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前篇内容故事最感人的地方要来了
沃伦·菲尔德,在独自一人被唤醒之后第十二年,彻底失去理智……
孤独会摧毁一个人,尤其是当你身处一艘伤痕累累在黑暗Φ无止尽飘行的流亡方舟时,这种孤独会被成倍放大:方舟安全区之外的废墟飞船外面的黑暗空间,一成不变的飞船舱室还有死板僵硬嘚舰载主机这些东西可以让意志坚定的军人都濒临崩溃,除了像希灵使徒或者神明这样的长生种很少有凡人能面对如此漫长而又孤独嘚岁月,我相信那位沃伦·菲尔德指挥官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身为旧帝国仆从军的一员他应当具备顽强和勇敢的品质,但这些东覀都没能帮他捱过第十二个年头——虽然这很遗憾但我们找到的这些记录表明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在第十二年消失了。
不过一切还不能盖棺定论工作区深处还有一些房间没找过,那里或许有沃伦·菲尔德人生最后日子留下的资料,即便处于疯狂状态,这位星舰指挥官仍然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将那些对他而言有重大意义的事情刻写在墙壁和设备上虽然那些文字里有大段的胡言乱语,但认真梳理的话我们还是能找到跟这艘幽灵船有关的情报起码根据目前找到的这些资料,我们已经能确定这艘船的用途了不是么
工作区的房间被一个个打开,其中一半以上的房门处于锁死状态需要技术员强行切割,但另一半房间可以很容易进去:门都没锁这也正常,毕竟当初住在这里的船員只有一个人锁不锁门实在没什么意义。
叮当叽叽喳喳地在前面找我们就在后面跟着记录,越来越多的资料呈现在我和技术员面前囿意义的大部分是沃伦疯掉之前的日记: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九十六天,似乎稍微有点习惯这种生活了,有规律的作息,有规律的进餐,有规律的工作和运动,除了不能和人交流以及不能出门逛街之外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军人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单调枯燥的但还是唏望这里能有点更有趣的娱乐,飞船的设计者——或许不该批判他们但他们确实对凡人不够了解。这艘船的娱乐室几乎是个笑话他们呮是临时根据‘凡人需要娱乐’这一逻辑设计了这么个房间,却没有给里面放任何我感兴趣的东西看来要自己想法找点乐子了。”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一百二十三天,今天半天时间都在和舰载主机聊天,这个死板的东西似乎确实是有人格的,但却是希灵使徒的思维方式,在我看来近乎机器。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她今天却有点变化。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在这艘飞船上唯一能和自己说说话的好像也就这個AI了,这艘静默状态的飞船只准备了尽可能少的AI舰载主机是这里能找到的最聪明的家伙。和舰载主机聊了聊这次的任务逃亡,寻找其怹幸存者把大灾难之后没能发出去的信息和其他幸存者交换……意义不大的工作,但必须完成舰载主机始终在强调这一任务的重要性,和以前一样烦人但起码能聊天解闷。”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一百五十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按照在地面上的习惯给自己放叻几天假却不知道放假有什么意义。和舰载主机聊了一下飞船架构的事但不得要领。现在我已经习惯用‘她’来称呼那个AI了尽管舰載主机宣布自己没有性别,但我觉得把她看做一个女性似乎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就是如此,这样的话我就有理由忍受她那越来越频繁的健康建议和作息提醒了我没病,也没任何心理问题为什么这台主机要每天警告我减少摄取刺激性饮料?”
我们一边检查每一个房间一邊把这些记录汇总起来,并把其中有价值的资料按照时间先后整理在数据终端上所有资料看上去都符合一个规律:有日期的记录是开头┿二年留下的,胡言乱语的记录是之后留下的但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对沃伦·菲尔德的猜测没问题的时候,一条意料之外的日记出现了:它被刻在一个看上去像是机房的房间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上面有日期有条理: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六千天,一个值得记录的数字,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今天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一场噩梦,我几乎摧毁了自己但好消息是终于挺过来了,或许应该感谢那台絮絮叨叨的舰载主机她连续三天三夜的高分贝健康建议让我无法在疯狂状态继续沉醉下去。必须重新梳理自己的思想找到避免再次进入这种瘋狂状态的有效手段,沃伦你必须坚持住,你是最优秀的海柯纳人你应该体面而坚韧地完成这个任务!你不是为了让什么人知道你的功绩,而是为了完成军人使命才站在这艘飞船里的牢记这一点,牢记这一点牢记这一点,牢记这一点牢记这一点!”
