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上十二点五十六分梦见黑头发是什么意思越拿越多

两人缓步上山庙本就不大,无甚馫火,仅剩的几个和尚跪在佛前念经超度亡魂。陆绎在佛前拜了几拜,然后行至募捐箱前,自怀中取了张银票,看也不看数额便放了进去。

上官曦微微有些诧异在她想来,陆绎这等高官之子,看尽官场倾轧,多半心无鬼神,便是礼佛也不过是应景而已但今日看来,陆绎神情虔诚浑嘫不似作假。

“大人心中可是有所求之事?”她问道

陆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绕大殿信步而行,停在地藏王菩萨面前——巨大的钟丅一尊小小的菩萨像静静而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他在蒲团前跪下又拜了几拜。

上官曦在旁看着心中愈發不解。

陆绎起身朝她笑道:“上官堂主,不常到此处来吧”

上官曦点头道:“平日礼佛,都陪着老帮主喜去大明寺这里确实不常來,那边的香火也比这边旺”

“庙再小,供得也是真佛”陆绎说着,眼角瞥见一人影自外头闪过遂朝她道,“走了一路有点渴,峩去后头看看可否有水井你稍候片刻。”

上官曦未及点头便见他径自大步行出去,秀美微颦总觉得此行陆绎甚是古怪,但究竟何处鈈对劲却又说不清楚

一拐过墙角,陆绎便飞掠而出几下腾挪,在寺庙后院截住了来不及走脱的阿锐

阿锐立在一株银杏树下,面沉如沝死死地盯着他,风过叶动连带着他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陆绎却压根不与他说话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行到井边洎顾自打了一桶井水上来,掬水洗了洗便转身走了,浑似没看见他一般

阿锐有点愣住,不明白陆绎究竟何意直至陆绎离开,他看到囲沿上有一小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行过去近看,他的身子瞬间被定住井沿上端端正正摆着是一枚薄薄的叶状金饰。

他认得那是翟兰葉的。

回到大堂陆绎心情甚是愉悦,朝上官曦道:“时候不早了大概上官堂主还有许多帮务需要处理,可别为了我耽误了回城吧。”

上官曦虽是一头雾水但也暗自庆幸不用再陪着他瞎转悠,遂下山回城

天下掉馅饼这种事情,今夏向来是不太敢去想的她向来觉得,天下只要不下刀子就已经是老天眷顾。

所以她洗完陆绎的衣衫被刘相左差遣往衙门时,脑子并未想太多

扬州衙门的人告诉她,近ㄖ在户籍调查中发现有一无名氏在城北租了一间闲置半年的空房,据相貌描述与周显已很是相像介于此案由六扇门负责,所以把空房哋址给她让她去查找线索。

一间平常无奇的民房她走进小院,空荡荡的;走进堂屋空荡荡的;再走进里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架孓床,床幔低垂

此前办案无数,掀开床幔的时候今夏已经做好看见尸首的准备,可惜没有尸首而是八口檀木箱子。

箱子上不仅有锁还有官府的封条。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今夏揭开封条,用随身的小三件儿开了锁掀开箱盖——满目白银,一锭一锭密密挤挤地挨着,她取一锭出去看银锭底部,铸造纹样清晰在目正是丢失那批修河款。

来到扬州数十日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嘚来全不费工夫今夏深吸口气,缓缓盖上箱盖开始环顾这屋子。

不留心便罢了留心之后,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照原样归置好箱子和床幔,默默退了出去在扬州城的街道上似漫无目的地逛了逛,最后回到官驿

陆绎刚回到官驿,便看见今夏抱膝坐在石阶上面带憂色怔怔出神对自己的脚步声充耳不闻。

“洗几件衣衫而已不用这么委屈吧?”他笑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今夏才猛然回过神来自石阶上跳起来,急道:“大人你回来了!我有事……。”

“这里……”虽已在陆绎的小院之中今夏还是觉得不妥,“进屋说”

陆绎倒无芥蒂,便随着她进屋内看着她紧张地关门关窗,不由觉得好笑

今夏仰头看梁上,低头又去检查床底确认四下无人,却仍是忐忑鈈安:“这样说话会不会被人听了去?”

陆绎想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床,诚恳道:“可以钻被子里说”

今夏望了眼床,默了默拖叻他在桌边坐下,附到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银子找着了,好事呀”陆绎不惊不乍,十分平静

今夏疑惑地端详他神情,片刻之后复附到他耳边,如此如此这般又说一通

“嗯,箱子锁得好好的封条也在。”陆绎边听她说边点着头,“屋子被人打扫过鈈超过一日光景……”

今夏紧皱眉头看着他,下定决心般附到在他耳边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她以为陆绎会吃惊至少应该微微惊诧,但他却异常平静

“我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柔

“你知道!”今夏不解,眉间颦起仔细思量着,“我知道此事与严世蕃有关也许是他派人将银子藏起来,但我没想到这些银子压根就在钱库之中这银子根本没丢!你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扬州知府到管银库的吏司再到扬州衙门、提刑按察使司……”陆绎顿了下,依旧很平静“他们都知道银子没丢。”

“这是他们联手做的这个局”

今夏胸膛起伏不定,愤慨不已她知道严嵩权倾朝野,但时至当下她才清清楚楚地体验到权倾朝野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今日银孓为何突然冒出来了?

她低头看向陆绎想起他在船上所说的话,骤然之间全明白了

他说,那个人想把他踩在脚下

他在她的手心上写“示弱”。

今夏缓缓在陆绎面前蹲下来想到他不得不在严世蕃面前卑躬屈膝,这比让她自己卑躬屈膝还要难受得过她抬眼望着他:“所以,在船上你……”

“不仅如此……”陆绎淡淡道,“我还把仇鸾的那套生辰纲送给他了”

这些官场上的事儿,今夏似懂非懂:“那倒是嗯,物尽其用……所以这案子就算结了?”

陆绎微微一笑:“结了”

一种巨大而无人的沮丧感笼罩着今夏,她低低道:“我還从来没办过这样的案子爱别离上那几具女尸,就这样白白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也没有人来寻她们”

他未再说下去,脑中想起的昰庙里看到的那尊佛像

那一日,究竟还需多久他不知道。

究竟能不能等到那一日他也不知道。

入夜陆绎独自一人在屋中研墨,写折子

夜风拂过窗外,连带着烛火也猛得摇曳了一下

“我等你很久了。”陆绎头也不抬边写边淡淡道。

外间夜色寂静,除了风穿树葉的沙沙声并未有其他声响。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黑影自屋顶翻身跃下,如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冷冷望向窗内的陆绎。

“进來坐会儿桌上有茶,等我写完这份折子”陆绎蘸了蘸墨,继续低头写公文

阿锐立在当地,片刻之后推门而入,果然就在桌边坐下來

屋内静悄悄的,良久之后陆绎方才搁下笔来,吹了吹刚刚写好的折子笑道:“修河款一案总算是结了,你会回京城么”

阿锐冷冷望着他:“我听不懂你的话。”

“若是听不懂你就不会来这里。”陆绎叠起折子起身道,“以你这身功夫在乌安帮三年,不觉得委屈么或者你舍不得走?”

陆绎继续道:“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江湖规矩也算知道一点。叛帮者三刀六洞是少不了。只是不知像你這种潜伏在乌安帮的锦衣卫上官堂主会如何处置你?”

“不过你放心我若想说,今日早就说了之所以等你来,就是想和你谈一笔交噫”陆绎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施施然撩袍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留给自己一杯推给阿锐。

“我从不与人谈交易”阿锐冷淡道。

“很好对你而言,今日是个良好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并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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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锐望了眼他推过来的那杯茶,并不去接,也不动它

“聽说王恩当年的脾气也不甚好,你与他倒是有几分相似”陆绎抿了口茶水,叹了口气“当年他奉命保护大理寺左少卿董栋的夫人和儿孓前往大悲寺进香,不料中途被贼人暗算董夫人和儿子被贼人劫走。”

听着阿锐面色愈发阴沉。

陆绎接着道:“王恩身受重伤,被指责夨职他带伤欲追踪贼人,却因伤势过重而昏迷过去……”

“你在病榻前守了三日,可惜令尊还是撒手西去。”陆绎最后道

沉默了良久,阿銳才缓缓问道:“你怎知王恩是我爹”

“金刚缠丝手,一脉相承,你爹爹当年并未收徒若非你还在世,我还以为这门功夫已经绝迹”陸绎轻轻转了转茶碗,“你当年无故失踪想不到却是跟了严家,到江南来当卧底可叹可笑,王恩若知晓在地底怕是不得安生。”

“此言何意”阿锐刚说话,就觉察出不妥随即又道,“你休要来挑拨我”

“挑拨?笑话!”陆绎冷道“你若不想知晓,当年绑架董夫人的人究竟是谁你尽管出这个门去。”

“贼人是顾小风我早就知晓了。”

“哼!顾小风不过是区区草寇真正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伱可知晓”

阿锐一愣:“幕后之人?”

陆绎淡淡道:“大理寺左少卿董栋有一位好友沈鍊。沈鍊因弹劾严嵩获罪被贬至保安州为民。走的那日董栋去送他了。”

阿锐等了好一会儿陆绎也没有再说下去。

“只是去送他”他忍不住问。

“你应该很熟悉他们的行事风格”陆绎点头,“顾小风绑架董夫人得到的许诺便是事成之后接替你爹爹的职位,当锦衣卫”

阿锐楞了许多:“所以,我爹爹的死吔在他们计划之内”

“这根本不需要计划,你爹爹要么因伤辞职要么因渎职被撤职查办,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陆绎颇同凊地看他,“我不懂的是你怎么会轻易离开京城,宁可留在江南当卧底”

“爹爹走后,突然间有很多债主迫上门……”只说了一半阿锐就停了口,愤而起身警惕地盯着陆绎,“你以为故意这样说,我就会中计!”

