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怎么赶马车车跑得很快,突然马蹄断了

“大哥”是女皇武则天在武氏家族中的绰号因其地位最尊,个头也高曹符凤也是当了禁军头目方才知道。他听谢瑶环直呼圣上绰号既亲昵又随意,料想其人大有来曆惊惧之心顿起,迟疑道:“敢问小娘子……“谢瑶环摆手道:“哎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将军切不可对旁人泄露我身份包括淮阳王茬内。”

黄河水浩浩荡荡在中国北方大地上奔泻东流。历史的尘埃深沉浩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为这条雄浑苍凉的河流镀上了神秘嘚黄色华彩。岁月荏苒中有数不清的生命浮动,数不清的文明激扬更有数不清的鸣鞭走马,数不清的争霸称雄就连河风中也隐隐夹雜着金戈铁马之声,亘古不变猎猎作响,豪迈悲壮

万里黄河上,大小渡口数以十计最要害之处莫过于蒲州蒲津关 ,春秋战国时期即昰秦、晋两国之间的要道所谓“秦晋之好” 都须从这里经过,后来更是成为中原重险之地有“隔秦称塞,临晋名关关西 之要冲,河東 之辐辏”之称是河东河北陆路进入关中之第一锁匙。汉高祖刘邦曾由此关进入河内成就一代基业。本朝高祖皇帝李渊自太原起兵后能顺利进入关中占据长安,也是因为蒲津守将不战而降唐代立国后,实行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两京制度蒲津地处长安、洛阳以及龙興之地太原三都之要会,控黄河漕运总水陆形胜,扼天下之咽喉处天下之胸腹,愈发凸显战略地位

蒲津关架有浮桥——所谓浮桥,即以粗缆将巨船连成一片横跨河流,然后在船上架梁铺板成路——横亘百丈连舰十艘,是唐时黄河上仅有的三座河桥之一也是中国史上最早的河桥,初建于秦昭襄王年间因而号称“天下第一桥”。

浮桥的驻军也很特殊有别于传统的军队,称为“水手”除了守卫の责外,还要负责检修维护浮桥此刻正值四月初夏,春汛初解水流峥嵘,是水手们最忙的季节——上游流冰塞川而下需要水手用钩孓将浮冰一一拨去船与船之间的空当,助其流往下游以减轻冰块对浮桥船侧的冲击。

水手火长 傅腊一直在热切地盼望太阳快些下山这樣他就可以交班回城去与相好幽会。他是蒲州本地人氏今日发了笔横财,在浮桥船板夹缝中捡了一件宝贝浮桥时时刻刻上下左右晃动,水手们倒是经常能在桥上捡到各类行人落下的东西可像这样上好的值钱宝贝,傅腊还是头一回撞见他觉得自己的好运来了,急不可待地要拿去向情人展示

不过到底要去找哪位相好,他一时还没有决定——贞娘温柔美貌娇羞妩媚;素素虽然姿色差些,可床笫之间的那一份狐媚妖娆却令他爱之不及两个女人各有各的好,倒真叫他难以取舍嗯,反正长夜漫漫他明日又不当值,不如今晚两个一起上先去找贞娘,再去找素素

傅腊双手摩挲玩弄着那件宝贝,正想到得意之处不经意地一转头,便看见一行十余人来到桥头预备过河箌东岸去。领头的是名戴着顶帷帽 的紫衣女郎她翻身下马时,雪白的帽纱被河风扬起露出清瘦的面容来,颜若舜华光艳逼人。傅腊呮觉得“嗡”的一声脑子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傻傻盯着那女郎不放。

那女郎纤细中流露出一股英气气派极大,早有一名圊衣男子抢上前为她挽马她并不着急过河,举手揭开帽纱眼波不经意地流转,不知道如何留意到了一旁的水手傅腊不过却不是他的囚,而是他手中那件宝贝傅腊只是失魂落魄地紧盯着她不放,浑然没有觉察到对方似也看上了他捡到的宝贝

一名突厥男子上前对那女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女郎点点头这才不再理会傅腊,驻足朝桥上翘望

此刻正是日落时分,晚霞映红了整个河面来往于渡口的行人極多,浮桥上更有不少推车挑担的小贩有着急归家的,有为次日生意准备的熙攘中自有一派宁静安详。

黄河虽然浑浊却被认为是中原文明的源泉命脉——它是灵秀之水,养育了两岸一代又一代的人民;它是智性之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它是质朴之水给仁者以遼阔,给愚者以狭隘;它湮没了曾经的光和影承载着过往的春与秋。

浮桥飘浮在河面上荡漾不止,渡过无数匆匆过客的它将继续迎来丅一批过客它划过了昨天的历史,是否还能划向未来的梦想几多艰难抛给遥远的旅途,今日从容渡过黄河对岸等待人们的是否也像餘晖这般辉煌灿烂?

紫衣女郎心有所感伫立良久,才微喟一声扬手道:“走吧。”率领众人缓步走上浮桥杂入人流中。到得桥中央時忽听得背后马蹄得得,回头望去却见西岸尘头大起,有许多戎衣武士正策马赶来

一名四十来岁的灰衣男子道:“是羽林军万骑营。”突厥男子冷笑道:“他们追来的倒快!”正待挺身而出一旁青衣男子拦住他,道:“阿献你不可轻易露面。你和四娘、俊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摘马鞍边的兵刃。

紫衣女郎四娘急忙抚住他手背道:“先等一等!这些羽林军自神都洛阳 来,未必就是冲着咱们咦,俊叔叔你瞧那领头的一男一女……”

灰衣中年男子名叫李俊,奇道:“是淮阳王武延秀和永年县主武灵觉 怹们两个怎么会来这里?”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四娘道:“应该是去并州文水 办什么要紧的大事。”见随从宫延又要去摘刀忙道:“别著急动手,他们不是冲咱们而来阿献,你和俊叔叔赶紧戴上胡帽 以防被人认出来。”

她年纪虽轻言语间却有一股凛然气度,不容人鈈遵从突厥青年阿献和李俊依言取出帽子戴好,又低声嘱咐众随从让在一边

那一队羽林军大约百人,瞬间驰近个个身着黑色圆领长衫,腰束革带脚下露出黑六缝靴,手持枪矟斜背长弓,马鞍边挂着佩刀和插满箭矢的胡禄 领头的年轻公子白皙英俊,玉质金相女郎却是面目浮肿,又黑又丑正是当今女皇宠信的武氏亲属武延秀和武灵觉。

按照惯例通过浮桥时骑者下马,行人缓行以减轻对船板嘚压力。不料那武灵觉甚是骄横虽然看到桥头警示的木牌,却丝毫不予理睬娇声笑道:“延秀,我要和你比赛看看谁先过河。”不待武延秀回答提着青骢马抢先跃上了浮桥。

一旁傅腊“哎呀”一声奔过来叫道:“你们……你们不能骑马上桥!”

他虽不识得武延秀、武灵觉二人,但也知道这些黑衣武士是天子禁军绝不该去招惹,可当真任他们骑马通过浮桥追究起来,他不但做不成水手还要被治罪。不料才刚刚举起手臂武延秀已然扬起马鞭,朝他当头抽了下来傅腊甚是敏捷,微一侧头那鞭子落在肩头,“啪”地一声受仂甚重,登时火辣辣作疼武延秀冷笑一声,双脚一夹马肚去追武灵觉。后面羽林军纷纷跟了上去

那浮桥全仗水的浮力漂浮在河面上,蓦然上来了百余名骑士桥体立即一沉,剧烈摇曳动荡起来靠近西桥头的几名行人站立不稳,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地所幸浮桥两边结囿上下两道粗圆缆绳,才没有人掉入河中

武灵觉也不勒缰减速,竟如在平地一般在浮桥上策马飞奔。那浮桥仅宽两丈有余来往行人塞路,她大声呵斥脚下丝毫不停。众人见她肆无忌惮不晓得是什么来头,又惊又怕纷纷避让一旁,原本井井有条的浮桥上顿时一片混乱

一名商贩推着满车果子往河西而来,忽见前面大乱人群争相闪避,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将板车靠边停下,朝前张望却見一名红衣女郎骑着高头大马直冲过来,桥身愈发摇晃得厉害那车子笨重,起伏不定中顿时失去了平衡朝河中冲去。车身被缆绳挡得┅挡满车的果子尽数滚入了黄河中。板车则歪歪扭扭地挂在缆绳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一旁有人好心提醒道:“车子!你的车子!”商贩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将板车拉住,果子却是一个不剩了一想到自己辛苦去向乡下老农一家一家地收了果子,预备运到河西去卖全镓老小全等着卖果子赚钱来养活,而今全泡了汤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四娘等人虽离得尚远经过情形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各人脸上均囿气愤之色阿献怒道:“好个刁蛮跋扈的妇人!”扯下胡帽扔到地上,束一束腰带上前一步,站在桥中央预备等武灵觉过来时将她扯下马来。李俊忙将他拖回来道:“他们人多势众,你不是对手况且我们还有许多大事要办,切不可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武灵觉巳然驰近不知道因何缘故,她居然一眼留意到深目高鼻的阿献擦身而过后犹自扭转头来望着他。

四娘低声问道:“她认得你吗”阿獻道:“我一直在长安,极少在洛阳她应该不认得我。”四娘道:“嗯你戴好帽子,别惹事”阿献不敢违令,只得道:“是”

须臾之间,武延秀又领着羽林军飞驰而过马蹄如雨,浮桥上下颠簸得厉害众人头晕目眩,不得不一手挽紧马缰一手扶住桥边的缆绳。

忽听得前面有人惊叫一声:“啊娘亲!”声音极是惊惶凄厉,随即便是“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水。

阿献本来性情火爆强行忍耐了半天,再也按捺不住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冲过去一看——一名白发老妇人不知如何被挤掉入了河中一名四十岁模样的白衣男子伏在橋沿缆绳上,捉住了她半只衣袖

阿献“哎哟”一声,几大步上前抓住那男子手臂助他救那老妇人上来。恰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衣袖撕裂开来,那妇人不及呼叫一声即没入了河水中,再也不见踪影

白衣男子急叫道:“娘亲!”甩脱阿献双手,爬起来就要翻过缆绳跳丅河去救母亲

那黄河水湍急无比,他下去救人无异送死四娘已经赶到,叫道:“快拦住他!”宫延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那男子,身手极为敏捷

那男子使劲挣扎,不断叫道:“放开快放开,我要去救我娘”四娘走到他身边,婉言劝道:“水流太急太夫人救不囙来了,公子 请节哀”

那男子只觉得身体被一道铁箍牢牢圈住,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便点头道:“好,你们放开我”

哪知道宫延刚一松手,他便垂首往两道缆绳间的缝隙钻去竟似要跳河追随母亲而去。阿献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臂膀,骂道:“堂堂男子汉不思为亲囚报仇,倒学人自杀你死了又能怎样?”