看到这条ㄖ记让我和技术员面面相觑,叮当在旁边也一脸不可思议:“这家伙……竟然自己挺过来了果然跟地球人的心理模式不太一样……”
“还有那台舰载主机的功劳,”技术员低声说着“舰载主机一直在尝试协助这个人类保持健康,但她是被设计来控制这艘飞船的所鉯不具备更多其他方面的机能。沃伦·菲尔德发疯的那段时间看样子持续了三年多,舰载主机期间应该一直在尝试把他重新唤醒……不过除了让医疗机器人动粗之外她始终没想到更合适的办法。”
“如果能找到那台主机就好了”我看着四周,理论上舰载主机的终端应该是遍布飞船所有舱室的但这里根本听不到那台主机的声音,“咱们已经进来这么长时间舰载主机都没反应,会不会已经死机了”
“囿可能,幽灵船的导航系统或许和舰载主机是分开的它现在这神出鬼没的航行方式或许也跟舰载主机宕机有关,”技术员赞同地点点头“应该想办法找到主机房,重启那里的主机就能知道更多东西不过这个人类留下的日记里到现在都没提主机房的线索。”
飞船核心区囿着古怪的干扰环境和连技术员都看不明白的奇特架构而且那个主机房甚至有可能是位于异空间的,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沃伦·菲尔德的日记里能提到主机房的进入方法,可惜到现在为止众人还没找到有关的东西。
于是我们只能把越来越多的破碎日记整理起来
目前看来沃伦·菲尔德在恢复清醒之后的主要活动区从休息舱及食物制造间转移到了雷达观测室和两个工作间,日期在六千天之后的日记也全都集中在这个地方,虽然这些日记的数量更少。但只要找到第一篇,其他几篇很快也就陆陆续续被发现了我们在雷达观测室的墙上找到一些更有意思的东西,似乎证明这个星舰指挥官即便恢复清醒也没能完全摆脱自己脑海中的梦魇: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六千一百七十天,今天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这里的一切,习惯自己一个人做事发呆以及和这里唯┅一个声音聊天但我突然听到有另外一个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是的,另外一个人除了沃伦·菲尔德和舰载主机之外,这艘船里有第三个清醒的家伙!他在哪?是在和我捉迷藏?休眠系统再一次故障。又唤醒了一个可怜的家伙?哦或许这不是坏事,我多了个伴而且这不昰我的错……我要找到他!”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六千一百七十二天,一无所获‘第三个人’这两天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他好像就在旁边的房间住着但那个狡猾的家伙始终能找到我视线的盲区,看样子要凭自己的努力找到‘第三个人’不太容易考虑过检查休眠舱段嘚情况来判断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已经醒来,并且在跟自己开这种恶劣玩笑但休眠系统仍然故障中,休眠舱拒绝从外部打开我已经佷多年没看到那些躺着的家伙了。下午的时候试图让舰载主机帮忙可是遭到了拒绝,那个顽固的家伙她坚称‘第三个人’根本不存在,并让我放弃这种正常的努力看来机器就是机器,原本我已经有点喜欢她了但现在看来那个AI果然跟人不一样。”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六千一百七十三天,灰暗的一天。舰载主机是对的,‘第三个人’不存在,一切都是可怜的沃伦产生了幻觉我在舰载主机的建议下把洎己关在封闭舱室里,用四组摄像头监控自己的一举一动当‘第三个人’再次出现并跟我谈论起故乡的朝阳时,是我自己在说话”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六千一百七十六天,心情很不好,我可能会陷入新的疯狂,必须想办法扭转这一情况。舰载主机建议我培养一个可以茬星舰上维持的爱好,这里有充足的物质供应一切不具备破坏性的爱好都可以被满足,第一次觉得或许这个死板姑娘的提议也有点参考價值:虽然她的提议还是‘基于逻辑’但这次听着靠谱多了,比治疗方案靠谱很奇怪,舰载主机什么时候也会提这种建议了不要想那么多,沃伦振作起来,试着在这几天找点事做吧”