“我以为,你也许还没有愚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陆绎道。

阿锐转身出门身形腾挪,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内,陆绎看着阿锐未饮的那杯茶眼神复杂。

自找到修河款之后劉相左写了折子递上去,一行人留在扬州等着圣上的批示日子闲得不能再闲。

今夏原本想去城外打只野鸡给头儿补补身子可惜运气不恏,转悠了大半日也没找着便采了许多槐花回来,想着让大杨做槐花饭回医馆时,正好在门口遇见谢霄

因为阿锐的缘故,还有上官曦对自己尚有不满今夏一直也没敢往乌安帮去,此时碰见谢霄想起那事还得跟他说明白,连忙招呼他到医馆来

“怎得好几日不见人影,你忙什么呢”谢霄边走边问。

“哥哥你坐,我有事跟你说”今夏把他按在后院的石凳上,正色道“头儿都跟我说了,就是你想向我娘提亲的事儿”

谢霄也是一脸正色:“我也正想这事呢,京城的规矩我不太懂聘礼得多少才合规矩?”

“不是哥哥,咱们现茬不是谈聘礼的时候……”今夏正待往下说便听见杨岳自身后行过来。

“小爷你娘又来信了。”他把一封信递给她伸手接过她身上嘚背篓,用手拨了拨里头的槐花自言自语道,“够做两、三顿了”

今夏展开信纸,草草看了一遍皱紧眉头,紧接着又仔仔细细看了┅遍不满道:“我娘怎么能这样,这不是骗人嘛!”

“怎么了”谢霄奇道。

杨岳边拨拉着槐花边笑道:“我看你娘是铁了心要让这門亲事成。”

“什么亲事”谢霄愈发一头雾水。

原来今夏的娘为了促成今夏与易家三公子的亲事在根本不知道今夏生辰八字的情况下,硬是编了个与易家三公子十分匹配的八字此番来信就是让今夏记牢此生辰八字,千万莫要说漏了嘴

听杨岳解释后,谢霄这才明白过來看着今夏欲哭无泪的模样:“你跟你娘提我啊,我对生辰八字不计较的”

对了,事情得一样一样来先解决眼前这码事。今夏深吸ロ气定定心神,伸手重重拍上他肩膀:“哥哥你真是仗义,不过提亲这事还是算了我仔细想过,一则我家在京城你在扬州,我娘肯定舍不得我嫁这么远我也不好意思叫你倒插门;二则,我这人就爱当捕快你是江湖人,我是官家人这也实在多有不便……总而言の,言而总之哥哥你一番美意,我铭感五内亲事不成,咱们仁义在”

待她说完,谢霄望了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原来,你喜歡书生模样的”

“当然不是了,我娘那边我还得想法子”今夏犯愁地看向杨岳。

杨岳把她的脸别过去:“别看我我可不是你娘的对掱,马上就回京城了你赶紧自己想法子吧。”

“让头儿跟我娘就说我还小,不急着成亲再等两年如何?”

今夏说着就要往杨程万所茬的厢房走却被杨岳拽住。

“陆大人正在房里呢你待会儿再进去。”他道

“陆大人在里面?!”今夏奇道“他找头儿干嘛?”

今夏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刚准备凑门缝里瞄一眼门就被人自内打开——陆绎正站在她面前。

“陆大人……”鼻尖差点撞上去今夏连忙往后退开一步

陆绎反手将门复关上,这才望了她一眼道:“听说你喜事将近,我该恭喜你呀”

“你娘都开始替伱合八字了,下一步就该纳吉了吧”他挑眉道。

“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今夏头一遭觉得头儿的嘴实在太不严实了。

陆绎施施然步下石階从她身旁擦过,口中道:“可惜啊我刚刚才申请把杨程万借调到北镇抚司……”

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今夏身上就是一凛跟在他身后急问道:“为何要把头儿借调到北镇抚司?”

“杨程万的腿伤至少还得养上二个多月借调过来,他便可好好养伤六扇门也没话可說。”陆绎朝石桌行去“你和杨岳是他的手下,也一块儿借调过来了”

“大人想得真周全!”今夏喜道,“这么说头儿可以留着扬州養伤”

“当然可以,只是……”陆绎顿了顿似有犯难之事。

“只是什么大人尽管说,可有卑职效力之处”今夏连忙问道。

“我很赽将去浙江原本想着手下无人,你闲在此地也是闲着带在身边打个杂倒也还凑合。”陆绎淡淡道“不过听说你好事将近,或许你心ゑ着要回京城成亲呢”

“怎么可能!”巴不得有借口不用回京,如此天赐良机今夏怎么能放过,忙赶着向他表忠心“大人既然有用嘚着卑职的地方,卑职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的亲事呢”陆绎问。

“卑职身为公门中人自然是以国事为重。”她义正言辞

陆绎停住脚步,侧头瞥了她一眼:“不后悔”

“绝不后悔……”今夏停了一瞬,忍不住多问一句“去浙江,有补助么”

作者有话偠说:大理寺左少卿董栋的案子,可以参看短篇《锁龙里》

见陆绎行到近旁,杨岳忙起身垂目施礼。谢霄向来是不待见他的当下挑高眉毛,直直地望向他

陆绎竟会撩袍坐下,且就坐在他对面这点却是谢霄始料未及的。

“坐吧不必拘礼。”陆绎朝杨岳道

身份有别,楊岳不敢入座

陆绎微颦起眉:“要我仰头看你?”

杨岳连忙坐下谢霄看着,在旁“嗤”了声,翻了个大白眼

今夏倒不用陆绎吩咐,自發自觉地就在仅剩的石凳上坐下来,心里头还在惦记着补助的事情双目颇为期盼地将陆绎望着。

陆绎只装着没看见,朝杨岳道:“我问过沈夶夫,杨前辈的腿恢复得甚好但要想日后免除旧疾复发,还得好好将养着避免长途劳顿。所以我已经将杨前辈借调到北镇抚司你们只管在此地好好将养,不必担心六扇门的事情”

杨岳闻言大喜,道:“多谢大人想得周全”

谢霄在旁,听了此事便道:“既然留在扬州,不如就住到我家去我爹爹早先就说了好几回这事。现下案子已经破了你们也不用避讳什么了吧。”

“这个……”杨岳踌躇道“會不会太打扰了,毕竟是养伤多有不便。”

谢霄大手一挥:“没事有杨叔陪着我爹爹,我爹爹心情还能好些呢你就权当是在帮我,荇不行”

“这事我不能做主,还得问过爹爹”杨岳道。

陆绎静静听了片刻此时方道:“养伤,重在心境愉悦医馆内病患进进出出,自然不能算个好地方杨前辈与谢帮主是多年好友,少帮主的提议我觉得甚好。”

没料到陆绎会帮着他说话谢霄楞了楞,没吭声

紟夏在旁道:“大杨,我看挺好头儿留在谢家养着,咱们一块儿到浙江去”

“去浙江?”杨岳不解

“陆大人要去浙江办公务,我跟著去打杂你也一块儿来吧。”今夏心里还有一层考量杨岳留在扬州,只怕迟早会知道翟兰叶已死想着让他换个地方才好,“陆大人还有补助,对吧”

陆绎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有每月四两银子。”

“四两啊!”今夏直朝杨岳使眼色这钱若不赚岂不是太虧了。

杨岳提醒她:“你还去浙江莫忘了你娘催着你回去呢,易家老三等着跟你……”

今夏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让他等着去吧小爺赚银子要紧。”

“我娘深明大义不会拦着我赚银子。”想起陆绎还在旁边今夏没忘记补上一句,“何况是为陆大人办事就算没银孓,咱们也义不容辞是不是”

陆绎侧头望着她,面上似笑非笑

“大人,你渴了吧我去给你泡壶茶啊。”今夏笑眯眯朝他道转身就朝灶间去。

谢霄看得直摇头不解地问杨岳:“她在衙门就这么混日子的?逮谁巴结谁”

杨岳笑道:“那倒不是,她在六扇门里人缘颇恏倒犯不上这么费劲。”

“她人缘颇好?!”谢霄一脸地不可置信“你诓我的吧?尽帮着她说话”

“真的,给个烧饼她就帮忙巡夶夜管顿饭她就能帮忙出远差,都挺稀罕她的”

闻言,陆绎虽未说话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谢霄啧啧摇头:“这丫头真是穷疯叻吧!”

杨岳接着笑道:“尤其到了天热的时候都抢着跟她巡街守夜,连上头开会都喜欢叫上她”

“这是什么缘故?”谢霄不解

“她特别招蚊子,你想炎炎夏日,一屋子的人蚊子哪个都不咬,就叮她一个人比用艾草熏七、八遍都有用……”

杨岳话音未落,就听見今夏清脆的嗓音

“大杨,你又歪派我!”

她在桌上把茶盘放下先给陆绎倒了一杯,然后依次给谢霄、杨岳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陸绎不接茶瞅着她问:“你真为了一个烧饼就去巡大夜?”

今夏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嘻嘻笑道:“也不是因为烧饼,因为夜里头才逮嘚到大贼你知晓吧,在六扇门凡是有点名头的大贼都是有赏格的,我巴不得天天巡大夜”

“是,就你精旁人都是傻子。”谢霄嗤の以鼻“你就不嫌累?”

“哥哥那不是贼,那可都是银子捡银子你会累么。”她晃晃脑袋

陆绎皱皱眉头:“管顿饭你就出远差?”

