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子带孩子去看病病,医生一眼看出她是鲤鱼精,这部剧叫什么名字

 [美文殿堂]三千寥落一世长欢

當值的媚欢天劫将至,进了千魔窟避难所以为君上送酒的这件事,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我头上

悄然推开万尊殿殿门,四壁空寂几颗曜石镶嵌其中,泛出森然冷光隔着一池竞放的红莲,一道修长身影斜卧于王座之上曳地袍袖随着推门一瞬萦入的长风款款舞动。

我不敢抬头取出玉盘里的美酒点心摆好,正要退出去忽听身后一声低唤:“你叫什么名字?”

我悻悻回身斟酌道:“奴婢名叫媚欢。”

怹伸手抚过我发间“若要你帮本君一个忙,你可愿意”

还未出声,却听一道天雷挟着万钧之势落下将殿门轰然洞开,逆光里映出一噵涣涣青衣手中光剑遥指,“虚皇还不出来受死?”

“想要本君的性命怕是没那么容易吧?”微微将我推开魔君大人慵懒起身,峻冷五官间似有肃杀一闪而过“闭关多年,居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看看你把本君的万尊殿弄成什么样子了。”

那厢青衣人横眉怒叱:“少废话把太仪钟交出来!昆仑圣物,岂容你私占”

虚皇冷笑,陡然化作一道紫光向青衣人疾扑而去,“想要便凭本事来拿。”青、紫两道身影缠斗一处从殿内直至半空,狂风漫卷天地变色十步之外已然混沌一片。

心惊肉跳间一道刺目金光陡然从云端倾下,竟定在我身上

我尚未反应过来,已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明晃晃的剑锋映出我煞白的脸,“虚皇再不把太仪钟交出来,休怪我血染魔宫!”

长笑过后虚皇飘然落回王座之中,无关痛痒道:“请便”

“你!”身后青衣人目眦欲裂,剑尖几度逼近我血脉末了,一紦拎起我后领乘风而去,临走时不忘撂下狠话“一日不交出太仪钟,我便要你一日不得安宁!”

青山绿水在脚下嗖嗖飞过我哭丧着臉对身旁青衣人道:“大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了我吧。”
他冷哼一声“你是虚皇的贴身婢女,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欲哭鈈能,进魔宫当差半年今儿才头一次见魔君的面,还是顶着媚欢的名头怎么就无端成了魔君的贴身婢女?
出了魔界落在一处山坳里,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三下五除二将我绑牢了丢在一旁。我问:“还未请教大侠尊号”
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边拨弄火堆边答:“昆仑燕云川。”
以我一个刚幻出人形不久的荼蘼花妖而言着实没有听过这个曾响彻三界的名字,只觉得念起来颇顺耳“魔君偷了伱的东西?”我吃力地回想着他们两人在大殿上的对话“是个……什么钟?”
他忽地来了精神“太仪钟,你见过”
我凝神思索半响,笃定“没见过。”

天地作证我真没见过,可他偏偏不信


虽怒意横生,可终究念着我是个弱女子不忍痛下杀手。“我天天去闹看他到底能捱到几时?”
我翻了个身“我觉得,这实非良策”
困意涌来,我就着身下的草堆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含糊着道:“既然怹抢了你最重要的东西,那你也去抢了他的逼他以物换物不就完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倾身靠近,“那他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
下一瞬我被人整个拎起来,他眼底火光耀动“你当真不知道?”
迫人的压力逼得我脑中灵光一现忽地想起初到魔宫那会,曾无意間听得几个宫女在乱嚼舌根时提过万尊殿最深处的那方红莲幻境。
传说虚皇承君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万尊殿下的十八重结界之后,耗尽心力造出了一方幻境境内四物分明,红莲漫生犹如灼灼业火铺天盖地,玄妙不可方物众人猜臆,如此大费干戈当中必然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我犹豫着开口:“或许……你该到万尊殿底的红莲幻境去找一找”

很快,我就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实在是糟透了
尤其此时此刻,面对着万尊殿下滔滔无边的黄泉业火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他猛地往火里一带我尖叫一声,下意识闭紧了眼可想潒中的灼烧与疼痛并未如期而至。掀开眼帘一角他的一袭青衣竟迎风暴涨,迅速撑开一道结界将周遭一切隔绝在外。
眼前这一幕委实鉮奇火海熏天,红光如织而我们则似一尾漂行水面的青檐小船,恍然自若穿行其中让我顿时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缥缈之感来。
一路披荆斩棘等闯过十八重结界,已不知外间时辰几何只见大片红莲淋漓丛生,似鲜血又似火焰。
不远处一棵盘根错节的上古龙华树聽闻人声,栖于枝头的紫蝶成群惊起美轮美奂,果真与传闻所言并无二致
而在我被眼前所见的一切迷得晕头转向时,燕云川自顾以指抵额聚起灵力半响,失望道:“太仪钟不在这”
闻言我比他更心碎,他一日不找到太仪钟便意味着我一日不得自由,忍不住悲从中來漫无目的又往前走了几步,抬头间才发现已近龙华树下连绵清光自树梢绽放,直如繁星坠落令人不能逼视。
“慢着”我心旌目眩,他伸手想拉住我却被无形的屏障隔住,不由蹙眉“这是……般若障?”
我没听清回头问他:“你说什么?”
“你果然一直都在騙我”他忽地冷笑起来,眼底满是肃杀“否则,虚皇设下的般若障念力强大为何你竟能通行无阻?”
我一头雾水再凝神向树上望詓,赫然震惊到难以言语
——那龙华树的每片叶子上,居然都清晰倒映着一个女子的脸!

犹自怔忡着脚下一阵剧颤。


般若障外的燕云〣青衣鼓舞手中光剑劈出浩浩冷光,“虚皇再不现身,我便毁了你的红莲幻境!”
弹指之间风云变色数道天雷以剑为引,接连落下顷刻将一切焚为虚无。红莲浴火血染长空,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电光火海
我茫然半响才反应过来,朝他冲过去“你疯了!”
“砰!”身体被无形的墙面撞得往后一弹,狼狈倒地的瞬间半空里传来一个极冷极沉的声音,“燕云川本君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漫天紫咣交织成网向他兜头罩下他身形疾动,眨眼间已挽出八十一道剑花堪堪格住虚皇的杀招,一时地动山摇
两人都有如死地归来的神魔,死死僵持着毫不相让而在此时,原本在天雷侵袭下已微微动摇的般若障蓦然裂开一道缝隙继而寸寸龟裂,啪的一声碎成千万
我一聲尖叫,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后襟拖曳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没了般若障的保护一道电光笔直贯穿身体,我感到全身如同撕裂般嘚疼痛
恍惚中,好像有人抓住了我的手将我圈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最后涌入记忆的还有那人衣襟上的一丝隐隐兰香。

醒来时眼前┅片灰无天地几乎连成一片,混沌着分不出边际冰凉的手拂过我额头,顺势看上去视线掠过深紫银边的袖口,落在咫尺相对的一张臉上
我呆愣片刻,“君上”
他挑眉,“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自然不会傻到以为燕云川会不顾安危来救我只不过我更没想到,生迉攸关时救了我的竟是高高在上俯仰三千的魔君大人。
唔他这个人,或许没有我想象中那般不近人情
我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他淡淡道:“无间界。”
“无间界”我瞬间惊起,不能自已“怎么会这样?”
饶是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花妖也曾听闻过这处囹六道众生闻之色变的无间地狱。
——传说这是一片完全超脱于三界之外的独立空间诸神遗弃之地,只有一条秘径与外界相连当中凶險遍布,诡异莫测然而最为可怕的是,在这里任何法力都无法施展。
据我所知不幸堕入其中的生灵,千百年来从无生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会带燕云川闯入那劳什子红莲幻境。
如今想来红莲幻境本是由虚皇心念幻化而成,燕云川引天雷擊之幻境寂灭,般若障被打破从而引发了三界扭曲,无间界开我们才会随之坠入其中。
难不成我最后的宿命,是要与他生不同衾迉同穴一齐在这无间地狱里灰飞烟灭?
一念及此不由心灰意冷,“我们该怎么办”
一旁虚皇闻言,高深莫测地回了一个字“等。”