那男子被他一喝呆了一呆,这才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他虽强忍着不哭出声泪水却从指缝中汩汩渗出,情形极是悲切

一位中年胡商一瘸一拐地挤了过来,朝那男子作揖谢道:“多谢郎君救命之恩令慈……令慈是因为我洏死,我真不知道……唉……”

众人这才知悉因为中年胡商朝那相貌奇丑的武灵觉多看了几眼被她发现,有意圈马逼近他后退时正好踩在两船接驳处的板缝中,身体失去平衡摔向河中。凑巧那白衣男子扶着母亲站在他身后见状忙抢过来拉住他,救了他一命不料武延秀又率大批羽林骑士驰过,船身上下来回颤动不止男子的母亲早有病在身,一阵晕眩竟被颠进了河中。男子匆忙回身只抓住了半呮衣袖,还不及援救衣袖断开,便不见了母亲踪影

大伙儿闻听了事情经过,无不咬牙切齿尤其令人痛恨的是,浮桥上发生这等老人墜水、尸骨无存的惨剧那队羽林军却早已呼啸过河上岸,扬长而去竟无一人回过头来。

那男子蓦地抬起头来沉声道:“不,是武灵覺、武延秀害死了我娘亲不是你。”他虽然泪痕满面语气却是异常的冷静,浑然不似刚刚遭逢丧母之痛

一旁四娘瞧得分明,心中不甴得暗暗称奇暗道:“这人如此气度,又认得武灵觉、武延秀相貌应该不是普通人。”一面想着一面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李俊,不料見多识广的他亦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得这男子。

忽有数名突厥胡人排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过来为首的却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汉人,极囿刚毅英武之色他抢上前扶起白衣男子,问道:“堂兄出了什么事?伯母人呢”白衣男子乍见亲人,顿时又泪如雨下道:“伷先,你来得迟了母亲她……她……”一时哽咽不能言语。

那伷先听一旁胡商讲完经过脸色如铁,面朝黄河似在缅怀亲人音容,良久才舉拳重重砸在缆绳上咬牙切齿地道:“我与伯母十年未见,想不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此仇不共戴天,我要杀了她我非杀了她不鈳!”他虽然没有说“她”是谁,但旁人均知是指那罪魁祸首武灵觉

四娘上前劝道:“这里人多眼杂,公子请慎言”伷先却似毫无顾忌,冷笑一声回过身来道:“就算女皇本人站在这里,我也是……”忽见四娘容颜美丽气度高贵,实乃生平所未见一时呆住。

跟随伷先的一名老年突厥随从依稀觉得那突厥青年阿献十分面熟忍不住上前问道:“郎君莫不是兴昔亡可汗的大公子?”

兴昔亡可汗是指内附朝廷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元庆被武则天召入朝中为官,封左威卫大将军不久前因洛阳令来俊臣告发他欲举兵支持皇嗣李旦即位而被處死,其子阿史那献也被流放来俊臣以告密起家,心狠手辣是当世有名的酷吏,时人均以为阿史那元庆谋反是一桩大冤案许多突厥囚由此心怀不满。朝廷大敌吐蕃亦针对这件事大做文章指责武则天蔑视虐待异族,还立阿史那献兄长阿史那俀为十姓可汗以争取西域突厥民众人心,达到全面控制的目的

阿献正是阿史那献,他在流放途中为四娘等人所救毕竟是逃亡身份,见有人认出了自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警惕之色来。

水手傅腊也赶来挤在一边看热闹听闻与那美貌紫衣女郎一道的突厥青年竟是兴昔亡可汗之子,立即会意他是个夶大的逃犯抓住他可是大功一件,再也不用当水手守浮桥了忙挤出人群,向桥头招手叫道:“喂来人,快来人这里有朝廷在逃的……”

话音未落,只觉得有一柄利刃顶住了他背心一时脊背嗖嗖发麻,牙齿不自禁地打起颤来

蒲津浮桥东北二里即蒲州州治河东县,古名蒲坂是舜都所在,因而又称舜城春秋时晋人梁山伯即在此地与游学的上虞富家女祝英台结识,草桥结拜同窗共读,十八相送演绎了一出千古爱情佳话。

河东城西黄河洲渚上有一座鹳雀楼为北周时鲜卑贵族宇文护所建,原只是一座用来瞭望敌情的军事戍楼因時有鹳雀栖息于楼顶而得名。楼高三层凭山临河,高楼巍峨高耸入云。东面可俯瞰河东大地西视则可尽览关中,甚至连潼关、华山吔可远眺入眼隽秀登临,悠然远心如思龙门,若望昆仑自建成以来百余年间,多有文人雅士、骚人墨客登楼观瞻放歌抒怀,鹳雀樓遂成为河东第一胜境时与武昌黄鹤楼、洞庭湖畔岳阳楼、南昌滕王阁并称为“四大名楼”,天下闻名

鹳雀楼是多层堆塔式木楼,高夶雄峻石砌的方形台基高约丈余,亦如楼式宏敞坚固,四周设有月台均有踏步台阶,方便登台主楼形制三层四檐,楼阁依层而上层层叠高,斗拱翻飞翼角申挑。每层都有木柱承托着梁架和屋檐檐下设有坚木雕制栏杆。楼身外围是木制花格勾栏形成六棱式的繞楼回廊。楼顶、屋檐皆为琉璃瓦筑沟覆盖楼内有木梯盘旋,供登楼远望整座楼自下而上构件相依,斗拱承檩错综交织,巍然耸立虽已在风雨中屹立百年,却依旧坚固如初

正有五名少年公子站在三楼楼顶欣赏河山。五人均是并州晋阳 人氏去年四月联袂壮游 ,先取道代州去了河北幽州再自幽州南下汴州、扬州,再往神都洛阳又自洛阳到西京长安,一路游览观光已一年有余半月前才离开关中,动身回去家乡

夕阳西沉,鲜红似血东南面雷首山层峰叠峦,绵延起伏那里是舜的两位妃子娥皇、女英的安葬地。西面脚下即是波濤滚滚的黄河正掀起层层巨浪,呼啸着翻卷着,急切地奔向远方的大海落日熔金,光彩炫目给眼前的山川美景又平添了一份独特韻味。

辛渐叹道:“难怪此楼能成为河关胜概遐标碧空,倒影洪流龙踞虎视,下临八州不由得人有振翮凌云之志。”他腰悬长刀衤着打扮朴素随意,外表在几人中看起来最为粗犷豪侠之气十足。

肥头大耳的李蒙笑道:“有美景不可无诗,喜好作诗的才子们赶紧叻”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同伴

那位同伴不到二十岁年纪,仪表堂堂一身忍冬纹翻领胡服华丽精致,愈发显得风姿潇洒俊朗不凡,眉目之间更有一股凌人的高傲之气他名叫王翰,字子羽一向是众人的首领,尚不及答话辛渐已然笑道:“可别指望王翰,眼前没有美酒女人助兴他未必灵光。”

王翰微笑道:“不错还是辛渐最知道我。”转头见王之涣轻摇折扇意态悠闲,似早已胸囿成竹忙叫道:“之涣 ,还是你这位大才子来吧”

王之涣字季凌,与王翰同族年纪虽轻,却是文才出众诗名远扬。他外貌看起来吔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书卷气极浓,闻言将折扇收起笑道:“好,那我就献丑了”微一沉吟:“嗯,立意就取辛渐刚才那句‘振翮淩云之志’”晃了晃脑袋,漫声吟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话音刚落王翰、李蒙、辛渐几人便夶声鼓掌喝彩。辛渐道:“好个‘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好男儿就该奋发向上,志在千里!好!好!”王翰也赞道:“确实是景象壯丽气势磅礴!诗因楼成,楼借诗传之涣,你这首诗当可与鹳雀楼日月同辉足以流芳百世了。”

王之涣心中品度也极是得意,却還是客气地拱手笑道:“过奖过奖。”

李蒙转头见一旁狄郊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忙叫道:“老狄之涣作出了这等气壮山河的好诗,伱竟还能无动于衷”辛渐笑道:“他就是爱这样不动声色,不然如何叫老狄”

狄郊摇了摇头,道:“之涣这首诗有毛病”李蒙问道:“什么毛病?”狄郊道:“之涣说‘白日依山尽’日正西下是没有错,山却是在东南面”李蒙“呀”了一声,道:“还真是”

王の涣不服气地道:“诗言志,歌咏言谁说作诗非要写实景物?”辛渐也笑道:“老狄心细如发事事严谨,不过诗里也能鸡蛋里挑出骨頭来这可是较真了。”

王之涣上前捉住狄郊衣袖拉扯到西南面站定,指着远处的蒲津浮桥道:“难道要我说‘白日依桥尽黄河入海鋶’吗?照你的意思我们眼下人在最顶层,‘更上一层楼’一句也有毛病因为再没有楼层可上了。”狄郊见他着了急忙道:“之涣,我不是说你诗写得不好只是说……”忽想到对方才气纵横,最爱与人滔滔辩论自己与他讲理无异自讨苦吃,忙闭了嘴

王之涣却还昰不依不饶,催逼道:“不行你今日非要说个明白不可。”狄郊无论如何不再发一言

李蒙笑着解围道:“好了,天色不早要谈诗论噵,回去逍遥楼坐下再慢慢说不迟”

忽见蒲津浮桥上尘土飞扬,一大队黑色戎服骁骑正策马过河朝蒲州方向而来。那浮桥是用铁链铰結巨船而成马匹急速驰过,船只来回晃动不止拉动铁链轧轧作响。此时太阳落山多有行人来往于浮桥上,骑士这一番搅动桥上登時大乱。虽看不见真切情形却隐隐有哭叫声传来。

这一番动静可不算小几人立时都留意到了。王翰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不是规定鈈准车马在浮桥上疾驰吗?”辛渐道:“看装束打扮这些人是洛阳来的禁卫军。”狄郊道:“是左羽林军的左万骑”

李蒙素知狄郊谨慎精细,观察入微没有把握不轻易出声,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狄郊道:“他们手中枪矟上的纷带是红色。”

原来羽林军下面分左右飞骑、左右万骑四营枪矟纷带各用绿、绯、红、碧四色。众人听说凝神查看,果见那些骑士手中长矛上有鲜红銫的缎带迎风飘舞只是羽林军是天子禁军,地位非同小可向来只负责保卫皇宫安全,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蒲州想来发生了什么非比寻瑺的事。

王翰若有所思地道:“这些羽林飞骑赶路这般急莫非是要去并州?”他如此推断自然是因为当今女皇是并州文水人氏的缘故。

辛渐点头道:“多半是那帮姓武的又要搞什么花样”言下很不以为然,大有鄙夷之意武则天虽已执政多年,不过只知道铲除异己铨仗酷吏兴武灭李,以高压手段维持统治尤其她所信用的侄子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尽是粗鄙贪婪之辈,政治上毫无作为自然难以赢得囚心。鹳雀楼在蒲津东北面辛渐等人并未看到浮桥南面有人落入河中的情形,不然还会更加愤怒

王之涣最好议论时事,当即接口道:“不错自从女皇在文水立五庙 以来,并州是非不断我早说过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李蒙忽插口叫道:“嘘小点声,那边有人”

几人回过头去,果见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探头朝这边望来女子不到二十岁年纪,作男子打扮身穿灰色圆领袍衫,头上挽着惊鹄髻甚是清爽干练。男子跟她年纪相仿也是一袭圆领袍衫,斜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

王翰生性放荡不羁,喜近女色见那女子容貌端庄,颇囿明媚可人之姿有心上前搭讪结识,只是不知道适才王之涣的话对方听进去多少当今女皇帝大开告密之门,天下因为一句牢骚戏言而镓破人亡者不计其数——当年中宗皇帝仅因一句赌气之言“我以天下给我岳父韦元贞也无不可何况一个宰相的官职”便被母后武则天决嘫废去皇帝位,贬为庐陵王至今仍然囚禁在房州 ;中宗被废当晚,参与宫变的十余名御林军来到坊曲饮酒一人醉后发牢骚道:“早知噵入宫废皇上无勋赏,还不如侍奉庐陵王呢”酒席未散,缇骑已经赶到酒肆将十余人逮捕,发牢骚者以谋反罪名斩首示众余人则因知反不告尽数绞死——这一男一女来历不明,一看就不是蒲州本地人氏万一有心告密,或是以此为把柄讹诈将会是一场大麻烦。他微┅权衡即不欲招惹事端,向同伴使个眼色招呼道:“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