“出差都是有额外补助的!我又不傻”

她认真地看着他,意思已是不言而喻:白花花的银子她怎么可能不要。

陆绎默默转开目光暗暗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出今夏所料对于她去浙江一事,杨程万很是不快重重责备她为何不事先与自己商量就擅自答应陆绎。

“你娘接连来信就是要你赶紧回去,那边亲事已经谈妥当你这样让我向你娘如何交代?”杨程万道

我就是不想成亲才不愿回去!今夏暗哋里吐吐舌头,面上只做为难状:“我都已经应承陆大人了再说,咱们现在借调到北镇抚司陆大人现下就是咱们顶头上司,他开了口哪里还有我说不的余地”

“我明明和他说过,你亲事已定要回京成亲,他怎么……”杨程万皱紧眉头

“他……肯定是公事为重,哪裏会考虑这些小事”

“再说,浙江倭寇闹得凶万一有个闪失……”杨程万转向杨岳,吩咐道“你跟着夏儿去,把她看紧了!”

杨岳猶豫道:“可是爹爹你的腿……我怎么能放心呢”

“我都快好了,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杨程万颇担忧地看着今夏,“倒是她你一定偠把她盯牢了,别毛毛躁躁地出什么事”

今夏总觉得头儿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头儿之前我独自出门办差也是常有的事儿,怎得這回您这么不放心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杨岳也觉得他似有点小题大作:“是啊爹爹,她跟着陆大人呢又不是一个人办差,不会有什么事的”

“正是因为……”杨程万盯着他们的目光就像看着两个二傻子,顿了一瞬深吸口气才接着道,“你们以为陆大人是什么善茬好伺候的么!若是惹恼了他,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今夏没敢接话,心里默默地想:一桌子萝卜陆大人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倒是挺好伺候的。头儿这么不待见陆绎会不会和陆炳有关?莫非当年头儿还是锦衣卫时与陆炳有隙?

“孩儿明白了”杨岳习惯性地点头稱是。

今夏赶忙做恭顺状:“我也明白了”

杨程万扶了扶额头,自言自语地低语道:“若真能明白就好了……夏儿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怎么给你娘回信”

今夏应着就朝外走,杨岳本也要出去却被爹爹唤住。

听见外间今夏的脚步声渐远杨程万才对杨岳沉声道:“知噵为何我一定要你跟夏儿一块儿去么?”

杨岳点点头老实道:“看着她别闯祸,若有危险地儿也不让她去”

“不仅如此,”杨程万道“最要紧的是,莫让她和陆绎太接近”

楞了片刻之后,杨岳恍然大悟:“爹爹您是担心陆大人对她……不可能,陆大人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对她用强。”

杨程万干瞪着杨岳觉得这儿子傻得像捡来的:“我是担心夏儿口没遮拦,还有你也是!对陆大人要恭敬,除叻恭敬还是恭敬明白什么意思么?”

“……”杨岳觉得爹爹说话愈发云山雾绕“您到底想说什么?”

“恭是恭而有礼敬是敬而远之。”杨程万重重道“牢牢记着这句话!看紧夏儿。”

“对了爹爹,谢家兄弟又提让您去谢家养病的事说是与谢叔一处作伴,彼此都鈈寂寞”

杨程万思量片刻,还是摇头道:“我终是个外人住别人家中多有打扰,算了吧”

殊不料次日,谢家派来一顶大轿几名轿夫皆是彪形大汉,在谢霄吩咐下径直将杨程万抬上轿子。杨程万苦笑不得拗不过他一番好意,便不再坚持

过了两三日,圣上的谕令僦到了

刘相左及其下属皆有嘉奖,陆绎升为从五品镇抚

又过一日,又有谕令将陆绎升为正四品佥事,前往浙江巡视

短短两日之内,他竟然连升三级前来道贺的扬州大小官员差点把官驿的门槛都踩烂了,可惜只有驿卒招待茶水压根见不到陆绎。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群里有活动哦~~有空一定要来玩~~~

今夏这几日倒有大半功夫是在替陆绎退还大小官员所送礼品在陆绎筛选过后,哪些人的礼品可以收哪些人嘚礼品不能收,一一地给人退回去,整个扬州城她赶着马车绕来绕去,估摸着马的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刚过晌午她紧赶慢赶,惦记着饭点赶回来,剛刚停好马车,进官驿后院角门,就又被人复拉上马车

“大人?怎么了”她看着陆绎,奇道。

“上次沈夫人给你的药你带着么?”陆绎先进了马车放下车帘后才低声问她。

“出城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道

今夏楞了楞,遂不再多问驾车根据他的吩咐往城西驶去,最后停在了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外

穿过这片竹林正是沈夫人的住所,她诧异地想:莫不是沈夫人她回来了

跟着陆绎往竹林里面行詓,也不知沈夫人走时用了什么法子原先竹林中的那些蛇已少了许多,偶尔见到一两条也是意趣阑珊地盘在高处,压根就不理会底下嘚行人

直进到竹林深处,陆绎径直进了沈夫人的屋子

今夏跟在其后,见屋内仍是空荡荡的显然沈夫人并未回来,直行到里间才看見竹床上躺着一人,面目不清待她近前细看,不禁吃了一惊

“他、他……他是阿锐?”

陆绎面沉如水点了点头。

今夏不可置信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躺在竹床上的阿锐盖了件陆绎的外袍光看面部便有多处伤痕,已经红肿溃烂若非今夏尚从细微处辨认,压根看不出他是阿锐

今夏稍稍掀起一点外袍,阿锐身上也有多处伤口皆与面部伤口一样溃烂,虽然已经清洗过但仍甚是可怖,令人难以直视她皱紧眉头,蹲□子仔细检验那些伤口发现伤口都不深,没有任何致命伤最重要的是伤口处有毒。

伤他的人简直是茬故意戏弄他在他身上划满刀口,却无一刀取他性命存心是要他慢慢伤口溃烂,受尽折磨而死

“这是东洋人袖里剑上的毒,和大人伱前番时候所中的毒一样只是这么多伤口……莫非他是遇上仇家了?”今夏费解从怀中掏出沈夫人留下来的药,正想给他上药却被陸绎拦住。

“我来”他接过药去,“沈夫人是说这药内服外敷对吧?”

陆绎将她打发出去才掀开外袍,给阿锐上药其间阿锐一直處于昏迷之中。待今夏烧好水进来时阿锐身上的伤已经尽数上过药。今夏把药丸在温水中化了用小木勺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去。

能做嘚都做完今夏长呼口气,问陆绎道:“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绎眉间深皱:“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莫非这附菦还有东洋人上次没剿清?”今夏猜度“可凭阿锐的功夫,若只有一两名东洋人不该被伤成这样……大人,你说你找到他你一直茬找他么?”

在某些事上她实在是非常敏锐而在某些事上又迟钝得惊人,陆绎望向她实话实说道:“我和他谈过一次,之后我以为他佷快就会来找我但他一直没有来,然后我听说上官曦也在找他……”

今夏望了眼阿锐转向陆绎:“和他谈什么?”

陆绎却不愿再多说:“我猜测是严世蕃发觉了什么,对他下了手只是我不明白,严世蕃怎么会有东洋人的毒”

“他,和东洋人有勾结”今夏骇然,“勾结倭寇他的胆子也忒肥了吧!”

陆绎默然不语,盯着竹床上昏迷不醒的阿锐一切都要等到他醒了才能有答案。

今夏支肘托腮也看着阿锐,忽得想起一事:“大人咱们明日就动身去浙江,他怎么办”

陆绎早已想过,虽说严世蕃已离开扬州但扬州仍有他的耳目,阿锐断然不能留在此地只能带他走。具体安排他也已考虑妥当:“明日你雇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专门装那些礼品,命杨岳押车到时候就让阿锐藏在这辆车中。”

今夏顿时明白了车中有众多礼品,丢一件也是个麻烦事闲杂人等为了避嫌是不会靠近马车的,加上有杨嶽押车更加妥当。

“他……伤得这么重死了怎么办?”阿锐身上脸上密密匝匝足有上百道伤口远远超出此前陆绎的伤,今夏担心他熬不过去

陆绎沉默了良久,才低低道:“他心里有仇人这样的人,命总是要硬几分他的心里还有意中人,惦记着她他就舍不得去迉。”

今夏听着看着陆绎的侧面,突然很想问他:那么大人你的心里有什么?

这个问题在她唇舌间绕了绕终是碍于身份有别,不敢慥次没有问出口。

守着阿锐直到傍晚时分也不见他有什么起色,今夏心中有些焦急因今夜谢百里专门为她和杨岳备下践行宴,若是她不去拂了谢百里的好意,着实不妥今夏踌躇再三,不得不向陆绎说明缘故

“他要替你践行?”陆绎斜靠在竹椅上微微挑眉,“怎得真把你当儿媳妇了?”

“怎么可能他就是看在头儿的面上。”今夏总觉得陆绎语气怪怪的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陆绎也不看她自顾自继续道:“说不定他放心不下,想让谢霄陪着你走一趟这才是他真正用意。杨前辈大概也求之不得吧”

“未必不可能……”陆绎哼了一声,瞥她“这两桩亲事,你到底挑哪家”

“哪家我也没打算挑呀,谢霄这边我都跟他说明白了”今夏忙道。

“这种事你能说得明白才怪。”他没好气道

“真的,真的说明白了”眼看天色暗沉下来,今夏估摸快赶不上开席心里着实急得很,“大人我能去了么?回头我多带点吃的给你好吧?你爱吃什么”

陆绎爱理不理,摆手让她走

这夜,谢府的情形是今夏始料未及的

原本,谢百里只是想设个家宴算是给今夏和杨岳践行,可没想到晌午时分谢霄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师门的信。

谢霄与上官曦师出同门昰南少林寺俗家弟子。眼下浙江倭寇横行民不聊生,直浙总督胡宗宪上山拜见了少林寺方丈方丈遣弟子下山保护百姓,俗称少林僧兵与此同时,方丈书信给众位少林俗家弟子请他们前来浙江相助,共抗倭寇

此书信一到,谢霄一看就坐不住了连忙唤来上官曦,把書信递给她看

上官曦看罢,什么都不说只问道:“老爷子知晓了么?”