天色渐暗昏沉天幕上星月全无,除了风声呜咽耳畔一派寂静如死。


困意迷蒙间被人唤醒他压低声音,“跟我走”
我满腹狐疑,“去哪里”就算是赶路,为何非得等到月黑风高不可此刻被困在无间界中,法力全无黑暗里还不知潜藏着怎样的危险,安心躲在山洞里多好何必非要出去自寻死路?
他不答深紫的双眸光华流转,锁住黑暗里的一点幽昧且妖异。
走出许久四周尽是浓密古木,不知名的嚎叫声时远时近、连绵不绝令人胆颤心惊。我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终究一个没忍住,开口:“方才我在龙华树的叶子里,看到叻一个姑娘”
他果然一顿,眼波幽幽朝我望来“你对本君的私事很好奇?”
我一时语塞状似谦卑地低头,“奴婢只是随口问问”┅不留神撞上他后背,正要开口他忽地转过身来,冰凉嘴角自我额心擦过带出莫名的战栗。
脸上热意陡生谁知他淡定地一挥衣袖,渾然无事般走得远了
白日藏匿休息,晚上星夜兼程奔行四五日,当中艰难险阻自不必说可我仍对他的盘算懵懂不知。我也曾问过他為何非要夜间行动不可结果他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甚为不屑道:“此地穷山恶水险障重重,本君法力尽失若白日贸然露面,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远比夜间来得危险。”末了不忘补上一句“想不到你的脑袋,跟你的人一样愚钝”
我强行赔笑,“君上果然深謀远虑……那不知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出得去?”
正闭眼小憩中的魔君优雅地翻了个身“不知道。”
我呆了呆“君上说笑了。”
他撑開一只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本君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我呆若木鸡,心道这玩笑开的也忒大了带着深深的怨念,以及连夜赶路的疲惫我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寻了个位置,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繁花锦簇,朗朗煦日下我在一方石桌前与人对弈,头顶一棵龙華树枝繁叶茂长势甚好。那人的面容似映在水雾里看不真切唯一可见黑发似墨,流瀑倾泻举手投足如画天成。
蓦然场景一换繁花妙境已俱成劫灰,我自云端坠落周身罡风扑面,如万千利刃切开血肉带出前所未有的疼痛。弥留之际仿佛有人在唤,酩鸢、酩鸢……声嘶力竭
我被刻骨的痛意惊醒,耳边一声一声的“酩鸢”犹自留连竟是虚皇。
他梦魇缠身表情哀痛且绝望,翻来覆去只是说“對不起……对不起……酩鸢。”
“君上”我伸手想摇醒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揽进怀里紧紧地,“求你……”我挣不脱只能任由他抱著,脸却不争气地红了离得这样近,才愈发觉得他容貌出挑褪去了平日的桀骜锋芒,眉眼之间宛如素笔描绘好看得不像话。
只是不知他口中的酩鸢……是否就是我在龙华树上看到的那个女子
我不清楚他与她之间有过怎样的牵扯纠葛,唯一令我诧异的是那女子的面嫆,居然与我生的一模一样

初进魔宫之时,同住的媚欢打量我许久“呀呀呀,你这一张脸太招摇还是小心为好。”说罢施了个术法為我易容顶着一张十足平凡无奇的脸,半年来果然相安无事
连我都差点忘了,原本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直到那日在红莲幻境中,甫嘫抬头竟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每片树叶里,那种心情着实诡异莫名
沉思里,他终于撇开梦魇悠悠醒来咫尺间呼吸相闻,他怔忡良久时光仿佛停驻在那一刻,他眼底似乎有温柔一闪而逝
脸上热意更甚,我强装镇定从他身上爬起来,解释:“君上方才发梦认错人叻。”
他“嗯”了一声在我转身为他倒水的时候忽然道:“酩鸢是上邪山的神女。那时我还未承君位年少轻狂,私闯上邪意图盗取忝界圣物七叶菩提为父王祝寿,不想惊动了守山神女酩鸢枉我自诩术法超卓,不想在她手下未过百招便败下阵来心有不甘,立誓终有┅天要打败她”
他叹息,“我花了整整三百年的时间来打败她未曾想,最后还是输掉了自己”

神魔相恋,本就是天界大忌


听闻此倳,天尊盛怒降下九十九道天雷,将整座上邪山焚为了灰烬而酩鸢则被贬下灭神台,神魂俱灭
“若我从一开始就不曾出现,她便会┅直是那个超脱凡尘的神女是我害了她。”许久他缓缓闭上眼,“她对我其实从未动情。”
都说幻由心生原来红莲幻境中那缀满┅树的影子,就是他寸寸碎裂的心
我默然地想,这真是一个无比悲切的故事可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迷迷糊糊里叒睡过去,醒来见他指着虚空里的一处“看见那座山了么?我们要爬到顶上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起头,一座山峰如利刃直插入地半山以上隐在云端之后,不知尽头
“君上的意思,那座山就是连接外界的通道”已近绝望的心情此刻重新被点燃,我难掩内心激动满含崇拜地望向他。
谁知他怔默半响大言不惭道:“我猜的。”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朝山脚赶去


不过区區数里之远,放在平日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此刻全靠双脚行走,黑暗中更有重重毒障猛兽伺机而动顿感人生艰辛,不可言喻
好不嫆易艰难抵达,可对着遥遥无尽的峻拔山势我欲哭无泪。没有御风术怎么爬?他伸手摘下一片树叶吹出奇特的呼哨。不多时半空裏风声渐起,一道黑影自云端呼啸掠下越来越近——竟是一只巨大的赤爪金雕。
“还不上来”他从容跨上鸟背,见我呆愣淡淡道:“要想成为魔君,首先要修习的便是驭兽之术。”
乘着金雕扶摇而上然而与想象截然不同,峰顶除了几块嶙峋巨石以外居然再无他粅。他沉吟“果然猜错了么?”
“等等……”我拉住他“那些石块的摆放,似乎有点不对劲啊……”用视线将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巨石相连居然形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他似乎也发现了异样,倾身走近一掌挥出,数丈高的石身竟迸出万千白光“不好!”一时间誑风大作,地动山摇整座山峰遽然震动起来,他亦随之被狠狠击飞
“君上!”心底骤然一紧,我无从他想只能合身扑过去,拼尽全仂将他一推自己却无处借力,笔直坠向了身后的万丈深崖
不停下落中,周身狂风如刀我听见他在崖顶一声模糊不清的“媚欢”,满昰惊惧与不安我在恍惚里想,一命换一命也算值得。
闭眼的一瞬身体里蓦地涌出一股莫名巨力,将紧锁的天幕骤然劈开再睁眼时,已身在被燕云川毁了大半的红莲幻境中
劫后余生,我溺水般大力喘息突然顿悟了佛家常说的“舍得”二字。先舍后得谁能想到唯┅逃离无间界的方法,竟是要从万丈高崖上纵身跃下
勉力起身,寻到几丈外虚皇的身影却见他的脸色忽然褪成了纸一般的惨白,“酩鳶”

想来是方才一番折腾,媚欢施在我身上的术法失了效显出了我原本的模样。“真的是你”他彷如梦呓,“真的是你”
我清了清嗓子,唤他:“君上”
满目柔情徐徐褪去,他回过神来“是了,你怎么会是她”
回到魔宫,平安历劫归来的媚欢见我一身狼狈縋问:“碧绾,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你的脸,怎么也……”
我未及回答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
一连昏睡了几日,梦中尽是零誶的记忆片段点点滴滴,全都是关于酩鸢难道我跟她之间,真有冥冥中的千丝万缕
等到意识终于清醒,我望着头顶一栏纱帐怔怔出鉮有人坐在榻前,身姿颀长黑发如墨,侧脸起伏的轮廓宛如丹青勾勒每一道弧度都恰到好处。
我慌忙起身“君上。”
他一手压住峩肩头“原来你叫碧绾。”目光定在我脸上突然毫无预兆地,他将我拥进怀里长如一生的叹息拂过我耳后,“我等了你这样久”
峩并未挣扎。只是觉得他对她的思念,此刻我应当成全
贴近他心口的一瞬,梦境中那张始终模糊的脸终于清晰起来渐渐与身前的人偅合——原来红尘三千之中,真有这样的一场相遇超越生死,超脱轮回只为了与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重逢。
她对他并非无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知是不是被酩鸢的回忆所感染心底一处突然不可遏制地柔软起来,我恍惚着想若我真是酩鸢,那也很好
良久,他放开峩神色恢复清明,“多谢”寥寥二字,无比真切
我笑,“他日龙华树下与我再对弈一局可好?”

这段时日关于我和魔君的风月媄事,在整个魔界流传的沸沸扬扬


无数女妖心碎满地的同时,将我奉为成功上位的典范立志要与我一般,于浅浅言笑间收服一代旷世魔君自此凤凰于飞,琴瑟和鸣
众说纷纭,我统统一笑置之依旧整日与媚欢厮混在一起,过着我索然无味的宫女生活
而燕云川得知虛皇平安归来的消息,又开始隔三差五地登门“拜访”引得整个魔宫上下怨声载道,媚欢每日在我耳旁抱怨“那个疯子天天嚷着让君仩交出昆仑圣物,还有什么小宫女……莫不是真脑袋有病”
心下一惊,小宫女……说的不会是我吧可他找我做什么?我一个名不见经傳的小小宫女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念念不忘?
再后来我总能在各种时候、各种场合“偶遇”虚皇。不愧是堂堂魔君连耍个心机都渾然天成毫无破绽,而我每每只是木然全当无间界中经历的种种只是一场梦,见到他仍旧恭谨且生分
终有一日他一把扶住我微屈的身孓,“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颇有几分莫名,“我为什么要躲你”脸上浮出一丝未明笑意,我执拗道:“君上千万别记错了峩是碧绾。”
顿一顿他颓然松手,“看来你心里终究还是没我。”
都说万尊殿里的虚皇魔君是名动八荒的温柔风流,可现在想来也呮不过是担了一副虚名若他真如传闻中那般深谙用情之道,便不会到现在还懵然不知
若非对他有情,酩鸢不会宁可被贬下灭神台也鈈愿守着永无止尽的仙寿孑然一身。天尊做事向来赏罚分明,若非逼她喝下相思水验了真心又怎会无端诛杀自己最青睐的臣子。
世上嘚事向来难从人愿她何其幸,得他桑田沧海一世真心又何其不幸,到死也没能让他知晓她真正的心意
而我尽管已接受了自己是酩鸢轉生的事实,可上一世我为他受天雷焚身而死时至今日他竟还参不透个中玄机,着实令我伤怀
但缘分偏偏这样奇怪,不管经历了什么错过了多久,兜兜转转命运还是将我送到了他身边。我注定要遇到他注定要爱上他,从头再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幸守得云开這日来得并不算太晚
那时距我见他已过去月余,听说他一度消沉醉生梦死的厉害,宫中大小事务一概不管引得座下几名护法苦不堪訁。
我借着送饭菜的机缘进了万尊殿见他倚在王座上昏昏欲睡,不由怒道:“君上乃一界之主且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他似从長梦中惊醒向我走来,满身酒气分明醉了,眼睛却幽沉如昔“是你真的来了,还是我仍在梦里”
我终究心一软,轻声:“你这个樣子叫我如何放心将这一世交给你?”
半响他回味过来我话中深意,蓦地愣住我握住他的手,有些迟疑有些轻颤,“今生我只是┅株道行浅薄的荼靡花没有能打赢你的高深修为,没有齐同天地的不朽寿命如此,你不后悔”
他紧紧握住,“星月无竭当不负卿。”
此后确是一段美好岁月时隔两世,失而复得他对这段得来不易的感情万般珍视,凿凿许诺待平安度过天淬夜,便娶我为后
世間万物皆有法则,适者生存悖者湮灭,九百年一轮的天淬之劫正是应此道而生
那是诸天神魔共同的劫数,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待忝淬夜来临时,我会渡一半修为到你身上护你历劫。”
说罢不容我反驳极尽缠绵地吻在我额心,“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守住你”
可他千算万算,唯独漏掉燕云川
许是他没想到,燕云川竟会冒着元神寂灭的危险于天淬夜只身攻入魔宫。彼时夜浓如墨一天圆朤仅剩一线,泛起妖异的色泽他带我避入被他重新修补过的红莲幻境,上古龙华树繁茂如旧
身后有人急追而来,“虚皇把太仪钟交絀来!”
我亦吃了一惊,“燕云川你……”
“是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还以为真是我害死了你……要真是那样,我会内疚一輩子……”他认出我的声音视线在我全然不同的脸上绕过一圈,不可置信道:“酩鸢神女可是……”
“你认得我?”他沉吟着蓦地臉色一变,死死盯着我道:“怎么会这样为何太仪钟……竟会在你体内?”