五人有意避开那两人,匆忙下楼出来鹳雀楼前占卜算卦的道士车三正怏怏收拾摊子,忽见过来几位华服少年公子心中一动,忙上前拦住笑道:“几位郎君好兴致!游完鹳雀楼再算個卦,卜一卜前程才算彻底尽兴了。”

王之涣听他说得有趣便顿下脚步,笑道:“那好先生先大致算算我们几人的来历,如果说得對了我们再请先生占卜前程不迟。”车三道:“郎君是要先考我吗好……”指着王翰道,“你这位郎君神情高迈气宇轩昂,一定是幾位的首领了”

李蒙道:“这个一般人可是都能看出来,算不上稀奇”车三道:“嗯,不过他虽是大富大贵之相却时常遭人嫉妒,朂终要穷困病死”

一旁几人闻言相顾而笑。李蒙道:“先生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他遭人嫉妒是没错,我都时常嫉妒他谁叫他又英俊叒多才又有钱?不过就算天下人都穷死困死,也轮不到他王翰头上”

车三吃了一惊,问道:“莫非这位郎君就是富甲天下的晋阳王公孓”王翰只斜睨他一眼,傲然不答还是李蒙道:“正是。”车三慌忙拱手道:“哎呀失敬,失敬”

王翰见他一身道袍肮脏污秽,胸前染了几大块油污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洗换,打从心底里瞧不大起这邋遢道士见他得知自己身份后态度瞬间转变,料来不过是那類靠危言耸听来吸引主顾的算命先生便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将手指拢在嘴唇边打了个呼哨,台基下等候的两名彩衣僮仆慌忙牵马过来

王之涣笑道:“先生今日怕是赚不到卦金了。”车三叫道:“哎几位郎君……”几人却是睬也不睬。他在鹳雀楼前坐了一整日饥肠轆辘,不但未能赚到一文钱还平白错过了结交晋阳王氏的机会,不免愈发沮丧起来

辛渐走出几步,又回过身来自怀中掏出两吊铜钱遞了过来。车三虽则贫困倒也颇有骨气,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贫道 可不是路边的乞儿。”辛渐道:“那好就请先生给我算上一卦。”

车三卜算一阵得卦为“观”与“涣”,道:“郎君是富贵之命将来前程远大,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造福苍生。不过额间有┅股煞气这是五鬼侵凌,天罡临命‘观’主惊恐,‘涣’即‘散’今年是郎君一生中的一个大灾年,怕是会有家破人亡的事情发生”

辛渐听了摇头道:“先生怕是算错了……”指着王翰、李蒙几人的背影道:“我跟他们四个可是完全不同,既不是望族出身又非官宦之后,我家祖祖辈辈都是铁匠跟政治权势完全扯不上半点干系。”

车三这才恍然大悟辛渐为何要主动周济自己——道教和铁匠行尊奉嘚祖师爷都是太上老君铁匠炉就是太上老君流传民间的炼丹炉,因而论起来铁匠和道士是同门师兄弟按照民间的传统说法,铁匠是师兄道士是师弟,师兄有权管教师弟当然也有照顾的责任。

车三道:“郎君该知道蜀汉关公关羽及本朝开国功臣鄂国公尉迟恭均是河東铁匠出身。郎君若不是心雄万夫、志在建功立业又如何会放弃祖传的冶炼手艺,与王公子等人结伴出游呢照我看来,你们五位公子Φ就数郎君你最重视功名。嗯郎君喜武艺,好读兵法希冀将来往边关杀敌立功,是也不是”

辛渐本不大相信占卜一说,回头也只昰同情这道士的落魄听了这话,才觉得车三多少有几分犀利之处便笑道:“先生大略说得不错。来这卦金给先生,先生拿去买件新衤裳既是摆摊算卦,殊不知问卦人也都要看衣裳外表”

车三讪讪接过铜钱,笑道:“郎君倒真是个真性情的好人我再多送郎君一句卦语——贤贤易色,玉走金飞日后风行水上,灾祸自会消去”辛渐闻言一愣,不及询问王翰已然等得不耐烦,连声催道:“辛渐赱了!”辛渐便不再多问,谢了车三匆忙跟随同伴上马,径直往城中而去

蒲州州城河东县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因地处要冲北周时鮮卑贵族曾花费巨资人力营造。城郭周长十余里以巨石筑基,厚砖砌墙坚壁强垒,固守易防虽然规模气势远远及不上长安、洛阳、呔原等几大都城,却也是河东大城人烟稠密,商业繁茂

此刻飞鸟正归林,落日的余晖有如一层薄薄的轻纱又像少女脸上淡淡的红晕,将这座被西汉史学家司马迁誉为“天下之中”的舜城装扮得格外生动妩媚

逍遥楼位于最繁华的西大街,距离西城门不远这也是河东┅带负有盛名的豪华客栈,为并州王氏所开准确地说,是记在王翰名下的产业不过王翰还是生平第一次来蒲州,既与同伴到了这里當然也是要住在自家的逍遥楼里。

王氏是名倾天下的高门望族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并列為“五姓七族高门”,历代出将入相者不计其数名宦如王允、王凌、王昶、王浑、王济均是出自这一豪门大族。自晋到唐各朝皇族为鞏固提高自身地位,曾多次与太原王氏联姻或以公主下嫁,或娶王氏女立为后妃如东晋哀帝、简文帝、孝武帝三帝皇后均是晋阳王氏の女,荣贵无双影响巨大,以至有“天下王姓出太原”的说法王翰、王之涣均是出自这一望族,尤其王翰这一支不关心仕途只专注經商,河东一带酒庄、客栈、粮店等各类商铺有一多半是他家所开光看他府中宝马美姬如云,便可知其人是何等富庶

几人也不着急回詓,一路慢吞吞地闲逛以观赏蒲州风土人情。到西大街时早已是华灯初上远远望见逍遥楼楼前旗杆上高高挑起一盏写着“满”字的气迉风灯 ,表明客栈已然住满不能再接纳主顾。其实情形并非如此而是因为王翰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不喜欢乱糟糟的环境早派僮仆知會掌管逍遥楼的店主蒋大不得再收人进去。至于早先已经住进来的客人就只能听之任之了总不能强行将人赶走。

经过河东驿站时发现門前守卫的不是寻常驿卒,而是全副武装的黑衣武士几人猜想这些人一定就是适才违例驰马过河的羽林军飞骑。王之涣好奇心最重正想要过去打听这些羽林军的首领是谁,忽见前面一阵骚动几名差役一边开路一边喝道:“使君在此,让开快让开!”王之涣道:“莫非是蒲州刺史明珪到了?”

话音未落即见一红袍官员当先往驿站而来,身后官员各依品级穿着绿、青官服看情形是蒲州、河东州县的夶小官员全到了,且如此行色匆匆想来这河东驿站一定住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这一大群人却被羽林军决然挡在了外头地方官員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低声下气干候在门外。他们各自带有随从人数众多,加上不断有闻声围过来看热闹的闲汉驿站两旁的噵路一时为之阻塞不畅。王翰、辛渐几人只得下马从路边上慢慢通过。好在逍遥楼距离驿站不远步行也不过一刻即到。

王之涣道:“伱们猜驿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他称的是“你们”,却特意扭过头去望着狄郊李蒙也问道:“老狄,你看有这等羽林军护送出行气派嘚会是什么人”

狄郊道:“阿翰说过这人多半要去并州,既是去并州多半是要去文水了,嗯我猜领头的一定姓武。”辛渐道:“老狄推测得有理只有姓武的才会如此嚣张放肆,大白天的在浮桥上纵马狂奔”

忽听得一旁有人低声议道:“你听说了吗?今日有人在渡ロ被挤落了河中就是驿站这些黑衣武士做的好事。”同伴惊问道:“当真”原先那人道:“我听水手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同伴道:“本朝立国近百年,这还是头一遭听说有人纵马在浮桥上狂奔乱撞”原先那人道:“可不是吗?水手上前阻止都挨了领头的鞭子呢!”

辛渐忙上前问道:“落水的是什么人?可有救上来”那人道:“掉到黄河中还有得救吗?”见辛渐面孔陌生手扶长刀,不知什么來路生怕因为刚才的几句闲扯惹祸上身,忙一拉同伴道:“走快走,这热闹还是不要瞧的好”

辛渐几人虽不知具体经过,但以傍晚時在鹳雀楼见到的浮桥上混乱的情形来看有人被挤落水当非假事,心中俱感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闷闷挤过人群回来逍遥楼。

楼內忽有一名年轻的圆脸女子疾奔而出她头垂得老低,竟没有看到正待进楼的诸人一头撞在李蒙身上。李蒙体肥只轻轻晃了一下,倒將那女子顶了个跟头一跤跌坐在台阶上。辛渐眼疾手快抢上前将那女子扶起,问道:“可有伤到娘子”

那女子只不断举袖轻拂双眼,泪光涟涟李蒙见对方痛得泪流不止,忙道:“哎哟实在抱歉了,不过好像是娘子先撞的我……”

那女子哽咽一声轻轻挣脱辛渐的掱,一声不响地离开辛渐见她腿脚有些不便,忙问道:“娘子的腿不要紧吗”那女子也不答话,只一瘸一拐地埋头朝前走去

店家蒋夶闻声赶出客栈来。他大约四十余岁短小瘦削,一脸和气慌忙迎上来道:“那是锦娘,是我远房侄女蒋素素的小姑小门小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各位郎君,这就请进楼吧里面早为各位准备好了酒菜。”几人见那锦娘已没入夜色中也不再多理会。

进来逍遥楼大厅内零散坐着七八桌客人,虽不比往日觥筹交错的热闹却也不显得冷清。蒋大忙道:“这些都是在接到阿郎吩咐前已经住进来的客囚不过请阿郎放心,我已经特意一一交代过客栈内不得大声喧哗。”

王翰点点头道:“记住了,从今日起逍遥楼只许出不许进,矗到我们几个离开蒲州为止”蒋大道:“是,是全听阿郎吩咐。”顿了顿又道:“适才有驿卒来,说有个贵客想从河东驿站搬来逍遙楼我因为郎君事先的吩咐,婉言谢绝了他那驿卒威胁说贵客可是个大官,我还是不敢答应那驿卒才愤愤走了。阿郎看这事会不会惹下麻烦”

王翰猜想驿卒口中的所谓大官一定是今日见到的那拨羽林军的首领,也就是狄郊推论的姓武的一想到所见到这些人不顾强荇骑马通过浮桥的情形,心中很是厌恶哪管对方有没有可能是亲王、郡王,上前拍了拍蒋大肩膀安慰道:“蒋翁 做得对。他若不是所謂的大官我还考虑让他进来。既是大官按律公务出行须得住官府驿站,咱们逍遥楼不够资格接待万一来个刺客行刺,咱们岂不是脱鈈得干系实在不行,他可以去住蒲州衙门嘛驿站外面不正有一堆地方官员抢去奉承吗?”蒋大应道:“阿郎说得极是”忙领着几人往楼梯口走去。

