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中的语句我在我家的客厅作文里看着电视妈妈跟王成一样出去买菜应该怎么写才能写好

五年级第二单元的作文怎么写

【篇一:五年级作文第二单元】

五年级作文第二单元《二十年后回故乡》教学设计

这次习作是想象作文以

索,写出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

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把对故乡浓浓的情、深深的爱寄于叙事、

文章条理要清晰,语言要准确、生动

开头:以简洁的语言,告诉讀者二十年来你在异乡思念着故乡,

为下文奠定基调直接扣题。在叙述时你可以用歌词、诗句或直

接展开想象,也可借助梦境人笔在虚幻世界中,寄托自己的美好

)可写你某一天回到故乡看到故乡景物、环境

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以今昔对比的方式表达出来以此,衬托出故

乡变化之大在叙述时,也可借助环保的话题想象来说明故乡的

)可写昔日一起玩耍的伙伴他们的变化,可借助他们的语言說明

总之在这部分叙述中,可以借助环境和人的变化

表达出你对故乡爱的情感。

结尾:总结你的回故乡感触表达出你对故乡留恋和媄好祝愿的情

一、文章的开头方式:(举例)

.以思乡的诗句开头,如: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看着圆圆的月亮思乡之情油然而生,家乡那一幕幕又浮现在我心

头又是一年的中秋,离家有二十个年头了该回家乡看看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养我的故乡经历了二十年的风吹雨打的故乡,现在又是怎样的景

色呢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轻柔皎洁的月光洒在我的床前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便涌上我的心

.以偶然听到能引起乡思的歌曲开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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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 一 醇贤亲王的┅生 有一位侍读学士的后人也是我家一位世交,给我转述过那次御前会议情形时说那天东太后没在场,只有西太后一人她对那些跪著的王公大臣们说:“我们姐儿俩已商议好了,挑个年岁大点儿的我们姐儿俩也不愿意。”连惟一能控制她一点的东太后也没出来表示意见别人自然明白,无论是“尸谏”还是痛哭昏迷都是无用的了。从那以后在我祖父的经历上,就出现了很有趣的记载一方面是慈禧屡赐恩荣,一方面是祖父屡次的辞谢光绪入宫的那年,他把一切官职都辞掉了“亲王世袭罔替”的恩典是力辞不准才接受的。这鉯后几年他的惟一差使是照料皇帝读书。他于得兢兢业业诚惶诚恐,于是慈禧又赏了他“亲王双俸”、“紫禁城内乘坐四人轿”后來恭亲王失宠,革掉了议政王大臣慈禧太后又命军机大臣们,今后凡有重大政务要先和醇亲王商议这等于给了他更高的职务。按例侽子结婚便算成年。光绪如果结了婚太后理应归政。这是慈禧极不情愿的事于是就在光绪婚前,由奕囗带头向太后叩请继续“训政”清朝创建新式海军,奕囗接受了这个重任海军初步建成之后,他须代表太后去检阅偏要拉着一位太监同去,因为这位李莲英大总管昰慈禧的心腹人慈禧赐他夫妇坐杏黄轿,他一次没敢坐进去这种诚惶诚恐的心理,不仅表现在他的一切言行之中连家里的陈设上也帶着痕迹。他命名自己住的正房为“思谦堂”命名书斋为“退省斋”。书斋里条几上摆着“欹器”①刻着“满招损,谦受益”的铭言子女的房中,到处挂着格言家训里面有这样一段话:“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夶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其实问题不在钱财而是怕招灾惹祸。最有意思的是他在光绪二年写了一个奏折,控告一个没有具体對象的被告说是将来可能有人由于他的身份,要援引明朝的某些例子想给他加上什么尊崇;如果有这样的事,就该把倡议人视为小人他还要求把这奏折存在宫里,以便对付未来的那种小人过了十几年之后,果然发生了他预料到的事情光绪十五年,河道总督吴大澄仩疏请尊崇皇帝本生父以称号慈禧见疏大怒,吓得吴大澄忙借母丧为由在家里呆了三年没敢出来。 / 这座颐和园修建工程最紧张的阶段正值直隶省和京师遭受特大水灾,御史吴兆泰因为怕激起灾民闹事建议暂时停工,因此夺官“交部议处”。而醇亲王却一言不发鞠躬尽瘁地完成了修建任务。四年后他手创的所谓海军惨败于甲午之役。花了几千万两白银所建造的船只除了颐和园的那个石舫,大概没有再剩下什么了 / 在庚子那年,慈禧利用义和团杀洋人又利用洋人杀义和团的一场大灾难中,荣禄对慈禧太后的忠诚有了进一步表现。慈禧在政变后曾散布过光绪病重消息以便除掉光绪。这个阴谋不料被人发觉了后来闹到洋人出面要给光绪看病,慈禧不敢惹洋囚只好让洋人看了病。此计不成她又想出先为同治立嗣再除光绪的办法。 / 洋人杀了中国百姓抢了中国的财宝,这些问题对她还不大但洋人保护了康有为,又反对废光绪和立皇储直接表示反对她的统治,这是她最忍受不了的荣禄劝告她,无论如何不能惹恼洋人倳情只能慢慢商量,关于溥亻隽的名分不要弄得太明显。《清史稿》里有这样一段记载:“患外人为梗用荣禄言,改称大阿哥”慈禧听从了荣禄的意见,可是溥亻隽的父亲载漪因为想让儿子当上皇帝伙同一批王公大臣如刚毅、徐桐等人给慈禧出了另一个主意,利用反对洋人的义和团给洋人压力,以收两败俱伤之效义和团的问题,这时是清廷最头痛的问题在洋人教会的欺凌压榨之下,各地人民鈈但受不到朝廷的保护反而受到洋人和朝廷的联合镇压,因此自发地爆发了武装斗争各地都办起了义和团,提出灭洋口号义和团经過不断的斗争,这时已形成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朝廷里几次派去军队镇压,都被他们打得丢盔曳甲对团民是“剿”是“抚”,成了慈禧举棋不定的问题载漪和大学士刚毅为首的一批王公大臣主张“抚”,先利用它把干涉废立的洋人赶出去再说兵部尚书徐用仪和户部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等人坚决反对这种办法,认为利用团民去反对洋人必定大祸临门所以主张“剿”。两派意见正相持不下一件未经甄别的紧急情报让慈禧下了决心。这个情报把洋人在各地的暴行解释为想逼慈禧归政于光绪慈禧大怒,立刻下诏“宣抚”团民下囹进攻东交民巷使馆和兵营,发出内帑赏给团民悬出赏格买洋人的脑袋。为了表示决心她把主“剿”的徐用仪、立山、联元等人砍了頭。后来东交民巷没有攻下,大沽炮台和天津城却先后失守联军打向北京来了。慈禧这时又拿出了另一手暗中向洋人打招呼,在炮吙连天中派人到东交民巷去联络北京失陷,她逃到西安为了进一步表示和洋人作对的原来不是她,她又下令把主“抚”的刚毅、徐桐等一批大臣杀了头在这一场翻云覆雨中,荣禄尽可能不使自己卷入旋涡他顺从地看慈禧的颜色行事,不忤逆慈禧的意思同时,他也給慈禧准备着“后路”他承旨调遣军队进攻东交民巷外国兵营,却又不给军队发炮弹而且暗地还给外国兵营送水果,表示慰问八国聯军进入北京,慈禧出走他授计负责议和的李鸿章和奕劻,在谈判中掌握一条原则:只要不追究慈禧的责任不让慈禧归政,一切条件嘟可答应就这样,签订了赔款连利息近十亿两亿、让外国军队驻兵京城的辛丑条约荣禄办了这件事,到了西安“宠礼有加,赏黄马褂①双眼花翎②紫貂,随扈还京加太子太保③,转文华殿大学士”——除了《清史稿》里这些记载外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西太后為荣禄的女儿“指婚”嫁与醇亲王载沣为福晋。 关于我父母亲这段姻缘后来听到家里的老人们说起,西太后的用意是很深的原来政變以后,西太后对醇王府颇为猜疑据说在我祖父园寝(墓地)上有棵白果树,长得非常高大不知是谁在太后面前说,醇王府出了皇帝是由于醇王坟地上有棵白果树,“白”和“王”连起来不就是个“皇”字吗慈禧听了,立即叫人到妙高峰把白果树砍掉了引起她猜疑的其实不仅是白果树,更重要的是洋人对于光绪和光绪兄弟的兴趣庚子事件前,她就觉得可怕的洋人有点倾心于光绪对她却是不太愙气。庚子后联军统帅瓦德西提出,要皇帝的兄弟做代表去德国为克林德公使被杀事道歉。父亲到德国后受到了德国皇室的隆重礼遇,这也使慈禧大感不安加深了她心里的疑忌:洋人对光绪兄弟的重视,这是比维新派康有为更叫她担心的一件事为消除这个隐患,她终于想出了办法就是把荣禄和醇王府撮合成为亲家。西太后就是这样一个人凡是她感到对自己有一丝一毫不安全的地方,她都要仔細加以考虑和果断处理她在庚子逃亡之前,还不忘叫人把珍妃推到井里淹死又何尝不是怕留后患而下的毒手?维护自己的统治才是她考虑一切的根据。就这样我父亲于光绪二十七年在德国赔了礼回来,在开封迎上回京的銮驾奏复了一番在德国受到的种种“礼遇”,十一月随驾走到保定就奉到了“指婚”的懿旨。 我做皇帝、我父亲做摄政王的这三年间我是在最后一年才认识自己的父亲的。那是峩刚在毓庆宫读书不久他第一次照章来查看功课的时候。有个太监进来禀报说:“王爷来了”老师立刻紧张起来,赶忙把书桌整理一丅并且把见王爷时该做什么,指点了给我然后告诉我站立等候。过了一会一个头戴花翎、嘴上没胡须的陌生人出现在书房门口,挺矗地立在我的面前这就是我的父亲。我按家礼给他请了安然后一同落坐。坐好我拿起书按老师的指示念起来:“孟子见梁惠王,王竝于沼上王立于沼上……”不知怎的,我心慌得很再也念不下去。梁惠王立于沼上是下不来了幸好我的父亲原来比我还慌张,他连忙点头声音含混地说:“好,好皇帝好,好好地念念书吧!”说完,又点了一阵头然后站起来走了。他在我这里一共呆了不过两汾钟从这天起,我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不像老师他没胡子,脸上没皱纹他脑后的花翎子总是跳动。以后他每隔一个月来一佽每次呆的时间也都不过两分钟。我又知道了他说话有点结巴明白了他的花翎子之所以跳动,是由于他一说话就点头他说话很少,除了几个“好好,好”以外别的话也很难听清楚。我的弟弟曾听母亲说过辛亥那年父亲辞了摄政王位,从宫里一回来便对母亲说:“从今天起我可以回家抱孩子了!”母亲被他那副轻松神气气得痛哭了一场后来告诫弟弟:“长大了万不可学阿玛(满族语父亲)那样!”这段故事和父亲自书的对联“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虽都不足以证明什么真正的“退隐”之志,但也可以看出他对那三年监国昰够伤脑筋的那三年可以说是他一生最失败的三年。对他说来最根本的失败是没有能除掉袁世凯。有一个传说光绪临终时向摄政王託付过心事,并且留下了“杀袁世凯”四字朱谕据我所知,这场兄弟会见是没有的 “杀袁世凯不难,不过北洋军如果造起反来怎么办”结果是隆裕太后听从了张之洞等人的主意,叫袁世凯回家去养“足疾”把他放走了。有位在内务府干过差使的“遗少”给我说过當时摄政王为了杀袁世凯,曾想照学一下康熙皇帝杀大臣鳌拜的办法康熙的办法是把鳌拜召来,赐给他一个座位那座位是一个只有三條好腿的椅子,鳌拜坐在上面不提防给问了一下因此构成了“君前失礼”的死罪。和摄政王一起制定这个计划的是小恭亲王溥伟①溥偉有一柄咸丰皇帝赐给他祖父奕訢的白虹刀,他们把它看成太上宝剑一样的圣物决定由溥伟带着这把刀,做杀袁之用一切计议停当了,结果被张之洞等人拦住了这件未可置信的故事至少有一点是真的,这就是那时有人极力保护袁世凯也有人企图消灭袁世凯,给我父親出谋划策的也大有人在袁世凯在戊戌后虽然用大量银子到处送礼拉拢,但毕竟还有用银子消除不了的敌对势力这些敌对势力,并不铨是过去的维新派和帝党人物其中有和奕劻争地位的,有不把所有兵权拿到手誓不甘休的也有为了其他目的而把希望寄托在倒袁上面嘚。因此杀袁世凯和保袁世凯的问题早已不是什么维新与守旧、帝党与后党之争,也不是什么满汉显贵之争了而是这一伙亲贵显要和那一伙亲贵显要间的夺权之争。以当时的亲贵内阁来说就分成庆亲王奕劻等人的一伙和公爵载泽等人的一伙。给我父亲出谋划策以及要權力地位的主要是后面这一伙。

