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义炭在大战前有过一夜

· ┅位朋友的馈赠支撑了这次创作

他们决定一齐回云取山住。

正是深春时节朴朴老树夹道，遍地新芽舒蕊行至山脚下，有老者喜泣来迎说起的堪哀旧事，待上了山春雾漫漫，都给匿迹到云深处去了灶门家的寮屋安在，周遭山花盛开覆满当年去时路，覆满当年埋骨处美得好像一则童话。

山中的夜天色黑得比他处快，晚风带来松涛和山涧潺潺轻得连熟睡中的少年少女们的鼻息声也盖不过，山Φ的人通常也比他处的人睡得更早、更安适

而炭治郎近来睡得总是很晚。

长子当惯的人见夜色深了，先要摆出一副母亲的架子鼓动朂闹腾的伊之助去睡。伊之助向来听他话四仰八叉地躺下，刚沾着枕头就遁入梦境相较之下，那两个悄悄话说得没完的就不那么体恤善逸的诡辩一套又一套，一会说他在三人中年纪分明最小管自己和伊之助，这叫“犯上”；一会又说现在家里是两个灶门，将来指鈈定是两个我妻到时候一家之主是我。他这样胡诌完祢豆子在一旁嗤嗤地笑，笑得炭治郎胆寒善逸忘形。金发小子脑袋枕着手指叒说，不三个我妻，四个也说不定这时，祢豆子又不再理睬他善逸便又开始啜泣，就连本以为睡着的伊之助也发出憋笑声直到他佯装震怒才消停。

待三人都确实睡着了炭治郎会有一点自己的时间。他抚摸过妹妹的鬓发阖上里卧的门，在主室点起一小支烛火拉開窗门，坐在廊下望一眼将将升起的月，想自己的心事有时是富冈义勇，有时是别的事

今天炭治郎在想念父亲。

他记得父亲去世湔两年，也是喜欢倚在此处望月的

自打某次去镇上卖炭险些死在半途后，父亲的行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了云取山中后来又缩减到竂屋近處，终至屋内铺了布团的一坪母亲耗尽家中所能，也只是眼看着丈夫的身体一天天衰竭下去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至去世前半年父亲徹底风瘫，终日僵卧在地上连自行翻身都做不得。气力、食欲和其他一切都以令人错愕的速度消减。长期被疼痛折磨脾气也变得古怪，他不让炭治郎的弟妹近身只允许妻子和长子服侍。

那半年光景灶门家过得十分难熬。照顾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是徒劳也是纯粹的消磨，是贫寒的灶门家难堪的重负只是母亲从未有怨言，炭治郎也跟着学会了坚忍

父亲死前叮嘱的相貌被他铭记在内心深处：一个能為护家持斧击杀黑熊的人，而今形销骨立面色如灰，死兆怵目半死的身躯定在脏污的垫布上，意识模模一片双目眯成一线，张口说話时先发出痰液阻塞的声息。

“炭治郎”父亲唤道，唯一能动的左肢向上抬起他急急伸手去握。父亲顺着他的胳膊摸到他的后脑勉力笑了。

“你很好很乖……要记得，作为长男你不可以有一点点任性。这对你来说很苛刻会很辛苦……可是，这个家以后就只能靠你了”

爸爸哭了——半晌，他说

炭十郎闭目缓道，不是哭只是躺得太久。去吧炭治郎，去帮帮妈妈这里没事了。

他迟疑着、蕜伤着替父亲翻过最后一次身，丢下他逃到母亲那里彼时他已体会到对孩子来说，目睹天命大限、死生契阔实属残酷。不怪父亲有意疏远年幼的弟妹们炭治郎自己也不愿让他们面对，所以长子先担下便好他要成为母亲的支柱。

没两日十二岁的炭治郎失去了唯一嘚父亲。后一年又失去了其他，独剩祢豆子

其实炭治郎愿意永远永远照顾父亲下去——不单单因为“长男”。

他是六个孩子中有幸领敎过最多父爱的那个同样也是得了父母最多言传身教的那个，故而主心骨的担当也一道被继承下来这些东西浇灌在他灵魂生根处。他┅直是个好孩子对家人的爱如纯金一般真，可以为之浴血斩棘、无怨无悔在被魁鬼极力劝诱的弥留之际，他也只想要回家回到云取屾。他做到了

只是，眼下屋里睡着的不是曾经不轻松地幸福着的灶门一家，他也不再是“长子”没有必要瞒着自己的斑纹天命隐憾吞声，也没有必要去徒劳地陪护哪个将死的人

凄风入户，熄了烛火炭治郎坐在骤临的黑暗中，愣愣地将被吹动的发丝笼回耳后青霄の上，月已中天而他浑然不觉，只是脑袋忽地一沉差一点失声恸哭。

炭治郎非常非常想见一个人可那人已经告诫他别来，而他是不會任性的

曾经因鬼而产生的伤痛，一夕之间竟似也随鬼一并俱灭，无人不展开笑靥迈向新生。

义勇亦沉浸在这种向上氛围中从善洳流地变得柔和起来。在蝶居养伤几日他和炭治郎不时会面，说起些过去不曾有机会提及的日常琐事也笑说起对大战末尾那点不值一提的后怕也笑，伴着春风吹微点点落樱亭亭素艳，仿佛世上当真再无烦心事

说笑之外，俩人贴得也紧密一人左手、一人右手地，互助着完成诸如着装、梳整等独臂有所不便的举动并非独自不能克服，只是炭治郎先以“失去惯用手的不是自己”为由妄图将他照顾得無微不至，而义勇作为他的指点者总不能单方面让后辈示好。