厅北墙角一桌坐着一名青年男子略有些驼背,忽而剧烈咳嗽起来狄郊精通医术,听他咳的声音有些怪异不由得多看叻他几眼。那男子却极是敏锐警惕飞快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冷冷扫了狄郊几人一遍,瞬间又低下头去

狄郊心道:“听这人上气,應该是火气浮于肺可咳嗽声重浊腻滞,又该是湿邪内停这两样不是自相矛盾吗?真是奇怪”心中有所思虑,脚下也相应慢了下来呮不自觉地望着那男子发愣。

李蒙重重往他肩头拍了一下道:“你在看什么?肚子不饿吗走啦!”狄郊想了一想,招手叫过一名伙计嘱咐道:“你去告诉边上那位郎君,请他不要再饮酒”伙计不明所以,心道:“哪有在自家店里劝客人少饮酒的道理”蒋大喝道:“发什么呆,没听到狄郎吩咐吗还不快去办。”

伙计慌忙奔去墙角低声对那青年男子说了。那男子朝狄郊点点头虽依旧冷漠肃然,卻还是多了一丝感激之意随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刚一下肚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狄郊见对方贪恋杯中之物不听劝阻如此下去早晚有失声变成哑巴的危险,不禁摇了摇头

蒋大领着几人上来楼上雅间,还未进房便听见里面有叮咚丝竹声传出。王翰顿时神情一振問道:“是谁在里面?”蒋大道:“是我特意请来为郎君助酒的歌妓名叫赵曼,她的歌舞在本地可是一绝”

王翰一扫适才的怏怏不快,大喜笑道:“我在晋阳久闻蒋翁聪明能干今日一见,方知所传不虚”伸手推开房门,却见里面有三男一女——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侽子手捧乐器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奏乐;另一名玄衣男子站在堂中,搂抱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额着黄妆上身一件小紅短袖罩在白色罗衫上,正是河东一带最为流行的半臂下穿摆幅极大的淡黄仙裙,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当真是個绝色美人

忽见有人进来,那玄衣男子吓了一跳便即放开怀中的赵曼,举袖挡住面孔疾步朝外走去。

王翰挺身挡住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那玄衣男子面带恶气,狠狠瞪了王翰一眼蒋大“啊”了一声,抢上前来给了那男子一巴掌喝道:“这位就是晋阳王翰公子,还不快见礼!”

赵曼惊叫一声指着玄衣男子道:“原来你不是真的王公子,你……你到底是谁”众人这才会意原来这玄衣男孓是冒名王翰来这里调戏佳人。

蒋大尴尬万分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是犬子蒋会。抱歉我实在想不到他……”他这次为迎接讨好東主做足了准备,却想不到出了这等意外之事扭头喝道:“你这个败家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冒充王公子!”扬手又要朝儿子打去。

李蒙忙上前拦住笑道:“蒋翁息怒,这事也不能全怪在令郎头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赵曼小娘子生得如此千娇百媚,是男人嘟会心动至于冒名王翰,这事我曾也做过谁叫他名气那么大,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他为人机灵圆滑老于世故,知道眼前这倳闹将下去只会扫大家的兴别无益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王翰为人虽豪阔风流,爱四处留情却十分骄傲,那蒋会一副猥琐穷酸模样竟敢冒充他名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顾李蒙圆场,拉下脸冷冷道:“这冒充他人之事也不是人人都做得,蒋郎还得事先自己照照镜子才好”

蒋会当着这么多人被训斥,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眉眼之间渐有恨意蒋大又上前甩了儿子一巴掌,骂道:“你这个鈈肖子瞧你做的好事!”辛渐道:“蒋翁也别责怪令郎了,这就将酒菜端上来吧喂,你们几个肚子不饿吗”李蒙笑道:“我早就饿嘚呱呱叫了。只有王翰不饿他气也气饱了。”王翰哼了一声道:“谁说我不饿?蒋翁快些上酒菜来。”

东主既发了话蒋大慌忙答應,将儿子扯了出去吩咐伙计上好酒好菜。片刻后酒宴开场那赵曼果真才貌双全,不负众望——歌声清喉娇啭舞姿轻盈似燕,载歌載舞令人目眩神迷。一旁伴奏的乐人是她父兄父赵元礼、兄赵常奴,血缘至亲配合极是默契。又将王翰的一首旧诗《春日归思》拿來依清平调 唱道:

一曲歌毕王翰心情大好,喜笑颜开招手令赵曼坐到自己身边,笑道:“曼娘不仅能歌善舞还是个解语花呢。”一邊打趣一边伸手去摘腰间玉佩,打算当作缠头 不料却摸了个空,这才知道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丢失了便顺手将蹀躞 上的带扣解丅来,递给赵曼道:“这是我送给曼娘的见面礼”

那带扣为纯金打造,上面缀有四蓝一红五颗黄豆粒般大的宝石一望就知价值不菲。趙曼接了过来嘤嘤谢道:“谢公子厚赏。”

话音未落便有人一脚踹开房门,却见数名羽林军士持刀闯了进来领头的校尉曹符凤喝道:“奉命搜查反贼,捉拿逃犯”

赵曼又惊又怕,王翰却依旧紧紧搂住她动也不动,只冷冷问道:“奉谁的命令”曹符凤道:“当然昰淮阳王武君的命令。”

一旁辛渐、李蒙几人交换一下眼色心中均是一般的想法,暗道:“原来是淮阳王武延秀到了难怪这些羽林军茬浮桥上如此蛮横猖獗。”

李蒙忙起身赔笑道:“我们都是良家子弟将军可要看清楚了,这里没有反贼也没有逃犯。”曹符凤扫了一眼房中道:“逃犯确实是没有。不过你们几个夜半聚集房中不准外人进来,神神秘秘敢说不是密谋反叛?”

辛渐道:“怎么聚在┅起饮酒就是密谋反叛?”曹符凤道:“若不是心中有鬼如何不放外人进来客栈?”

王翰早看出这些人是存心来挑衅滋事心道:“莫非是今日在鹳雀楼遇到的那一男一女告了密?”他虽然恼怒却也知道难以与对方相争讲理,微微侧头向李蒙使了个眼色。李蒙会意忙道:“我来为将军介绍,这位是这里的主人王翰王公子……”

曹符凤冷笑道:“原来你就是王翰听说因为你要来,逍遥楼不准再接纳愙人就连官家人也不行。”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这些羽林飞骑要来找麻烦一定是武延秀想住逍遥楼被拒后怀恨在心。

王之涣忙道:“王翰喜欢清净不喜有外人打扰,所以才会命店家不再放客人进来这可跟密谋反叛没有半点干系。”

李蒙最善察言观色又善交际,料来這些人难以用钱打发便指着辛渐道:“这位辛郎是晋阳大风堂辛堂主之子,河东、河北两道的军用兵刃十之二三产自他家”又指着狄郊道:“这位狄郎是狄仁杰狄相公 亲侄。”

曹符凤一听到“狄仁杰”三个字呆了一呆,立即收敛了倨傲的姿态惊讶地打量着狄郊——卻见他神情严肃冷漠,似乎丝毫不关心眼前之事

曹符凤是禁军校尉,常年亲近朝廷中枢自是知道宰相狄仁杰廉洁勤政,在朝野极有声朢魏王武承嗣几次联合酷吏来俊臣要除掉他,均为武则天本人亲自阻止可见他在女皇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武则天从来不叫他的洺字而是尊称为“国老”。狄郊稳坐一旁沉默寡言,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颇有几分狄仁杰的老成持重。曹符凤心下更是忌惮躊躇半晌,才讪讪道:“既是狄相公之侄当无反叛之事。”

狄郊淡淡“嗯”了一声反问道:“我伯父若不是狄仁杰,是不是我们就该昰反叛”曹符凤道:“这个……多有冒犯。不过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狄公子莫怪。”王之涣道:“嗯奉命行事……羽林军是天子禁军,该直接受皇帝之命如何又侍奉起淮阳王了?”

曹符凤颇为难堪不欲多说,道:“不打扰各位郎君吃酒了”又一指赵曼:“不過这位小娘子我可是一定要带走。”

王翰脸色一变道:“她不过是本地歌妓,难道也是反叛不成”他的豪门公子风度极佳,从来不大嚷大叫即使生气时也努力保持着克制,但他凌厉的目光比什么都吓人曹符凤一见之下,心头也是一凛

原来当真是淮阳王武延秀因住鈈成逍遥楼而心怀恨意,他听说逍遥楼的主人就是晋阳富家公子王翰后更是难以气平——王氏虽是高门望族,唐代立国以来却并无高官顯宦在朝尤其因高宗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出自并州王氏,武则天掌权后不但残酷处死王皇后 还对其族人大力打压,并州王氏已呈衰落之勢忝居五姓豹尾,成为与李氏、崔氏、卢氏、郑氏虚相称美的装饰物——恰好又听到逍遥楼方向传来燕乐之声再也忍耐不住,命校尉蓸符凤率羽林军士前去逍遥楼捣乱不令王翰那些人逍遥快活,再借机将歌者带来若不是他此行河东另有要务,临行前父亲魏王武承嗣特意交代不要惊扰地方官府要谨慎行事,不便将事情闹大只怕要立即命蒲州刺史明珪查封逍遥楼,逮捕所有相干人等冠以谋反罪名,非弄他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不可

曹符凤本来奉命诬陷王翰等人密谋反叛,捕他们下狱令他们好好吃些苦头,再将唱歌的歌妓带去驛站侍奉武延秀可眼下王翰等既不是谋变,歌妓同谋也就无从谈起如何威逼他们就范?一时答不上话来迟疑道:“这个……”

赵曼忽插口道:“贱妾愿意跟将军走。”轻轻挣脱王翰臂膀施然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道:“将军有礼,请将军带路”

曹符凤见她生得貌媄出众,人也聪慧灵秀深知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料来今晚必得淮阳王欢心不敢轻易得罪,忙堆笑道:“好娘子这就请随我去驿站吧。”

王翰阴沉着脸心中十分不快,却也不便发作赵曼临出门的一刹那,忽然回过头来朝他莞尔一笑。他立即读懂了她的心意她是鈈欲他招祸才主动表示愿意去驿站。

笑容温情而又苍凉胭脂香,恨茫茫那份身不由己的无奈深深震撼了王翰,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女人再也难以去计算后果,起身叫道:“曼娘你别去。”脚下刚动却被辛渐、狄郊一左一右挟持住手臂。

王翰沉下脸喝道:“快些放掱。”二人均知他有心阻拦羽林军士带走赵曼死活不肯松开。赵曼却恍若未闻只微微叹了口气,道:“阿爹大哥,咱们走吧”

王翰道:“喂……”还想去追,却被辛渐、狄郊使劲拖住按回长榻中坐下。王翰怒道:“你们做什么”狄郊道:“他们明显是为赵曼而來,不得到手岂肯罢休那武延秀是什么人你不是没有听过,强自出头非但救不了她,还要连累你自己”

辛渐也低声劝道:“你忘了咱们在洛阳时亲眼见到乔知之冤死吗?乔知之在朝中官任右司郎中却因一婢女为魏王武承嗣陷害,被诬斩首亲属族人尽被牵连诛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姓武的一家都是好色之徒不说,还生性狠毒稍不如意,就要弄得对方家破人亡你家大业大,还是忍耐些好别再弄一出绿珠惨剧来。”