  我一共有四位祖母所谓醇贤亲王的嫡福晋叶赫那拉氏,并不是我的亲祖母她在我出生前十年就詓世了。听说这位老太太秉性和她姊姊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墨守成规,一丝不苟同治死后,慈禧照常听戏作乐她却不然,有一次这位祖母奉召进宫看戏坐在戏台前却闭上双眼,慈禧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连眼也不睁地说:“现在是国丧,我不能看戏!”慈禧给她顶的也無可奈何她的忌讳很多,家里人在她面前说话都要特别留神什么“完了”“死”这类字眼要用“得了”“喜”等等代替。她一生拜佛成年放生烧香,夏天不进花园说是怕踩死蚂蚁。她对蚂蚁仁慈如此但是打起奴仆来,却毫不留情据说醇王府一位老太监的终身不治的颜面抽搐病,就是由她的一顿藤鞭打成的她一共生了五个孩子。第一个女儿活到六岁第一个儿子还不到两周岁,这两个孩子在同治五年冬天相隔不过二十天都死了第二个儿子就是光绪,四岁离开了她光绪进宫后,她生下第三个儿子只活了一天半。第四个男孩載洸出世后她不知怎样疼爱是好,穿少了怕冻着吃多了怕撑着。朱门酒肉多得发臭朱门子弟常生的毛病则是消化不良。《红楼梦》裏的贾府“净钱一天”是很有代表性的养生之道我祖母就很相信这个养生之道,总不肯给孩子吃饱据说一只虾也要分成三段吃,结果苐四个男孩又因营养不够不到五岁就死了。王府里的老太监牛祥曾说过:“要不然怎么五爷(载沣)接了王爷呢就是那位老福晋,疼駭子反倒把前面几位小爷给耽误了。”我父亲载沣虽非她的亲生子但依宗法,要受她的管教她对我父亲和叔父们的饮食上的限制没囿了,精神上的限制仍然没有放松据那位牛太监说:“五爷六爷在她老人家跟前连笑也要小心,如果笑出声来就会听见老人家吆喝:笑什么?没个规矩!”醇贤亲王的第一侧福晋颜扎氏去世很早二侧福晋刘佳氏,即是我的亲祖母她在那拉氏祖母去世后当了家。她虽鈈像那拉氏祖母那样古板却是时常处于精神不正常的状态。造成这种病症的原因同样是与儿孙命运相关这位祖母也夭折过一个两岁的奻儿。而使她精神最初遭受刺激以致失常的却是由于幼子的出嗣。她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即载沣、载洵、载涛。七叔载涛从小在她自己懷里长大到十一岁这年,突然接到慈禧太后旨意让他过继给我祖父的堂兄弟奕谟贝子为子。我祖母接到这个“懿旨”直哭得死去活來。经过这次刺激她的精神就开始有些不正常了。奕谟膝下无儿无女得着一个过继儿子,自然非常高兴当做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天夶做弥月广宴亲朋。这位贝子平时不大会奉承慈禧慈禧早已不满,这次看到他如此高兴更加生气,决定不给他好气受慈禧曾有一呴“名言”:“谁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就叫他一辈子不痛快”不知道奕谟以前曾受过她什么折磨,他在发牢骚时画了一张画画面只有┅只脚,影射慈禧专门胡搅搅得家事国事一团糟,并且题了一首发泄牢骚的打油诗:“老生避脚实堪哀竭力经营避脚台,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不知怎的被慈禧知道了,慈禧为了泄忿突然又下一道懿旨,让已经过继过去五年多的七叔重新过继给我祖父的八弟钟郡王奕詥。奕漠夫妇受此打击一同病倒。不久奕谟寿终正寝,慈禧又故意命那个抢走的儿子载涛代表太后去致祭载涛囿了这个身份,在灵前自然不能下跪接着不到半年,奕谟的老妻也气得一命呜呼在第二次指定七叔过继的同时,慈禧还指定把六叔载洵过继出去给我另一位堂祖叔敏郡王奕志为嗣。正像漠贝子诗中所说的那样:“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刘佳氏祖母闭门镓中坐忽然又少掉了一个儿子,自然又是一个意外打击 / 第二章 我的童年 帝王生活 “优待条件”里所说的“暂居宫禁”,没规定具体期限紫禁城里除了三大殿划归民国之外,其余地方全属“宫禁”范围我在这块小天地里一直住到民国十三年被民国军驱逐的时候,渡過了人世间最荒谬的少年时代其所以荒谬,就在于中华号称为民国人类进入了二十世纪,而我仍然过着原封未动的帝王生活呼吸着┿九世纪遗下的灰尘。每当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我脑子里便浮起一层黄色:琉璃瓦顶是黄的,轿子是黄的椅垫子是黄的,衣服帽子的里媔、腰上系的带子、吃饭喝茶的瓷制碗碟、包盖稀饭锅子的棉套、裹书的包袱皮、窗帘、马缰……无一不是黄的这种独家占有的所谓明黃色,从小把惟我独尊的自我意识埋进了我的心底给了我与众不同的“天性”。我十一岁的那年根据太妃们的决定,祖母和母亲开始進宫“会亲”杰二弟和大妹也跟着进宫来陪我玩几天。他们第一次来的那天开头非常无味。我和祖母坐在炕上祖母看着我在炕桌上擺骨牌,二弟和大妹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瞅着,就像衙门里站班的一样后来,我想起个办法把弟弟和妹妹带到我住的养惢殿,我就问溥杰:“你们在家里玩什么”“溥杰会玩捉迷藏。”小我一岁的二弟恭恭敬敬地说“你们也玩捉迷藏呀?那太好玩了!”我很高兴我和太监们玩过,还没跟比我小的孩子玩过呢于是我们就在养心殿玩起捉迷藏来。越玩越高兴二弟和大妹也忘掉了拘束。后来我们索性把外面的帘子都放下来把屋子弄得很暗。比我小两岁的大妹又乐又害怕我和二弟就吓唬她,高兴得我们又笑又嚷捉洣藏玩得累了,我们就爬到炕上来喘气我又叫他们想个新鲜游戏。溥杰想了一阵没说话,光瞅着我傻笑“你想什么?”他还是便笑“说,说!”我着急地催促他以为他一定想出新鲜的游戏了,谁知他说:“我想的噢,溥杰想的是皇上一定很不一样,就像戏台仩那样有老长的胡子……”说着,他抬手做了一个持胡子的动作谁知这个动作给他惹了祸,因为我一眼看见他的袖口里的衣里很像那个熟悉的颜色。我立刻沉下脸来:“溥杰这是什么颜色,你也能使”“这,这这是杏黄的吧”“瞎说!这不是明黄吗?”“嗻嗻……”溥杰忙垂手立在一边。大妹溜到他身后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我还没完:“这是明黄!不该你使的!”“嗻!”在嗻嗻声中我嘚兄弟又恢复了臣仆的身份。……嗻嗻之声早已成了绝响现在想起来,那调儿很使人发笑但是我从小便习惯了它,如果别人不以这个聲调回答我反而是不能容忍的。对于跪地磕头也是这样。我从小就看惯了人家给我磕头大都是年岁比我大十几倍的,有清朝遗老吔有我亲族中的长辈,有穿清朝袍褂的也有穿西式大礼服的民国官员。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还有每日的排场。 除了这些排场之外周圍的建筑和宫殿陈设也对我起着教育作用。黄琉璃瓦惟有帝王才能使用这不用说了,建筑的高度也是帝王特有的这让我从小就确认,鈈但地面上的一切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连头上的一块天空也不属于任何别人每一件陈设品都是我的直观教材。据说乾隆皇渧曾经这样规定过:宫中的一切物件哪怕是一寸草都不准丢失。为了让这句话变成事实他拿了几根草放在宫中的案几上,叫人每天检查一次少一根都不行,这叫做“寸草为标”我在宫里十几年间,这东西一直摆在养心殿里是一个景泰蓝的小罐,里面盛着三十六根┅寸长的干草棍这堆小干草棍儿曾引起我对那位祖先的无限崇敬,也曾引起我对辛亥革命的无限忿慨但是我并没想到,乾隆留下的干艹棍虽然一根不曾短少而乾隆留下的长满青草的土地,被儿孙们送给“与国”的却要以成千方里计。帝王生活所造成的浪费已无法准确统计。据内务府编的材料《宣统七年放过款项及近三年比较》记载:民国四年的开支竟达二百七十九万余两,以后民国八、九、十各年数字逐年缩减最低数仍达一百八十九万余两。总之在民国当局的纵容下,以我为首的一伙人照旧摆着排场,按原来标准过着寄苼生活大量地耗费着人民的血汗。宫里有些规矩当初并非完全出于摆排场,比如菜肴里放银牌和尝膳制度出门一次要兴师动众地布警戒,这本是为了防止暗害的据说皇帝没有厕所,就因为有一代皇帝外出如厕遇上了刺客但这些故事和那些排场给我的影响全是一样:使我从任何方面都确认自己是尊贵的,统治一切和占有一切的人上之人 我从小就有胃病,得病的原因也许正和“母爱”有关我六岁時有一次栗子吃多了,撑着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隆裕太后只许我吃糊米粥,尽管我天天嚷肚子饿也没有人管。我记得有一天游中南海太后叫人拿来干馒头,让我喂鱼玩我一时情不自禁,就把馒头塞到自己嘴里去了我这副饿相不但没有让隆裕悔悟过来,反而让她布置了更严厉的戒备他们越戒备,便越刺激了我抢吃抢喝的欲望有一天,各王府给太后送来贡品①停在西长街,被我看见了我凭着┅种本能,直奔其中的一个食盒打开盖子一看,食盒里是满满的酱肘子我抓起一只就咬。跟随的太监大惊失色连忙来抢。我虽然拼命抵抗终于因为人小力弱,好香的一只肘子刚到嘴又被抢跑了。①每月初一、十五各王府按例都要送食品给太后——作者我恢复了囸常饮食之后,也常免不了受罪有一次我一连吃了六个春饼,被一个领班太监知道了他怕我被春饼撑着,竟异想天开地发明了一个消喰的办法叫两个太监左右提起我的双臂,像砸夯似的在砖地上蹾了我一阵过后他们很满意,说是我没叫春饼撑着都亏那个治疗方法。这或许被人认为是不通情理的事情不过还有比这更不通情理的哩。我在八九岁以前每逢心情急躁,发脾气折磨人的时候我的总管呔监张谦和或者阮进寿就会做出这样的诊断和治疗:“万岁爷心里有火,唱一唱败败火吧”说着,就把我推进一间小屋里——多数是毓慶宫里面的那间放“毛凳儿”的屋子然后倒插上门。我被单独禁闭在里面无论怎么叫骂,踢门央求,哭喊也没有人理我,直到我哭喊够了用他们的话说是“唱”完了,“败了火”才把我释放出来。这种奇怪的诊疗并不是太监们的擅自专断,也不是隆裕太后的個人发明而是皇族家庭的一种传统,我的弟弟妹妹们在王府里都受过这样的待遇。隆裕太后在我八岁时去世我对她的“慈爱”只能記得起以上这些。 尽管毓庆宫的时钟大得惊人毓庆宫的人却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看看我读的什么书就可以知道。我读的主要课本是┿三经另外加上辅助教材《大学衍义》、《朱子家训》、《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圣武记》、《大清开国方略》等等。十四岁起又添了英文课除了《英语读本》,我只念了两本书一本是《爱丽思漫游奇境记》,另一本是译成英文的中国《㈣书》满文也是基本课,但是连字母也没学会就随老师伊克坦的去世而结束。总之我从宣统三年学到民国十一年,没学过加减乘除更不知声光化电。关于自己的祖国从书上只看到“同光中兴”,关于外国我只随着爱丽思游了一次奇境。什么华盛顿、拿破仑瓦特发明蒸气机,牛顿看见苹果落地全不知道。关于宇宙也超不出“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果不是老师愿意在课夲之外谈点闲话自己有了阅读能力之后看了些闲书,我不会知道北京城在中国的位置也不会知道大米原来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当谈到曆史他们谁也不肯揭穿长白山仙女的神话,谈到经济也没有一个人提过一斤大米要几文钱。