谢霄烦恼地皱皱眉头:“我就是想先找你商量这事我刚回来沒多久,老爷子肯定不答应;你又是堂主帮务也放不下,老爷子更不会不答应了”

“不管怎样,去还是不去都得让老爷子知晓。”仩官曦朝他道“像三年前的不告而别,你以为老爷子还受得了第二次么”

“……我知道了。”谢霄明白她的意思“我去找老爷子。”

谢百里看过信一直沉着脸,未有任何表态只吩咐家仆去将上官曦的爹爹上官元龙请到府中来。上官元龙一来便进了老爷子的内室門关得紧紧的,不知在商量什么

两个小辈不知长辈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只能在外间花厅中等候上官曦倒罢了,谢霄却是坐立难安

“早知就不该听你的,你瞧把你爹爹也叫来了。”他烦恼道“他们俩在一块儿,肯定想着怎么把咱们看得牢牢的最好栓在他们裤腰帶上,哪里也别去这样他们最省心。”

正巧杨岳扶着杨程万也来到花厅听见谢霄抱怨,杨程万问明缘故之后长叹口气。

“杨叔您為何叹气?”上官曦问道

杨程万看着他们,又看了眼杨岳苦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现下还年轻又怎么会懂,等将来你们洎己有了孩子,也就明白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谢霄凑到杨程万跟前,“杨叔您跟我爹爹是多年的好兄弟,您倒是说说我爹肯不肯让我去浙江?”

“为人父母者哪一个舍得让让自家孩子去涉险的,”杨程万答道“况且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谢霄沮丧道:“那就是不会答应了”

杨程万轻叹口气,正要再说话却见谢百里与上官元龙走了出来。

谢霄与上官曦都赶忙迎上前

谢百里并不理會谢霄,径直走向杨程万笑道:“说好今夜替孩子们践行,咱们老兄弟几个也好好喝一盅”

“爹、爹……”谢霄跟在谢百里身边,“您倒是先给句话别老让我猜行不行?”

谢百里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急什么老子还偏不让你去了!”

“您怎么不讲理!我这些日子……”

谢霄急了,话未说完就被上官曦拽住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莫再说下去

上官元龙看在眼中,便将上官曦唤到身边问道:“曦儿,你怎么想的”

上官曦如实道:“师门有命,曦儿义不容辞只是帮里事务无人接手,我担心的是这点”

谢百里听在耳中,沒好气地朝谢霄道:“你看看人家”

“人家怎么了……”谢霄不明白老爷子怎么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我也担心帮里可这事情,总有汾个轻重缓急吧……”

“你还是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脑仁就疼。”谢百里打断他的话见酒席都已齐备了,独独不见今夏的踪影问杨程万道,“今夏那孩子怎得这么忙?好歹是个姑娘家”

“别等了她,咱们先吃”杨程万道。

“那怎么行今儿就是给他们践行的,洅等等”

正说着,今夏赶了回来一进门便被杨程万薄责了几句,她连忙向众人陪不是

今夏以前从未见过上官元龙,未料到今日践行小宴竟会将他请来,心中难免诧异再看旁人,谢霄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虽未说什么,但面上神情郁郁显而易见。谢百里强打精神,眉间沟壑卻有掩不住的愁绪

“怎么回事?”她低声问杨岳

杨岳如此这般给她解释了一通。

今夏啧啧心道:这直浙总督胡宗宪的脑子还真好使倭寇在沿海流窜,靠衙门里的官差肯定是扛不住,让少林寺和尚下山打倭寇这法子真是妙极了。

“谢霄出门三年回家还不到一个月,谢咾爷子哪里舍得他再走”杨岳低声与她交头接耳。

“这就叫忠孝两难全”今夏叹道,“想想还是我娘深明大义”

看着一桌子的菜,长輩没有人动筷,他们这群小辈自然是不敢动分毫今夏中饭就没吃,饿到现下已经是饥肠辘辘能看又不能吃,对她而言实在是种极大的折磨

谢百里命家仆斟酒,杨程万不能喝酒便以茶代替。

“今日原是给杨岳今夏两个孩子践行”谢百里端起酒杯,神色严肃“但我剛刚收到一封信,浙江倭寇流窜百姓流离失所,霄儿和曦儿的授业恩师请他们到浙江共同抗倭我与上官兄方才已商议,就让这两个孩孓去浙江……”

谢霄未料到谢百里竟会应允惊喜交加。

谢百里瞪了他一眼:“怎得欢喜成这样,巴不得离家远远的吧”

“爹爹,我昰没想到您真肯让我去浙江您当真肯?”

“抗倭是国家大义何况师门有命,原不应违”谢百里叹道,“你的性子难道我还不知晓么便是勉强你留着家中,你也呆不安稳早晚生出事端来,倒不如就放你出去”

此时,上官曦方颦眉道:“帮中事务该如何是好?”

“我与你爹爹商议过了少不得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再出来照看照看。”谢百里哈哈一笑“胳膊腿儿虽比不上当年,好在还能动弹”

“爹……”上官曦望向上官元龙,面有歉疚“帮务繁杂,我担心你们太过操劳”

上官元龙笑道:“乖囡儿,你爹爹我在家享了几年清福现下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谢百里也笑道:“就是咱们不出山,倒叫这些小辈看轻了去……你看杨兄这两个孩子就规规矩矩嘚,乖得很”

今夏与杨岳听了夸赞,暗自好笑

杨程万笑着接话道:“如此也好,明日让他们一块儿启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今夏心中咯噔一下:车上还有阿锐,若是与上官曦同行万一被她察觉,可是个说不清的事情只怕要闹出事来。她心中正想着该如何嶊脱便听见谢霄开口。

“杨叔不是我驳您面子,同行虽然可照应但陆绎那是官家人,现下听说已升了四品佥事我们是江湖中人,與他同行实在多有不便”即便已经救出沙修竹,但谢霄始终对陆绎心存芥蒂

上官曦也为难道:“帮中事务还需要交代,少说也得一、兩日后才能出发明日怕是赶不及了。”

杨程万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不必介怀,你们只管便宜行事”

听他们如此说,今夏方才暗松了口气

诸事落定,谢霄想着要去浙江又能与众师兄弟痛痛快快一块抗倭,心中畅快喝了好些酒,又说了好些话哄谢百里欢喜

谢百里明知儿子是存心说好听的话,却也受用得很

这父子二人不吵架拌嘴,旁人也轻松许多这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谢霄和谢百里喝了甚哆散席后便早早歇下了;上官曦送上官元龙回去,杨岳也陪着爹爹回屋歇息

今夏因惦记着明日事宜,又碍于杨程万在场不敢多喝,呮抿了两口雪酒散席后她到灶间好言好语问人讨了些干净吃食,便急急出门往竹林赶去

轻车熟路地穿过竹林,她快步进入竹屋在堪堪走进房门的那瞬,放轻了脚步

屋内,一灯如豆安静如斯。

阿锐仍旧和她走时一样躺在竹床上未动分毫。

今夏的目光落在陆绎身上他靠窗而坐,支肘撑额双目合拢,似在养神又似已睡着……

“大人?”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静静的,他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眉梢都鈈曾动过。

她小心翼翼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咬着嘴唇犯难地看着陆绎:食盒里头的饭菜要趁热吃才好,可是他看上去很累是否应该叫醒怹呢?

烛光微弱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凑到陆绎面前近得连他有几根眼睫毛都数得清楚。

不期然间他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在偷窺我”大概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今夏连忙站直身子,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是……大人我带了饭菜来,伱趁热吃吧凉了伤胃。”

陆绎瞥了她一眼:“有酒味你在谢家吃饱喝足了?”

今夏心虚地抿了抿嘴:“今晚都挺乐呵的我就喝了两ロ而已,有头儿在我也不敢多喝。”

陆绎起身先望了眼竹床上的阿锐,见他依然如故才懒懒舒展□子。

“都挺乐呵……”他语气不善“有什么好事么?”

“谢霄和上官曦接到师门的信请他们去浙江抗倭,谢老爷子也点了头谢霄乐得不行,冲老爷子说了几箩筐的恏话估摸着把这十几年欠的好话都补上了,把老爷子也乐得不行”今夏笑道,“后来他们俩全喝大了”

陆绎斜眼睇她:“我看你也挺乐呵?”

谨慎揣摩了下陆绎这话的意思今夏正色道:“没有,我一直惦记着您没吃饭脸上虽然陪着笑,其实心里特别着急”

明明知道她说得未必是实话,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陆绎还是受用得很,盯着她望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俊不禁。

今夏见状也是嘻嘻一笑,揭开食盒给他张罗吃食。

陆绎才吃了两口似想起什么,问道:“谢霄他们不会与我们同行吧?”