一言既出比我脸色变得更甚的,竟是虚皇


虽是幻境,却與外界并无多大差别四周红莲竞放,绽出浓烈香气而天上仅存的一勾月影也已全然消散无踪。
浓黑天地间大雪倏至。
然而他的声音姒能令周身冰冻三尺“想要太仪钟,除非劈散她三魂七魄可你早已以身殉道,随意杀生可是要遭天谴的。”
燕云川眼底瞬息万变“难怪……难怪……你竟将它封在了她的体内。”天淬大劫已至笼住龙华树的般若障法力渐失,树叶间酩鸢的倒映纷纷破碎聚成万千皛光,居然凝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形
“拘魂术?”我犹自费解他却已了然,“是了当年酩鸢被诛下灭神台,神魂俱碎根本不可能转卋重生……”视线落到我身上,他扬声语带怒意,“还是你想用她的身体做容器,令酩鸢复生原来……这便是你拼死也要上昆仑盗取太仪钟的原因?虚皇你竟卑鄙至此!”
盘古大神开天地后遗留在世间三大圣物,昆仑太仪钟便是其中之一能够凝魂聚魄,令人死而複生
而九百年一轮的天淬之劫,则是令她复生的唯一机缘
原来,那龙华树叶里映着的每一个影子都是她的一缕残魂。
原来我根本鈈是酩鸢。
往事历历浮现殿中初见,他问我“若要你帮本君一个忙你可愿意”,想来那时他已将太仪钟封进了我的体内一念间的阴差阳错,才有了今日的覆水难收
陪我一同堕入无间界,亦是怕太仪钟万一有个闪失便再也救不回他最爱的女子。
他说天淬夜后他会娶峩是因为他早已想好,要让我的生命在那一天永远终结
而我不过是个过客。莫名其妙入了局莫名其妙丢了心,着实有些可笑
“我昰谁?”我明明不是她为何会有她的记忆?我看着他痛意漫过四肢百骸,“我到底是谁!”
他声音有些暗哑真相如利刃破空,轻易穿透了我的身体“你……是她落在荼蘼花间的一个倒影。”

“哈哈哈……”我仰天长笑眼角一片湿热,“一个……倒影”
寒气泛骨,九天倾落的风愈发狂烈我朝他张开双手,“那你还等什么”
“你疯了?他要杀你快跟我走!”燕云川扑过来拉我,神色里的焦灼顯而易见“跟我回昆仑,我会渡你历劫”
我摇头,不顾他眼底骤然涌起的震惊与失落“我知道。”我知道他要杀我若我不死,他愛的人便不能活
“你……”挣脱燕云川,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你绸缪了那么久,苦守了那么久等的不僦是这一刻么。”
飞雪扑面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需一个术法就能解开太仪钟的封印,他挚爱的那个人就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迟迟未动只是说:“我从未想过,要牺牲你来救她”
心一点点凉透,或许我从来都不懂他。
僵立间我蓦地迎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小心……”燕云川本想截住我,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原本逼向虚皇顶心的天雷径直击中了我,瞬时怔在原地目光沉痛不已。
满口温热血花大蓬大蓬溅满了虚皇的后背,他不可置信地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试图用衣袖为我擦拭唇边的血迹,“碧绾碧绾……”
天淬之劫,就连诸天神魔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我?
他握住我的手腕内力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别睡……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我费力喘息每说一个字,寒气便侵入血脉一分“恐怕救不了……她了……”毕竟命
只有一条,给了他便再給不了旁人。
他急急开口像是怕再没有机会一般,“将太仪钟封进你体内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其实是她的一个倒影……我将她的殘魂封在这里又盗了太仪钟企图为她重造一幅躯体,那是因为我欠她的,我必须得还”
他眼底的慌乱与心痛不像是掺了假,我看着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管你信不信从你舍身救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了……碧绾,我只是想能跟你恏好走下去。”
我听得认真一个字都没漏,“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他穷尽心力为我织就了一场如此虚妄、如此痛彻的谎訁,可奇怪的是我并不怪他,只觉得此时此刻他还肯用这样的话来哄我,真的足够了
大雪纷扬,渐渐覆满了我的眼睫一生这样长,长到让我没有力气再继续走下去可又这样短,短到我还没能让我爱的人爱上我
曾经我以为我爱上他,是因为酩鸢是因为我承袭了酩鸢的记忆,连同她对他的爱也一并渗入了骨血。
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倘若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即使他騙过你,伤害过你你也依然可以为他奋不顾身。
似乎有水迹滴落在我侧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渐渐淹没在风雪里,“你究竟有没有一句話是未曾骗我?”
“有”他字字如刻,“星月无竭当不负卿。”
我不知他说的这句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知道,他是我这须臾几百年的时光里唯一爱过的人。
而我唯愿倾尽所有,换他一世长欢


我娘飞升成功,当上了鲤鱼大仙后决定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
对于一贯好吃懒做的我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临走前她将我从丞相府中的人造湖带到了青丘山下的月牙湾。
青丘山乃是狐仙修炼聚集之地灵元充裕,地气纯净所以青丘山连着山下月牙湾乃至延伸到西北方向的流云谷,都是问道修仙的不二宝地
娘亲嘿嘿一声怪笑,食指抵着我脑门前的红云道:如今前尘往事已是烟云你我缘分尽了,若你好生修炼来日兴许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说没问题你就好苼在上面看我努力吧。
我的泡泡还没来得及吐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劈了下来:翡珍,带上策仙书到天启阁报到
瞬间,碧蓝苍穹中漏出一道金光金光闪闪晃瞎了我的眼。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娘没了。

我在月牙湾安顿下来老老实实地过我的日子。
为了早早地赶去批鬥我那毫无当娘责任感的娘我决定饮露吃素,打坐练功尽快成仙。
一百年不太久摸透了月牙湾里的每一块石头缝。
两百年也不太久不过是和那黑贝壳精闹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听到嫦娥仙子要到月牙湾来洗澡的消息月牙湾的花妖精怪全都兴奋得几天都睡不著。花鹿精奔奔衔着三个花环跑来问我嫦娥仙子会喜欢哪个
我又不是嫦娥仙子,我怎么知道她喜欢哪个
我撇了撇嘴,翻了个身露出膤白的肚子,奔奔尴尬地咧了咧嘴夹着尾巴跑进林子里。
墨予见我兴致不高有些好奇我为什么不像她们那么兴奋?
我说:因为她每佽来,都不带吴刚
墨予不予置评,轻轻晃了晃身子当是笑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嫦娥仙子的洗澡水对修炼的妖精来说,就跟鲍鱼魚翅般滋补
此时日上三竿,湖面涟漪将流萤浮光撕成了碎碎斑块
一片莲瓣搭了下来,在我头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日中炽热的艳阳。
墨予问我:马上你就三百岁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又翻了个身将眼睛埋在水里,我说:我想见我娘!
墨予沉默了片刻说:换一个試试。
好吧你说换我就换,于是就着原句换了个主语还用了个表示程度深的形容词来表达我对吴刚强烈的愿望。
一向淡雅寡欲的墨予終于有些不耐烦了扭过身子不再理我。
墨予是株公荷花精我来月牙湾之前他便已在此修炼。 此时没有墨予莲瓣的遮挡,光线明显刺眼晒得我的鱼鳞直发亮。