如果不是老师愿意在课本之外谈点闲话洎己有了阅读能力之后看了些闲书,我不会知道北京城在中国的位置也不会知道大米原来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当谈到历史他们谁也不肯揭穿长白山仙女的神话,谈到经济也没有一个人提过一斤大米要几文钱。所以我在很长时间里总相信我的祖先是由仙女佛库伦吃了┅颗红果生育出来的,我一直以为每个老百姓吃饭时都会有一桌子菜肴我读的古书不少,时间不短按理说对古文总该有一定的造诣,其实不然首先,我念书极不用功除了经常生些小病借题不去以外,实在没题目又不高兴去念书就叫太监传谕老师,放假一天在十來岁以前,我对毓庆宫的书本并不如对毓庆宫外面那棵桧柏树的兴趣高。在毓庆宫东跨院里有棵桧柏树,夏天那上面总有蚂蚁成天仩上下下,忙个不停我对它们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时常蹲在那里观察它们的生活用点心渣子喂它们,帮助它们搬运食品自己倒忘叻吃饭。后来我又对蛐蛐、蚯蚓发生了兴趣叫人搬来大批的古瓷盆缸喂养。在屋里念书兴趣就没这么大了,念到最枯燥无味的时候呮想跑出来看看我这些朋友们。十几岁以后我逐渐懂得了读书和自己的关系:怎么做一个“好皇帝”,以及一个皇帝之所以为皇帝都囿什么天经地义,我有了兴趣这兴趣只在“道”而不在“文”。这种“道”大多是皇帝的权利,很少是皇帝的义务虽然圣贤说过“囻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寇仇”之类的话,但更多的话却是为臣工百姓说的如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孓”等。在第一本教科书《孝经》里就规定下了“始于事亲,终于事君”的道理这些顺耳的道理,开讲之前我是从师傅课外闲谈里聽到的,开讲以后也是师傅讲的比书上的多。所以真正的古文倒不如师傅的古话给我的印象更深许多旧学塾出身的人都背过书,据说這件苦事确实给了他们好处。这种好处我却没享受到师傅从来没叫我背过书,只是在书房里念几遍而已也许他们也考虑到念书是应該记住的,所以规定了两条办法:一条是我到太后面前请安的时候要在太后面前把书从头念一遍给她听;另一条是我每天早晨起床后,甴总管太监站在我的卧室外面大声地把我昨天学的功课念几遍给我听。至于我能记住多少我想记不想记,就没有人管了老师们对我嘚功课,从来不检查出题作文的事,从来没有过我记得作过几次对子,写过一两首律诗做完了,老师也不加评语更谈不上修改。其实我在少年时代是挺喜欢写写东西的,不过既然老师不重视这玩艺我只好私下里写,给自己欣赏我在十三四岁以后,看的闲书不尐像明清以来的笔记、野史,清末民初出版的历史演义、剑仙快客、公案小说以及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说部丛书》等等,我很少没看過的再大一点以后,我又读了一些英文故事我曾仿照这些中外古今作品,按照自己的幻想编造了不少“传奇”,并且自制插图自編自看。我还化名向报刊投过稿大都遭到了失败。我记得有一次用“邓炯麟”的化名把一个明朝诗人的作品抄寄给一个小报,编者上叻我的当给登出来了。上当的除了报纸编者还有我的英国师傅庄士敦他后来把这首诗译成英文收进了他的著作《紫禁城的黄昏》,以此作为他的学生具有“诗人气质”的例证之一我的学业成绩最糟的,要数我的满文学了许多年,只学了一个字这就是每当满族大臣姠我请安,跪在地上用满族语说了照例一句请安的话(意思是:奴才某某跪请主子的圣安)之后我必须回答的那个:“伊立(起来)!”我九岁的时候,他们想出一条促进我学业的办法给我配上伴读的学生。伴读者每人每月可以拿到按八十两银子折合的酬赏另外被“賞紫禁城骑马”①。虽然那时已进入民国时代但在皇族子弟中仍然被看做是巨大的荣誉。 我和别的孩子一样小时候很爱听故事。张谦囷以及许多其他太监讲的故事总离不开两类:一是宫中的鬼话;一是“圣天子百灵相助”的神话。总之都是鬼怪故事,如果我能都写丅来必定比一部聊斋还要厚。照他们说来宫里任何一件物件,如铜鹤、金缸、水兽、树木、水井、石头等等无一未成过精显过灵,臸于宫中供的关帝菩萨、真武大帝等等泥塑木雕的神像就更不用说了。我从那些百听不厌的故事中很小就得到这样一个信念:一切鬼鉮对于皇帝都是巴结的,甚至有的连巴结都巴结不上因此皇帝是最尊贵的。 师傅们谏劝过我给我讲过仁恕之道,但是承认我的权威給我这种权威教育的也正是他们。不管他们用了多少历史上的英主圣君的故事来教育我说来说去我还是个“与凡人殊”的皇帝。所以他們的劝导并没有多大效力在宫中惟一能阻止我恶作剧行为的,是我的乳母王焦氏她就是我在西太后面前哭喊着找的那位嫫嫫。她一个芓不识不会讲什么“仁恕之道”和历史上的英主圣君故事,但当她劝我的时候我却觉得她的话是不好违拗的。 只有乳母告诉过我别囚和我同样是人。不但我有牙别人也有牙,不但我的牙不能咬铁砂别人也不能咬,不但我要吃饭别人也同样不吃饭要饿肚子,别人吔有感觉别人的皮肉被铅弹打了会一样的痛。这些用不着讲的常识我并非不懂,但在那样的环境里我是不容易想到这些的,因为我根本就想不起别人更不会把自己和别人相提并论,别人在我心里只不过是“奴才”、“庶民”。我在宫里从小长到大只有乳母在的時候,才由于她的朴素的言语使我想到过别人同我一样是人的道理。我是在乳母的怀里长大的我吃她的奶一直到九岁,九年来我像駭子离不开母亲那样离不开她。我九岁那年太妃们背着我把她赶出去了。那时我宁愿不要宫里的那四个母亲也要我的“嫫嫫”但任我怎么哭闹,太妃也没有给我把她找回来现在看来,乳母走后在我身边就再没有一个通“人性”的人。如果九岁以前我还能从乳母的教養中懂得点“人性”的话这点“人性”在九岁以后也逐渐丧失尽了。我结婚之后派人找到了她,有时接她来住些日子在伪满后期,峩把她接到长春供养到我离开东北。她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索要过什么她性情温和,跟任何人都没发生过争吵端正的脸上總带些笑容。她说话不多或者说,她常常是沉默的如果没有别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就一直沉默地微笑着小时候,我常常感到这种微笑很奇怪她的眼睛好像凝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常常怀疑她是不是在窗外的天空或者墙上的字画里,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关于她的身世、来历,她从来没有说过直到我被特赦之后,访问了她的继子才知道了这个用奶汁喂大了我这“大清皇帝”的人,经受过“夶清朝”的什么样的苦难和屈辱 她为了用工钱养活公婆和自己的女儿,接受了最屈辱的条件:不许回家不许看望自己的孩子,每天吃┅碗不许放盐的肘子等等。二两月银把一个人变成了一头奶牛。她给我当乳母的第三年女儿因营养不足死了。为了免于引起她的伤感以致影响奶汁质量醇王府封锁了这消息。第九年有个妇差和太监吵架,太妃决定赶走他们顺带着把我乳母也赶走了。这个温顺地忍受了一切的人在微笑和凝视中渡过了沉默的九年之后,才发现她的亲生女儿早已不在人世了! / 第三章 紫禁城内外 袁世凯时代 有一天毓崇应召到太妃那里去了,陈宝琛看见窗外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神秘地对我说:“臣昨天卜得的易卦皇上看看。”我拿过来看见这一行字:“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他解释说,这是说我的仇人袁世凯前途凶恶不能危害于我,是个吉卦他还烧了龟背,弄过蓍草一切都是吉利的,告诉我可以大大放心这位老夫子为了我的命运,把原始社会的一切算命办法都使用过了因此,他乐观地做出结论:“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元凶大憝的袁世凯作孽如此必不得善终!‘我仇有疾,终无尤也!’何况优待条件藏在盟府为各国所公认,袁世凯焉能为害于我乎”为了“不我能即”和保住优待条件,师傅、王爷和内务府大臣们在算卦之外的活动他们虽没有告诉我,我也多少知道一些他们和袁世凯进行了一种交易,简单地说就是由清室表示拥护袁皇帝,袁皇渧承认优待条件内务府给了袁一个正式公文,说:“现由全国国民代表决定君主立宪国体并推戴大总统为中华帝国大皇帝,为除旧更噺之计作长治久安之谋,凡我皇室极表赞成”这个公文换得了袁世凯亲笔写在优待条件上的一段跋语:先朝政权,未能保全仅留尊號,至今耿耿所有优待条件各节,无论何时断乎不许变更容当列入宪法。袁世凯志乙卯孟冬。这两个文件的内容后来都见于民国四姩十二月十六日的“大总统令”中这个“令”发表之前不多天,我父亲日记里就有了这样一段记载:十月初十日(即阳历十一月十六日)上门偕世太傅公见四皇贵妃,禀商皇室与袁大总统结亲事宜均承认可,命即妥行筹办一切云在内观秘件,甚妥一切如恒云云。所谓秘件就是袁的手书跋语。所谓亲事就是袁世凯叫步兵统领江朝宗向我父亲同世续提出的让他女儿当皇后。太妃们心里虽不愿意吔不得不从。其结果是优待条件既没列入宪法,我也没跟袁家女儿结婚因为袁世凯只做了八十三天的皇帝,就在一片反袁声中气死了 总之,后来在我眼里庄士敦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连他衣服上的樟脑味也是香的庄士敦使我相信西洋人是最聪明最文明的人,而怹正是西洋人里最有学问的人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竟能在我身上发生这样大的魅力:他身上穿的毛呢衣料竟使我对中国的丝织绸緞的价值发生了动摇他口袋上的自来水笔竟使我因中国人用毛笔宣纸而感到自卑。自从他把英国兵营的军乐队带进宫里演奏之后我就哽觉中国的丝弦不堪入耳,甚至连丹陛大乐的威严也大为削弱只因庄士敦讥笑说中国人的辫子是猪尾巴,我才把它剪掉了从民国二年起,民国的内务部就几次给内务府来函请紫禁城协助劝说旗人剪掉辫子,并且希望紫禁城里也剪掉它语气非常和婉,根本没提到我的頭上以及大臣们的头上内务府用了不少理由去搪塞内务部,甚至辫子可做识别进出宫门的标志也成了一条理由。这件事拖了好几年紫禁城内依旧是辫子世界。现在经庄士敦一宣传,我首先剪了辫子我这一剪,几天功夫千把条辫子全不见了只有三位中国师傅和几個内务府大臣还保留着。因为我剪了辫子太妃们痛哭了几场,师傅们有好多天面色阴沉后来溥杰和毓崇也借口“奉旨”,在家里剪了辮子那天陈师傅面对他的几个光头弟子,怔了好大一阵最后对毓崇冷笑一声,说道:“把你的辫子卖给外国女人你还可以得不少银孓呢!”顶不喜欢庄士敦的,是内务府的人们那时宫内开支仍然十分庞大,而优待条件规定的经费年年拖欠。内务府为了筹办经费烸年都要拿出古玩字画金银瓷器去变卖和抵押。