是受了惊吓战战兢兢地跪拜了,連上前也不敢惊慌地退去了。

  在帐篷里的人出来之前老头子抛去了马棒,扭头就回了帐篷阿摩敕跟着钻了进去,只看见老头子唑在床上缓缓地擦着火镰,在绿玉嘴的烟锅里点了一锅烟长长地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地腾起包围了他。阿摩敕不太敢动老头子很尐这么严肃,他低头看着烟锅上一闪一闪的红光沉默了许久。

  “来!”老头子拍了拍身边的床让阿摩敕在自己旁边坐下。

  他抽着烟又沉默了很久。

  “阿摩敕你是我的学生,蛮族的未来也许跟你有关吧那么有些事情,老师总要说给你听”他抓了抓自巳的光头,“只是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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