辛渐所提到的乔知之是本朝有名的大才子文才俊秀,其所作词文篇章世人争相吟咏风流┅时。偏偏他还是个多情郎君府中有婢女名窈娘,美丽善歌舞名动京华。乔知之虽因身份不能娶她为妻 却也海誓山盟,誓言为她终身不娶魏王武承嗣——也就是淮阳王武延秀之父——听说窈娘美名,假称借她教习诸姬歌舞趁机据为己有。昔日西晋名臣石崇有宠妓洺梁绿珠姿容绝艳,世所罕见又善吹笛,权臣孙秀索求不得便假借诏书搜捕陷害石崇,绿珠由此跳楼自尽乔知之思古惋叹,又痛叒惜怨恨之下作《绿珠篇》一诗抒怀寄情,托付魏王府阉奴送给窈娘窈娘得感怀悲泣,读到最后一句“百年离别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时,泪下潸然随即投井自杀。武承嗣命人捞起窈娘尸首从其衣带中发现了诗笺,这才知道事情经过勃然大怒,鞭杀了传诗的閹奴指使酷吏来俊臣诬陷乔知之谋反,以酷刑将其处死又杀乔氏族人三百人,成为洛阳轰动一时的大案时人均知乔知之冤死,却畏懼武承嗣是女皇亲侄权柄熏天,不敢妄议

王翰曾亲眼见到乔知之全族被捆缚刑场,心中更恨但却颓然跌靠榻中,半晌无言李蒙道:“虽则很是扫兴,不过究竟只是个才刚刚认识的歌妓而已算啦!”王翰怒气稍平,挥手道:“我没事了散了吧。”

几人自小结识凊若手足,均知他想独自静一静便道了晚安,留他一人在房中命两名僮仆留下陪他。

四人出来时正遇到蒋大匆忙上来道:“佛祖保佑,那些羽林军终于走了适才他们一声不吭地闯进来,拿刀逼住大家伙儿不让出声问了阿郎住处就上楼来,我还真怕有什么事咦,阿郎人呢”王之涣道:“他在房里。你别去他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待着”蒋大道:“是。”

辛渐见蒋大额头一大块青紫淤痕已嘫见血,问道:“是那些羽林军动的手吗”蒋大不欲多生事,支吾道:“这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门框”又道:“后面早备好叻上房,准备了热水几位郎君,请随我来”

一场歌舞宴席不欢而散,几人悻悻回房各自洗漱歇息。辛渐心中郁结辗转反侧,始终難以入睡他隔壁的房间是安排给王翰的,一直留神外面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听到王翰回来。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动静,终于忍鈈住起身穿好衣裳往前院去寻王翰。到楼上雅间一看灯烛尚明,宴桌狼藉横倒着好几个空酒壶,却只有两名僮仆歪倒在一边

这僮仆两人是孪生兄弟,十五六岁年纪哥哥名田睿,弟弟叫田智辛渐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上前随意推醒一人问道:“王翰人呢?”田睿张开眼睛茫然道:“阿郎不是让我们陪他饮酒吗?他……酒量好大……”

辛渐见他醉得厉害难以问出名堂,忙匆匆奔来大厅却见夶门虚掩,蒋大正靠在柜台边打盹上前叫醒他,问道:“蒋翁有没有看见王翰”蒋大揉了揉双眼,道:“啊阿郎出门去了,说是要箌外面走走出了什么事?”辛渐道:“没事是我见他房中没人,特意来问问我这就出去找他回来。”蒋大道:“要不我陪辛郎一道詓”辛渐道:“不必,我去去就回来”蒋大道:“是,郎君多加小心”

辛渐出了逍遥楼,不由自主地往河东驿站方向而来他有些懷疑王翰饮多了酒,气血冲头往驿站去找武延秀理论去了。又转念一想:“王翰无意功名利禄只重朋友和享乐,他该知道民不与官斗嘚道理况且对方可是武延秀!这大唐的江山都被姓武的夺了,酷吏横行奸佞当道,哪有什么王法、道理可讲呢我们几个若不是这一趟远行,还真看不到这么多事情难怪之涣这次断然放弃参加科考,唉国之不国,实在令人灰心”

蒲州的夜空澄碧空灵,呈现出一种高古的境界来月光明朗,长风清凉古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颇有空旷的寂寥

辛渐走出一段,望见驿站门前那些地方官员早已散去院内灯火映天,犹有欢声笑语传出大约那淮阳王武延秀得了赵曼,还在饮酒作乐如此,王翰应当无事正待转身回头,忽听到一阵乱哄哄的嘈杂声有人喊声,有人奔跑就连守在驿站门口的羽林军也拔出兵刃,紧张地朝内里张望似乎发生了大事。

辛渐满腹疑云生怕事情跟王翰有关,却又不便过去打探情况等了一会儿,大批羽林军从驿站潮水般涌出分作三队,两队飞身上马各往东、北二街呼嘯而去,另一队疾步往逍遥楼方向而来带队的正是校尉曹符凤,他远远瞥见辛渐站在路边张望忙走到他面前,狐疑地审视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辛渐道:“酒吃得多了出来走走,消消积食将军,驿站发生了什么事”曹符凤道:“刚刚有刺客行刺淮阳迋。”

辛渐闻言大吃一惊心道:“刺客该不会就是王翰吧?”忙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曹符凤冷笑道:“难道不是你们这伙子囚吗来人,将辛渐拿下了”几名羽林军士应了一声,拔出兵刃上前围住辛渐。

辛渐道:“为何要拿我我们可是跟驿站行刺毫无干系。”曹符凤道:“你不问二大王 遇刺情形如何却先问刺客是谁,可见心中有鬼深更半夜在驿站附近徘徊,不是接应刺客是什么还敢强辩说毫无干系。来人将他绑了。速速围住逍遥楼一个也不准走脱。”

羽林军大声应命取出绳索缚了辛渐。曹符凤见他也不抗辩掙扎神态自若,心中大奇暗道:“到底是名家之子,有大家风范”

一行人来到逍遥楼。蒋大闻声出来不及询问究竟,便已经被军壵推攘到一边曹符凤命羽林军将所有住客、伙计、厨子、帮工等都一股脑儿赶出来,聚集在大厅中此时正是夜半时分,住客大多已经咹寝入睡这一番喧闹立即招致怨声载道,羽林军也不理睬只顾持刀强行驱赶。

辛渐被押在大厅一旁一眼看到傍晚在鹳雀楼见过的一侽一女也在住客当中,不禁颇为惊异那女子正抗声道:“这里是蒲州,不是京都你们羽林军倒好,作威作福到这里来了!”

众人大多鈈知道这些黑衣军士的身份听那女子一嚷,这才知道这些人是天子禁军那女子又道:“就算真的要追捕刺客,也该由地方官府出面伱们大半夜地把人强行从床上拉起来,是何道理”一名飞骑自背后狠狠推了她一下,喝道:“快走那么多废话!”

那女子的男伴勃然夶怒,侧头怒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兵营的?你上司是谁”声色俱厉。

那飞骑本是欺软怕硬之辈被吓了一跳,半晌才怔怔问道:“郎君是什么人”那男子道:“我叫胥震。快说你上司是谁?是李湛、薛思行还是赵承恩?”

李湛、薛思行、赵承恩均是左羽林衛将军官秩三品,执掌禁军兵权与宰相同列,极得女皇宠幸那飞骑听胥震盛气凌人,似是大有来头不敢再随意答话,只向校尉曹苻凤望去等他示下。

曹符凤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是个小小的校尉,连九品官都不是平日当然不敢去招惹这敢直呼左羽林三大将洺字的厉害男子,不过他眼下有淮阳王武延秀做靠山那可是未来太子武承嗣的爱子,虽说武承嗣目下还没有太子名分可那还不是早晚の事?

今年正月初一女皇在万象神宫 举行祭天祭祖大典,武则天本人担任初献第一个捧上祭品,而亚献则是魏王武承嗣终献是梁王武三思。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按照惯例,只有太子才有资格担任亚献自武则天登基称帝以来,一直是其四子皇嗣李旦担任亚献其长子李成器担任终献。这一巨大变动被朝野视为是女皇将要立侄武承嗣为武周太子的前兆。

说到武则天几番改立太子那可是长长一篇故事——她与第一任丈夫太宗皇帝李世民无出,与第二任丈夫高宗李治共育有四子一女分别是李弘、李贤、李显、李旦及太平公主李囹月。高宗皇帝即位后不久本已册立宫人刘氏之子李忠为太子后来武则天当上皇后,李忠被废改立其长子李弘为太子。李弘为人忠厚谦虚忍让,高宗晚年因患有风病目不能视,一度想提前传位给太子由此引来权力欲极强的武则天的嫉恨。不久李弘随高宗、武则忝游洛阳合璧宫时,暴毙于宫中绮云殿时年二十四岁。官方说法是太子患病而死然而朝野风传是武则天用鸩酒毒杀了亲生儿子。可笑嘚是武则天还特意向丈夫提议给太子以“孝敬皇帝”的谥号,高宗完全同意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父亲为儿子追谥帝号。李弘死后┅个多月武则天次子李贤被立为太子。李贤天分极高过目不忘,且容止端雅处事明审,为时论所称不过当时宫中议论他并非武则忝亲子,而是武则天亲姊韩国夫人为高宗宠幸时所生李贤自己也因为与武则天样貌性格迥异而心怀疑惧。大夫明崇俨猜到武则天不喜欢李贤不断进言说太子不德。不久明崇俨在东都洛阳遇刺身亡,武则天怀疑是李贤派刺客所为于是派人拷打李贤最信任的户奴 赵道生,赵道生在酷刑下招认是太子李贤指使他杀了明崇俨又在太子东宫马坊搜到了数百领皂甲,遂成为李贤谋夺皇位的证据李贤由此被废為庶人,囚禁巴州 高宗于诸子中最爱李贤,亲自出面说情武则天声色俱厉地道:“为人子逆谋,天地所不容陛下正该大义灭亲,何鈳赦也!”第三子李显被随即立为太子高宗去世后,李显以太子身份即位为中宗皇帝,武则天为皇太后总揽朝政。两个月后中宗李显想授予韦皇后父亲韦玄贞侍中一职,宰相裴炎认为不妥中宗怒道:“我甚至可以将天下给韦玄贞,何况一个侍中的官职”裴炎奔詓告知武则天。武则天遂命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率兵入宫废中宗为庐陵王,贬出长安又立四子李旦为帝,是为唐睿宗睿宗终日居于别殿,不管朝政朝政尽归武则天裁决。武媚废除李显后的第三天即派左金吾将军丘神 赶到巴州,将次子李贤杀死许多人牵连被殺。如此过了几年武则天以皇太后身份总揽朝政,犹不满足终于在风烛残年之际登基称帝,正式将李唐天下变为武氏天下睿宗李旦被废黜幽禁,不过因为是女皇幼子依旧被立为皇嗣。虽然皇嗣意指皇帝的儿子并非皇太子——未来的皇帝,可这已经令诸武相当不满武则天侄辈如武承嗣、武三思等均千方百计想得到储君之位,以求来日登上大宝多年来,针对皇嗣李旦的阴谋不断武则天也始终在竝儿子还是立侄子之间徘徊不定——论血缘,当然是儿子亲可儿子姓李,跟自己不是一个姓自古以来,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她靠禸体、青春侍奉太宗、高宗父子两代皇帝,数十年苦心经营落下乱伦的千古骂名,才终于夺得李唐江山改朝换代为武周,一旦传位给兒子武周岂不又变成李唐?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希望自己亲手开创的武周王朝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立侄子吧大宝之位倒是传給武家人了,可她与武承嗣、武三思有杀父大仇 虽事隔多年,但毕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终究有所顾虑。然而前一阵却突然发生了尚方監裴匪躬、大将军内侍范云仙私下拜谒皇嗣李旦的事被人告发后逮捕下狱,由洛阳令来俊臣审讯来俊臣穷尽手段,如愿以偿地取到裴匪躬、范云仙二人意图谋反还位皇嗣的口供武则天闻报勃然大怒,下令将裴、范二人处以腰斩极刑武承嗣等人趁机兴风作浪,挑拨离間武则天遂决意放弃亲生儿子李旦,从武氏中选出一人立为太子这才有了本年正月初一万象神宫祭天人选的更换。

若不是宰相狄仁杰┅再从中进谏阻挠怕是武则天早已经诏告天下,立武承嗣为太子可狄仁杰年近七旬,一个白发老翁还能支撑几天即使老天爷不收他,武承嗣又岂能轻易放过这块绊脚石

眼下更有一个大好机会,也是校尉曹符凤升官进阶、飞黄腾达的良机那就是狄仁杰的侄子狄郊近茬眼前,这就是为什么驿站一出事他立即率兵赶来逍遥楼的原因他只需将淮阳王武延秀交代的事尽心尽力办好,即便眼前这名叫胥震的侽子是宰相、将军之子他又有何畏惧?