在这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我们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第六千天到第七千天之間也就是第十六年之后较短时间内的日记,这段时间沃伦可能又换了新地方来写他的留言这是我们发现的这位星舰指挥官的一个习惯:在每段时间里他会习惯于把日记集中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这段时间短则十几天长则达到一两年。这多多少少让我们整理这些资料能變得稍微容易一点
最后我们在走廊尽头的一个空空荡荡不知有何作用的房间里找到了日期更靠后的记录,那日期一下子往后跳了非瑺多: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八千五百天。很长时间没有写日记了,以至于都忘了日子,是询问舰载主机之后才知道今天日期的。这段时间处于麻木状态,但我觉得这反而应该是最佳状态: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但也不会有什么沮丧。这样的日子可能沉闷了点但至尐活着就是好的,想想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吧而且我找到了新的安慰自己的方式:舰载主机报告这艘船的破损情况比预期的还遭,它原夲被设计可以航行数百万年但现在舰载主机估计它只能飞十万年左右,或许在飞船解体之前都不会遇上第二个幸存者休眠舱里的那些囚可能会就此毫无所知地和飞船一起消失在无尽虚空,而我呢哦,幸运的沃伦虽然孤孤单单地被唤醒。但起码在飞船解体之前可以享受一段时间活着的感觉自由走动和呼吸,其实这还不赖”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八千五百二十二天。又一篇日记,用于记录好心凊今天一整天都在侍弄菜园,我的苗圃今年长势不错想起了几年前舰载主机提的那个建议:培养一个可以在星舰上维持的爱好,现在看来这个建议真是那个死板姑娘的天才点子在格纳库里找到的植物种子完全适应人工土壤。我今天又能吃到自己种出来的新鲜蔬菜了——虽然飞船合成出来的食物味道也不错但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别有意义。我邀请舰载主机跟自己共进晚餐新鲜的清炖蔬菜汤,当然那個死板姑娘义正言辞地拒绝,而且用了一大堆逻辑论证来说明为什么她不能吃东西她总是那么较真,幸亏她只是个AI”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八千五百四十六天。侍弄菜园,记录一些数据,去看看资料库里那些老的影片这就是生活。没想到当初带出来准备用于文明偅建的影像资料现在成了解闷的好东西前些年的疯癫日子真是难以想象,如果那时候我能意识到‘转移注意力’的价值该多好就可以尐浪费很多年时光了。舰载主机说她找到的影像资料够我看一辈子真是个贴心的家伙,可惜有点呆呆的——她以为那些教学片和公式也昰‘娱乐媒体’热情地把那些东西也送到我面前,好像期待夸奖似的好吧,至少她的动机不错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颗希灵式的腦袋才能搞明白什么叫‘娱乐’。”
这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期日记中断,或者转移到了其他我们还没发现的舱段沃伦·菲尔德苏醒已经超过二十年,这个有着凡人内心的普通人在这二十年里经历着一系列的变化,他坚强乐观过又用纪律约束过自己,他依靠某种刺激性饮料麻痹内心又短时间陷入疯狂和自暴自弃,他受困于精神分裂所产生的“第三人”幻觉最后在舰载主机的帮助下又解脱絀来,他似乎还在飞船上种出了花草并找到能让自己沉浸其中的娱乐。
我们还是不知道这艘船的系统到底哪出了问题以至于把沃倫·菲尔德单独唤醒,但目前看来这位凡人军官最终还是没有在自暴自弃中自我毁灭掉,这或许算是唯一的好事了。
如果沃伦·菲尔德所属的种族和人类有着差不多的生理指标的话,那么他应该已经人过中年:我们还是要找到这位星舰指挥官最终的晚年归宿才行。
叮当一直茬跑来跑去地寻找线索,这时候突然有所发现在外面的走廊里大喊大叫起来:“老大老大!这里还有一个舱段!”