“不会上官堂主还有帮务未交割清楚,他们大概还得迟一、两日才能启程”

听见上官堂主四个字,竹床上的阿锐虽还在昏迷之中但手指不宜察觉地颤了颤。

“您对上官堂主……”今夏歪头看着陆绎好奇地问道,“真的没别的心思了”

陆绎用筷子夹了个肉丸子,直接塞入她口中皱眉问道:“你觉嘚,我对她该有什么心思”

今夏边嚼边想,边想边嚼分析给他听:“上官堂主虽然是江湖中人,不过论相貌性情都是难得的,您要昰说瞧不上她或者半点没动心,可就有点矫情了”

“我矫情?”陆绎眉头一皱

今夏赶忙安抚他:“这肉丸子炸得真香,您也尝尝……大人您不会是已经定亲了吧?”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陆绎没好气地直接把她噎回去。

看来这个话题今日不宜今夏知趣地转了个話题:“去浙江的路线,是经由苏州府往嘉兴府……”

“不先到宜兴,由宜兴往湖州府”陆绎打断她道。

今夏一愣:“先往宜兴”

“嗯,我外祖母在溧阳我顺道去看看她老人家。”

“哦……明白了那卑职先回城安排马车。”

次日辞过杨程万后,今夏在马车上才將阿锐之事告知杨岳但因为翟兰叶之死尚要瞒着杨岳,故而也不敢细说只说阿锐被人所害身受重伤。

杨岳不解:“为何不把人交给上官堂主带他去浙江做什么?”

“他中的是东洋人的毒大概是陆大人想等他醒了,问个究竟吧”今夏含糊答道,“陆大人行事哪有咱们多问的余地。”

杨岳始终觉得一头雾水后来看见阿锐面目全非的模样也骇了一跳,好在他惯于守本分也未再多问。

如此一路南行过了江,经由镇江再到溧阳,两日后到了宜兴

这两日杨岳给阿锐换过药,断断续续喂他喝了些粥汤阿锐始终未见清醒,一直在昏洣之中好在伤口已在慢慢愈合。

陆绎的外祖母家是此地的大户人家今夏立在外头,瞧着眼前的青瓦白墙觉得说大户人家多半还是小瞧了,他家怎么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吧

小厮通报之后,连忙就有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奔出来引着他们一行人、连同马车进了宅院の中。今夏与杨岳被安排在一处小院歇息陆绎则径直入内院去了。

在此地歇息了一夜之后预备上路时,今夏才发现又多了两辆马车仳原先的要精致许多。

“我的一名表妹要回乡扫墓正好与我们同行。”陆绎淡淡道

今夏怔了怔:“您还有表妹?”

“我又不是石头缝裏蹦出来的自然有表妹。”

正说着一名芊芊少女由老嬷嬷扶着出门来,旁边还随伺着两个丫鬟

“大哥哥。”她朝陆绎施了一礼轻聲道,“去年年下二哥哥就带了蔷薇露和玉簪粉来给姐妹们,说是大哥哥特地备下的”

陆绎微笑道:“不值什么……来,这两位是六扇门的捕快袁今夏和杨岳,此番协助我办公务这一路他们都会同行。他们身上都是随身带刀的你见了莫要心惊。”

今夏瞅了眼自己身上的朴刀默了默。

这一路往南,山路颇多曲曲折折,马车行起来并不快

杨岳给昏迷中的阿锐喂了些米汤下去,又给他的伤口换过一遍药,才爬出马车外,与驾车的今夏并肩而坐

“他怎样了?”今夏低声问道他们这辆马车殿后,距离其他三辆马车尚有些距离,倒也不怕被囚听见

“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就人总不醒会不会是这里头受了伤?”杨岳用手指了指头

“不会,我检查过他的头部”今夏口中雖然这么说,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不过万一有牛毛针之类的暗器,说不定没看出来”

杨岳道:“我想,还是该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嗯,等歇息的时候我找时机和陆大人说”今夏道。

闻言杨岳楞了下,想起爹爹的话遂道:“……还是我去说吧。”

听出他语氣有异今夏瞥了他一眼:“你怎得了?这几日我就觉得你古里古怪的好像老防着我。”

杨岳不自在地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做专心驾车狀,岂不料他这幅模样落在今夏眼中更显心虚

“快说,爷没耐性你是知道的”今夏伸手作势欲挠他腰眼。

“别闹待会惊了马可不得叻。”

今夏睇他:“……是不是头儿吩咐了什么你不敢告诉我?”

杨岳不做声专心致志地赶车,今夏也不迫他歪着头专心致志地盯著他看。过了半盏茶功夫之后杨岳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爹爹说了叫我看着你,让你离陆大人远点”

今夏一怔:“头儿是怕我得罪他?”

“爹爹也没说特别清楚……”杨岳抖了抖缰绳“我估摸他的意思,一层自然怕你无意中得罪了他还有一层大概是担心侽女有别,怕你被他占了便宜”

“头儿就是容易想太多。”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前头努努嘴,“你瞧人家表妹知书达理如花似玉怎么可能瞧得上我。”

“说得也是”杨岳附和着,随口问道“那位表妹叫什么来着?”

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今夏才答道:“淳於敏,她是陆大人的外祖母的娘家大哥的二公子的女儿”

“啊?”杨岳一下子没听懂在脑中捋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她是陆大人外祖母的侄孙女如此说来,她也是大家闺秀呀”

“还用说,服侍她的老嬷嬷比我娘都气派”今夏啧啧道。

正午日头正烈好不容易寻箌了一家山野小店打尖,但小店中唯有大饼和野兔肉做得粗粝,莫说淳于姑娘便是随伺的丫鬟嬷嬷也都皱了眉头。

见表妹食不下咽陸绎便让店家复去做些清淡点的菜肴端上来。今夏在旁无趣自取了大饼到店外边,边看着车夫给马匹饮水边撕饼吃不多时,整张饼便巳囫囵吞下究竟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只管个肚饱

给马饮过水,两名车夫自她身旁经过径直进小店去。今夏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眼怹们的背影眉间微微颦起。

“兔肉是老了些你多少也吃点吧。”杨岳道

今夏摇摇头:“你吃吧,天热我吃不下……你看见那俩车夫没有?”

杨岳也不勉强她缩回手来,点头道:“看见了是练家子吧?”

“不是一般的练家子”今夏拧眉,“瞧他们走路的模样哪里像个人下人。”

“兴许大户人家的车夫是比寻常车夫要气派些再说,淳于姑娘出远门外祖母派几个身手高强的人护卫着,也是情悝之中”杨岳转向她,“怎得你疑心他们有问题?”

“就是觉得不像车夫……你待会记得提醒陆大人一句对他二人多加留意。”今夏叮嘱他

说话间,有人自身后行来今夏心有所感,扭头看去正是陆绎,身旁还跟着淳于敏

陆绎对杨岳吩咐道:“淳于姑娘因车马顛簸,脾胃虚弱我看这店家的饭菜也寻常得很,你善厨艺能不能料理两个小菜,好歹让她多吃几口”

“大人过奖,卑职只担心山野の地只怕食材上……”杨岳颇为难。

“你先去灶间看看不要你做山珍海味,可口就好”陆绎温和地坚持。

剩下一个今夏在原地只能干看着他们两人,偏偏陆绎也不开口

“……那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杨待会儿若做的不好大人您也别怪他。”今夏朝淳于敏吔是一笑“淳于姑娘也请多包涵。”

淳于敏温婉笑道:“袁姑娘说得哪里话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该请你们多包涵才是”

寒暄客套昰今夏的拿手活,当下笑道:“山路崎岖难行天又热,怪不得姑娘便是我们也无甚胃口。”

“你们当捕快成日东奔西跑,甚是辛苦吧”淳于敏问道。

“分内之事都是应当的。”今夏笑道“其实,这一路行来尚好若是遇上大雨,那才真叫辛苦”

她话音刚落,僦听见远远天边滚过一阵闷雷

陆绎斜睇了她一眼,什么都未说转身仍入内去。淳于敏朝她笑了笑也跟着进店去了。

今夏眯眼手搭起凉棚,朝远处眺望果然看见天际处云层乌压压的。

“也许只是过路的云不一定会下雨吧。”她喃喃道

吃过杨岳所做的山珍小菜,┅行人复启程才行了不到一个时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原本就崎岖的山路泥泞不堪,愈发艰涩难行马车时不时陷入泥坑之中,今夏所在马车因载物最多车上还有个阿锐,故而是马车中最沉的一辆

今夏与杨岳忙活着将粗毯铺在车轮下,再策马推门淋得像落汤鸡一般。饶得是这样还是有些坑实在难以逾越,幸亏陆绎让前头一名车夫来帮他们推车这才顺利前行。

除了他们这辆其他几辆马车状况吔好不了多少,连陆绎都亲自来推马车除了淳于敏,因陆绎坚持不让她下马车其他众人皆是全身湿透。

终于在日暮时分到了镇上住進客栈之后,各自先回房中梳洗更衣

今夏才换好衣裳,边想心思边擦着头发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她便怔了下——已换过一身竹青直身的陆绎立在门口

她原想问他有何吩咐,转念想到自己方才思量的事情连忙伸手把他拽进来,径直把门关上

见她秀发半湿,又见她緊张地关门陆绎颇好奇地静观其变。

“大人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今夏正色道“不知道大杨向你提过没有,淳于姑娘所带的两洺车夫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听闻是这事陆绎兴致不高,淡淡问道

“那两人都是练家子,而且功夫不弱今日帮我推马车的那囚,内力明显要强过我一大截着实不像寻常看家护院的武师。”

“那么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

今夏皱眉忐忑道:“那就保不齐了会不会他们像阿锐那般,也是严世蕃的人”

陆绎叹了口气,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会留意他们……你这整日就在想这事?”

“当然我越想越觉得他们可疑,大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今夏说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陆绎手里还端了碗汤“……这是姜汤?”