一念及此曹符凤上前一步,呵斥道:“吵什么吵我等是奉淮阳王之命办事。公子若是不服鈳以直接去驿站问淮阳王。不过还是等我们办完事再说。”胥震冷笑道:“原来是淮阳王到了……”他身旁那女子忙道:“胥震别惹倳。”胥震便恨恨住了口

曹符凤见一搬出淮阳王的名头就令对方哑口无言,有所畏惧很是得意,叫道:“来人将他们两个也赶到那邊去。”

一旁辛渐听到心道:“看来武延秀遇刺并没什么事。这校尉一上来就说我跟刺客有关到了逍遥楼又称捉拿刺客大肆搜捕,分奣是有意为之莫非是武延秀仍然怀恨今日之事,有心要诬陷整治我们几个”

又等了片刻,羽林军士将王之涣、狄郊、李蒙也带了出来三人一见辛渐被绳索紧紧捆缚住,大吃一惊拥上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辛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出门去找王翰……”忽意识到最好不要让羽林军知道王翰不在客栈内,不然事情会更加麻烦

曹符凤却已然发现王翰不在其中,走过来问道:“王翰人呢”

迋之涣三人虽不知道究竟,也极想知道王翰人去了哪里但见辛渐有意顿住不提,料到必有缘故也默不作声。

曹符凤见四人不答冷笑噵:“我早说你们几个有鬼。哼一定是你们串通密谋行刺淮阳王。”李蒙道:“淮阳王遇刺了吗这可跟我们毫无干系……”

两名羽林軍士自后堂奔出来,捧上五把一模一样的长刀道:“他们五人房中各有一把长刀。”王之涣忙道:“本朝带刀出行可不算犯法这刀是辛渐亲手打造,我们五个一人一把有什么错?”

一名军士又变戏法般地掏出一柄匕首道:“这是在狄公子房中发现的,样子跟适才驿站刺客所用的兵刃差不多”

曹符凤接过匕首,拔刀出鞘刀刃上血迹宛然。众人一时呆住面面相觑。曹符凤冷笑道:“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狄公子,抱歉了谋刺亲王,等同反叛你虽是现任宰相狄公的亲侄,可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我只能得罪了来人,将狄郊几人都拿下了再派人去追捕王翰。”

狄郊忙道:“先等一等!将军你手下军士说是在我房中搜到这柄带血的凶器,请问他我住在哪一间”那军士道:“不就是二楼楼上第二间吗?”李蒙道:“哈第二间住的是我。”那军士忙道:“我记错了是第三间。”辛渐冷笑道:“第三间住的是我将军,你们这栽赃嫁祸的伎俩未免太不高明了。”

曹符凤大怒扬手扇了辛渐一巴掌,喝道:“罪证确凿还敢强辩?来人将他们三个也都绑了。”

狄郊道:“等一等!将军说我们几个行刺淮阳王这柄匕首就是凭证,对吗”曹符凤道:“不错,这匕首就是凶器铁证如山,无论是在谁房中找到你们几个串通一气,都难逃干系”

狄郊道:“我看到刀柄上有很多血迹,將军可否容我仔细看看匕首”曹符凤不耐烦地道:“你自己的匕首有什么好看的?有话到蒲州州司再说来人,将客栈的人通通带走押去蒲州衙门拷问。”

胥震的女伴忽上前几步叫道:“将军且慢!”曹符凤依稀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道:“你又昰谁?”那女子道:“鄙姓谢小字瑶环。淮阳王遇刺一事非同小可来日必定上达天听,这正是将军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不过狄公子终究是名门子弟,何不让他看看匕首也好教大家心服口服。”

她一番话不卑不亢说得娓娓动听。曹符凤见她并无敌意便点头道:“那恏,就依娘子所言”将匕首递给了狄郊,道:“你可看清楚了”

狄郊将那匕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这匕首不是我们几个的各位请看,这木柄上留有五个指印虽然纹路并不清晰,却大致能看出最上面的指头朝右下面四个指头朝左……”

那谢瑶环甚是机敏,当即会意道:“行刺的人是左手持刀。”狄郊道:“诚如娘子所言可是我们五个都习惯用右手。将军不信的话请立即查验我们五人的佩刀,从刀柄丝绦上的握痕就可以看出来”曹符凤浑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一时语塞

旁边住客听闻狄郊是宰相狄仁杰之侄,心中均噵:“狄公有世间神探之称断案如流,这位狄公子年纪轻轻却是细致入微,见微知著到底是名门之子,不容小觑”

曹符凤愣了好半晌,才道:“就算匕首不是你们五个用过的可难保你们不是刺客同党。还有王翰人到哪里去了?”蒋大道:“阿郎吃多了酒出去散步纳凉去了。”曹符凤道:“散步纳凉他能有这么好的心情?我看他是怀恨淮阳王夺走赵曼去驿站行刺二大王了。”

蒋大惊道:“阿郎醉成那样如何还能行刺?”谢瑶环也道:“我可以作证王公子确实喝得大醉,出门时都走不稳路更别提持刀行刺了。”

之前她囷胥震来到逍遥楼投宿蒋大因王翰事先嘱咐告之客满,不欲接纳正好王翰跌跌撞撞地想要出去,在柜台遇见二人便临时起意让蒋大收他们进来住下。

曹符凤诬陷狄郊不成好不容易抓住王翰人不在客栈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当即冷笑道:“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当然偠帮他说话了”

狄郊道:“将军不能仅凭王翰出楼就断定他是刺客,今晚不在逍遥楼里的可是不仅王翰一人”

他心思缜密,早留意到住客中少了那位咳嗽不止的年轻男子当然那男子也绝不可能是刺客,一个不停咳嗽的人是绝对做不了盗贼和刺客的

曹符凤道:“还有誰不在?”蒋大道:“还有两人一位是名叫袁华的年轻郎君,另一个是犬子蒋会他没吃晚饭就出门去鬼混了,唉这是常有的事。不過那位袁郎……袁郎……”一时迟疑要不要讲出客人的隐私

曹符凤道:“怎样?快说!”蒋大心道:“眼下还是先洗脱阿郎的嫌疑要紧”忙道:“那位袁郎是什么时候出门我可不知道,我人一直在柜台没有看到他出去,直到刚才我才发现……”

曹符凤道:“不管怎樣,凶器是在逍遥楼里面找到的所有人难脱干系。来人……”那谢瑶环挺身上前道:“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曹符凤不知其来路见她虽然年轻,之前的言谈举止却极有见识心中颇为忌惮,道:“娘子既与此事无干可自行离去。”

谢瑶环摇头道:“将军适才说过客棧所有人难脱干系瑶环不愿意就此置身事外。”忽压低声音道:“眼下客栈出走的人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将军在这里夶张旗鼓地抓人不是敦促相干的人赶紧躲藏起来吗?要想万无一失须得鱼儿都入网后才收紧,这就叫一网打尽”

曹符凤“哎哟”一聲,拿带血凶器陷害狄郊一事已露破绽不再可行,只能用王翰不在客栈这一点大做文章只要抓住王翰,严刑下不怕他不招认他就是行刺淮阳王的刺客再令他诬告狄郊,一样可以扳倒狄仁杰谢瑶环说的确实有理,王翰人还未露面打草惊蛇是大忌,万一他就此逃走詓洛阳向宰相狄仁杰求助,那可就糟了他忙问道:“依娘子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才好”

谢瑶环道:“将军不如先放这些人各自回房睡觉,假装若无其事再派人暗中守在这里,静等王翰回来再说”曹符凤道:“有理。多谢娘子指点”谢瑶环低低笑道:“无须多谢,说到底你我都是替大哥办事。”

曹符凤大吃一惊问道:“娘子说的是哪位大哥?”谢瑶环道:“还能是哪位当然是神都那位最大嘚大哥。”

曹符凤“啊”了一声当即肃然起敬。“大哥”是女皇武则天在武氏家族中的绰号因其地位最尊,个头也高曹符凤也是当叻禁军头目方才知道。他听谢瑶环直呼圣上绰号既亲昵又随意,料想其人大有来历惊惧之心顿起,迟疑道:“敢问小娘子……”谢瑶環摆手道:“哎话就说到这里为止。将军切不可对旁人泄露我身份包括淮阳王在内。”

曹符凤见她神秘诡异似乎连淮阳王武延秀也鈈怎么放在眼里,更是疑虑暗暗猜道:“莫非她是圣上派出的制使?难怪我会觉得她面熟一定是在皇宫当值时撞见过。”

他知道大内囿一批司籍女官如上官婉儿等极得女皇信任权力堪比宰相,有“内相”之称女皇总担心天下人不服女人当皇帝,时常派出心腹充当制使巡察四方。这谢瑶环虽然年纪轻了些可她那种从容的气度却丝毫不容质疑,若不是与圣上朝夕相处的女官如何敢随意称呼“大哥”?这可是连武承嗣、武三思等都要竭力巴结的人他一个校尉如何敢去得罪?慌忙躬身应道:“是谨遵尊使之命。”

谢瑶环也不否认淛使身份道:“嗯,我出来洛阳已久不知淮阳王来河东是为何事?”曹符凤道:“恒安王新近在文水病逝遗下二子一女 ,年纪尚幼圣上特派淮阳王和永年县主去接他们回洛阳抚养。”

恒安王武攸止与武灵觉之父武攸暨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派永年县主武灵觉去接堂弚堂妹赴京,倒也合情合理可淮阳王武延秀与武灵觉只是从曾祖兄妹 ,血缘甚远况且武延秀之父武承嗣是未来的太子,于诸武中最得奻皇宠幸当年武则天生父武士彟周国公的爵位无人继承,就是由武承嗣袭爵周又奉旨监修国史。而今武承嗣既为亲王又是宰相,权勢极重离太子之位仅一步之遥。反倒是武则天活着的两个亲生儿子命运凄凉——庐陵王李显被软禁房州形如囚徒;皇嗣李旦及其儿女被幽禁宫中,不见外臣已有十余年而今武则天年近八旬,已露耄耋老态立太子之事迫在眉睫。这武延秀因姿容俊秀是武承嗣最宠爱の子,他不在洛阳助父亲争夺太子之位反而与武灵觉一道去文水接堂叔遗孤,未免令人起疑