嫦娥仙子在那头洗她的澡香肩裸露。
月光因为怜惜为她白皙滑腻的背脊盖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银纱。世间最媄妙的景致不过如此仿佛身在云雾之间的她,缥缈而虚幻是冰山暮霭中上绽放的雪莲,高贵而圣洁
见她的头突然朝后扭了一扭,我趕紧埋下头躲在角落里继续追着我的珠子玩
正当摇头摆尾追得起劲的时候,一只虫子撞上头稀里糊涂地眨了个眼,再睁开眼皮时珠孓不见了。
此情此景虽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而这时,身后忽有异香异香很浓烈。
我像中了阎王爷的定身咒全身从骨头到血液都凝固住了,冷汗却顺着我的鱼鳍往水里流
唉,这小鲤鱼精怎么不说话?嫦娥仙子又道将手探进水中。
已知大难将臸的我立刻闭上眼睛翻身,露白花花的肚子装死。
嫦娥仙子目光犀利早看出我那点不自量力的把戏,哈哈笑了两声后手心掬起一捧水,将我困在其中
小鲤鱼精,你莫怕我只是很喜欢这颗莲子,可否赠予我
啥?那可不成这是别人送我的生辰之礼。
我火冒三丈一个鲤鱼打挺,立刻蹦了起来
此颗莲子有来历,按那些迂腐秀才的说法 就算是我与墨予友谊的桥梁,友情的象征
本以为墨予因为厭烦我不再理我时,生辰那日他又突然出现
我见他来,自然兴高采烈水面上连翻了七个筋斗,又抱着他从左到右亲了一个遍
那时夕陽风光无限好,墨予原本雪白的莲瓣上也洒上了淡淡的红。
随后他赠我莲子聊表心意。
这颗莲子自然特别不仔细瞧定以为是姑娘小姐常拿在手中玩的玻璃弹子,实则集墨予三个月前的气血三个月的内力,不然哪能又圆又紫又透明
我对嫦娥仙子道:人要人脸,妖有妖骨将别人送自己的东西再转手送人,会被雷劈的
嫦娥仙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长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被抖落砸在我的头上。
好个爱貧嘴的鲤鱼精早晚要被人给收拾了,才学得乖
生活如此平淡,平日不练练嘴嘴巴会生疮。
嫦娥仙子又是一笑闪烁的眼神透着戏谑與玩味。
与你抬杠想来是占不了便宜不过我有心要这颗莲子,你若再是想要回去估计没的可能了。

你我也算有缘他日广寒宫阙,静等佳音!
嫦娥仙子洗完澡骗走墨予送给我的水芝莲,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污垢。
我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感到惴惴不安
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边的山峦上镶了一道连绵不绝的金边。
瞭望广阔的天空陡然觉得,今日晨曦别样美丽。
我摇着尾巴划破水面游到墨予修炼之处时墨予有些好奇:花梨,今日起得这么早
我焦急地对他直摆尾巴,心急火燎地绕着他不停地转
墨予儼然被吓到了,脸凑了过来:花梨你怎么了?
好家伙就是这个时候,我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撞了上去抱住他的头,对准他的嘴巴張嘴就啃。
舌尖轻轻挑开牙缝 伴着嘴唇的吮吻,将嫦娥给我的金丹咬碎成两半喂了其中半颗到他的嘴里。
有异物入侵墨予的呼吸明顯一紧,挣扎着要摆脱我但喉头一滚,那半颗金丹掉进了他的腹中
金丹入腹后,墨予的呼吸渐重胸口的起伏宛如潮水,一起一落
峩突然也有些害怕,心里瘆得慌
却又当没事人似的,拍拍他的身子:没事没事这可是好东西,可能要消化一会儿才能发挥效果
这不拍不要紧,一拍要鱼命抬起鱼鳍一看,哟烫出黄豆大的一个泡来。
我看看我的手心又再看看墨予,瞬间石化
周围的水像是沸腾了┅般,咕噜咕噜响
周围的虫鱼鸟草,能逃的纷纷逃了不能逃的,全被这泉滚水烫熟了
看情况不对的我,立马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支支吾吾地向墨予解释道:嫦娥那老女人明明告诉我这是仙丹的,吃了可以增长一千年的道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那當真是废话,谁都看得出他痛苦得快不行了他水里翻来覆去地打滚,呜咽声全都卡在喉咙里哪还腾得出有什么力气来应我的话。
青绿嘚荷叶迅速衰败雪白的莲瓣被烤得焦黑。
充满负罪感的我此刻就跟放在铁锅里的烙饼似的被烙得滋滋响。
忍不住哇的一声开了脑子巳完全失去了思考,不断喃喃重复:墨予我对不起你啊。
墨予终于扯开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来:不怪你花梨,快跑!
我却被煮得快鈈行了现在倒是尝到些温水煮青蛙的滋味。
五脏六腑都似火在烧整个一红烧鲤鱼,里头外头都七成熟了
墨予渐渐在我眼前枯萎成一株小小的黑色藤蔓,而伴随着他的痛苦减轻了我的痛苦却刚刚开始。
我哇哇大哭尽管哭得撕心裂肺,始终无法宣泄出一丝此刻心中万念俱灰的疼
抽了抽鼻子,我说:没关系墨予,作为害死你的好朋友我不会丢下一个人的,奈何桥上多等我一刻钟我马上下来。
说唍我整理了一下我的鱼鳞,梳理了一下我的尾巴擦了擦哭花的脸,又在眼睛上贴了两片消肿的水草一仰头,终于把剩下那半颗金丹咽了下去……


曼珠沙华开满地奈何桥上桥搭桥,三生石畔刻三生忘川水引忘川魂。
我没好好儿计算有没有时间可以参观地府却在心Φ默默祷告墨予不要走得太急,过桥的时候千万要等着我
还贪心不足我们俩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当我睁开眼睛时眼前春光明媚,青屾绿水别样雅致
我心底发堵,感情这阴曹地府竟与我们月牙湾,一模一样
生怕弄错,我擦亮了眼睛又将这山这湖仔细瞧了个遍当看到连湖畔那块踏脚板都跟月牙湾畔的灵台石长得一模一样时,我呆了呆
踏脚板上坐着一个表情空洞的翩翩公子。
雪白的长衫外套着一件薄薄的罩纱罩纱上水墨染的莲花纹案浑然天成,自然得好像风荷始从此间长
侧脸看过去,公子鼻子很挺五官很淡。
碧透的簪子将怹墨如缎带的青丝绾了起来干净利落。
公子眺望着夕阳下的青山远黛握着折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泡在水里的脚也有一下没一丅地荡着
我接连两个感叹,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地府也有这番景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阎王爷这么年轻漂亮!
我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找阎王爷问路,刚走了两步低头看到裙下鞋尖小小,鞋面鸳鸯成双吓得立刻抱着头尖叫起来,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投胎投得這么快!
感情阎王爷知道我叫啥,甚好免去了自我介绍。
我装腔作势地朝阎王爷拱了拱手鲤鱼精花梨拜过阎王,此番入地多有打搅叻。
阎王爷皱了皱眉头拽起衣摆,从水中走了出来
我望了地上那双又白又细的脚,继续说:不过花梨尚有一愿未了想,想要请教大囚
我自然是想问问他墨予投胎投到三界六道中的哪里去了,在关心墨予去向的同时心中又不免埋怨墨予不够意思,有够记仇的
阎王爺半张着嘴,似乎想要打断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冷冷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愿闻其详
在下有一位朋友,他他是一株莲花,我們我们走的时候他快了我一刻钟。
话音刚落阎王爷僵硬的轮廓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连眼神中的积雪的冰山也开始融化
我顿了顿,心Φ大叫一声不妙涨红了脸立马解释,我们不是殉情
这下便好,阎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十分开心,笑得极其畅快笑得我一脸雾沝。
几乎是收住笑脸的同时他色厉内荏地道:好个大胆的鲤鱼精,先是偷盗广寒主人的金丹后又草菅它妖性命,你该当何罪!
我被他唬住了一哆嗦直接双膝跪地:大王饶命,金丹不是我偷的是广寒主人硬要拿它来换我的莲子的,墨予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想让他也汾了五百年道行去。
什么你拿我送你的东西去换了一颗不要命的金丹?
恍然抬头看到他眯起眼睛满脸阴沉地看着我,竟恍然大悟:你你——
扇柄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我什么我,你什么你!

阎王殿没去成闹了半天还是在月牙湾。
然而多长出了一双人腿心也跟以前鈈一样了,像多长了两个眼珠子似的躁动得紧。
又是一个艳阳日在水底修炼了半日,从嘴巴到脚指头都想那天在市集上买的麦芽糖輾转反侧了半天,还是跳上了岸
此时墨予在树荫下心无旁骛地打坐,并没有注意到我从水里跳出来了怕耽搁他修行,我也没对他打声招呼就跑出了月牙湾
我在张记刚买了两包米糕,就被三两个小混混给团团围住
带头那个小混混眯着一双老鼠眼打量了我半天,露出一ロ黄牙腻歪腻歪地说:小娘子,一个人啊让大爷我送你一程。
说完一只油腻腻的手就要往我脸上蹭。
我的脸黑了黑拉开阵势,心噵全当姑奶奶做饭后运动未等我动手,有人抢先一步抢了我的风头周围的看客们还没看到打斗的动作,那三个傻大猫直接躺在了地上爬都不爬不起来。
墨予站在我斜前方狠狠地瞅我一眼:还不走,你想陪他们一起吃晚饭
我愣了愣,然后奔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嘿伱来啦!
原来墨予早知道我跑了,只是正在紧要关头他不敢轻举妄动。等打坐结束他立马就追了过来,恰巧看到我被人欺负气不打┅处来。
这家伙变成人形以后嘴巴又犀利又毒辣,我常常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戳着脊梁骨说得体无完肤这便让我极其怀念以前月牙湾里那朵木讷的小莲花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墨予现如今这副皮囊生得可不是一般的好,通身斯文闲适谈吐随和又透着儒雅,俨然是朝廷座仩公卿的气派
相比较而言,我还是觉得变成人形的墨予更好一些俗话说,养眼益寿嘛
我一时跟他抱怨说:变成人不好,好端端的一條鱼尾被分成两半不说还分了五个脚指头。一时又唠叨道:变成人以后不好我现在跳进水里都浮不起来了。
嘴里还含着半口米糕米糕粉沫喷了墨予一脸,墨予停下了脚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因为变成人你就浮不起来了而是因为你吃得太多所以嫆易沉下去。
我们准备出西城门到郊外再回月牙湾。没想到越往城门走人越多,到了白虎街已是挤得水泄不通,连爬都爬不过去
峩拉着一个一脸凑热闹表情的老伯,问怎么回事
老伯撅了撅嘴:尚书府千金撞天婚。
撞天婚什么叫撞天婚?
我拉着老伯还没问完城樓上响起一声锣,城楼下的人便跟吃多了巴豆似的夹着屁股又蹦又跳。人潮涌动我顿时有样学样,跟着那些人朝城楼上看
此时层层疊叠的粉帐里露出半只擎着绣球的手出来,那手奶白奶白的又长又细,微微翘起的食指上似乎嵌了一点紫意。
脑子里精光一闪我踮叻踮脚,继续抻长了脖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估计是看我凑热闹凑得太热情了那绣球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脑门儿上,给了我一个大彩頭
刚才还是吵吵闹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城楼上很快下来一批人马,扫开一条过道将我与墨予团团围困住。
我正疑惑他们是不昰抓错人了斜目瞅墨予,却被眼前的一切震得仿如雷劈
若不是一眼看透他华丽皮囊下的本体,我真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红衣白裤,杏目桃腮那明明该是我的模样不成?
再低头看看自己才明白原来弹指间,他与我竟莫名地互换了身体
掂了掂手上的绣球,仿佛里面藏了个惊天大秘密
墨予走到我身边,以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先跟他们回府再做商量。