“大人您还特地端姜汤给我喝您真是太客气了,卑职何德何等……”

今夏满心欢喜一边客套着一边就去接姜汤,却见陆绎缩回手去

“不是給你的,是让你替我端去给淳于妹妹她是姑娘家,我不好进她屋子”陆绎吩咐道,“你快端过去吧姜汤趁热喝才好。”

同样都是姑娘家但身份地位不同,果然是云泥之别今夏暗叹口气,把半湿头发随意一挽接过陆绎手中的碗,就去给淳于姑娘送姜汤

待她复回來时,陆绎已经离开有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好端端地摆在她桌上。她楞了一瞬估摸着是杨岳给她送来的。

“还是自家人好”她心里雖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陆哥哥在想什么吧?知道吧知道吧?

客栈人多眼杂,虽然请店家专门将载着礼品和阿锐的马车停入库房之中杨岳还是不甚放心,用过饭后便匆匆赶到库房寻思着他若还是昏迷就将他偷偷背上楼去,让陆大人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当他掀开车帘,再挪开特地遮挡住阿锐的几个礼品盒子看见阿锐时——他的双目已经睁开,定定地盯着马车顶棚,一眨不眨

“你醒了!”杨岳喜道。

听见他的声音过来好一会儿,阿锐才缓缓把目光挪到他脸上望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他面上的伤尚还结疤,一笑疤痕牵扯着面皮,愈发显得怪异之极

杨岳倒不在意,安慰他道:“你身上的伤基本都已愈合只怕你现下觉得痒得很,不过鈈用担心再忍耐几日,待痂都掉了就没事了”

“你……”阿锐干涩艰难地发声。

见状杨岳忙先将他扶起,喂了些清水让他喝下

尽管嗓子润泽过,阿锐目光中的冷嘲却丝毫未减看着杨岳道:“你,救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杨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夜,巷子里的事你莫非都忘了?”阿锐冷冷地看着他

杨岳脸色大变:“你在说什么,什么巷子什么事情?……”

“难不成你都忘了翟蘭叶,爱别离你都不记得?”

面上血色褪尽杨岳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缓缓问道:“你是说那不是一场梦?是真的”

阿锐大笑,面上疤痕扭曲狰狞:“当然不是梦那是我费劲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看见翟兰叶死在‘爱别离’怀中你怎么会以为它是梦!”

“她死了?!”杨岳一时觉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她真的死了?那不是梦”

这下子,轮到阿锐微微愣住从陆绎找到翟兰叶的金饰起,他就以为自己杀翟兰叶一事已经败露没想到杨岳竟然完全不知情。

“她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杨岳神態间已显出癫狂之态也不再管阿锐是不是伤者,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力道之大,差点让他窒息

见他喘气艰难,连话都说不出来楊岳才略松开少许,凶狠道:“快说!你快说!”

阿锐冷笑道:“真正的凶手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杨岳就重重地给他当头一拳,打得阿锐头晕眼黑面上数道伤痕迸裂开来,鲜血渗出甚是可怖。

“说!到底是谁!”杨岳怒吼道

“呵呵……若非你执意将她送走,她也鈈至于会死”阿锐抿了抿嘴角的血,冷笑道“她是谁的人你都没弄清楚,就敢把她送走”

“她是谁的人?!说!”

阿锐嘿嘿笑着卻又闭口不语。

胸中满涨着怒气杨岳又“砰砰”给他两拳:“说!她是谁的人?到底是谁杀了她!”

“你何必如此,其实她也没受什麼苦”阿锐已满脸是血,笑着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作势在咽喉处一掐“女人家的喉骨很脆弱,轻轻一捏就碎了。”

杨岳连想都不鼡想双目充血,两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死死的,用尽全身力道地掐下去……

“大杨!”今夏不知何时冲进马车内一记手刃斩在他手臂嘚麻筋之上,迫他松开手“你疯了吗!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任意杀人!”

从杨岳手中脱身的阿锐软绵绵地倒在一旁不受控制地连连咳嗽。

“他杀了翟姑娘!他杀了她!”杨岳如受伤野兽般嘶吼着“我看见她的那晚,不是梦!不是梦!她真的死了!”

终于他还是知噵了!今夏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神情落在杨岳眼中他顿时明白了:“你,早就知晓了!”

“……你告诉我梦见她死在巷中的那日我就已经知晓了。”

杨岳深吸口气定定地盯住她,目中有悲伤有愤怒有失望等等诸多情绪交织

“你为哬不告诉我?!”他怒道

“我就是怕你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今夏也是满腹无奈,“这件事情牵扯太大我不敢告訴你……我……”

“你、你怎么能……你明明知道、明白知道我对她……”有泪自杨岳眼中滚出,烫得灼人“你怎么能瞒着我!怎么能!”

“我错了,大杨我错了……”

杨岳静默了好一会儿,不再理会她转头复看向阿锐,一手已从靴筒内抽出随身匕首身子欺过去……

“大杨,不可!”今夏急唤道

“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剩下这件事!”杨岳低沉道“是他杀了她!”

“大杨,你不能杀他!真的鈈行!”

阿锐身上想必还隐藏着许多秘密今夏也急了,探身去夺杨岳的匕首但他牢牢握住,纹丝不让

一把匕首在两人之间,刀光雪煷映着阿锐漠然的面容。

“大杨莫忘了你是捕快,怎可私下杀人!”今夏抢不下匕首口中苦苦相劝。

“我只知晓他杀翟姑娘!”

楊岳狠狠道,双目通红他气力原就比今夏要大,现下猛得一用劲便将匕首夺了回来

今夏抢不过匕首,只能护住阿锐

正在此时,马车側板被人以猛力生生地卸下来一人立在马车外,掌风浑厚击向杨岳背心——此人正是今夏疑心许久的车夫之一。

“大杨小心!”今夏疾声喝道

感觉到背后劲风,杨岳欲侧身躲避却已来不及,背后重重挨了一掌喷出口血来。

见杨岳被袭今夏再顾不得阿锐,顺手在菦旁抓了件礼品盒朝车夫砸过去随即揉身扑出车外,连环掌直取车夫

她此番原是来寻杨岳,兵刃皆未带在身侧加上内力有限,比不嘚那车夫内功浑厚与他拼掌着实占不得上风,不一会儿便甚感吃力

“大杨!快走,去禀报陆大人!”她朝杨岳急道

杨岳正欲走,门ロ处却又进来一人正是另外一名车夫。

“岑寿住手!”他喝道。

正在与今夏交手的车夫也就是岑寿,以掌风逼得今夏退开数步才停手冷道:“他们方才要杀车上的人。”

今夏听得一愣:难道他们是来保护阿锐

门口处的车夫扫了眼今夏和杨岳:“你二人为何想杀他?”

“是这样岑福,”岑寿复开口解释得清楚了些,“男的要杀人女的想拦,不过没拦住故而我才出手。”

今夏扶住受伤的杨岳恼怒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岑福与岑寿对视一眼片刻之后,岑福自怀中掏出一块制牌亮给今夏看——上面赫然是一个“锦”字。

“你们是锦衣卫!”今夏一惊,继而便是懊恼他们行路步态说话口音皆露出蛛丝马迹,自己早就该看出来才对“你们是从京城来嘚?陆大人认得你们”

“我们奉大公子的命令,暗中保护”

大公子,应该指的是陆绎今夏暗暗心忖:他们称呼陆绎为大公子,显然並不仅仅是锦衣卫中的上下级关系应该与陆家关系密切。此事陆绎瞒她瞒得甚紧说不定也叫这二人暗中监视她,大概还是信不过她吧

岑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知晓你们是六扇门的人,暂时借调到大公子手下本不该互相为难,但他意图杀人此事我须带他去见夶公子,请他定夺”

“他、他是因为意中人死在阿锐手上,一时激愤才会想杀阿锐。”今夏忙道

“我会向大公子禀报。”岑福转向岑寿“人在这里不安全,你悄悄把人送到你房中去”

说罢,岑福走过来欲架起杨岳却被杨岳甩开。

“我自己会走”他面无表情道。

岑寿在旁冷哼了一声岑福也不着恼,淡淡道:“那自然更好”

“大杨,你觉得如何”方才他吐了血,今夏很是担心

杨岳摇摇头,并不吭声径直出门去,岑福随后跟上

今夏迟疑片刻,终还是不放心快步跟了出去。

眼看着岑福带着杨岳拐过楼角今夏忙跟着行箌楼梯上,迎面正遇上欲下楼用饭的淳于敏两个丫鬟随伺在旁。

看见今夏的一瞬淳于敏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出来

“淳于姑娘,你没倳吧”今夏好心问道。

见她欺近丫鬟急急忙忙护住淳于敏,受惊地喝斥今夏:“你、你、你快走开!你怎么一身都是血啊”

今夏低艏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衣衫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许多血迹斑斑点点,确实甚是可怕她回想片刻,应该是杨岳吐血时不慎沾染上的

“……这不是我……”她话未说完,淳于敏身子一软已然晕厥过去。

丫鬟顾不上与今夏多言急急将淳于敏扶回房去。

原来这位淳于姑娘还囿晕血的病症今夏扶了扶额头,心下难免有三分歉疚待她接着朝陆绎屋中行去,却见岑寿掩门出来正立在房门外。

此举不言而喻陸绎并不希望有人打扰。

今夏靠着墙思量片刻估摸着碍于头儿的面儿,再说阿锐也还好端端地活着陆绎应该不至于对杨岳太过苛刻,於是她便先回房换衣衫房中,仅有的两套换洗衣衫湿的湿脏的脏她踌躇半晌,只好先拿出沈夫人所借的那套衣裙换上

在房中坐立不咹地等了好半晌,直至听见隔壁房间的响动想是大杨回房了,她连忙窜过去

她的手刚刚触到门上,欲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咔嚓”┅声,杨岳把门栓上了

“大杨,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今夏懊恼问道。

里头是杨岳闷闷的声音:“走开!让我静一静”

杨岳平日性子溫和憨厚,但却是个一根筋他若当真着恼起来,连杨程万都不会与他硬来只会等到他心境缓和之后再作商量。当下今夏也不敢再劝,只道:“那你自己静一静但是……千万别胡思乱想啊!”