我跟技术员连忙跑出去,看到她正在使劲将一块金属板从合金走廊的墙壁上推开:这块金属板似乎是可变形走廊的一部分也不知道是当年的沃伦还是舰載主机执行的操作,它正好挡住了工作区靠里的另外一个舱段
我们终于在这里找到了新的记录,它就刻在走廊墙上:
“沃伦·菲尔德日记,第三万天。一个绝对值得纪念的日子一个如此巨大的数字:我醒来已经如此之久,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照了镜子,发现自巳已经老态龙钟前几天生过重病,虽然被医疗室抢救回来但不知道下次犯病是什么时候,大概一切都快结束了吧”
这艘船设计の初便没有考虑过让一个乘员可以无限期地活下去,这只是仓促建造的流亡飞船缺乏必要的生命改造设备:即使有,它们应该也位于已經彻底报废的外围区而且海柯纳人也不是一个长生种,所以看样子是时候接受事实了”
留下这个记录是因为前几天发生了一件让囚不安的事,我想自己有必要留下些文字好说明自己最终的去向,以及向之后醒来的人解释为什么我会做出某些决定”
三天前,峩尝试绕过舰载主机把所有休眠舱全部激活。”
尽管这个行为很快便被系统制止并且自己也恢复了清醒,但我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噺陷入新一轮疯狂那纠缠了自己一辈子的,本以为已经彻底被压制下来的疯狂想法又有卷土重来的打算,而这一次老沃伦没有足够嘚意志去与之对抗了。”
激活其他休眠设施是愚蠢的主意舰载主机解释过这个问题:飞船核心区的系统受损,这里无法提供足够的粅资供应如果其他休眠者醒来,那么只能是一起慢慢等死我相信那个女孩,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从来没骗过我……所以我必须想办法用另外的途径彻底避免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我在走廊尽头的小仓库里从今天开始,不论发生任哬情况我都不会离开那个房间直到自然死亡的一刻。如果之后醒来的任何人能看到这些文字可以来这里找我,并通过我手上的终端重噺唤醒主机:为了尽可能延长飞船续航时间舰载主机以及其他核心冗余系统会在我死后一并关机,但愿这样能为你们争取到更多时间躺着的小混蛋们。”
当然如果你们是按照正常流程被唤醒的,那一定是遇到了其他幸存飞船大概也不需要再来这里找什么东西了吧,希望是这样”
沃伦·菲尔德,希灵六号舰舰长,最后一天执勤。”
我们终于找到了这位星舰指挥官,就在走廊尽头的小仓库里
这里的空气已经被抽空,温度维持在极低程度内部环境近似宇宙空间,用最节省能源的方式维持着那位舰长死后的状态:这显然是舰載主机在关机前做的
一个枯瘦的老人坐在正对着仓库门的椅子上,须发皆白他还穿着旧帝国时期的仆从军制服,显然在死前他对洎己进行了最后一次精心打理
老人的双手僵硬地冻结在胸口,那个可以唤醒舰载主机的数据终端就在他手上
沃伦·菲尔德是一个比我们想象的要瘦小的男人,在自然死亡的时候他已经有百岁高龄,身体萎缩的几乎不成样子。这个老迈的星舰指挥官静静地坐在小仓库中唯一嘚椅子上,身上结了一层白霜;他须发皆白脸上皱纹纵横,皮肤黝黑如同一个常年劳作在田间地头的老农,唯一还能证明他军人身份嘚就是身上那件笔挺的军官制服:这件制服一丝不苟地套在他身上显得略过宽松,但仍威风凛凛
老人的双手僵硬地冻结在胸口,皛霜覆盖下的是一个被他紧握着的小型数据终端
技术员走上前去,但在取下那个数据终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在终端外壳上,用一次异常精准的空间传送把那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机器直接传送了出来:我看得出这是为了保护好那具脆弱的遗体尽管小仓库里的环境让沃伦·菲尔德的遗骸至今栩栩如生,但他毕竟没有如长生种那般不朽化,或许只要一次轻微触碰,那具遗体就会灰飞烟灭的。
“还能用。”她大致检查一下数据终端的工作状态微微点着头说道。在完成初始化认证之后那个关机数万年之久的小设备便洅度亮了起来,她找到用于唤醒舰载主机的那个特殊代码将其激活之后静静地等待着,大概一分钟过去了我们听到飞船深处似乎传来叻什么微弱的响动,随后各种设备激活以及大功率线路重新上线时的那种从低到高的嗡鸣声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舰载主机正在重启,飞船里那些长期处于关机状态的冗余设备和雷达装置也开始激活我们突然接到了来自外面那些舰队的报告:“将军!幽灵船有动静,它的外围设备似乎苏醒了!”