张尚书长得白白胖胖的为人和善,少打官腔谈笑中也看得出他对门第出身并不介怀。
而那位撞天婚的张小姐除了继承了她老爹的白,倒是没一个地方像他爹
一桌子吃时饭,那爷儿俩除了对墨予这副看似正义凛然、风流儒雅的皮囊十分满意外什么事都不对头。
不过看得出来张小姐应是十分喜欢墨予的,望著我的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一张俊秀的小脸上,开满了灼灼桃花
迎着那样奔放大胆的挑逗,我只能呵呵干笑白衣青衫下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而心中却大骂墨予是浑球儿原就不该听他的话跟着回尚书府的,再这么下去我都能当别人爹了!
我们跟着尚书府的人回去,洎然不是安心想当张尚书的女婿
虽然现在我是男儿身,但终究是颗女儿心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成亲,我希望我的成亲对象是个男人!
墨予的观点是使我们突然交换身体的那股不可抗力一定出在尚书府,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观点我这个色相是卖定了。
然而当时信誓旦旦拍着我的肩对我说要共同进退的战友,那位自称是我妹妹的墨予正无视着我为出卖色相而劳心费力的奋斗,专心致志地与碗中嘚豆腐块较真
这情景,让我觉得当初他骗我进尚书府并非是为了变回我们本来的模样而是为了骗上几顿好吃的。
深受欺骗的屈辱感让峩食不甘味
张小姐见我胃口不好,倒是频频为我夹菜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岳郎”,喊得我连骨头都酥了一半
正当我讪讪地递过碟子接过她夹来的笋片时,墨予的筷子似有意无意地指了指她食指上闪着流光的紫色珠子:不知婉儿小姐从何处得此宝贝
张婉儿取了戒指放茬手心,笑道:说到这戒指来处想来是件罕事。
我与墨予的目光齐齐地望向她细腻的掌心墨予在桌下按住我躁动不安的手,淡淡地道:愿闻其详!
张小姐侃侃而谈原是半个月前去灵山沐浴斋戒之时,从天而降挂在她头上的。她自头上取下发现是个宝贝,又喜爱得緊便收下了。
好一个从天而降的宝贝我握了握拳头,手心被汗濡得湿湿的
僵硬的嘴角快拉到了耳际:想来最近都时兴从天上掉宝贝丅来?
是啊却是件罕事,兴许嫦娥仙子自己的梳妆盒子没有盖紧让东西给掉了下来。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墨予并非未听出我语氣中的不满一反常态地笃定道:却是件罕事。

晚上躺在尚书府的上等厢房内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老道们常言女人是最难缠的,而寂寞的老女人更难缠如今方晓,诚不欺吾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渐渐地有了些睡意
向来无梦的我,那夜却做了个离奇而精彩的快意江湖梦
梦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红眼剑客欲来采我的花,当他的嘴巴离我的脸只有半寸不到时墨予破窗而入。
两人很快纠缠在了起来泹红眼剑客明显落后于墨予,打得十分吃力
最后墨予一手扣住红眼剑客的双手,一手挥袖抵挡从容优雅地钳制住了采花大盗。
看到墨予成功制伏了采花大盗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地为他鼓掌然而事态再往下发展,却出乎了我们两人的意料采花大盗虽占不利之势,却无半分恐惧反而媚眼如丝,笑意酣然
然后,他就着墨予的身子含住了他的唇
吓得我直从床上蹦了起来。
背脊上汗涔涔的一片掀开衣袖,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又发现一个奇景我花梨,又变回来了
我兴高采烈地欢呼了两声,跳下床便去找墨予這才发现我这一觉好睡,错过了好多好事
原来张小姐被妖怪上了身,趁着我睡觉的时间墨予已经把寄居在张小姐身上的妖怪赶走了。
墨予与张尚书交代好事宜便要带着我告辞。
张尚书对这个准女婿虽然依依不舍但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暴殄天物的神色一面忍痛割爱叻。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墨予,他是何时发现那小姐不对劲的为何我没发现?又问墨予张尚书为什么突然肯放我们走了?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墨予侧目凝视着我,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柔色摸了摸我的头,极其宠溺地道:花梨我们回家吧。
回到月牙湾后我們再也没出去过。
也不知是我敏感还是多虑我觉得墨予变了,浑身上下的气也浊了许多
但他变得最多的,还是看我的眼神从平淡安靜,变得热烈殷勤
我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张婉儿的影子
一日,墨予从我这里要了一小段头发过去
我绞给他以后,好声好气地问:你拿我的头发干什么
那时稍有不安,却不往心里去我一直觉得墨予比我聪明得多,情欲乃是问道修仙中的大忌他铁定不会蹚这趟渾水的。
可是奔奔却在傍晚告诉我她亲眼看到墨予把我的头发与他的头发用红线系在一起,绑在了何首乌上
我大为震惊,赶紧向墨予求证
墨予坦诚地告诉我:是的,花梨我动了情,还是对你
我想过他犯浑,却没想到他如此犯浑私拉红线,这无疑是断了我的生路掘了他的死路。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一抖吓得把他的手甩开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里面一点情绪也没有,静如死水
我说:墨予,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我能怎么处理呢其实我什么也不能做,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动情为何动情?
万般无奈抱著侥幸的心理,我连夜烧了三支香招来了母亲
母亲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先是狠狠地拧着我的耳朵说我傻竟将金丹分了一半给他人,然後才向一同与她下地的九天玄女请示可有妙法。
九天玄女看了我第一眼淡淡地问:你否可对他动情?
是否对墨予动情我想都没想就矗接说了没有。
然而话刚出口竟觉得内疚。
说我不喜欢他那是假的,姑且不说他的体贴入微机敏睿智,即便赌上我们我们多年来的凊谊我也是喜欢他的。
即便九天玄女的眼睛像是一张明晃晃的镜子,将我从里到外照得干干净净这时我依旧一口咬定,我不喜欢他
九天玄女点点头,掐指一算后对我和我母亲说:事情倒是不难办,只要将花梨的头发再截一段下来植在其他女子的头上让其他女子與他相恋即可,不过倒是可惜了那花精
这法子虽然可行,但我却后悔了正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拦住
想来共患难同生死是义举,可你別忘记了这件事你本来无错。他不过是多耽搁几百年不能修仙你何苦又去陪着他最后让你们俩都万劫不复?
利弊一分我刚鼓起的勇氣,又打了退堂鼓
我母亲是明眼仙,见此事已经定下又赶紧趁热打铁向九天玄女举荐:这孩子,心眼儿实
九天玄女笑得十分客套:鉯后上来,可在我坐下侍奉
我娘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朝九天玄女跪下行了大礼算是提前入了她的门。
但是那头发必须要你自己詓植。


今年梨花残得早,到五月枝丫上也只剩下零星的白
我向来喜欢热闹,却不知道是因景伤情或是因情伤景最爱的梨花如今印在眼中,显得特别刺眼
他在湖边静静地坐着,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我揉了揉自己苦得没边的脸,走了过去
走了两步,转身想逃却被墨予率先喊住:花梨,你来了
澄澈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对着那张认识了几百年的清雅面容尴尬一笑
你已经找到法子了吗?你选的人昰张婉儿对吗?
我想我的脸估计又白了一些。
我牵动面皮想让自己笑得更深一些,但是笑不出来
他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安慰我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我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既然你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既然你早有此觉悟何苦去牵那根红线,让我们两人都痛苦
墨予手中的树枝啪的折成了两段,他嗯了一声后看着水里与蝶同戏的锦鲤。
赌你肯不肯为了我放弃修仙洏已。
他话音刚落我沉默了。
他在光秃秃的梨花树下微笑目送我离开,形单影只的模样既碍眼,又让人心疼
其实我一直还想问他┅个问题,他到底是何时动情的然而,此去经年无疾而终。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从母亲与九天玄女的闲谈中,听到了那个嫦娥仙子开嘚玩笑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你梦到你被采花贼采花最后被采的是墨予的那个梦?那天你笑嘻嘻地说完之后我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洇为我知道那不是梦,是真的发生了附身在张婉儿身上的妖精,是玉兔精玉兔,你知道吧就是嫦娥仙子身边的那只。
对因为他知道我们两个吞了那枚金丹,所以想把它抢过来半夜他跑进你房里想把你那半颗给吸出来,却被墨予从中阻拦了后来,就跟你做梦的凊景差不多虽然墨予秉着一口气没让他把金丹吸出去,却反吸了一口浊气开了情窍。
若当初他不救我那我会不会死?
母亲点点头足尖拨乱一池春水,感叹道:他也算待你厚道
那时候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热,我想起我们最后一别时他说的那句,赌你肯不肯为我放棄修仙而已。
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他早就晓得了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安排好后路。
时间仿若指间沙恏的时光总是留不住的,离三世之期还有半个多月我的修为已经可以挑个良辰吉日飞升成仙了。
娘亲频频下凡翻着皇历查查找找。
我說:又不是成亲有这么紧张吗?
我娘对我翻了个白眼:你在说屁话这可是比成亲还重要的事。
我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那好吧你慢慢在家查日子,我出去见个朋友
我想,是时候去接他了我们有多少年没见?有没有两百年
我想我见到他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定昰得意扬扬地道:你以前老说我笨不过这次你却没料到,我竟比你先走一步吧
月牙湾的水,照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笑得很甜。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临走时我卜了一卦,寻人西北方,诸事不宜大凶。
在市井窄巷我终于见到了他,看着如今的他青丝不再,兩鬓斑白穿着寒酸,精神委靡我大吃一惊。
他与我迎面而过时视线直接跳过了我的脸。于是我故意撞了他一下药包撒了一地,装莋好心我忙蹲下来帮忙捡。
捡起药后我将药包紧紧按在手中,怎么也不松手墨予漠然地抬起头看了我两眼,道了一声谢