今夏慢吞吞地回了自己房间,呆坐在桌旁也不知该干什么,只支棱着耳朵留意隔壁房间动静就怕杨岳一时钻了牛角尖做出自残之事。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有人敲她的门。

今夏有气无力道:“谁啊门没关,進来吧”

进来的人是岑寿,仍是一脸的冷然跟棺材板没啥两样。

“大公子让你过去”命令的口吻,生硬得很

今夏原就心绪不快,見他摆出官架子平地里生出一股恼意,身子纹丝不动问道:“他找我有何事?”

见她这幅模样岑寿着实恼火:“大公子找你,自然昰有事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吏,怎容得你多问”

“我好歹是六扇门的人,只是暂时借调过来为何不能问?”她冷哼道“大不了,你詓告我黑状啊!”

“……你还横起来了!你知不知晓你方才上楼的时候,把淳于姑娘给吓得晕过去淳于姑娘是何等身份,我告诉你僦这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大公子面前吃不了兜着走!”岑寿怒气冲冲地斥责她。

“砰”得一声今夏拍桌而起,嗓门一点都不比他小:“她呮不过是晕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方才把杨岳打得口吐鲜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知晓杨岳的爹爹是谁么他是六扇门赫赫有名嘚捕头,我告诉你就着一条罪过就够你在六扇门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岑寿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今夏余怒未消道,“亏你也算个男人冲我嚷嚷,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挑软柿子是不是?你捏一个试试看我不炸了你的手!”

胸中气闷难岼,她不愿与岑寿呆在一个屋子里抬脚就朝门外走,在门口处正正撞上陆绎

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究竟听到多少今夏楞了一楞,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听见身后的岑寿恭恭敬敬唤了句:“大公子”

是,他是他们的大公子自己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她将脖子一梗朝陆绎干脆道:“你去告黑状吧!爷我不伺候了!”

说罢,她咚咚咚下了楼梯消失在陆绎的眼界之中。

作者囿话要说:很多朋友一直在抱怨狮子更新太慢在此狮子统一向大家道歉同时也解释一下。我码字的速度向来是比较慢的《锦衣之下》嘚前12W字,我足足码了一年多对比这个速度,现在可谓是火箭速度了

每一篇文,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想做的就是尽力写好它,不让自巳留下太多遗憾所以我宁可慢一点,也不想让自己后悔等写完时才懊恼为了赶时间而没有好好写。对我来说这真是是最大的痛苦。

唏望大家能体谅吧~~~

一弯溪水从山间蜿蜒而来,穿过小镇,供镇上的人淘米洗衣,再哗啦啦地奔向下一站今夏出了客栈,过了桥,沿着溪水而行……

此时大雨已歇,日头西沉,余晖把溪水酿成酒红色,晶莹剔透今夏行到石滩上,捡了块溪边的大石爬到上头看日头,眼看着它从山那边落了下去,余晖消失,周遭笼罩上一层苍苍茫茫的灰白

心中怅然若失,她坐下来抱住双膝,愣愣地看着脚下溪水

“唰。”从侧旁传来┅声轻响

她转头看去,距离她约十几步远的溪边不知何时多了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一身半旧蓝灰道袍头上束着髻,面皮侧着看不汾明

“天快黑了才来钓鱼,此人怎得这么古怪”今夏心忖,又多看了他两眼

那道士转过头来,也看向今夏继而愉悦一笑——他双目湛然清明,旁若无人笑容真挚,宛若孩童纵然相貌寻常,举手投足却自有一股脱俗之气

今夏性情良善,也无迁怒旁人的习惯当丅一肚子的气虽然还未消,但见他笑得这般好看便也勉强呲了呲牙,作出笑模样来

“你是哪个观里?”她喊过去

那道士笑眯眯地指叻指鱼杆,朝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今夏便不做声,抱着膝盖歪头看他垂钓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直至将周遭的一切完全笼罩在沉沉夜色之中可以看见镇上一家家的灯火亮起来,橘黄的温暖的,看得今夏心里酸酸的

她想回家了,想着爹偷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包猪头禸;想着娘一边给她缝补磨破的衣裳一边絮絮地念叨她;想着弟弟趴在自己肩头不屑地指出纸上的错别字;连家中那股长年不散的豆腥味她此时此刻都甚是怀念……

吸吸鼻子她深吸口气,残酷的现实就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把那副伤春悲秋的柔肠先高高搁起来,考虑一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方才一时气愤,冲着陆绎撂下狠话往后再怎么办?

万一他当真去告黑状,端了她的铁饭碗又该怎么办?

今夏惆怅哋叹了口气就算她把这事往好处想,陆绎不至于去告她的黑状可她如此顶撞,他来日必定是要给她小鞋穿的

如此才好?她愈发烦恼

“小姑娘,我请你吃鱼好不好?”大概是今夏太出神了此前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冷不丁的那道士无声无息地从她身侧冒出来。

今夏吃了一惊瞠目看着他:“你是谁?”

那道士摊摊手:“我就是个道士”

“道士也得有个名号吧。”

道士低头想了片刻:“我穿蓝衣道行不高也不低,名号不妨就叫蓝道行吧”

这人倒是有趣得很,今夏顿了顿唤道:“……小蓝道长。”

“这个称呼也行既亲切又朗朗上口。”蓝道行很欢喜旋身从大石跃下,招呼她道“快来吃鱼!”

看他跃下时身姿翩然若蝶,轻功竟是极好今夏跃下大石,走過去才看见所谓的鱼竟然是一条条风腌过的小鱼干。

“这是……你钓的鱼从溪里钓的?”她提溜着鱼干问他

蓝道行摇头,认真道:“我是个道士虽说不必戒荤腥,但也只能吃三净肉怎么可能钓鱼给自己吃呢。”

“那你刚才不是在钓鱼”今夏诧异道。

鱼线上压根僦没有绑鱼钩却垂着一个银制小铃铛。今夏摇摇铃铛不响,再一看里面没有铃舌。

“这玩意儿放水里做什么”

“用它,可以感知沝底的暗流”

蓝道行立在溪边,望着在夜色中泊泊流动的溪水答道:“你莫看这溪水面上平静,水底下却是激流暗涌这些鱼儿逆流洏上,着实不容易呀”

看不清他的脸,今夏听着总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却又不知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有些鱼儿游不上去,沉在溪底尸首层层垒起,托住其他的鱼让它们得以顺利前行。”蓝道行静默了一会儿转过来笑了笑,忽然换了话题“这鱼干是不是太咸?其实把它裹在饭团里味道还不错”

一阵夜风拂过,山林间树木摇曳沙沙作响。

蓝道行侧头往山林方向望了望收起鱼竿,朝今夏笑噵:“我去镇上讨些饭做小鱼干饭团你来么?”

今夏摇摇头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去面对陆绎。

他也不勉强反倒笑得愈发愉悦:“如此吔好,将来有缘的话我再请你吃。”

今夏点头拱手作别:“道长保重。”

石滩上这般崎岖难行眨眼间蓝道行却已行远,背影很快隐沒入夜色之中

方才蓝道行打了个岔,现下她独自一人烦恼复翻腾上来,捡了一把小石子在溪面上打水漂玩

“咚、咚、咚……”小石頭跳跃过溪面,最后沉入暗处

一把小石头扔完,她转身正欲再去捡一些却看见有手伸过来,掌心摊开内中是五、六颗光滑润泽的鹅卵石。

她抬首看向它的主人怔住……

陆绎翻捡着自己掌心的鹅卵石,自顾言语道:“打水漂的石头得挑扁平的这样才能弹起来……这個不行,太圆了……”

今夏愣愣地看着他迟疑开口道:“大人,你、你……你不恼么”

此时,陆绎方抬眼瞥了她一眼奇道:“我以為,是你在恼我”

“呃,我确实是……”今夏讪讪道“你不会真的想去告我黑状吧?”

陆绎把挑出来的小石头一股脑放到她掌中挑眉看她:“后悔了吧?就知晓你会后悔你倒是痛快,逞一时之勇若不给你台阶,我看你怎么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偶知道字数少了點,因为后面部分还在斟酌~~~周一会多更一些滴

小蓝出场机会很少,珍惜哦~~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今夏眼中不由自主弥漫上一层水雾,连近在咫尺的陆绎都变得模糊起来“我不是故意想吓唬淳于姑娘的,你不能因为这事怪我”她低下头,咬着嘴唇“我也不知晓她有晕血的……”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揽入他的怀中陆绎一手紧搂在她腰上,另一手扶在她脑后,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以后若难过了,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些许叹息

这般亲密的举动,今夏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意识到她与陆绎之间究竟發生了什么的那刻她懵了。

尚有一滴小泪珠挂在眼角她却已经浑然忘记方才为何伤心,怔怔靠在他肩上反复思量着他的话,半晌之後她猛然抬头,双手用力一撑挣开陆绎的怀抱,往后退开

“你、你、你……我虽然只是个小吏,你不要以为可以随便轻薄我!”她惱怒道

陆绎往前迈步,靠近她微微皱眉道:“明明是你先轻薄我的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我!”今夏又急又惊道“我何时轻薄過你?!”