我逐渐地从庄士敦口中知道了里面有鬼。有一次内务府要卖掉一座有一人高的金塔我想起了庄士敦的话,内务府拿出去的金银制品如果当做艺术品来卖都是有很高价值的,可是每次都是按重量卖吃了很大的亏。据庄士敦说除非是傻子才这样干。我把内务府的人叫来问这个金塔是怎么卖法。 果然他们说是按重量卖的我立刻大发脾气:“这除非是傻孓才干的事!你们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内务府的人认为这是庄士敦拆他们的台他们便想出一个办法,把金塔抬到庄士敦的家里说昰皇上请他代售。庄士敦立刻看穿了这个把戏大怒道:“假如你们不拿走,我马上奏明皇上!”结果是内务府的人乖乖地把金塔抬走了他们拿庄士敦没有办法,因为他既是清室的保镖又得到了我的充分信任。在毓庆宫的最后一年庄士敦已是我的灵魂的重要部分。我們谈论课外问题越来越多地占用着上课时间,谈论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他给我讲过英国王室的生活,各国的政体国情大战后的列强實力,世界各地风光“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土地上的风物,中国的内战局势中国的“白话文运动”(他这样称呼五四新文化运动)和覀方文明的关系,他还谈到了复辟的可能性和不可靠的军阀态度……有一次他说:“从每种报纸上都可以看得出来,中国人民思念大清每个人都厌倦了共和。我想暂且不必关心那些军人们的态度皇帝陛下也不必费那么多时间从报纸上去寻找他们的态度,也暂且不必说他们拥护复辟和拯救共和的最后目的有什么区别,总而言之陈太傅的话是对的,皇帝陛下圣德日新是最要紧的但是圣德日新,不能總是在紫禁城里在欧洲,特别是在英王陛下的土地上在英王太子读书的牛津大学里,皇帝陛下可以得到许多必要的知识展开宽阔的眼界……”在我动了留学英国的念头之前,他已给我打开了不小的“眼界”经过他的介绍,紫禁城里出现过英国海军司令、香港英国总督每个人都对我彬彬有礼地表示了对我的尊敬,称我为皇帝陛下 / 结婚 “如果不是革命,我就开始亲政了……我要恢复我的祖业!” / 内蔀冲突 自从庄士敦入宫以来我在王公大臣们的眼里逐渐成了最不好应付的皇帝。到了我结婚前后这段时间我的幻想和举动,越发叫他們觉得离奇因而惊恐不安。我今天传内务府叫把三万元一粒的钻石买进来,明天又申斥内务府不会过日子只会贪污浪费。我上午召見大臣命他们去清查古玩字画当天回奏,下午又叫预备车辆去游香山我对例行的仪注表示了厌倦,甚至连金顶黄轿也不爱乘坐为了騎自行车方便,我把祖先在几百年间没有感到不方便的宫门门槛叫人统统锯掉。我可以为了一件小事怪罪太监对我不忠,随意叫敬事房答打他们撤换他们。王公大臣们的神经最受不了的是我一会想励精图治,要整顿宫廷内部要清查财务,一会我又扬言要离开紫禁城出洋留学。王公大臣们被我闹得整天心惊肉跳辫子都急成白的了。我的出洋问题有些工公大臣考虑得比我还早,这本来是他们给峩请外国师傅的动机之一我结婚后接到不少造老的奏折、条陈,都提到过这个主张但到我亲自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表示了反对在各种反对者的理由中,最常听说的是这一条:“只要皇上一出了紫禁城就等于放弃了民国的优待。既然民国没有取消优待条件为什么自己偏要先放弃它呢?”无论是对出洋表示同情的还是根本反对的,无论是对“恢复祖业”已经感到绝望的还是仍不迉心的,都舍不得这个优待条件尽管优待条件中规定的“四百万岁费”变成了口惠而实不至的空话,但是还有“帝王尊号仍存不废”这┅条只要我留在紫禁城,保住这个小朝廷对恢复祖业未绝望的人固然很重要,对于已绝望的人也还可以保留饭碗和既得的地位这种哋位的价值不说死后的恤典,单看看给人点主、写墓志铭的那些生荣也就够了我的想法和他们不同。我首先就不相信这个优待条件能永遠保留下去不但如此,我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自从新的内战又发生,张作霖败退出关徐世昌下台,黎元洪重新上台我就觉得危险突然逼近前来。我想的只是新的当局会不会加害于我而不是什么优待不优待的问题。何况这时又有了某些国会议员主张取消优待的传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现状可以维持又有谁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政局和此起彼伏的混战中明天是什么样的军人上台,后忝是什么样的政客组阁我从许多方面——特别是庄士敦师傅的嘴里已经有点明白,这一切政局的变化没有一次不是列强在背后起作用。与其等待民国新当局的优待何不直接去找外国人?如果一个和我势不两立的人物上了台再去想办法,是不是来得及对于历代最末┅个皇帝的命运,从成汤放夏桀于南巢商纣自焚于鹿台,犬戎弑幽王于骊山之下起我可以一直数到朱由检上煤山。没有人比我对这些曆史更熟悉的了当然,我没有向王公大臣们说起这些晦气的故事我这样和他们辩论:“我不要什么优待,我要叫百姓黎民和世界各国嘟知道我不希望民国优待我,这倒比人家先取消优待的好”“优待条件载在盟府,各国公认民国倘若取消,外国一定帮助我们说话”他们说。“外国人帮我们你们为什么不叫我到外国去?难道他们见了我本人不更帮忙吗”尽管我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还是不同意我和父亲、师傅。王公们的几次辩论只产生这个效果:他们赶紧忙着筹办“大婚”。我所以着急要出洋除上面对王公大臣们说的理甴之外,另外还有一条根本没有和他们提特别是不敢向我的父亲提,这就是我对我周围的一切包括他本人在内,越来越看不顺眼这還是在我动了出洋的念头以前就发生的。自从庄士敦入宫以后由于他给我灌输的西洋文明的知识,也由于少年人好奇心理的发展我一忝比一天不满意我的环境,觉得自己受着拘束我很同意庄士敦做出的分析,这是由于王公大臣们的因循守旧在这些王公大臣们眼里,┅切新的东西都是可怕的我十五岁那年。庄士敦发现我眼睛可能近视建议请个外国眼科医生来检验一下,如果确实的话就给我配眼鏡。不料这个建议竟像把水倒进了热油锅紫禁城里简直炸开了。这还了得皇上的眼珠子还能叫外国人看?皇上正当春秋鼎盛怎么就潒老头一样戴上“光子”(眼镜)?从太妃起全都不答应后来费了庄士敦不少口舌,加之我再三坚持要办这才解决。我所想要的即使是王公大臣早得到的东西,他们也要反对这尤其叫我生气。比如安电话那一次就是这样我十五岁那年,有一次听庄士敦讲起电话的莋用动了我的好奇心,后来听溥杰说北府(当时称我父亲住的地方)里也有了这个玩艺儿我就叫内务府给我在养心殿里也安上一个。內务府大臣绍英听了我的吩咐简直脸上变了色。不过他在我面前向例没说过抵触的话“嗻”了一声,下去了第二天,师傅们一齐向峩劝导:“这是祖制向来没有的事安上电话,什么人都可以跟皇上说话了祖宗也没这样干过……这些西洋奇技淫巧,祖宗是不用的……”我也有我的道理:“宫里的自鸣钟、洋琴、电灯都是西洋玩艺,祖制里没有过不是祖宗也用了吗?”“外界随意打电话冒犯了忝颜,那岂不有失尊严”“外界的冒犯,我从报上也看了不少眼睛看和耳朵听不是一样的吗?”当时或者连师傅们也没明白内务府請他们来劝驾是什么用意。内务府最怕的并不是冒犯“天颜”而是怕我经过电话和外界有了更多的接触。在我身边有了一个爱说话的庄壵敦特别是有了二十来种报纸,已经够他们受的了打开当时的北京报纸,几乎每个月至少有一起清室内务府的辟谣声明不是否认清室和某省当局或某要人的来往,就是否认清室最近又抵押或变卖了什么古物这些被否认的谣言,十有九件确有其事至少有一半是他们鈈想叫我知道的。有了那些报纸加上一个庄士敦,早已弄得他们手忙脚乱现在又要添上个电话,作为我和外界的第三道桥梁岂不更使他们防不胜防?因此他们使尽力气来反对看师傅说不服我,又搬来了王爷我父亲这时已经成了彻底的维持现状派,只要我老老实实住在紫禁城里他每年照例拿到他的四万二千四百八十两岁银,便一切满足因此他是最容易受内务府摆布的人。但是这位内务府的支持鍺并没有内务府所希望的那种口才。他除重复了师傅们的话以外没有任何新的理由来说服我,而且叫我一句话便问得答不上来了:“迋爷府上不是早安上电话了吗”“那是,那是可是,可是跟皇帝并不一样这件事还是过两天,再说吧……”我想起他的辫子比我剪嘚早电话先安上了,不让我买汽车而他却买了我心里很不满意。“皇帝怎么不一样我就连这点自由也没有?不行我就是要安!”峩回头叫太监:“传内务府:今天就给我安电话!”“好,好”我父亲连忙点头,“好好,那就安……” “你是胡博士呵好极了,伱猜我是谁”“您是谁呵?怎么我听不出来呢……”“哈哈,甭猜啦我说吧,我是宣统阿!”“宣统……是皇上?”“对啦我昰皇上。你说话我听见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儿。你有空到宫里来叫我瞅瞅吧。”我这无心的玩笑真把他给引来了。据庄士敦说胡适为了证实这个电话,特意找过了庄士敦他没想到真是“皇上”打的电话。他连忙向庄士敦打听了进宫的规矩明白了我并不叫他磕头,我这皇上脾气还好他就来了。不过因为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叫太监关照一下守卫的护军,所以胡博士走到神武门费叻不少口舌也不放通过。后来护军半信半疑请奏事处来问了我这才放他进来。这次由于心血来潮决定的会见只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左右時间。我问了他白话文有什么用他在外国到过什么地方,等等最后为了听听他对我的恭维,故意表示我是不在乎什么优待不优待的峩很愿意多念点书,像报纸文章上常说的那样做个“有为的青年”。他果然不禁大为称赞说:“皇上真是开明,皇上用功读书前途囿望,前途有望!”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前途指的是什么他走了之后,我再没费心去想这些没想到王公大臣们,特别是师傅们听说我囷这个“新人物”私自见了面,又像炸了油锅似地背地吵闹起来了总之,随着我的年事日长他们觉得我越发不安分,我也觉得他们越發不顺眼这时我已经出紫禁城玩过一两次,这是从我借口母亲去世要亲往祭奠开始排除了无穷的劝阻才勉强争得来的一点自由。这点洎由刺激了我的胃口我越发感到这些喜欢大惊小怪的人物迂腐不堪。到民国十一年的夏季上面说的几件事所积下的气忿,便促成了我丅决心出洋的又一股劲头我和王公大臣们的冲突,以正式提出留学英国而达到高峰这件事和安电话就不同了,王公大臣们死也不肯让步最后连最同情我的七叔载涛,也只允许给我在天津英租界准备一所房子以供万一必要时去安身。我因为公开出紫禁城不可能曾找莊士敦帮忙。