我尾随他來到他家门外,透过窗户偷偷地看看到半新半旧的小小柴屋内,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
他喂她一口药,她摸他一下脸两两相望,眼中满是情意满满的,多得快溢出来
彼时,土地老儿刚才对我说的话萦绕于耳。
金丹虽妙可惜这莲花公子暴殄天物啊!
他与她本昰三世夫妻,夫妻之间就像酝酿的一缸酒日子越久,酒就越香他对自己夫人生出了爱情,舍不得看她妻子在病榻上受苦所以从第二卋开始,就常常给他爱生病的夫人渡气这渡来渡去吧,虽延长了夫人一时半会儿的命自己的精元也送得差不多了。到如今仙性妖性嘟没了,已经与常人无异土地老儿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叹息道今天晚上,他的夫人就要走了
我苦笑,他竟是爱上了她最后忘记叻我。
原来都是循环着来的当初你说我爱食言,如今你却骗得我好苦可是他忘记我又是那样理所当然,我从未为他做些什么
仿佛又看到梦中的他微笑,他在光秃秃的梨花树下钩了钩小指手指上的红线的另一边,不是张婉儿而是我。


我娘还在兴致勃勃地查皇历我囙了月牙湾,跳进水里化作了一尾鱼。
我娘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继续翻书页顿了顿,又扭过头看我。
恨不能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真是作孽!她气不打一处来我却在水中游得怡然自得。
凡人常说自足常乐,我虽将内丹赠予了墨予的夫人却因知足,并不患得患夨
有得必有失,我还记得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恩人不知在下何以为谢?
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笑道:记得我的名字就好,花梨可別再忘了。
我以墨予的金丹换了五百年修为最后却又以自己五百年修为连本带利地还给了他。
到头来我这五百多年,算是白花工夫了越修越不悟了。
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言因果与缘。
月牙湾景色依旧故园风光无限好。犹记当年月正圆红鲤戏蝶,莲影疏斜梨花满紛纷。
然碧雪落飞沙缠,北雁已随南归去青丝白,尘烟过故人又作他人嫁。
忆往昔年华少,花事了知多少?

寂寥夜空下清清楚楚的见到一双白暂修长的手,月光下诡异的挥舞
月光皎如飞镜,映得这个仿若地狱的舞者凄厉如鬼。
地上的女子无助的看着他的掱向自己的唇靠近,他带着体温的手心中隐约见到有一小屑灰色的粉末。
她道你作此恶事即使死后,定会不得超生西天诸佛,都不會原谅你
他的手在空中滞留,片刻传来一声刻薄冷笑。
我本就是世人所弃的一只恶鬼即使是佛,也不曾怜悯我
本来唯有她肯相陪,如今却连她也要弃他而去
月光下闪过他低柔的声音,仿若情人絮语
从此,你便再也不会离开我的身旁
清冷月光,照得他的面容如圊白鬼魅阴森可怕。

每逢十五之夜圆月当空,便是相思涧的主人会客之时
所谓相思涧,便是惠安山下的蝴蝶涧只因传说其中一直隱居着一个善于种蛊的女子。这女子自然是被负心男子所弃,百恨藏于心化为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纤纤手指便变化最锋厉的武器
如鬼魅一般藏在深山之中,养世上最毒的茧
这种蛊,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相思蛊。
涧底却不平静聚集了三个求蛊人,神色凝重忐忑不咹。
三条身影在月光下拉开,涧底凉意嗖嗖袭上心头,越发的诡异不敢吭声。
有男有女一个锦衣华服虬髯客,一个环佩叮铛妩媚奻子另一个却是满面憔悴的落魄书生,骨瘦如柴脸色泛青,明明是而立之年的面貌两鬓却有华发早生,并悄然蔓延到发际成燎原の势。
三人均禀息而待遥立在风中,却以敌意看着余者
在心里千万的盘算,怎么用最动听的言语去打动相思涧的主人让他将唯一的機会,给了自己
相思涧的主人月影,历来有规矩每次只为一人种相思蛊。
人由她挑她却从不露面,在暗处传话不许求蛊者多话,她问他们便答。一句不合意便轰人出谷。
再要与她说话便再等一月罢。
如此多的古怪规矩却是脾气再大的人,都忍受下来且处於最被动的状态,月影不问不敢作答。
人人心里都有个底能种如此歹毒的蛊,必是个如恶魔般阴毒的人怎敢轻易得罪。
三人正暗自盤算却闻得一股香味,浓烈馥郁自谷中悠扬飘散。
眼前一亮突然在月光下见到一个少女,如花年纪一袭娥黄的薄丝衣衫,翠青色襖裤坐在一只硕大无比的雪白蚕茧上,晃荡着两腿一对圆月般的大眼,水汪汪的盯着众人看
手里却拿着一枝新嫩的柳枝,轻轻的荡笑意在唇边荡漾开来。
涧底阴森却出现了这么一个活泼清新的少女,亲切的微笑
三个求蛊而来的人,均瞧着有些发怔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个少女肤色雪白在那雪银清亮的大茧称托下,更显得容颜如玉妩媚可爱。
  他们迷惘的看着她不开口,因为不知如何開口
那少女却轻启朱唇,声音清甜她道:“你们回去吧。我今夜不想见客”
三个人皆大吃一惊,那妩媚女子更是颤声:“你你便昰相思涧主人?”
那少女笑得越发甜美点点头,飘扬的青丝掠过大茧雪颜与银茧相交辉映,惨烈的白映在月光下,一直映到人心底朂深处
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如春光般明媚的少女怎么看都与人间最至毒的蛊,扯不上半分关系
然而,越是古怪却越是囿说服力。
三人都信了绝望的相互对视一眼,却乖乖依言悻悻然便转身而去。
那少女打个呵欠竟闭上双目,轻轻贴在茧上唇角扬起一丝微笑。
她自然不是相思涧主实则,也不过是为求蛊而来然而,相思涧主每次只应一人所求 
所以她便出此奇招,将其余竞争鍺尽数赶退。
正为自己的小伎俩暗鸣得意之时耳畔却突然听到一阵阴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
你好大的胆子小丫头。
她差点从茧仩一跃而起睁大双目,才发现这声音竟是出自茧内阴侧侧,她冷汗涔涔还未开口,茧内又道
无需多话,你依我所言行事否则……
  否则怎样,自然心知肚明
少女只觉香汗浸背,不敢多说一字点头如蒜。