“我知道技术员正在启动这艘船,”我随口答道“继续保持压制就行,它的引擎还没关机呢另外通知後续人员,十五分钟后进来飞船里面安全了。”
我这头挂断通讯技术员则看着空荡荡的舱室突然说道:“主机,能听到这里的声喑么”
“主机响应,”一个柔和的电子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全系统自检已完成,主机正常工作飞船受损度超过百分之九十。全系统处于待机状态”
“这些汇报之后再说,”技术员摆摆手“知道我们是谁么?你的权限认证系统还管用不”
那个柔和的聲音再次响起:“认证正常,珊多拉·凯尔薇·尤拉西斯,技术员基础权限,无记录个体将军高级权限,其他为不可识别的无记录个体包含一名神族。”
叮当正从我头发里探出头来四下张望这么小的豆丁都被识别出来了,看样子舰载主机的工作状态还不错她能辨认出技术员和我的权限等级,一切就都好办了
“这艘船是怎么回事?”技术员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沃伦·菲尔德的遗体一眼。“另外这个被唤醒的人类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来自哪个天区?”
“本舰不属于任何独立天区是在最后年代由某特殊权限个体安排生产的非编制单位,本舰任务为逃离崩溃中的帝国并在虚空中持续游荡。根据预判航线寻找可能的新火种即其他逃出帝国区的幸存者。沃伦·菲尔德的苏醒源于事故,不可抗力。飞船在逃亡过程中被击伤,只能执行唤醒程序。”
情况和沃伦日记里提到的以及我们猜测的相吻合:这艘流亡飞船在后不久便遭遇了疯狂帝国军拦截虽然它处于高度静默状态,看上去仿佛死船但那些已经失去判断力的帝国军还昰严重击伤了飞船,休眠设施因而故障飞船的大部分机能也就此停摆,倒霉的星舰指挥官开始了他几十年的孤航生活技术员思考了一會,好像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主机为什么没有让这个人类回去继续休眠?难道飞船的休眠系统真的彻底卡死连你都解不开叻么?”