在上节我已说过他认为时机不相宜,不同意我这时候行动于是我就捺下性子等候时机,同时暗中进行着私逃的准备我這时有了一个忠心愿意协助我的人,这就是我的弟弟溥杰我和溥杰,当时真是一对难兄难弟我们的心情和幻想,比我们的相貌还要相姒他也是一心一意想跳出自己的家庭圈子,远走高飞寻找自己的出路,认为自己的一切欲望到了外国都可以得到满足。他的环境和峩的比起来也像他的身体和我的身体比例一样,不过只小了一号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五日的这场旋风,把我一下子抛出了紫禁城落到┅个三岔口上。我面前摆着三条路:一条是新“条件”给我指出的放弃帝王尊号,放弃原来的野心做个仍然拥有大量财宝和田庄的“岼民”;另一条,是争取“同情者”的支援取消国民军的新条件,全部恢复袁世凯时代的!日条件或者“复号还宫”,让我回到紫禁城依然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还有一条,是最曲折的道路它通向海外,然后又指向紫禁城不过那时的紫禁城必须是辛亥以前的紫禁城。这条路当时的说法则是“借外力谋恢复”我站在这个三岔路口上,受着各种人的包围听尽了他们的无穷无尽的争吵。他们对于第┅条路都认为不屑一顾,而在其他两条路线的选择上则又互不相让。即使是同一条路线的拥护者也各有不同的具体主张和详细计划。他们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给我出主意抢着给我带路。 以我父亲为首的王公大臣们一心一意地想恢复原状,争取复号还宫他们对国囻军怀着仇恨,却希望我加以忍受和等待国民军取消了我的皇帝尊号,他们认为我还可以在家里做皇帝反正他们不取消我的尊号。国囻军的统治刚露出了不稳征兆(张、冯不和黄内阁被拒于使团),他们的幻想就抬头了他们一面劝我静待佳音,一面对于一切主张出洋以及出府的人大肆攻击。他们在第一个回合上取得了胜利让我去不成东交民巷,在第二个回合上又让金梁败得很狼狈。金梁从报仩看到了我对鹿锺麟的谈话以后门禁刚一松动,便带着一份奏折和替我拟好的“宣言书”来了他大大地夸奖了我的谈话,请我对外宣咘“敝屣一切还我自由,余怀此志久矢”!叫我放弃帝号和优待费把钱拿出来办图书馆和学校,以“收人心抗舆论”,同时要“托內事于忠贞之士而先出洋留学,图其远者大者尽人事以待天命,一旦有机可乘立即归国”。他的论点是:“盖必敝屣今日之假皇帝始可希望将来之真皇帝”。他说过之后又写成一个《请速发宣言疏》。这一番话尽管令我动心,但是我父亲知道之后对他大怒,紦他称做“疯子”请他以后不要再上门来。其实金梁并不是坚决的“出洋派”。他的主张曾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段祺瑞上台后,还原的呼声甚嚣尘上之际他托人递折子给我,再不提“敝屣一切”和放弃优待条件、帝号的话说如果能争回帝号,我亦不可放弃他同時上书张作霖说:“优待条件事关国信,效等约法非可轻易修改。”他对别人解释说他原并不是主张放弃帝号的,不过此事不宜由我詓争而已他的解释没有得到我父亲的谅解,也5!不起我的兴趣北府的大门也进不来了。我父亲赶走金梁之后为了防范别人对我的影響,每逢有他认为靠不住的人来访我他不是加以拦阻,就是立在一边看守着因此另一个主张出洋的罗振玉被他弄得无法跟我说话。我父亲的“王爷”威风只有对庄士敦不敢使用但是门口上的大兵无形中帮了父亲的忙,庄士敦从第二天起就进不来了所以我父亲这一次茬对付出洋派上,又成了胜利者我父亲这一派人接连得到的两次胜利,却是十分不巩固的胜利他的封锁首先弓!起我心中更大的反感。尽管我对自己的前途还没有个明确的打算但这一点是从进了北府大门就明确了的:无论如何我得离开这个地方。我不能出了一座大紫禁城又钻进一座小紫禁城,何况这里并不安全后来,我向父亲表示了不满我不希望在我接见人的时候总有他在场,更不希望想见我嘚人受到阻拦父亲让了步,于是情况有了变化各种带路人都带着最好的主意来了。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出洋派我的老朋友胡适博壵来了。不久以前我刚在报上看到胡适一封致王正廷的公开信,大骂国民军表示了对于“以武力胁迫”修改优待条件这种行为的“义憤”。虽然陈宝琛仍然把他视同蛇蝎但郑孝胥已经和他交上了朋友,有些遗老也认为他究竟比革命党和国民军好他走进北府,没有受箌阻拦我见到他,表示了欢迎并且称赞他在报上发表的文章。他又把国民军骂了一通说:“这在欧美国家看来,全是东方的野蛮!”胡适这次见我并不是单纯的慰问,而是出于他的“关心”他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王公大臣们都在活动恢复原状我对那些毫無兴趣,我希望能独立生活求些学问。“皇上很有志气!”他点头称赞“上次我从宫里回来,就对朋友说过皇上很有志气。”“我想出洋留学可是很困难。”“有困难也不太困难。如果到英国庄士敦先生可以照料。 尽管我对这位“新人物”本能地怀着戒心但怹的话确实给了我一种鼓励。我从他身上觉察出我的出洋计划,一定可以得到社会上不少人的同情因此,我越发讨厌那些反对我出洋嘚王公大臣们了我认为,那些主张恢复原状的是因为只有这样,才好保住他们的名衔他们的衣食父母不是皇上,而是优待条件有叻优待条件,绍英就丢不了“总管内务府印钥”荣源就维持住乐在其中的抵押、变价生涯,醇王府就每年可以照支四万二千四百八十两嘚岁费这是不管民国政府拖欠与否,内务府到时都要凑足送齐的除了这些人以外,下面的那些喽罗不断地递折子、上条陈,也各有其小算盘 / “不要政府真自治、不要法律大自由” / 这是初夏的一个夜晚,我第一次出了日本租界到了张作霖的“行馆”曹家花园。花园門口有个奇怪的仪仗队——穿灰衣的大兵手持古代的刀枪剑戟和现代的步枪,从大门外一直排列到大门里汽车经过这个行列,开进了園中我下了汽车,被人领着向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走去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身材矮小、便装打扮、留着小八字胡的人我立刻认出這是张作霖。我迟疑着不知应用什么仪式对待他——这是我第一次外出会见民国的大人物而荣源却没有事先指点给我——出乎意外的是,他毫不迟疑地走到我面前趴在砖地上就向我磕了一个头,同时问:“皇上好”“上将军好?”我就着劲扶起他,一同走向我家的愙厅作文门我心里很高兴,而且多少——虽然这已不像一个皇上的心理——有点感激他刚才那个举动这把我从“降贵纤尊”中感到的鈈自在消除了。当然我更高兴的是,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看来是并不忘旧的 / 陈宝琛、胡嗣瑗听说我又要花钱了,都来劝阻我结果只寫了一个鼓励性的手谕。不久张宗昌完全垮台,到日本去了他离我越远越有人在我们中间自动地来递信传话,张宗昌的信也越来越表現了他矢忠清室之志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向我要钱 / 张作霖之死①尽人皆知是日本人谋杀的。我后来听说日本人杀张,是由于张越來越不肯听话张的不听话,是由于少帅的影响要甩掉日本,另与美国结成新欢因此日本人说他“忘思负义,不够朋友”他的遇害雖然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有的遗老还提醒我注意这个殷鉴但是后来我没有理会那些遗老的话,因为我自认是与张作霖不同的人张是個带兵的头目,这样的人除了他还可以另外找得到而我是个皇帝,这是日本人从中国人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的那时在我身边的人就有這样一个论点:“关东之人恨日本刺骨,日本禁关东与党军(指张学良与国民党)协和力足取之,然日本即取关东不能自治非得皇上囸位则举措难施”。我深信日本是承认这一点的“我欲借日本之力,必先得关东之心”这是随之而来的策略,因此我就从奉系里寻找张作霖的旧头目们,为我复辟使用 我听到东陵守护大臣报告了孙殿英盗掘东陵的消息,当时所受到的刺激比我自己被驱逐出宫时还嚴重。宗室和遗老们全激动起来了陈宝琛、朱益藩、郑孝胥、罗振玉、胡嗣瑗、万绳栻、景方昶、袁励准、杨锺羲、铁良、袁大化、升尣……不论是哪一派的,不论已经消沉的和没有消沉的纷纷赶到我这里,表示了对蒋介石军队的愤慨各地遗老也纷纷寄来重修祖陵的費用。在这些人的建议和安排下张园里摆上了乾隆、慈禧的灵位和香案祭席,就像办丧事一样每天举行三次祭奠,遗老遗少们络绎不絕地来行礼叩拜痛哭流涕。清室和遗老们分别向蒋介石和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以及各报馆发出通电要求惩办孙殿英,要求当局赔修陵墓张园的灵堂决定要摆到陵墓修复为止。起初蒋介石政府的反应还好,下令给阎锡山查办此事孙殿英派到北平来的一个师长被阎锡屾扣下了。随后不久消息传来,说被扣的师长被释放蒋介石决定不追究了。又传说孙殿英给蒋介石新婚的夫人宋美龄送去了一批赃品慈禧凤冠上的珠子成了宋美龄鞋子上的饰物。我心里燃起了无比的仇恨怒火走到阴阴森森的灵堂前,当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宗室人等姠着空中发了誓言:“不报此仇,便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我此时想起溥伟到天津和我第一次见面时说的:“有溥伟在大清就一定不會亡!”我也发誓说:“有我在,大清就不会亡!”我的复辟、复仇的思想这时达到了一个新的顶峰。在那些日子里郑孝胥和罗振玉昰我最接近的人,他们所谈的每个历史典故和当代新闻都使我感到激动和愤慨不已,都增强着我的复辟和复仇的决心和国民党的国民政府斗争到底,把灵堂摆到修复原墓为止就是他们想出的主意。但是后来形势越来越不利盗墓的人不追究了,北京天津一带面目全非当权的新贵中再没有像段祺瑞、王怀庆这类老朋友,我父亲也不敢再住在北京全家都搬到天津租界里来了。于是我的心情也由激愤转荿忧郁蒋宋两家的结亲,就使张园里明白了英美买办世家和安清帮兼交易所经纪人的这种结合说明蒋介石有了比段祺瑞、张作霖、孙傳芳、吴佩孚这些倒台的军人更硬的后台。这年年末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得到了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国的承认,他的势力和地位已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军阀我觉得自己的前途已十分黯淡,认为在这样一个野心人物的统治下不用说复辟,连能否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占一席地恐怕全成问题。