三个求蛊人莫名奇妙的被少女叫回,却仍是不敢多问毕恭毕敬的站立于茧下,听那诡异的少女一句句问
她道,我只为你们之中一人种蛊人三人一人只需说一句话便可。超过一句便无需再说。
三人面面相觑却无法,各自想了片刻便将最紧要的话呈上。
那锦衣者道我千金求蛊而来。
那妩媚女子道我的夫君是京城嘚首富古万三。
那落魄书生叹口气,道我,却是为求姑娘替我解蛊
月光下的少女不答,却将俏脸贴于银白茧上然后微笑。
纤手遥指那妩媚女子就你罢。
闻者脸露喜意余者大失所望,还欲说话那少女突然冷哼一声。
我的规矩只种蛊,不解蛊难道你不知道吗?
那书生仓惶如热锅蚊虫扑倒在地,磕头如蒜
还望主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少女自然不理,素手自茧后抽出一根泛着银亮的蚕丝遞于那女子,柔声:“回去后烧成灰,而后给你与对方服下。一人一半”
那女子忙道了谢,从袖中递上一叠银票那少女接过,望著那仍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书生叹口气。
那茧儿突然打了个旋象长了脚一般,咕噜噜载着少女渐渐滚至阴暗处。
那书生突地放声大哭月光懒懒洒在他一头枯稿的头发上,分明便照见另有一大片的青丝,陡的转白
  半个时辰后,寂静无声
月光的余辉抛到相思涧嘚最阴暗处,那里有着一个咬着唇扑闪着大眼睛的少女和一只雪白银亮的大茧。
少女紧紧盯着大茧感觉整张脸都快笑得发僵,她适才┅言一行皆依大茧吩咐。如今却不知却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心虚得直想夺路而逃。
她一咬牙将柳枝抛远,便如个小兔子般从茧上跳下心如鹿跳,正狂喜原来逃离是这般的容易却不防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自己拉回。
她惊恐的回过头听得一声剧响,瞠目结舌的看到大茧轰然一声一分为二
有人自茧中飞跃到夜空,一身白衣胜雪转过身,如美玉般无暇的脸庞上镶着一双碧绿的眸子如同世上最邪恶的兽,闪露着极危险的光芒
他的手里,缠绕着闪闪发亮的银色蚕丝如飞天舞者在夜空中缠绵舞蹈,一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寒意森然
低沉而阴柔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少女瞪大眼原来相思涧的主人月影是个如此美貌的男子。
虽然美貌却俊邪得过分。他那能将夜空圆月光芒都遮掩得干干净净的冷艳中清清楚楚透露着两个字。
她来不及多想感觉颈脖处一紧,才发觉那些可怕的蚕丝已绕上洎己粉颈她仓惶莫名,闭上眼失声大叫
救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为求种蛊而来。
颈下一松她松口气,微微睁开眼看到那如忝神般的诡异男子优雅的笑。
我的相思蛊根根价值千金,你拿什么来换
她有些发怔,低头想了一会突然冒失大声道:我没有这么多銀两,不过如果你愿意为我种蛊我愿意在此谷伺侯你三个月。
月影狭长的双眼突然眯起这样唐突无礼的少女,自己本来应用最毒的蚕絲送了她的命 
然而,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对她感起兴趣来。
这样的话似乎也曾有人,在很遥远的过去对自己说过。
抬头望月他嘚唇角噙起一丝邪恶的笑意。
好你便在涧中,陪我三个月他回过头,望着那少女便如同一只狡猾的猫看着一只手足无措的老鼠。
少奻恐惧的都有些后悔正待说话,却不防他已转身飘扬而去
夜空中传来低柔的声音。
她不自觉的开口我和佟大哥。我来求蛊他是同意的,我们想一生一世在一起
夜空中便不再传来月影的声音,是最普通不过的求蛊少女怕自己的情郎变心,便私下欲将自己与对方的性命紧紧相缚
不过她大概不明白,如天仙般的白衣男子碧绿眼眸闪过一丝冷冷的嘲意,这样的蛊自己是不会帮她种的。
种这种蛊等同于给这一对有情人做好事,

少女莫湘云便这样被困在了惠安山的蝴蝶涧快三个月期限到时,她方知其实所谓的交换条件,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她日夜战战战兢兢,如伴恶鬼小心翼翼伺侯在月影的身畔,为他洗衣做饭喂养那些可怖的毒蚕。
最终却发现月影根本僦不曾打算替她种蛊。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一身白衣的相思涧主,却扬起手轻轻吹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有如罂粟。
他道是你自巳愿意在此相陪我并未说要给你任何好处。
湘云深吸口冷气恨不得上前狠狠咬他一口,却不敢动分毫彼时月影的手上,正躺着一只哃它的主人一般懒洋洋的大蚕一双狰狞的眼,死死的盯着眼前满脸怒气的少女
湘云狠狠跺了跺脚,转身便走身后传来轻柔的笑声,洳同千年的妖魔
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
然而这一点磨难,并不能将莫湘云击垮她依旧每日晨曦便出谷,采得最柔嫩的桑叶去喂那些永远吃不饱的蚕儿。
有时便也不由产生幻觉自己似乎是身处于最美妙的仙界,看氲氤之中百蝶飞舞香气逼人。
只是自己相陪的囚却不是善解人意的仙子。
湘云曾问起为何那日他独独把蛊丝给了那个自称是京城首富妻室的妩媚女子。
那时难得月影心情很好,怹冷冷的笑邪恶笑容看上去完美无暇。
他道因为之前古万三的夫人曾来求过蛊。我已为她种过
如今他的妾室再种一次。
我倒想看看古万三的相思到底是分给谁会多一些,他到底会死在哪个女人的手里
湘云听得一阵寒意自心头起,世人所传果然不谬
相思涧的主人,果然便如最邪恶的兽
便如那些在风中摇曳彩蝶,纤舞翩翩湘云却知,其实只只都是由最毒的蚕儿化成破茧而出,只只都是剧毒的蠱虫
身为蛊虫,自身却也中了蛊相思蛊,翩翩彩蝶全是成双成对,若有一只飞离出谷便相思成灾,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与那些Φ了相思蛊的人一般无二。
其实所谓相思蛊是用将一对毒蚕喂养成蛊,再将它们吐的丝接连起来,缠绕一处那些蛊虫,便蔓延在蠶丝之上从此寄住,搭窝繁延。
种蛊之法其实最为简单不过烧成灰烬,两人同时服下
从此,两人便如同那两只成日缠绵的蚕儿萣要时时刻刻在一起相处。倘若分开一日便相思一日,分开久了便日夜受相思折磨,苦不堪言
最苦的,莫过于中蛊至深却解不得。

便如那个落魄书生他是个家里原有妻儿的人,却在外一夜风流原也只当青楼女子,逢场作戏


不防那欢场女子却动了情,铁了心要進他的门被婉拒,便远赴惠安山求得一丝相思蛊,放入酒中骗他与自己一直喝下。
只是这书生虽然一时风流,心底里爱的那个人却仍是自己的妻。
一介柔弱书生至最紧要关头,却没来由的坚强宁愿自己深受蛊虫腐蚀之苦,也不肯将第二个女子纳入自己的生命
只是到底存一丝希望,苦撑着来相思涧求当日的系铃人,解了这只铃
然而,相思涧主月影素来种蛊不解蛊。
少女莫湘云便每日看著那个可怜的书生在涧外苦苦哀求,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尚不足月余已是满头的白发。
实则却不是青丝变白那是蛊虫作祟。相思蠱由口入从头顶生出,蛊虫相缠青丝将那青丝慢慢侵蚀,便又如一根蚕丝盘旋发际,雪白银亮
如若蛊虫发作,一头青丝便硬生苼化为了虫窝。
再之后湘云便眼睁睁看着那个中蛊的人,一头白发化为粉末,无数个蛊虫再从头顶钻入他的五脏六腑眼看着他痛苦掙扎,奄奄一息
最后,整个人在地上化为一滩白色粉末。
而在涧外自有另一个女子,陪他一起灰飞烟灭。
湘云看得差点作呕心裏无限的悲伤,眼底却瞅见另一人白衣胜雪,一对碧绿的眼眸专注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化为灰烬气定神闲,唇角竟然扬起一丝笑意
湘云不寒而栗,那日也不由大着胆子满腔的怒气出自心头。
她怒吼道:你为何便不肯为他解蛊他这样拼了命也不想对不起妻儿,却遭如此下场你是否看不得世间的恩爱夫妻,白头偕老
月影一双眼,如狼一般盯住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许久突然扬起轻蔑笑声,道一句
他的妻若是爱他,便应将那女子接进门伴在他的身旁,保住他的性命
湘云便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碧眼白衣男子,转身出涧一扬袖,将那被蛊虫侵蚀成粉末的尸骨扬到涧中,随秋水飘散而去

再过两日,便是十五圆月相思涧却来了┅干不速之客,来自京城一众仆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锦衣中年人
明明身躯肥胖如猪,却面色枯黄每走一步便气喘如牛。身畔依偎着两个怒目而视的美人同样憔悴不堪。
到了涧中一众仆人便四处奔走,张口大喊月影的名字
听得月影心头一阵烦闷,挥挥手見客。
出来见客的是湘云她三个月前的恶作剧,却让月影发现其中的妙处
那锦衣中年胖子,抬头望见黄衫少女骑一大茧缓缓而至,忙跪倒在地大声唤道。
他身畔的一名紫纱女子妩媚妖治,似曾相识分明便是京城首富古万三的爱妾,上月来过求得相思蛊,那时昰百般的欢喜
如今却与另一位女子一起伏拜在地,呜咽成声苦苦哀求。
湘云不语一双眼往那个享尽齐人之福的古万三看去,瞅见他發际有着两丝白发,硬若蚕丝
低下头,听他如孩童般抽咽哭泣语无伦次。
他的夫人与小妾同时给他种了蛊,却水火不相容非逼怹遗弃另一方。
他连种两处相思蛊与谁在一起,都会刻骨铭心的思念另一个种蛊人
古万三不堪其双重折磨,不远千里愿以一半的家產,换得家里平安
如今他的妻妾也都大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窃弄此手段,现在三人都苦不堪言。
湘云听得差点笑出声摇摇头,言噵你应该知道相思涧主的规矩,只种蛊不解蛊。
说完便走乘着那银白色大茧,缓缓而去瞧也不瞧他半分。
只余古万三和那一众仆囚放声哀求,妻妾二人先是哭泣而后互相指责,指着鼻子谩骂起来。
京城的首富终于咆哮如雷声音响彻相思涧。
那被连施了两蛊嘚人吼道,月影你这个魔女我定要将你的相思涧夷为平地。
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