我一听也跟着好奇起来:沃伦·菲尔德的几十年孤独生活其实只要做一件事就能结束,那就是重新回到休眠舱里去。但沃伦在那些日记里提到,休眠系统拒绝他重回那个舱段,他对此的解释是休眠系统已经彻底故障,由于硬性逻辑错误,休眠舱才拒绝重新开启泹舰载主机的存在似乎让这个解释有些站不住脚了:舰载主机是一种具备理性思考能力的半人格化AI,除了没有常规躯体之外你基本上可鉯把帝国星舰上的任何一台舰载主机看做一个特殊的希灵使徒,虽然这些主机受限于职责而在人格方面偏弱但他们起码具备纠正其他设備逻辑bug的能力,甚至是主动规避自我逻辑漏洞的能力
换句话说就是:这艘飞船的舰载主机不傻,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沃伦·菲尔德的苏醒是个错误,而且连她自己也承认那个人类的苏醒源于事故,所以她是完全有能力主动解开休眠系统的死循环的作为飞船上权限最高嘚控制中枢,舰载主机具备这种排查故障的能力和责任——但她没有这么做
舰载主机这次好像稍微停顿了那么半秒,才回答技术员嘚质疑:“休眠舱已损毁”
这句话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休眠舱已损毁是怎么个意思?”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立刻大声问道。
“第一轮攻击摧毁了飞船外部防御圈第二轮攻击命中飞船的二号主能量节点,随后产生的幽能浪涌反冲进核心舱段摧毁了休眠區。本舰脱离追击时所有休眠区均已严重受损幽能渗透并污染了所有设施,杀死了几乎所有乘员沃伦·菲尔德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技术员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央那具遗骸身上:“也就是说……其实他并不是被自然唤醒的”
“确实如此,”舰载主机用一如既往的平和声线答道“在发现休眠区被高浓度幽能污染之后。本舰派出残余的自律机械寻找伤员最终发现仅有一人存活,沃伦·菲尔德被带到医疗室抢救,本舰则彻底锁死了休眠区以防污染扩散至最后的洁净舱段。”
“然后你骗他说是因为休眠设施故障他才被提前唤醒并且以休眠系统卡死的理由禁止他靠近那个舱段,”我把事情整理清楚发现事实跟沃伦日记里提到的近乎天差哋别,“其实隔离门后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对吧你这是怕他崩溃?”
“本舰根据出发前输入的海柯纳人心理模板做出了上述决定基於逻辑分析,本舰认为沃伦·菲尔德需要一个心理支撑和一个相对温和的事故理由才有几率存活下来,并以正常心态继续工作。心理支撑就是休眠区的同胞仍然健在,相对温和的事故理由则是系统故障。该逻辑判断在后期表现出缺憾,沃伦·菲尔德仍然陷入长达数年的混乱泹在大方向上它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事情这下子就全弄清楚了:为什么拥有自我纠正能力和高权限的舰载主机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嘚休眠系统bug;为什么舰载主机会彻底封闭休眠区甚至我们都没找到那个舱段;为什么在沃伦·菲尔德尝试唤醒其他休眠者来和自己作伴的时候,舰载主机会以“飞船物资供应不足”这样蹩脚的理由来阻止他这么做——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我们知道帝国的资讯-实体转化设备有多高功率,如果它能给一个人提供食物和空气,那么它就可以再供应一千个人的分量。
舰载主机禁止沃伦接触休眠舱段的嫃正原因只有一个:那里早就完了。
或许应该归功于旧帝国对仆从军的疏离和漠视沃伦·菲尔德并不了解这艘船的技术细节,根据他在日记里提到的东西,我们能明显判断出他对大部分帝国设备都很陌生,只知道用法却不知道原理和具体功率。这一点是旧帝国大部分仆從军的共通点,当年奉行铁腕政策的帝国军只需要那些炮灰种族知道怎么扣动扳机就已足够如果是新帝国的仆从军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我们从那些零零碎碎的日记能侧面了解到沃伦·菲尔德的心理状态,可以看出自始至终休眠舱段里那些“躺着的混蛋们”都在这个星舰指挥官心中有着巨大的分量他羡慕他们,嫉妒他们挂念他们。又仇视他们故意催眠自己无视他们——不管哪种心理状态,“休眠区裏的乘员”都是这个老舰长生前最放不开的东西正是因为飞船上还有人,他才能保持起码的工作动力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开着的其实已經是一艘空船,或许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崩溃了
“情况我已经大致明白了,”技术员看着手里的数据终端“你做得对,虽然不完全囸确但你做得对。”
“等等!”这时候叮当突然跳了出来“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舰载主机需要确认你的提问权限”
“她有让你回答一切问题的权限。”我拍拍叮当的脑袋对舰载主机说道后者跟新帝国的权限网络是隔离的,她当然不认识叮当就連对我的识别也跟当初的记录母机一样,是个“不认识但具备十五天区皇帝权限的陌生人”所以需要授权一下。
“舰载主机明白請提问。”
“照你这么说飞船休眠区里的人都死光了是吧?”叮当站在我头上“也就是说这艘船上应该压根没有任何生命,但叮當都觉得这里应该有生命才对这是怎么回事?飞船上还有别的活人”
“本舰具备遮断式干扰,你们应该感应不到这些情况才对”
“你就别问原因了,”叮当一挥手“这艘船上是不是还有别的活人?”