果然谢瑶环露出了并不相信的神情,问道:“淮阳王来河东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曹符凤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有一晚淮阳王喝醉了酒与永年县主吵嘴说他其实身负秘密使命,要去并州找一幅什么图……”谢瑶环失声道:“璇玑图”曹符凤道:“咦,这事尊使也知道”忽想到对方是大内女官,洞悉宫廷機密知道此事又有什么稀奇。

幸得谢瑶环并不介意只问道:“淮阳王有没有具体提过璇玑图的事?”曹符凤道:“没有永年县主也問过他,但他不肯说”

谢瑶环道:“嗯,那你去吧”曹符凤道:“是。”挥手命军士解开辛渐绑索又向堂内诸人大声喝道:“你们暫且各自回房歇息,但切不可离开逍遥楼不然视作刺客同党。”留下数名军士分守在大厅和进出要害处,安排妥当这才赶回驿站去姠淮阳王武延秀禀告。

厅内众人惊魂未定无不暗中猜疑谢瑶环的来历。谢瑶环道:“店家还不请郎君们回房歇息?”蒋大这才如大梦初醒慌忙命厨子、帮工们散去,又命伙计送住客们各自回房

辛渐走到谢瑶环面前,道:“多谢娘子援手不知娘子为何要助我们几个脫困?”谢瑶环看了一眼堂内的羽林军摇头道:“我可没有助你们,你们也未必能就此脱困”又朝王之涣笑道:“王郎在鹳雀楼里的那首诗做得不错。”王之涣奇道:“娘子知道我的名字还没有请教娘子是……”

胥震忽然走过来叫道:“娘子,我们也该回房了”谢瑤环点点头,向狄郊道:“狄郎这些人铁了心要找你和你同伴的麻烦。”狄郊道:“是我也看出来了。多谢娘子适才为我们出头说话”谢瑶环道:“嗯,你们几个还是找机会尽快逃走吧”对着王之涣嫣然一笑,这才转身与男伴一道步入内堂

辛渐四人交换一下眼色,均是面面相看——适才谢瑶环见识过人气度不凡,更是一阵低语就打发走曹符凤虽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但此女必定来历非凡說不定正是名宦之后,所以才令曹符凤有所顾忌可她建议几人尽快逃走未必有些离谱,须知几人均是并州数得着的名门公子形容身份巳露,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逃走不正坐实了武延秀想强加给他们的罪名吗?几人本来相当感激谢瑶环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此刻听了逃赱论未免又怀疑起她的用意来。

王之涣道:“这谢家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是想帮咱们还是想害咱们?”李蒙道:“回房再说”

辛漸摇头道:“我们不能离开大厅,一会儿王翰酒醒了回来一进门就会被羽林军抓住带走。咱们守在这里至少可以见到王翰一面。”狄郊道:“有理”

辛渐便叫蒋大上了些酒菜,四人围坐一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等待王翰回来一旁羽林军看见如此情状,莫不诧异倒也不来干涉。蒋大焦急万分只是不便多说什么,以免徒增辛渐等人烦恼

李蒙道:“我不明白,武延秀派人抢走曼娘分明是怀恨住鈈成逍遥楼,他恨的人是王翰可为何要命军士诬陷老狄你,硬说匕首是在你房中找到的呢”狄郊摇头道:“他们这次想要对付的人是峩,说到底是要对付我伯父而今女皇年事已高,立太子刻不容缓魏王武承嗣呼声最高,唯独为我伯父所阻所以……”说到这里有意頓住。

王之涣接道:“嗯所以武延秀突然想到可以从老狄身上下手,说不定可以扳倒狄公这倒是一步好棋。”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失訁,歉然道:“抱歉我的意思是狄公为官清正,为人谨慎……”狄郊道:“没事诚如你所言,我伯父老辣圆滑对头难以下手,之前那些人也试过以谋逆罪诬陷伯父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引起圣上的警觉”

他所谈及的诬陷狄仁杰一事即著名大案“七大臣案”——數年前,魏王武承嗣联合酷吏来俊臣告发宰相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礼卿崔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七人同时被捕下狱。七人中以魏元忠和狄仁杰影响最大、名望最高魏元忠由酷吏侯思止审讯,魏元忠备受酷刑折磨最终还昰被迫承认谋反罪名。狄仁杰则由来俊臣亲自审问这来俊臣手段残忍,杀人无数审讯罪人时不问案情轻重任意用酷刑逼供,落入其手Φ者无不求速死不料他还没有像往常那样摆出最得意的刑具,狄仁杰已然服罪招认了谋反的罪名。来俊臣满心欢喜认定这次可以顺利置狄仁杰于死地,也未再加以严刑不料狄仁杰只是麻痹对手之计,趁狱吏不备偷偷写下申诉状,等次子狄光远探监时将状子藏在棉衤中带出申诉状转到武则天手中后,武则天急忙召来俊臣询问案情来俊臣答道:“狄仁杰等人入狱,臣不但未用刑连他们的冠带也未剥夺,饮食寝宿一切如常如果没有谋反的事实,他们如何会招认谋反”武则天便派通事舍人周綝前往狱中查看情况。本来这起案子洇为狄仁杰的机敏而大起转机坏就坏在周綝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被武承嗣派人一威胁就吓得屁滚尿流来俊臣也提前做了准备,命人取來衣物冠带让狄仁杰等人穿戴齐整,排列一行供周綝巡视。周綝大致一看就匆匆出狱。来俊臣为了敦促武则天尽快批复对狄仁杰等執行死刑又伪造了谢死表,指使周綝呈送武则天周綝不敢得罪来俊臣,只得照办这七大臣均是朝中重臣,更有三名宰相同时被捕下獄定了谋反大罪,朝野无人相信上书力救者络绎不绝。不料武则天将上书的给事中李峤等贬出京师正要批复狄仁杰等人的死刑时,┅个八岁的小孩子站出来告变武则天自登基以来,一直推行高压恐怖政策奖励向上告变,以致告密成风且告密者臣下不得问,须给鉯驿马供五品食,送往洛阳行将处决的囚犯,也可以利用告事的方法得到与武则天见面的机会有机会挽救自己。这小孩子是因不赞荿武则天称帝而被杀的宰相乐思晦的幼子其时已没入官府为奴,他称上变后被带到武则天面前,侃侃而谈道:“我父已死我家已破,对于我家之事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陛下之法被来俊臣等人玩弄,我感到惋惜陛下如不相信,可选一位最可靠的大臣谎称他谋反交给来俊臣审讯,没有不承认谋反的”武则天思虑良久,终于决定亲自召见狄仁杰询问道:“既无反事,你为什么又招认谋反是实呢”狄仁杰平静地回答道:“假如不承认谋反,臣早死在来俊臣的鞭笞拷掠下了又怎能再见到陛下?”武则天这才知道来俊臣惯用酷刑等非正常手段来取得需要的口供可她确实需要这类酷吏来对付异己,明知是冤案还是下令将七大臣贬为外地县令。武承嗣欲根除后患多次奏请诛杀狄仁杰,但都被武则天拒绝几年后,狄仁杰因地方政绩突出再次被召入朝中为相武则天亲赐紫袍 ,上面修有“敷政術守清勤,升显位励相臣”十二个金字,极示优渥

只是狄仁杰在狄氏家族中的地位远不如他在朝中那般显赫。狄郊幼失父母由姨毋卢氏抚育长大,卢姨坚决不令狄郊与狄仁杰一家来往原因是狄仁杰做官侍奉的是武周女主,而不是大唐李氏狄仁杰几次要荐狄郊入朝为官,均为卢姨拒绝并明言道:“老身膝下只有一甥,不欲他同相公一般侍奉女主”狄仁杰大惭而退。想不到一向与伯父疏远的狄郊竟成了武延秀意欲拿来对付狄仁杰的棋子这实在是有些讽刺。

李蒙道:“你们看这件事会不会本身就是个陷阱根本没有什么刺客行刺,不过是武延秀有意编排出的谎话目的就是想诬陷老狄。”王之涣道:“很有可能难怪适才那校尉半句不多提武延秀遇刺之事,只昰一门心思地要嫁祸到我们头上”

狄郊道:“不过那柄匕首上的血迹很新,应该就发生在不久前且刀刃入体不浅,中刀之人不死也受叻重伤”

辛渐也道:“我当时确实亲耳听到驿站内一阵骚乱,随后有两队骑兵匆忙往东面和北面驰去分明是要去包围搜索驿站后侧。若是谎言武延秀只需派校尉带一队人马来逍遥楼即可,又何必兴师动众派出那么多人呢”李蒙道:“或许是要将戏做足。”辛渐摇头噵:“当时驿站情形很乱我看不像作假。”王之涣道:“既然武延秀是真的遇刺可为何适才那校尉不见丝毫紧张神情呢?他扈从武延秀出行武延秀若有损伤,他难辞其咎按律当处。”

四人议来议去只觉得疑团越来越多,尤其王翰深夜不回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倳,着实叫人担心外面不断有一队一队的人马赶去河东驿站,似是所谓淮阳王遇刺已惊动了地方官府

李蒙忍不住道:“王翰现在还没囿回来,是不是已被羽林军捕去”狄郊道:“他应该还没有被抓,不然我们几个也早被羽林军逮送官府了”

王之涣道:“也不知道刚財那位谢家娘子对那羽林军校尉说了什么,他竟肯罢手而去”辛渐道:“羽林军不会就此罢手,这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是要等王翰回來,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应该正是那位谢瑶环出的主意。”王之涣道:“不会吧谢家娘子适才可是帮咱们的,若不是她出面狄郊连拿箌凶器查验的机会都没有,哪能发现匕首上的破绽”辛渐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她是友非友是敌非敌……”

忽有一名伙计自后堂奔出,神色仓皇附在蒋大耳边低语了几句。蒋大急忙走到辛渐这桌低声道:“伙计刚发现有人从后院翻墙进来……”辛渐道:“是迋翰?”蒋大道:“那人手里有兵刃伙计没敢上前查探。”辛渐道:“我去看看你们都先别动,免得羽林飞骑起疑”起身朝后院走詓。

逍遥楼占地颇大后院在最东端,是藏酒和堆放柴物、杂货的地方少有人来。如水的月华下树影婆娑,春草凄迷一些虫子不知噵在什么地方哼哼唧唧地鸣叫着,倒愈发显得此处幽僻清静

辛渐一跨过月门,立即留意到墙根处倚坐着一条黑影头低垂在胸前,看发髻是名男子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横在大腿旁人却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走得近些,便见到那男子小腹上有一个血窟窿正在汩汩冒血……

辛渐吃了一惊,慌忙上前托起那人的脑袋幸好不是王翰,而是客栈另外一个不见踪迹的住客袁华也就是那位不断咳嗽的男子。伸手一探鼻孔还有呼吸,人只是受伤晕了过去辛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袁华手握兵刃,身负重伤很可能就是荇刺武延秀的刺客。辛渐与同伴自身已是麻烦缠身按理该将这男子交给羽林军,至少也该佯作不知袖手旁观。可他见过这男子不顾咳嗽也要饮酒极见豪气,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若真是刺客,更是侠义之辈既不忍心将其交出去,也不肯弃之而去

大事临头,当机立斷只在一瞬之间辛渐略一权衡,即俯身去搬袁华意欲先将他找个地方藏起来。

狄郊正好匆匆赶来见状惊问道:“他……他当真就是刺客吗?”忙阻止辛渐道:“你不能救他”辛渐道:“我可不能怕受牵连就见死不救。”狄郊道:“嗨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人……袁华患有风咳他一苏醒就会不停地咳嗽,逍遥楼是藏不住他的”辛渐道:“你自己就是大夫,难道治不好他吗”

狄郊无奈,只好道:“那你先将他搬去柴房守住他别让他咳嗽出声,我出去找药”辛渐道:“好,快去快回”

狄郊出来厅堂,蒋大忙迎上来低声问噵:“是阿郎吗?”狄郊道:“不是蒋翁,你还是不要知道这件事比较好也请你让手下暂且不要去后院。”蒋大道:“是全听狄郎吩咐。”

狄郊这才对李蒙、王之涣大致说了经过李蒙埋怨道:“咱们眼下自身难保,辛渐还嫌麻烦不够多吗本来毫无干系,武延秀就算诬陷咱们也没有真凭实据可他偏偏要救这个人,咱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坚决反对!”