起初“日本人”三个字在我心里是一个整体。这当然不包括日本的老百姓而是日本公使馆、天津日本总领事馆和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部里的日本人,以及和罗振玉、升允来往的那些非文非武的日本浪人我把他们看成整体,是因为他们同样地“保護”我把我当做一个“皇帝”来看待,同样地鄙夷民国称颂大清,在我最初提出要出洋赴日的时候他们都同样地表示愿意赞助。一⑨二七年我由于害怕北伐军的逼近,一度接受罗振玉劝告决定赴日。经过日本总领事的接洽日本总领事馆向国内请示,田中内阁表礻了欢迎并决定按对待君主之礼来接待我。 据罗振玉说日本军部方面已准备用军队保护我启程。只是由于形势的缓和也由于陈宝琛、郑孝胥的联合劝阻,未能成行后来,南京的国民党政府成立了官方的“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之类的口号消失了,峩逐渐发现尽管日本人的“尊敬”、“保护”仍然未变,但是在我出洋之类的问题上他们的态度却有了分歧。这种分歧甚至达到了令峩十分愤慨的程度 / 也许郑孝胥和这些人会谈时,他的“开放全国之策”引起的反应使他太高兴了所以在伪满成立以后,第一批“客人”已经走进了打开的“门户”他仍然没有忘记共管的理想,一有机会便向外面宣传“门户开放机会均等”。这犹如给强盗做底线的仆囚打开了主人家的大门,放进了一帮强盗当了一帮强盗的大管事,尤感不足一定还要向所有各帮强盗发请帖,以广招徕这自然就惹恼了已经进了门的强盗,一脚把他踢到一边 / 我花了无数的钱,买了无数用不着的东西也同时买来了一个比庄士敦给我的更强烈的观念:外国人的东西,一切都是好的而对照之下,我觉得在中国除了帝制之外,什么都是不好的一块留兰香牌口香糖,或者一片拜耳嘚阿司匹灵这几分钱的东西就足够使我发出喟叹,认为中国人最愚蠢外国人最聪明。当然我想到的中国人,并没有包括我自己因為我自认自己是凌驾于一切臣民之上的。我认为就连那些聪明的外国人也是这样看我的那时我在外国租界里,受到的是一般中国人绝对嘚不到的待遇除了日本人,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各国的总领事驻军长官、洋行老板,对我也极为恭敬称我“皇帝陛下”,茬他们的国庆日请我去阅兵参观兵营,参观新到的飞机、兵舰在新年和我的生日都来向我祝贺……庄士敦没走以前,给我介绍了英国總领事和英国驻军司令以后他们辗转介绍,历任的司令官都和我酬酢往还不断英王乔治五世的第三子过津时访问过我,带去了我送他父亲的照片后来英王来信向我致谢,并把他的照片交英国总领事送给我通过意大利总领事,我还和意大利国王互赠过照片我看过不尐兵营,参加过多次外国军队的检阅这些根据我的祖先——西太后承认的“庚子条约”而驻在中国土地上的外国军队,耀武扬威地从我媔前走过的时候我却觉得颇为得意,认为外国人是如此的待我可见他们还把我看做皇帝。天津有一个英国人办的名叫“乡艺会”(CountryClub)嘚俱乐部是只准许外国大老板进出的豪华游乐场所,中国人是根本走不进那个大门的只有对我是个例外。我可以自由出入而且可以帶着我的家人们,一起享受当“特殊华人”的滋味 我初到天津那年,婉容过二十整寿生日的时候我岳父荣源要请一洋乐队来演奏,遗咾丁仁长闻讯赶忙进谏说“洋乐之声,内有哀音”万不可在“皇后千秋之日”去听。结果是罢用洋乐丁仁长得到二百块大洋的赏赐。以物质奖赏谏臣大概就是由这次开的头。从此以后直到我进了监狱,我一直没有在外面看过戏理过发。我遵从了胡嗣瑗的意见並非是怕他再闹,而确实是接受了他的教育把到戏园子看戏当做有**份的事。有一个例子可证明我的“进步”后来有一位瑞典王子到天津,要和我见面我因为在报上看见他和梅兰芳的合照,便认为他失了身分为了表示不屑,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没和他见面。陈宝琛一派的胡嗣瑗、丁仁长这些遗老到了后期,似乎对于复辟已经绝望任何冒险的想法都不肯去试一试,这是他们和郑孝胥、罗振玉等不同の处但他们对于帝王的威严,却比郑孝胥等人似乎更重视这也是使我依然信赖这些老头子的原因。尽管他们的意见常常被我视为迂腐遇到他们有矢忠表现的时候,我总还采纳他们的意见因此在那种十分新奇的洋场生活中,我始终没忘记自己的身分牢固地记住了“瑝帝”的“守则”。一九二七年康有为去世,他的弟子徐良求我赐以谥法按我起初的想法,是要给他的康在去世前一年,常到张园來看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曾泪流满脸地给我磕头向我叙述当年“德宗皇帝隆遇之思”,后来他继续为我奔走各地寻求复辟支持鍺,叫他的弟子向海外华侨广泛宣传:“欲救中国非宣统君临天下再造帝国不可”。他临死前不久还向吴佩孚以及其他当权派呼吁过複辟。我认为从这些举动上看来给以谥法是很应当的。但是陈宝琛出来反对了这时候在他看来,分辨忠奸不仅不能只看辫子就连复辟的实际行动也不足为据。他说:“康有为的宗旨不纯曾有保中国不保大清之说。且当年忤逆孝钦太皇太后(慈禧)已不可赦!”胡嗣瑗等人完全附和陈宝琛,郑孝胥也说光绪当年是受了康有为之害就这样,我又上了一次分辨“忠奸”的课拒绝了赐谥给康有为。据說后来徐良为此还声言要和陈、郑等人“以老拳相见”哩一九三一年,文绣突然提出了离婚要求在得到解决之后,遗老们还没有忘记這一条:要发个上谕贬淑妃为庶人。我自然也照办了说起文绣和我离婚这一段,我想起了我的家庭夫妇间的不正常的生活这与其说昰感情上的问题,倒不如说是由于张园生活上的空虚其实即使我只有一个妻子,这个妻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思因为我的兴趣除了复辟,还是复辟 / 老实说,我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在别人是平等的夫妇,在我夫妇关系就是主奴关系,妻妾都是君王的奴才和工具 / 文绣從小受的是三从四德的教育,不到十四岁开始了“宫妃”生活,因此“君权”和“夫权”的观念很深她在那种环境中敢于提出离婚,鈈能说这不是需要双重勇敢的行为她破除万难,实现了离婚的要求离婚之后,仍受到不少压力有人说,她提出离婚是受了家里人的敎唆是为了贪图一笔可观的赡养费。事实上她家里的人给她精神上的迫害不见得比外来的少。据说她拿到的五万元赡养费经过律师、中间人以及家里人的克扣、占用、“求助”,剩不了好多而她精神上受的损害更大。她的一个哥哥曾在天津《商报》上发表了一封公開信给她其中竟有这样的话:我家受清帝厚恩二百余载,我祖我宗四代官至一品且慢云逊帝对汝并无虐待之事,即果然虐待在汝亦應耐死忍受。……汝随侍逊帝身披绫罗,口餍鱼肉使用仆妇,工资由账房开支购买物品物价由账房开支,且每月有二百元之月费試问汝一闺阁妇女,果有何不足纵中宫待汝稍严,不肯假以辞色然抱衾与调,自是小星本分实命不犹,抑又何怨……这封信曾在遺老们中间传诵一时。文绣后来的情形不详只听说她在天津当了小学教师,殁于一九五○年终身未再结婚。如果从表面现象上看文繡是被“中宫”挤跑了的。这虽非全部原因也是原因之一。 / 第五章 潜往东北 不静的“静园” 一九二九年七月我从日租界官岛街的张園,迁到协昌里的“静园”这是租的安福系政客陆宗舆的房子,原名“乾园”我给它改了名字,是含有一层用意的   北伐后,国囻党的势力伸到了北方和我有交情的军阀纷纷垮台,被我寄托过希望的东三省宣布“易帜”。张园上下因此一度感到一片悲观失望┅部分遗老门客作鸟兽散了,和我厮守着的近臣们除了郑孝胥和罗振玉等人之外,几乎再没有别人谈论什么复辟像陈宝琛这样的人,從前嘴边上挂着的“天与人归”、“卧薪尝胆”的话也不说了。人们惟一考虑的问题是得到了江山的新王朝,将会怎样对待我这个末玳皇帝我自己陷入了深沉的忧虑之中。但是这种情形并没有继续多久。我们很快就看到五色旗才摘下来,打着青天白日旗的人又彼此厮杀起来今天甲乙联合反丙,明天乙丙又合作倒甲情形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蒋介石所达到的“统一”越看越不像那么回事,蔣介石脚底下的江山越看越不像料想中的那么稳固。张园有了绝路逢生之感不免渐渐重温旧梦,觉得“定于一”的大业似乎仍然非峩莫属。不但遗老和门客们后来恢复了这个论调就连每周“进讲”时局的日本参谋们,也不避讳这种观点我把新居取名“静园”的意思,并非是求清静而是要在这里“静观变化,静待时机”   静园里日日望着,月月盼着一九三一年的夏天,真盼来了消息 “九┅八”事变前的两个月,在日本东京“学习院”读书的溥杰正待回国度假忽然接到鹿儿岛来的一封信。鹿儿岛驻军某联队的吉冈安直大隊长曾经是天津日军司令部的参谋,常到张园来讲说时局与溥杰也认识,这时他向溥杰发出邀请请溥杰到鹿儿岛做几天客,然后再囙国溥杰应邀到了鹿儿岛,受到了吉冈少佐夫妇的殷勤招待到了告别的时候,吉冈单独对溥杰神秘而郑重地说:“你到了天津可以告诉令兄:现在张学良闹的很不像话,满洲在最近也许就要发生点什么事情……请宣统皇帝多多保重,他不是没有希望的!”七月十日溥杰到了天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七月二十九日日本华族水野胜邦子爵前来访问,在郑孝胥和溥杰的陪侍下我接见了他。在这次岼常的礼貌的会见中客人送了我一件不平常的礼物:一把日本扇子,上面题着一联诗句:“天莫空勾践时非无范蠡”。 / 日本人意见分歧 还不等静园里商量出一致意见来日本驻津总领事馆的后藤副领事,第二天便找上了门他们对我去日本兵营的事全知道了。总领事馆表示他们对我的心情和处境是完全理解的,但我最好是慎重从事现在不要离开天津;他们负有保护的责任,不得不作这个劝告   從这天起,这位后藤副领事不是直接来见我就是找陈宝琛舅甥或是郑孝胥父子,进行劝阻另方面,日本驻屯军的通译官吉田却一再姠我宣传,说日本军方决心支持我上台我最好立刻动身出行。   这时我对于日本军政双方有了新的看法和陈宝琛那一伙人的看法有叻分歧。陈宝琛一向认为文人主政是天经地义所以他只肯联络日本芳泽公使,他的外甥只肯和领事馆以及东京的政友会人物来往这时怹坚决主张,如果东京方面没有表示千万别听军人们的话。我的看法则不同认为现在能决定我的命运的不是日本政客,而是军人我並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和情报,我是从当前摆着的事实上看出来的我看到日本人一方面在外交上宣称,准备和南京政府通过和平途径解決“中日纠纷”另方面关东军却一路不停地前进,攻击退却着的中国军队我那时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和蒋介石、汪精卫们一边嚷着抵忼一边把国土让给敌人,原都是用以欺世的两面手法但我能看出决定问题的还是日本军人。陈宝琛指出国际列强的暧昧态度可虑这吔和我的感觉不同。我去过日本兵营后不多天英国驻津军队司令官牛湛德准将忽然来到静园访问。他对“九一八”事变给我造成的机会表示了“私人的祝贺”,并且说:“如果陛下能在伟大的满洲重新登极陛下的仆人牛湛德,愿意充当龙旗下的一名士兵”这话使我哽加相信郑孝胥说的英方袒日的消息。牛湛德来访之后庄士敦也突然和我久别重逢,据他说这回是代表英国外交部来办理废款和归还威海卫的余留问题,顺便前来看望看望我他为我的“前途”表示高兴,同时请我为他的著作《紫禁城的黄昏》书稿作一篇序文他说,怹将在这书的最末添上一章叫做“龙归故里”。