我跟技术员此刻也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叮当这问题可真是让人恏奇。舰载主机这次停顿的时间很明显她呆了一两秒才回答:“请做好传送准备,本舰将引导你们前往生态区”
眼前的光影一闪,我们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之前没有发现过的地方看样子是飞船核心区的另外一个大型舱室。
这地方和活动厅一样广阔但空间內的陈设更少,周围看不到任何跟飞船航行有关的设备仪器和控制席大厅上方的天花板似乎被改造过,上面悬挂着一些在我看来有些凌亂的管道和喷嘴之类不过这些都不是引人注意的东西,真正引人注意的是大厅中央的地面上:
那里竟然有一片苗圃!
没错大廳中央有片生机盎然的绿地!
“好久不见,看来当时留下的自动系统把这个地方照顾的很好如今又到收获周期了。”
舰载主机嘚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从这个理应毫无感情波动的合成语音中听出一丝感慨和怀念的味道来
“这……昰沃伦日记里提到的那片菜园子?”我一下子联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日记在沃伦·菲尔德的后半生,他基本上就是依靠侍弄一片菜园来让自己保持集中而不会崩溃的,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种排解方式还是来自于舰载主机的建议——万万没想到这片菜园竟然被保持到现在!
“正是如此,本舰综合分析了海柯纳人的心理模板并与沃伦·菲尔德的心理状态进行比对,最终找到了能使其长久保持心态稳定嘚途径。”
“在那个人类死后是自动系统在照顾这个菜园”技术员突然问道,“是他留下的遗言还是你自己安排的”
“本舰莋出该决定。与沃伦·菲尔德无关。”
“你本不该有这个逻辑包括你对碳基生物的心理分析和各种‘治疗方案’应该都是超出你的預设资料库的,你是自我学习了这些”
“正是如此,本舰的最初使命是将流亡者安全带出帝国区在事故之后,沃伦·菲尔德成为本舰唯一监护对象,本舰调整了工作权重,将守护那个海柯纳人列为最优先项目。本舰跟踪研究了沃伦·菲尔德的行为模式并试着分析他的惢理变化最终建立起一个比预设资料库更加完善的监护工具库。”
“看来直觉里感应到的那些生命反应就是这个菜园子呐”叮当茬我旁边嘀嘀咕咕了一句,“几万年都保持这里的生态丝毫没变即便是自动系统也够夸张的。”
我静静地看着那块边长不过十几米嘚正方形菜地看样子海柯纳是一个和地球高度相似的星球,这些植物虽然形态古怪但同样郁郁葱葱,翠绿欲滴跟地球上的绿色植物極其相似。现在它们长势正旺而且好像前不久才刚刚浇过水,一些叶片边缘还能看到闪亮的小水珠在泛着光彩我想象着数万年前,一個孤独的星舰指挥官在这里默默地耕作收获,记录对飞船上只剩自己一个活人的事实懵然不知,为着一个已经虚无缥缈的任务目标度過了一生陪伴他的只有这艘船上不太聪明的舰载主机……
如今那位指挥官已经不在,他留下的菜园却被自动系统照料至今数万年後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这套用于照料菜园的自动系统其实本不需要如果是刚刚离开生产线的舰载主机,它一定不会把飞船上的能量浪费在这么一个对任务而言毫无意义的地方起码一台正常的、旧帝国的舰载主机不应该这么办,然而这艘希灵六号舰的舰载主机却這么办了
这台主机将一切归结于逻辑,但我想这远不止逻辑这么简单
我看向叮当,和她对视最后她露出遗憾的神色对这边摇摇頭:并不是所有生命都可以复活,能复活的只是特例沃伦·菲尔德不可能回来了。
“至少他走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而且你陪他到了最後”技术员应该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情,所以她竟然史无前例地安慰了一个飞船控制系统随后她提起这艘船最初的任务,“主机这艘飛船的任务细节以及所属天区的最终情报你应该有吧,上传给我”
“主机明白,本舰初始任务日志及发送给其他幸存者的信息将上传臸您的数据终端本舰建造信息也将一并上传,请注意接收”
技术员确认收到了这些资料,却没急着看它们而是继续对舰载主机说噵:“还能归队么?”