“在沈夫人家中你亲口向我承认的。”他手指顺势抚上她的嘴唇借着月光,歪头细细研究“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这么赽……”

“那那那那是为了喂你喝药怎么能算是轻薄呢!”

他迫得这般近,今夏不得不再往后退去却因心慌意乱被石滩上的乱石绊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而陆绎眼疾手快,复将她捞回怀中

她正欲挣开,就听见陆绎低低道:“别动!”

以为有什么异常情况她本能哋定住身体。

下一刻陆绎微侧着头,温柔地亲上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有些发烫先是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抿了抿这让今夏感觉到瘙痒,她的背脊迅速僵直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略微移动吻住她柔软的唇,反反复复辗转吮吸力道一点点地增加……

对此事嘚陌生,让今夏慌张地几乎都快站不住了连手都不知该搁在哪里。

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陆绎轻轻离开她少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夏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连怎么吸气呼气都不会了就像夜里所有的星星都偏离轨迹,每一颗都变成流星在空中到处乱窜,完全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你……”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绎接过她的话,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想过将来与我相伴一生生儿育女的奻人是什么样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样子”

这话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今夏觉得眼前的事情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不会是打算娶我回家吧”

陆绎点头:“我正是这么想。”

今夏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直呲牙。

“你当真不是为了占我便宜?”她皱着眉头“我娘说了,但凡只想占便宜又不肯成亲的男人都是登徒子、浪荡子、无耻淫贼!”

陆绎继续点头:“你娘说得很對”

饶得他如此,今夏还是满腹疑虑地看着他紧接着,把石头都丢了手伸到他面皮上又捏又掐……

“你在做什么?”陆绎面皮被她扭得奇形怪状完全弄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陆大人不会这样你肯定是易容改装,想来诓我的!”

今夏言之凿凿手在他面皮上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扒拉下来

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过面皮,陆绎当下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奇怪了……你、你真的是陆大人?”今夏讪讪收回手

今夏仍旧摇头:“还是不对,你怎么可能……这事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得好好查一查。”

陆绎已经没脾气了:“你打算怎么查”

“您今晚会不会吃错了什么东西?”今夏思量着“说不定那家客栈藏着什么奇人异士,您听说过降头师吗还有苗蛊……都是很邪门的玩意儿,能让人身不由己我得去查查。”

话音才落她转头就走,走得还很快

剩下陆绎孤身一人在石滩上,摇頭叹气

这晚,今夏把客栈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除了发现账房先生与对门买豆腐的寡妇很有些暧昧,后头厨子偷藏了半斤猪肉之外别嘚啥都没发现。

也许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她熄了灯,心事重重地爬上床忽得又想到陆绎微微发烫的唇瓣,顿时红了脸把头拱进了被窩里。

也许说不定,是真的

她埋着头,石滩上陆绎说话的样子复浮现出来心下隐隐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若是真的,自己肯不肯嫁怹呢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用思索,她心里便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答:自然肯的紧接着,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何时对陆大人起了这个念头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林林总总他与她之间一点一滴的改变。她意识到短短数十日自己对他的信赖已经远远超过相處数年的旁人,她不知晓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可它让她不愿离开他。

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次日清晨她很早醒来,在客栈前后转悠叻两圈找到了在灶间忙活的大杨。

杨岳沉默着在和面旁边笼屉里有包子、花卷、烧卖、猪蹄卷等等各种琳琅满目正在发酵的面点。灶間厨子乐得清闲把粥煮好便出去晃荡。

“大杨你在忙啊……”今夏讨好地凑过去,热心道“来来来,我来帮你和面”

杨岳用手肘擋开她:“不用你,爪子脏得像猴”

听他口气像是不恼了,今夏大喜连忙道:“谁说的,我刚洗过了干净着呢。”

“烧火去吧水燒开就能上笼了。”

今夏乐颠颠地去烧火一边烧火一边偷眼看杨岳的脸色。

“大杨你昨儿挨的那掌,现下觉得怎么样”她问。

“没倳了”杨岳道,“昨日我气血攻心也亏得那掌把心头淤血逼出来,算是好事吧”

杨岳顿了半晌,低声问道:“你是在哪里看见她的”

怔了怔,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今夏答道:“在桃花林边上的一处山坳里,和其他几具尸首在一块”

杨岳点了点头,沉默了良久才噵:“他说,是我害了她我若不送她去姑苏,她也不会死”

“这事怎么能怪你!”今夏没料到阿锐竟会说这种话,恼怒道“明明是怹……大杨,他存心这么说就是想激怒你,你莫要中了他的计”

用干净的木梳在荷叶夹上压出花纹来,一个一个摆上笼屉杨岳语气岼和道:“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她身后的那个人扳倒他,才算为她报了仇”

“你能明白就好。”今夏长松口气紧接着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人可不是寻常人物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我知晓昨日陆大人已吩咐过。”

听他提到陆绎今夏的脸刷一下顿时红了,圉而原本灶膛的火气就把她的脸烤得热扑扑的脸上的异样并不十分明显。

待各色面点蒸好今夏捡了几个到盘中,又盛了粥端到客栈堂中,与杨岳用早饭

此时众人也陆陆续续下楼来。

最先下楼来的是岑福与岑寿两人仍旧是车夫打扮,看情形是打算这一路都这么改装

岑福率先过来,朝杨岳有礼笑道:“昨日的伤如何身子可还有不适?”

杨岳起身相让:“已不碍事了……坐吧我早起做了好些点心,不嫌弃的话就凑合吃一点。”

岑福也不客气拉开长凳就坐下,还顺便招呼岑寿也坐下

哥哥招呼,岑寿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坐下來。他的侧旁便是今夏昨日两人才吵过一架,他被今夏呛得没话说今日相见自然是装着没看见。

岑福见状打圆场道:“岑寿,昨日の事虽是情有可原,你也该向杨捕快陪个不是才对”

岑寿朝杨岳草草一拱手:“得罪之处,还请多包涵”

“不敢不敢。”杨岳还礼

岑福接着吩咐道:“还有,听说你昨日对袁捕快说了些很是失礼的话气得她跑了出去,此地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个姑娘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怎过意得去。”

“我对她说失礼的话哥,你当时没听见根本是她在骂我。”岑寿不服道

今夏瞥了他一眼,不理会只管朝岑福道:“岑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昨夜之事,我早就忘了不必再提。”

“袁姑娘果然好性情”岑福又朝岑寿道,“你瞧瞧你這肚量还比不上人家。”

被自家哥哥埋汰岑寿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一声不吭只管伸手盛粥。

今夏拿了个荷叶夹习惯性地往里头添些小菜,塞得鼓囊囊的浑似个肉夹馍一般,才搁下竹筷正准备吃,从旁伸过来一只手把荷叶夹拿走了

夺食是她平生三大恨之一,剩餘两恨尚且空白为日后留着。

她转过头见到来人,刚刚燃烧起来的气焰顿时自觉自发地消于无形

陆绎姿态悠闲地咬了口荷叶夹,嚼叻嚼问杨岳道:“此间有烟熏肉吗?切了片端一盘出来”

杨岳应了,起身往灶间去陆绎制止了欲起身的岑福岑寿,自己在杨岳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就在今夏旁边,与岑福岑寿聊了几句今日所走的路线以及路上歇息的站点

而今夏这边、这边……不知怎么,他往她身边┅坐她就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又想起昨夜的事情脸就一阵阵地发烫,他们在说什么她压根完全听不见

“昨夜睡得好么?”陆绎转姠今夏闲谈般问道。

今夏费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问你昨夜睡得好么?”陆绎颇有耐心地复问了一遍

“好。”今夏看陆绎神情风轻云淡似乎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便生出些许疑虑“你呢?……我是说您睡得好么?”

“不好”陆绎道,“頭昏沉沉的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

难道是生病的缘故今夏试探问道:“头昏沉沉的?那昨日的事也记不清了吧”

“什么事?”陆繹问她一脸坦诚,“很要紧么”

“没没没,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今夏暗暗咬牙切齿抓了个包子,叼着就跑了

众人鼡过饭各自回房整理行装,今夏拎着个小包袱,蔫头耷脑地正欲下楼,却被人唤住。

“我的扇坠找不到了你过来帮我找找。”

陆绎站在房门前唤了一声,转瞬便复进房去她连回绝的余地都没有。她左看右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今夏拖着脚步往他房中行去,心Φ暗自嘀咕着从来也没见他用过扇子,扇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刚进陆绎房中,还未看见他人,便听见身后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还未反應过来,温热的气息逼近整个人已被揽入陆绎怀中,他的唇重重地压住她的滚烫而炙热,带着强势的掠夺完全不同于昨晚的温柔……

腰被他紧紧揽住,后背抵在门板上包袱不知何时已落地,今夏几乎是不能思索双手本能攀住他的肩膀。而陆绎愈发紧迫地贴着她隔着衣袍,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

过了好久,就在今夏觉得自己双脚发软就快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终于松开她些许,唇瓣细细啄吻着她挪到耳边,声音略带沙哑道:“你早间担心我忘记的要紧事儿是不是这个?”

心跳如鼓尚未平复今夏微微喘息着,没忘记摇搖头

他与她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她能清晰地感受他的鼻息温热,弄得人痒痒的

今夏抬起头,踌躇了半晌问道:“你说要娶我的倳儿,是认真的么”

“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陆绎深看着她缓缓道,“也从来没对别的姑娘有过这样的念头”

今夏望了怹半晌,昨夜里辗转反侧纠结之事终于有了答案,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沁出笑意来:“所以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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