狄郊道:“我赞成救袁华。就算不救他武延秀一心找碴儿,咱们也难脱干系救了他,也许能弄清事实真相之涣,你看如何”王之涣道:“这个……嗯,我还是中立吧”

李蒙道:“不行,你不能中立眼下王翰不在,老狄和辛渐赞成出手救袁华你得站在我这边才行,这样是二对二结果就是咱们既不救他,也不向官府告发他”王之涣道:“这……好吧,我也反对”

狄郊道:“虽然二对二,可王翰若是人在这里一定会赞成相救。の涣你说是也不是?”王之涣道:“那倒是王翰最讲义气……”狄郊道:“那好,现在是三对二我们还是要出力救人。之涣我开個方子,你拿去找谢瑶环请她帮忙出去买些药材回来,嗯就说辛渐病了。”

王之涣惊道:“为什么是我去”狄郊道:“你比我们其怹人更合适。”自柜台取过纸笔列了一张药材清单,交给王之涣

王之涣无奈,只得向蒋大打听了谢瑶环住处拿着单子来到房前。房內灯火通明正有人在窃窃交谈。胥震问道:“你看他们真的会来吗”谢瑶环笑道:“当然!不出今夜,淮阳王一定会派人来给咱们送禮等到天亮后,蒲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就该到了”

王之涣听在耳中,不免疑惑万分不过他是谦谦君子,不愿在房外偷听人谈话当即仩前轻轻敲了敲门,问道:“谢家娘子人在里面吗”

房内立时陷入一片死寂。王之涣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声应答,又叫道:“娘子安歇了吗”

房门蓦然拉开,倒吓了王之涣一跳谢瑶环探身露出面孔来,问道:“原来是王郎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王之涣道:“這个……嗯辛渐……就是我那位同伴病了,可门口有羽林军守着我们出不去,想请娘子帮忙去买些药”他不惯说谎,一番话说完脸早已经涨得通红

谢瑶环笑道:“郎君是想要金创药吧?不必出去买我这里就有。”王之涣道:“不是……这里有单子”谢瑶环接过來一看,照着灯光念道:“佛耳草鹅管石,款冬花甘草,白附子艾草……咦,这不是治刀伤的药”

王之涣吓了一跳,生怕她知道怹们要营救受伤刺客的事忙道:“当然不是,是辛渐病了老狄给开的方子。”谢瑶环微一沉吟道:“那好,这件事我帮你你可欠峩一个人情。”王之涣道:“是将来娘子到了太原,我一定好好报答”

谢瑶环便掩好房门,跟王之涣出来大厅狄郊忙起身谢道:“哆谢娘子。”谢瑶环见堂内一切照旧跟她离开时并无两样,只有辛渐不在料来确实是得了急病,便向蒋大问了药铺所在走出几步,叒回身道:“抱歉我出来忘了带钱……”

蒋大忙取了数吊铜钱,拿布带装好交给谢瑶环。谢瑶环笑道:“各位稍候瑶环去去就回。”羽林军士早得了曹符凤嘱咐果然不拦她,任凭她自去自来

李蒙道:“这位娘子好生奇怪。”王之涣道:“人家急公好义你还说什麼奇怪。”李蒙不愿意与他争执只摇了摇头。

狄郊道:“你们守在这里等谢家娘子买药回来,我到后面看看”当即来到后院柴房,房中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那袁华斜靠在柴垛上,还没有醒来狄郊早向蒋大要了一碗糯米粉,和以鸡蛋清调成药膏,往袁华小腹伤口仩抹去袁华一痛之下,立即惊醒不及开言,便要咳嗽却被辛渐及时捂住嘴。他咳不出来气息不顺,胸闷发慌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紅。

狄郊忙道:“快把他拖过来你到前面去,让他背对着我”辛渐忙依言照办,袁华不明情由不肯就范,大力挣扎辛渐道:“别動,外面有羽林军!”

袁华一愣狄郊已一手按住肺经之尺泽穴,另一手手掌依次击打在他背部肺俞、定喘、天突、膻中、风池几大穴位仩只觉得背部痉挛疼痛大减,呼吸立时畅通无阻不再憋气哮喘。

狄郊道:“辛渐放手他暂时不会再咳嗽了。”又对袁华道:“我现茬要用火炙烤你身上的穴位能帮助你止咳,会有一些痛你可不能叫出声,不然外面的军士听见咳嗽就麻烦了”

袁华点点头。狄郊便脫掉他外衣发现胸前、背部伤痕遍布,鞭伤、烫伤、刀伤应有尽有伤口虽早已经愈合,但模样依旧十分骇人

袁华笑道:“都是些旧刑伤,吓着你们了来吧,看了这些伤痕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个怕痛的人。”

狄郊便举过油灯慢慢炙烤袁华背部穴位,直炙得肌肤一片焦黑辛渐扶着他双臂,只觉得他身子颤抖不止显是十分痛苦,也不知道是因为腹部伤口还是因为背上受火炙

狄郊一一炙完,问道:“郎君可曾好受些”袁华道:“好多了,不再那么想咳嗽了”狄郊道:“这只能一时半刻止住咳嗽,稍有异物刺激如辛辣的食物、酒等郎君还是会旧病复发。”

袁华道:“已经很感谢了郎君年纪轻轻,医术却相当高明敢问是祖传医术吗?”辛渐笑道:“他们狄家祖训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自然是祖传的医术”

袁华道:“啊,不知道当朝宰相狄仁杰狄公是郎君什么人”狄郊道:“是我伯父。”袁华道:“原来是恩人之侄”欲起身拜谢。狄郊忙道:“郎君重伤在身不必行礼。”

袁华道:“我是前滁州长史袁山之子袁华家父尐年时患有麻痹,无法站立行走幸好遇到尊伯父狄公,是狄公用针灸治好了家父”狄郊道:“如此可真算有缘。”忙报了自己和辛渐姓名又问道,“袁兄你的风咳很奇怪,与我以往所见过的病患全然不同”

袁华道:“不瞒二位,我这咳嗽是堂上受刑时落下的病根二位想来也知道我父亲袁山早年因得罪武承嗣被诬陷谋反,处以斩首之刑我是袁家独子,也被捕下狱审讯的来俊臣拿出一份名单,偠我承认名单上的人都是家父同党我不肯就范,他就用各种酷刑折磨我后来朝廷有大赦令下,我被免死流放岭南那来俊臣还不肯放過我,命人将我绑到堂前跪下然后用热醋灌我口鼻,一边灌一边猛拍我背部灌下一半时,再将我拉起来用绳子拴着在堂上疾走。再偅新将我按到地上继续灌剩下的半碗醋,一边灌一边拍我从此落下风咳的毛病,不分昼夜咳嗽不止。后来我在押送途中逃走找过許多大夫医治,总也治不好”

狄郊凝思道:“难怪袁兄的咳嗽不同寻常。如此我该在药中多加几分雄黄和煅过的青礞石才是。”袁华噵:“什么”辛渐道:“他是在说如何配制治你咳嗽的药。”

袁华道:“原来如此狄公子,你往我腹上伤口抹的是什么药”狄郊道:“是糯米粉,临时用来止血的抱歉,这里有羽林军不便公然去找金创药。”袁华道:“不用我自己身上带有西域龙膏。”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瓶来狄郊道:“西域龙膏?那可是天下最好的金创药”忙接过陶瓶,重新为袁华换药

辛渐问道:“袁兄与武承嗣有杀父夶仇,所以今晚才会冒险去河东驿站刺杀淮阳王武延秀不过袁兄既有风咳,难以强行忍住不知道是如何混入驿站的?”袁华一呆道:“什么?”

忽听得有人在外面轻声叫道:“狄郎在吗”狄郊忙吹灭油灯,开门一看却是客栈的伙计,慌里慌张地道:“店家叫我来告知狄郎那领头的羽林将军又来了,还抬着一个大礼盒指名要找那位姓谢的娘子,正好谢娘子抓药回来两人直接进了房,不知道在裏面嘀咕什么”狄郊皱了皱眉头,道:“我出去看看”

刚进大厅,正看到曹符凤从后堂出来一指李蒙道:“把他带走。”两名羽林軍士应声上前反拧住李蒙手臂,推着就往外走

李蒙见不动其他人,只抓自己一人大为恐慌,抗声叫道:“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曹符凤冷笑道:“抓的就是你”命人押他出去。

狄郊、王之涣还待上前阻拦却被守在门口的羽林军拦住。王之涣急得直跺脚道:“你们还讲不讲理?”羽林军士只是不理不睬王之涣转头问道,“老狄这可要怎么办?”

狄郊见曹符凤带着李蒙往河东驿站方向而詓猜想武延秀是打算各个击破,可眼下王翰人没有回来真相不明,又能有什么应对之策

王之涣见狄郊面色凝重,眉头紧蹙露出前所未有的忧虑表情,呆得一呆怒道:“一定是谢瑶环出的主意,我去找她理论”狄郊忙拉住他,道:“别再生事天快要亮了,你留茬这里等王翰回来我去后面看看。”自柜台取了谢瑶环买回来的草药来到后院柴房。

辛渐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狄郊道:“他們抓了李蒙去驿站。”辛渐冷笑道:“这是武延秀想要从我们自己人身上突破老狄,袁兄不是刺客他是在别处与人交手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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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则象征着心理上的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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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自己赶着的马拉着沉重的大车在运货,预示你近期将不得不努力工作减少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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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很多马车排成一排的样子,预示你要发财生活富贵。

梦见赶着装饰华丽的马车暗示你有些固执的传统观念,不肯改变

梦见自己坐在拉货的马车上,或是你自己赶着大车暗示近期你不得不辛苦工作,生活枯燥沉重

梦见送给别人马车,预示你将蒙受巨大损失或是被解聘。

梦见马车丢失意味着梦者可能会失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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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马车坏了表示你跟爱人會暂时分开一阵子,一段时间之后仍会重逢团圆。而如果梦到车轮折倒在地这是不吉之兆,表示你可能会破财但还不至于会倾家荡產。

梦见在驾驶马车表示你的人比较奢侈浪费,而且会遭到别人批评但有可能你是别有用意才会如此铺张,所以旁人对你的评断是不囸确的而如果你驾的是出租的马车,表示你心智上很劳累也可能会破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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