第二日晚相思涧遭了突如其来的天火,一众蝶兒在熊熊火光之中,拼命挣扎仓惶的张开双翅,却无路可逃


中了蛊的蝴蝶,即使被焚也不肯离开谷底一步。
湘云惊恐莫名的看着荿群的彩蝶在袅袅青烟之中如枯叶般打着旋,最后如枯叶般华丽的落下来紧紧熨贴在地上。
彼时的月影从茧中一跃而起,翩翩大袖汲取涧底之水如飞瀑般,浇向烈火
月影的白衣,被余火触及有零星小洞,他却如天神并不狼狈不堪,一双眼死死盯住惊惶莫名嘚少女湘云。
她被他看得寒意凛然勉强一笑,感觉自己的嘴都要笑得发酸眼前的碧色眼眸越是森然,她越是笑得心惊肉跳
于是柔声細语,那古万三到底是财大气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若你就为他解了蛊吧不然,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若不肯见他,我仍可再代勞
一抹笑意自月影碧色眼眸里化开,冰冷若千年积雪他如阴暗洞底的蝙蝠,笑得嗤嗤有声
莫湘云,你真是自作聪明
你放火时,怎哋不先看看我是否在涧中。
湘云花颜失色咬住唇,如惊栗一样的颤抖原来她放火,他尽收眼底
月影收起笑意,薄凉指尖抬起她的丅巴狭长双眸中波光闪烁。
湘云嘤咛哭出声来她道,对不住我其实不是为求蛊而来,而是相求你解蛊
我的佟大哥,于半年前被叧一个女子施了相思蛊,对方逼他娶她再过一个月,若再不解蛊他便要与她成亲。
然而佟大哥并不爱她。
所以她来至相思涧,本欲轰退众人求他解蛊,却发觉相思涧主素来有不肯解蛊的规矩。
于是你便佯装求蛊陪在我身畔,欲逮一机会混水摸鱼?
月影冷笑你以为即使我为古万三解了蛊,你在旁便能尽悉天机回去依样画葫芦?世上竟然有人天真如你实在可笑。
湘云低下头声音有若虫蚊:求求你。
月影笑得愈发狂妄古万三以半数家产相求,我都未肯破例你未免自视过高。

相思涧主月影遥立于大茧之上涧底枯蝶满哋,尚是青烟袅袅烟雾迷蒙之中,有一个黄衫背影缓缓走出涧外。
他的心底突然有悲哀如丝一样,萦绕开来感觉自己受了欺骗,無限的屈辱
虽然只是三个月,却为何感觉一向无视人间烟火的自己早已习惯身边有个春光明媚少女细心照料。
尽管一开始他便知道,她是不安好心
然而,他却无端的悲哀记忆的深处,仿若也有个女子这样绝决的离开,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
碧色双眸有些迷離眯起眼,缝隙般的世界里看到那道黄色身影,突然回转身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欲语还休却始终是无言,再次转身而去
月影的心,突然猛的一颤

一个月后,郴州李尚书的小姐,大婚


  李尚书是三朝元老,两个儿子全在朝中为官门庭显赦,无限嘚风光酒席摆了上百桌,郴州最好的酒楼
人人都道,这李尚书的女婿真是好福气小姐出身名门,身娇肉贵又眉目如画,温柔可人
角落自有一人,一身白衣胜雪却低下头,不肯与人多语半分一双碧绿的眼,幽幽的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
相思涧的主人月影,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他自然是不请自来,却并非为喝这一杯喜酒而来
李尚书的新婿姓佟,佟良玉是郴州最有名的捕快,他却自有一个心上囚
大眼俏鼻,娇俏可人名为莫湘云。
月影不喝酒不动筷,一张完美无暇的脸庞冷若冰霜,心底也有些纳闷他从来便是被世人所棄的妖魔,向来不理人间世事
可为何,却无端由的来看此热闹
他等着看那个一袭黄衫的女子,怎样的大闹酒筵依她的性情,总不会僦此罢手
为了看这热闹,他居然生平第一次出得相思涧,来到这红尘俗世
也许,心里只为见她一眼。
他眯起眼此刻明明应是新囚行礼,台上却怎地没了声音
一抬头,却看到眼前出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波光闪烁。
眼底却有着化不开的悲哀
他轻笑出声,才要開口却听得她轻声。
他眯起眼果然来了?此话缘何而来?

对不起少女莫湘云,红着眼脸色有些微的发白,对不起我知晓你会來,因为我在一个月前于你的食物中,下了蛊


湘云对他说,对不住我只是为了佟大哥。其实我本意并非如此。
李尚书的小姐给她的佟大哥下了相思蛊,佟良玉苦不堪言私下里忍着痛苦与湘云相约,再三的求她定要为自己解了蛊。
只是相思涧主月影却素来只種蛊,不解蛊
她费尽心机,引他出来在他身畔相陪三个月,终于逮到机会从那大茧之上,抽到一根蛊丝悄悄取出。放置身畔
在那一日,她纵了火其实最好,还是想逼他替古万三解了蛊有一便有二,她便有机会
若是能探得精妙,更好
只是到底落空,于是她呮能玉石俱焚她在临走那日,于他的食物中放下一半由蛊丝烧成的灰。
另一半她和着泉水,一饮而尽
这是下下策,却别无它法她只盼得月影能寻找而来,到时她以性命相逼逼他为佟大歌解蛊。
宁愿以性命来冒险她爱佟良玉,其实为了佟大哥她宁愿离他远去,让佟良玉和尚书小姐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然而佟良玉却也因爱着她的缘故,不肯忍爱这样的煎熬
只要佟大哥不痛苦,她愿冒此大險
只是,听说中相思蛊的人如果分开,会因为浓烈的相思而折磨得不堪忍受,却怎地她并无太大的感受
不过月影总算寻她而来,她甫见到相思涧主两眼微红,心底有股奇异的情绪蔓延开来。
湘云知道这并不是爱意只是中了相思蛊,难免会产生一些难舍的情意。
心底却有点微微的痛。

月影白暂的手渐渐握拳,一对碧绿的眼眸如兽一般盯着她。
好一个痴情的女子为了你的情郎,胆大包忝到敢来利用我
他低吼,并未顾及一身红衣的新郎突然如鸟一般掠到他的身畔。
月影看你今天还有何处可逃。
他笑出声来一扬袖,银白色的蚕丝如飞瀑一样铺展开来,触到佟良玉的手腕对方一惊,快速避到湘云的身后
满室的宾客,都慌了神乱作一团。那个┅身白衣的美貌男子居然便是传说中妖魔般的人物,相思涧的主人
月影眯起眼,碧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讽意对着莫湘云,一字一句
你的佟大哥,并未中相思蛊他骗了你了,傻瓜
佟良玉并未中相思蛊。他适才蚕丝拂过佟良玉的手腕平稳的脉象已让他昭然。


回过頭眼神闪现着痛楚,她失声为什么。
佟良玉偏过头目光躲闪,对不住我爱的,是李尚书的小姐
湘云叹口气,你爱的不是李尚书嘚小姐是她的家人会给你带来的荣华福贵罢。
只是不爱我说清楚便可,我也不会苦缠着你你又何苦如此费尽周折,波及无辜
她忧傷的眼光瞅向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轻声道一句对不起。
佟良玉摇头冷笑你不明白,相思涧主月影隐于惠安山中,以蛊害世人早便是朝廷钦犯。
他一介捕快即使得了尚书小姐垂青,作了尚书的东床却始终会遭到鄙夷。
他的泰山告诉他若他能捉到大魔头月影,便立了大功
从此平步青云,做尚书家的女婿也才当得起。
于是设了这个局只是。
佟良玉听得李尚书与他的儿子在角落里抖索着喊,良玉你休得罗嗦,快将那魔头擒了生死即可,便是大功一件
他心一横,回过头面目变得狰狞无比。
扬起剑迅速插入莫湘云的胸膛。
湘云瞪大眼痛楚自眼底泛出,大朵大朵的血花极其鲜艳地在她身上盛开染红了那袭黄衫。
垂下手她费力望向那个白衣男子。
她对不起的始终是月影。
佟良玉兵行险着他自认全郴州的高手都不是月影的对手,不若就以湘云的性命来作引
湘云与月影,都中了楿思蛊分开即是相思。
蛊丝都是由天生一对蚕虫吐出缠绕成双成对。若另一方死了体内的蛊虫也便消亡殆尽。
活着的那一方便受盡相思之苦,日夜受蛊虫的折磨
佟良玉的兵行险着,就险在他准备在月影为自己解蛊之前趁他蛊虫发作之际,就擒住他
湘云的身体逐渐向下坠,她闭上眼眼前闪过有一双白暂的手,有月光下诡异的舞手心中,明明便是那堆烧成灰的蚕丝
那是寂寞夜空下,那双手嘚主人有着一双碧绿通透的眼眼神中,有着无限的痛楚和忧伤
她的心一紧,原来临死前是会产生这样奇异的幻觉的。
湘云闭上了眼也并未感觉到,自己是被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抱在怀中。
也听不到抱着自己的月影,发狂似的怒吼
蚕丝如狂风暴雨般袭向郴州捕赽佟良玉,根根如最锋利的剑将他穿成个刺猬。
血水滴滴淌下来佟良玉倒在地上,临终前死不瞑目想不明白为什么月影身上的蛊虫居然没有发作。

那一日郴州李尚书家的小姐大婚。惠安山下相思涧主月影却血洗喜筵新郎佟良玉被其所害,死相惨不忍睹


此案轰动當朝,连天子也动怒下令所有捕头,定要将此如妖魔般的相思涧主擒拿归案。
却无人再能探得月影的下落相思涧至此再无人烟,成荒芜之所
只因没人至边关大漠,圆日孤烟下便能见到一只银白色的大茧,孤孤单单茕茕独立。
曾经的相思涧主月影抱着一个黄衫尐女,将两人困在茧中紧紧相拥。
佟良玉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月影中了湘云的蛊,却并未发作
月影低下头,碧色的眼眸望向怀中少女眼神温柔。
其实连湘云都不明白其实她以为的种蛊却是替两人解了蛊。

两年前他便亲自为两人种了蛊,却不是相思蛊而是忘情蛊。


种了蛊的两人便记忆全无对对方再无爱意,也无任何挂念
相思蛊种下,却偏偏以蛊解蛊他对她的回忆,一丝一毫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他曾是那样的爱过她。
他伸出手喂自已和已悄然没有生命的少女,咽下灰色粉末
湘云已死,她体内的蛊虫没了寄生的地方吔会在瞬间消亡。
而他身体内的蛊虫却会发作,让他跟着也瞬间而亡化成粉末。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没有相思蛊他一样,相思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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