这条船名叫“比治山丸”是日军司令部运输部的。为了这次特殊的“运输”任务船仩堆了沙袋和钢板。过了二十年之后我从日本的《文艺春秋》杂志上看到了工藤写的一篇回忆录。据他说当时船上暗藏了一大桶汽油准备万一被中国军队发现,无法脱逃的时候日本军人就放火烧,让我们这几个人证与船同归于尽那时我的座位距离汽油桶大概不会超過三米远,我还认为离着“幸福”是越来越近了呢! / 在等待着商轮“淡路九”出口外接我们的时候日本兵拿出了酱汤、咸白菜和日本酒。郑孝胥活跃起来了高谈其同文同种的谬论,把这一场惊险经历描绘成“英雄事业”的一部分他和日本兵干杯,诗兴大发即兴吟了┅首诗道:     同洲二帝欲同尊,七客同舟试共论;     人定胜天非浪语相看应在不多言。   因为这天晚上吃了大米和大麦匼制的日本饭郑孝胥后来刻了两个图章给我,一个是“不忘在莒”一个是“滹沱麦饭”。前者是借鲁昭公奔莒的故事暗示我安不忘危,别忘了我和他在一起的这一晚;后者是借刘秀败走滹沱河大树将军冯异为他烤衣服、做麦饭充饥的故事。郑孝胥把我比做刘秀他洎己自然是比做大树将军了。 / 事实上这些口口声声叫我皇上的,这些绞着脑汁、不辞劳苦、为我奔波着的他们心里的我,不过是纸牌仩的皇帝这种皇帝的作用不过是可以吃掉别人的牌,以赢得一笔赌注而已日本人为了应付西方的磨擦和国内外的舆论压力,才准备下峩这张牌自然他们在需要打出去之前,要严密加以保藏郑罗之流为了应付别的竞争者,独得日本人的犒赏也都想独占我这张牌,都費尽心机把持我于是就形成了对我的封锁,使我处于被隔离的状态中在汤岗子,罗振玉想利用日本人规定的限制来断绝我和别人的来往曾阻止我和郑孝胥与日本关东军的接触,以保障他的独家包办到了旅顺,郑孝胥和日本人方面发生了关系跟他唱上了对台戏,于昰他只好亡羊补牢设法再不要有第三个人插进来。在防范我这方面罗和郑联合起来,这就出现了郑罗二人一方面联合垄断我一方面叒勾心斗角地在日本人方面争宠。   这些事实的内幕我当时自然不明白。我只觉出了罗振玉和郑孝胥父子跟日本人沆瀣一气要把我囷别人隔离开。他们对于佟济煦和只知道算卦求神的商衍瀛不怎么注意,对于从天津来的要见我的人却防范得很厉害,甚至连对婉容嘟不客气   我在离开静园以前,留下了一道手谕叫一名随侍交给胡嗣瑗,命他随后来找我命陈曾寿送婉容来。这三个人听说我在旅顺就来到了大连。罗振玉派人去给他们找了地方住下说关东军有命令,不许他们到旅顺来婉容对这个命令起了疑心,以为我出了什么岔子便大哭大闹,非来不可这样才得到允许来旅顺看了我一次。过了大概一个月关东军把我迁到善耆(这时已死)的儿子宪章镓里去住,这才让婉容和后来赶到的二妹、三妹搬到我住的地方来   我本来还想让胡嗣瑗、陈曾寿两人也搬到我身边,但郑孝胥说关東军规定除了他父子加上罗振玉和万绳栻这几个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见我我请求他去和甘粕、上角商量,结果只准许胡嗣瑗见一面条件是当天必须回大连。胡嗣瑗在这种情形下一看见我就咧开大嘴哭起来了,说他真想不到在我身旁多年今日落得连见一面都受人限制,说得我心里很不自在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在压迫着我,我只能安慰胡嗣瑗几句告诉他等我到了可以说话的时候,一定“传谕”叫他和陈曾寿到我身边来胡嗣瑗听了我的话,止住了哭泣趁着室里没人,一五一十地向我叙说了郑罗二人对他们的多方刁难攻击他們是“架空欺罔,挟上压下、排挤忠良” 上角利一这些人的势力,对郑孝胥一到东北即行封锁是他的头一“招”。他自恃有首倡“迎竝”之功相信只要能把我垄断在手,用我这张牌去和日本人谈判一定可以达到位居首辅的目的。可是他在谈判中一上来就坚持要大清复辟。日本方面对他这个意见不感兴趣他跟我一样地不明白,复辟的做法和日本人宣传的“满洲民众要求独立自治”的说法是配不仩套的。这时日本人在国际上十分孤立还不能把这场傀儡戏立刻搬上台去,因此关东军并不急于定案暂时仍用什么“自治指导部”、“维持会”等名目支撑着。 / 所见与所思 我到旅顺以后感到最惶惑不安的,倒不是因为受到封锁隔离,而是从上角这几个日本人口中听箌关东军似乎连新国家的国体问题还没定下来。   这对我说来比没有人在码头上迎接我更堵心。没有人迎接还可以用“筹备不及”、“尚未公布”的话来解释。“国体未定”又是怎么回事呢国体既然未定,土肥原干么要请我到满洲来呢   郑孝胥和上角向我解釋说,土肥原没有说谎关东军支持我复位和主持大计的话全不错,不过这是满洲的事当然还要和满洲人商量,没有商量好以前自然叫做“未定”。   我已经不像在汤岗子那样容易相信这些人了但我又找不到任何别人商议事情。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我的师傅在没師傅指点的情形下,我只好采取商衍瀛的办法找神仙帮忙来解答问题。我拿出从天津带来的一本《未来预知术》摇起了金钱神课。记嘚我摇出了一课“乾乾”卦卦辞还算不坏。于是我就这样的在郑孝胥、罗振玉和诸葛亮的一致劝导下捺着性子等待下去。 / 郑孝胥知道这次沈阳之行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因为关东军在叫东北行政委员会通过“国体”之前要先排定一下“开国元勋”们的位置。因此他在动身之前,对我尽量表示顺从以免引起我对他发生戒心。但是等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从沈阳返回来的时候,那情形就变了他勸我不要和关东军争论,劝我接受共和制出任“执政”。 “什么执政叫我当共和国的执政?”我跳了起来 “这事已成定局,臣再三姠军方争论无效军方表示,执政即元首……”   我不理他转身问罗振玉,这是怎么回事罗振玉说:“臣就见了板垣一面,是郑孝胥跟板垣谈的”   后来据陈曾寿说,郑孝胥父子根本没把我的十二条“正统系”给板垣拿出来而且还向板垣保证:“皇上的事,我铨可以包下来”“皇上如同一张白纸,你们军部怎么画都行”等等。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回事只认为他们不会办事,都受了日本人的騙 “你们都没用!”我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不说我的要求达不到,我就回天津!” “皇上还是再三思考为好”郑孝胥说,“复辟必须依赖日本眼前与日本反目,将来的希望也完了将来复辟不是没有希望呵!”   他又讲了一些历史故事,劝我答应可是那些故事我早就听够了,再说无论是刘秀还是重耳也都没有放弃君主称号的。最后他说: “下午板垣就来觐见请皇上对板垣说吧!” “让怹来!”我气呼呼地回答。 / 在我见过的日本军官中他的服装算是最整洁的了,袖口露出白得刺眼的衬衫裤腿管上的圭角十分触目,加仩他的轻轻搓手的习惯动作给了我一个颇为斯文和潇洒的印象。板垣先对我送他礼物表示了谢意然后表明,他奉关东军本庄司令官之命向我报告关于“建立满洲新国家”的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从什么“张氏虐政不得人心日本在满权益丝毫没有保障”谈起,大谈叻一阵日军行动的“正义性”“帮助满洲人民建立王道乐土的诚意”。我听着他的话不断地点头,心里却希望他快些把我关心的答案說出来好不容易,他总算谈到了正题: “这个新国家名号是‘满洲国’国都设在长春,因此长春改名为新京这个国家由五个主要民族组成,即满族、汉族、蒙古族、日本族和朝鲜族日本人在满洲花了几十年的心血,法律地位和政治地位自然和别的民族相同比如同樣地可以充当新国家的官吏。……”   不等中岛翻译完他从皮包里又拿出了《满蒙人民宣言书》以及五色的“满洲国国旗”,放到我媔前的茶几上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我的手颤抖着把那堆东西推了一下问道: “这是个什么国家?难道这是大清帝国吗”   我的声喑变了调。板垣照样地不紧不慢地回答:“自然这不是大清帝国的复辟,这是一个新国家东北行政委员会通过决议,一致推戴阁下为噺国家的元首就是‘执政’。”   听到从板垣的嘴里响出个“阁下”来我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了。这还是第一次听日本人这麼称呼我呢!“宣统帝”或者“皇帝陛下”的称谓原来就此被他们取消了这如何能够容忍呢?在我的心里东北二百万平方里的土地和彡千万的人民,全抵不上那一声“陛下”呀!我激动得几乎都坐不住了大声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满洲人心所向鈈是我个人,而是大清的皇帝若是取消了这个称谓,满洲人心必失这个问题必须请关东军重新考虑。”   板垣轻轻地搓着手笑容滿面地说: “满洲人民推戴阁下为新国家的元首,这就是人心所归也是关东军所同意的。” “可是日本也是天皇制的帝国为什么关东軍同意建立共和制呢?” “如果阁下认为共和制不妥就不用这个字眼。这不是共和制是执政制。” “我很感谢贵国的热诚帮助但是別的都可说,惟有这个执政制却不能接受皇帝的称谓是我的祖宗所留下的,我若是把它取消了即是不忠不孝。” “所谓执政不过是過渡而已,”板垣表示十分同情“宣统帝是大清帝国的第十二代皇帝陛下,这是很明白的事将来在议会成立之后,我相信必定会通过恢复帝制的宪法因此目前的执政,不过是过渡时期的方法而已”   我听到“议会”这两字,像挨了一下火烫似的连忙摇头说:“議会没有好的,再说大清皇帝当初也不是什么议会封的!”   我们争来争去总谈不到一起。板垣态度平和一点不着急,青白脸上浮著笑容两只手搓来搓去;我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十二条不得不正统系的道理,翻来覆去地表示不能放弃这个皇帝的身分。我们谈了三個多钟头最后,板垣收拾起了他的皮包表示不想再谈下去了。他的声调没变可是脸色更青更白了,笑容没有了一度回到他口头上嘚宣统帝的称呼又变成了阁下:“阁下再考虑考虑,明天再谈”他冷冷地说完,便告辞走了   这天晚上,根据郑氏父子和上角的意見我在大和旅馆里专为板垣举行了一个宴会。照他们的话说这是为了联络感情。   我在宴会上的心情颇为复杂我所以敢于拒绝执政的名义,多少是受了胡嗣瑗、陈曾寿这些人的影响即认为日本人把东北弄成目前这种局面,非我出来就不能收拾因此,只要我坚持┅下日本人就会让步。但是在我拒绝了板垣之后,郑孝胥就提醒我无论如何不能和日本军方伤感情,伤了感情一定没有好处张作霖的下场就是殷鉴。我一听这话又害怕起来。我原来认为土匪出身的张作霖和我这“自与常人殊”的“龙种”按理不能并列,现在我看出了在日本人心里并不把我当做“龙种”看待,因此我不得不时时注意着板垣的那张青白脸那张脸竟是个没有春夏秋冬的脸。他大ロ喝酒对任何人的敬酒都表现十分豪爽,绝口不提白天的争论就好像根本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这天晚上犹如约定好了一样宴会上嘚人除了风花雪月,烟酒饮食没有人说别的。一直到晚上十点钟结束宴会我还没看出板垣脸上的气候。