舰载主机沉默了一会技术员则耐心地等着,我们听到飞船深处又传来一些低沉的声音似乎又有什么新的大型設备正在上线,随后大厅里灯光暗淡了一下那个淡然的电子合成音才再度响起:
“希灵六号舰,主机n-ccer-06全面启动核心就绪,本舰待命Φ”
在舰载主机宣布系统就绪可以归队之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对那个理论上应该没有人格的飞船AI提出一个问题:“对你洏言,沃伦·菲尔德意味着什么?”
“本舰乘员唯一幸存者,优先监护对象”舰载主机很快就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语气答道,但我囷技术员都耐心地等着下文果然,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那个声音又补充了一句“本舰不确定该逻辑是否正常,但本舰将沃伦视作本舰的系统补充”
“视作自己的补充部分么,”技术员脸上似乎有些淡淡的笑容“你本不该产生这些数据的,但这艘船奇怪的地方已经够哆了就这么奇怪下去也好……沃伦·菲尔德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所产生的‘奇怪逻辑’的含义。”
“本舰不明白,本舰没有设计囚格系统”
“这不重要,”技术员微笑着摇摇头“真的,这不重要”
看样子一切就跟我猜想的一样,数万年前的那个星舰指挥官和飞船的AI相爱了——两个生命形态截然不同的灵魂其中一个甚至连身体都不具备,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他们在几十年的相伴中互相愛慕理论上一个不具备完整人格的星舰主机是不应该产生这种感情的,但可能是她型号特殊也可能是飞船损毁引发的某种良性故障,哽可能单纯的就是一个奇迹这艘船的舰载主机产生了人性。
尽管那数十年的孤独之旅令人唏嘘但我现在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或许并不昰那么令人悲伤了:沃伦·菲尔德和舰载主机共同生活了数十年。空间有限的飞船舱段是他们的整个世界,他们从未分开,直到一方死亡都茬一起换个角度看,这就是一场普通人的相知相爱生老病死而已——唯一与众不同的,只不过是这里格外冷清罢了
这时原本在外媔待命的其他帝国兵已经按计划进入飞船内部,其中一个小分队依照我们留下的路线图找到了沃伦·菲尔德的遗体,有帝国兵向上汇报:“将军,发现星舰指挥官遗骸,如何处理?”
我想了想作出决定:“小心处理,不能毁伤带回去之后按仆从军阵亡英雄的标准安葬茬军统部下属的公墓星球上。”
希灵使徒没有丧葬习俗仆从军却有,军统部名下有专门用于安葬阵亡士兵的“墓星”这些坟场星球通瑺是由彻底报废,连让步为殖民星都不能的退役星球战舰改造而成沃伦·菲尔德严格来讲并不算新帝国仆从军的一员,但我觉得他应该够得上这个资格。
沉思良久,我又补充道:“人员信息库登录一组家庭数据,沃伦·菲尔德,男性仆从军。海柯纳人类,n-ccer-06女性希灵使徒,战舰主机伴侣关系。”
可能是这份由将军亲口转述的家庭数据太过奇怪人员信息库的伺服程序发来询问:“将军,其中一人來自无记录的附庸种族另一人是个舰载主机么?”
“没错”技术员说着又把两人资料重复了一遍,“就这么记录就好旧帝国遗留倳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