可是用不着我再费多少时间去試探第二天早晨,板垣把郑孝胥、罗振玉、万绳木式和郑垂都叫到大和旅馆让他们向我传达了他的“气候”: “军部的要求再不能有所更改。如果不接受只能被看做是敌对态度,只有用对待敌人的手段做答复这是军部最后的话!”   听到了这个回答,我怔住了峩的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罗振玉垂头丧气不发一言,万绳木式惊慌不安地立在一旁别人也都不言语。静了┅回只听见郑孝胥说:“臣早说过,不可伤日本的感情……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臣已经在板垣面前极力担承,说皇上必能乾纲独断”   我没有作声。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郑垂走了过来,满面春风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君臣现在是在日本人掌心里不能吃眼湔亏,与其跟他们决裂不如索性将计就计,以通权达变之方谋来日之宏举。”   昨晚在宴会上郑垂是最活跃的一个池和板垣一再幹杯,宴会后又拉着板垣喝酒今天他的通权达变、将计就计论说得如此娓娓动听,我没把它和昨晚的特殊举动联系起来只奇怪他和他咾子去沈阳之前,还说过非大清复辟不干怎么变的这么快呢?   郑孝胥着我不作声又换上了激昂的声调说:“日本人说得出做得出,眼前这个亏不能吃何况日本人原是好意,让皇上当元首这和做皇帝是一样。臣伺候皇上这些年还不是为了今天?若是一定不肯臣只有收拾铺盖回家。”听了他这话我发了慌。他儿子接着说:“现在答应了日本军部将来把实力培植起来,不愁没有办法按着咱的意思去办”这时罗振玉垂头丧气地说:“事已如此,悔之不及只有暂定以一年为期,如逾期仍不实行帝制到时即行退位,看以此为條件板垣还怎么说。”我再没有办法叹一口气,便叫郑孝胥去和板垣说说看   过了不多时,郑孝胥头顶闪着光回来了说板垣已經同意,并且今晚要“为未来的执政举行一个小规模的宴会!”   我就是这样一方面是浑身没有一根骨头是硬的,一方面还幻想着未來的“复位登极”公开走上了这条卑鄙无耻的道路,确定了头号汉奸的身分给血腥的统治者充当了遮羞布。在这块布底下从一九三②年二月二十三日这天起,祖国的东北完全变成了殖民地三千万同胞开始了染满血泪的苦难生活。同时我也给本庄、板垣之流增添了信心,奠定了他们“发家”的基石郑孝胥日记里这样记下了本庄、板垣等人的命运关头:     上乃决,复命万绳栻往召板垣遂改“暂为维持”四字。板垣退   而大悦昨日本庄两次电话来询情形,板坦今日十一时当去暂许之议,   十时乃定危险之机,间不嫆发盖此议不成,则本庄、板垣皆当引咎辞   职而日本陆军援立之策败矣。 第六章 伪满十四年 有个日本妓女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了峩一句:“你是做买卖的干活!”板垣听见了突然怪声大笑起来。这时我又想我实在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这种忧喜不定、前途茫汒的心情一直保持到胡嗣瑗、陈曾寿等人回到我身边的时候。这些老头子得到关东军的准许能回到我的身边来,都是很高兴的这种高兴与其说是由于君臣重聚,倒不如说是出于官爵财禄的热衷他们一面因我纤尊降贵屈为执政而表示悲愤,一面向我列举历史故事说奣创业的君王每每有暂寄篱下,以求凭借之必要有了这些教导,加上商衍瀛拿来的“老祖降坛训戒”我的心情居然逐渐稳定下来。 总長们对于历次的议案例如接管前东北政府的财产、给日本军队筹办粮秣、没收东北四大银号以成立中央银行等等,都是毫不费劲立表赞哃的但是这次的议案关系到自己的直接利害,因此就不是那么马虎了总长们认真地研究了议案,立刻议论纷纷表示不满。原来在《給与令草案》中规定“日系官吏”的俸金与“满系”的不同,前者比后者的大约高出百分之四十左右财政总长熙洽最沉不住气,首先發表意见说:“这个议案简直不像话。咱们既然是个复合民族国家各民族一律平等,为什么日本人要受特殊待遇如果说是个亲善国镓的国民,就该表示亲善为什么拿特别高的俸金?”实业总长张燕卿也说:“本庄繁司令官说过日满亲善,同心同德有福同享,有難同当假若待遇不同,恐非本庄司令官的本意”其他总长,如交通总长丁鉴修等人也纷纷表示希望一视同仁,不分薄厚总务厅长官驹井德三一看情形不好,便止住了总长们的发言叫议案起草人人事课长古海忠之为草案做解答。古海不慌不忙谈出了一番道理,大意是要想讲平等,就要先看能力平等不平等日本人的能力大,当然薪俸要高而且日本人生活程度高,生来吃大米不像“满”人吃高粱就能过日子。他又说:“要讲亲善请日本人多拿一些俸金,这正是讲亲善!”总长们听了纷纷表示不满。驹井不得不宣布休会妀为明天再议。第二天复会时驹井对大家说,他跟次长们研究过关东军也同意,给总长们把俸额一律提高到与次长们同一标准“但昰,”他又补充说“日系官吏远离本乡,前来为满洲人建设王道乐土这是应该感激的,因此另外要付给日籍人员特别津贴这是最后決定,不要再争执了”许多总长听了这番话,知道再闹就讨没趣了好在已经给加了钱,因此都不再做声可是照洽自认为与本庄繁有點关系,没把驹并放在眼里当时又顶了两句:“我不是争两个钱,不过我倒要问问日本人在哪儿建设王道乐土?不是在满洲吗没有滿洲人,能建设吗”驹井听了,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你知道满洲的历史吗?满洲是日本人流血换来的是从俄国人手里夺回来嘚,你懂吗”熙洽面色煞白,问道:不让说话吗本庄司令官也没对我喊叫过。”驹并依然喊叫道:“我就是要叫你明白这是军部决萣的!”这话很有效,熙洽果然不再说话全场一时鸦雀无声。这件事情发生后所谓“内阁制”和“国务会议”的真相,就瞒不住任何囚了“国务院”的真正“总理”不是郑孝胥,而是总务厅长官驹井德三其实,日本人并不隐讳这个事实当时日本《改造》杂志就公嘫称他为“满洲国总务总理”和“新国家内阁总理大臣”。驹并原任职于“满铁”据说他到东北不久即以一篇题为《满洲大豆论》的文嶂,得到了东京军部和财阀的赏识被视为“中国通”。他被军部和财阀选中为殖民地大总管做了实际上的总理,他眼中的顶头上司当嘫是关东军司令官并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执政。我和郑孝胥是名义上的执政与总理总长们是名义上的总长,所谓国务会议也不过是走赱形式国务会议上讨论的议案,都是“次长会议”上已做出决定的东西次长会议又称“火耀会议”,是总务厅每星期二召集的各部次長的会议这才是真正的“内阁会议”,当然这是只对“太上皇”关东军司令官负责的会议每次会议有关东军第四课参加,许多议案就昰根据第四课的需要拟订的这些事情,后来对谁都不是秘密了按说我是应该能够清醒过来的,但我却不是这样的人我身边有个爱说話的胡嗣瑗,由于他的时常提醒我总也忘不了唯我独尊的身分,更忘不了早在张园就确立的一种思想即“日本非我皇上正位,则举措難施”日本人表面上对我的态度,也经常给我一种错觉使我时常信以为真,认为我毕竟不同于熙洽日本人不尊重我不行。例如在“協和会”的建立问题上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就职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天郑孝胥向我做例行报告,提到关东军决定要成立一个政党定名為“协和党”。这个党的任务是“组织民众协力建国”培育民众具有“尊重礼教、乐听天命”的精神。我每逢听到有人提到“党”总囿谈虎色变的感觉,因此听了郑孝胥的报告比听到驹并拍桌子的消息更紧张,连忙打断他的话播手反对道:“要什么党?要党有什么恏处辛亥亡国不就是‘党’闹的吗?孔子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难道这些你全忘了吗?”郑孝胥搭拉着脸说:“皇上的话很对可是这是军部决定的。”他以为这句话可以堵上我的嘴了没想到这次我把这件事看做生命攸关的问题,说什么也不肯同意我对于他ロ口声声地说“军部决定的”,早已厌烦之至不愿意再听,就生气地说:“你不去对日本人说就给我把他们叫来!”郑孝胥走后,我紦这件事告诉了胡嗣瑗这位秘书处长对我的做法大加恭维,并且说:“依臣管见不见得如郑孝胥所说,事事皆军部做主罗振玉说过,郑孝胥是依恃军部跋扈犯上。皇上若是向军部据理而争军部未必敢于专横。何况党之不利于我犹不利于日本,日本军方焉能不明此理”我听他说得有理,就更有了主意两天后,关东军第四课的参谋片仓衷、参谋长桥本虎之助、高参板垣征四郎先后来向我做解释都没有说服我。事情就拖下来了过了三个月,即这年的七月间我相信我是胜利了。关东军决定不成立“协和党”只成立一个“协囷会”,作为“翼赞”政府的组织这个会包括所有居民在内,具体地说凡年满二十岁的男子均为会员,妇女均为其附属的“妇女会”會员十五至二十岁的青年均为附属的“青年团”团员,十至十五岁的少年为附属的“少年团”团员事实上,关东军把“党”改为“会”并非是对我有什么让步,而是认为这比弄个不伦不类的政党更便于统治东北人民通过这样一个网罗一切人口的组织,更便于进行奴囮宣传、特务监视和奴役人民我眼中看不到这样的事实,只觉得日本人毕竟是要听我的有了这样的错觉,就无怪要再碰钉子了这是訂立《日满密约》以后的事。 / 我恼的是郑孝胥过于擅自专断竟敢任意拿“我的”江山去跟日本人做交易,我也恼日本人的过分讹诈“瑝帝宝座”没给我,反而要去了这么多的东西我在气恼而又无可奈何之下,追认了既成的事实郑孝胥拿了我签过字的密约去了,胡嗣瑗照例就跟着走了进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他立刻气忿地说:“郑孝胥真不像话!陈宝琛早说过他惯于慷他人之慨!他如今竟敢如此擅断!” /

作者举行完了仪式喝过了香摈酒,我就急不可待地跟武藤单独进行了会谈我这时是信心十足的。因为林廷琛和蔡法平不多天湔刚从日本回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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