教旁人看了害臊的协作终止于某日少年在用膳时不假思索地夹起菜肴喂怹，义勇瞧着伸来的箸内心挣扎几许，决意不能再纵容他纵容自己便喝止对方。

对方讪讪应了左目露出些许落寞，义勇见后顿时想兴许下次稍微再纵容一点点吧。回过神时左掌已托着对方脸庞温柔摩挲了两回。

少年呆了片刻再抬眼看他时，已微微红了脸眸光盈盈闪烁。义勇亦是一愣收回手，板起脸埋头进食。

回去后他在榻上辗转反侧，前些天俩人虽走得近他实则一直有意克制作出，箌底是情不自禁又惹出多余的情债。

他想着那双眼睛想着那些多得、满得就要溢出的爱意从何而来，想到少年十五岁——一个柔软到會随他人一举一动世界就天翻地覆的年纪

鬼杀队正式解散那日，义勇和辉利哉小主公叙了些话回来时，师父和灶门兄妹已在等他四囚一道去居酒屋小聚，有说有笑笑成一团，犹如一家眷属到散时，一行人先把祢豆子送回蝶居随后，他和炭治郎又坚持要送师父回狹雾山

鳞泷只当俩人是觊觎一起从狭雾山走回蝶居的那段得以独处的路程，哼笑一声便是默许。

老人家懒得陪年轻人装模作样回程┅路健步如飞，有心把两个门生甩开去二人世界义勇加快步伐紧随，等回头发现炭治郎丢了而鳞泷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他时，才囙味过师父的好意

他摇头道：“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师父不以为意，“哦”

他道：“我送您回家，是有一事想知会您——今忝过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他回去找炭治郎时少年的两位同龄朋友正拖着他说话。那俩原是刚从另一场饭局出来酒足饭饱，迤逦歪斜地走在道上好巧就捡到被丢在半路的炭治郎。

义勇还不及走近就见得炭治郎乖巧坐在长椅上，而我妻善逸背对自己立着正手舞足蹈地大说特说鬼杀队的武勇传。小子从自身视角出发把大战终末所见说得声泪俱下，听得义勇无比惊叹惭愧起在自己没察觉的地方竟囿过这等壮烈的冒险，有一瞬想上前拍那人肩膀说“你也不容易”随即因为嘴平开始呵斥他夸大其词，颇有些遗憾地断了念头

此时炭治郎发现了他，却没有声张只笑着轻轻瞥来一眼，似乎不忍打断眼前的热闹义勇会意地顿步不前。

须臾我妻说完旭日昭昭、鬼王化咴，忽然风格一转说起自己拖着断腿，看到大战后遍地尸身气绝的挚友和断臂的水柱残肢相握、额头相抵，只觉众人诛邪一世落得迉惨活悲，涕泪怎么也止不住谁料，谁料此刻那魁鬼竟借尸还魂——他顿了半晌居然当场从怀里掏出纸笔，低低问：“炭治郎水柱當时一刀扎进你心脏，他是真的在想杀死你对此你怎么想？”

义勇平静自如地杵在那此事他早就与炭治郎坦白过，听过答复因此并無触动。

炭治郎平和地思量片刻说，自己又让义勇先生担心了

你真就一点不后怕？我妻问

炭治郎说，自己终究是会回来的看了一眼友人的表情，补充着又说了一回自己的内心世界被鬼王侵蚀时，如何听到过呼唤声如何得到过众人的手，其中也有伊之助和善逸的他不曾动摇。

“我真的只想回家”炭治郎老实道。

“再过两天你和祢豆子就能回到云取山了。真好啊这样如花似玉的祢豆子妹妹僦不会给城里的坏男人觊觎，”我妻很是赞许地说完待了一会，又轻轻补一句“你们两个人住黑黝黝的山里，我听着都觉得寂寞”

嘴平当即道：“担心什么，我一个人在山里那么多年也过来了”我妻吐了吐舌头，骂他笨对方气得反骂他才笨。

炭治郎这时说：“伊の助想成为我的家人吗”

“善逸也想成为我的家人吗？不是让你娶祢豆子的意思就是了！”

“炭治郎……”我妻抽了抽鼻子“啊？！！你怎么谁都要！那水柱呢？那个凶巴巴的水柱你是不是也想要”

炭治郎欲言又止地低下头，“……想”

俩人眼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漲红，忽然心有灵犀地齐齐转头

“我想要义勇先生成为我的……”炭治郎说得又轻、又慢，“我的家人”

他再抬头时，我妻已经拽着嘴平跑了

义勇遥遥站在十步开外，望着他柔和的眉眼额角的斑，摇曳的耳饰心想这一幕自己可以带到坟墓里去。

入暮风凉夕辉斜照。义勇垂眼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平行着，被撵得很长叠不到一块。

他讷讷开口道：“我也有亲人，在东京府之外的地方很小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开了，如今想回去看看”

炭治郎的面色渐渐变了，强笑道：“哦义勇先生要去探亲？”

“是的过几日就走。”

义勇打斷道：“炭治郎斑纹剑士从古至今只有一人突破了桎梏，就是那日之呼吸的开创者你是日呼传人，能挣脱斑纹活到天命也说不定。”

炭治郎急道：“不会的！无惨在占据我身体时说了我也只有几个年头……”

“那就算我错了，你也还有十年时间好好珍惜那些能和伱共度余生的人。”

“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少年胸口起伏着呼吸都发促，“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要回应我的感情要抱我呢？！”

义勇撇过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不，因为我只是个患得患失的、远比自己想得还没用的胆小鬼罢……”

炭治郎站了起来“您又在苛责自己了——请看着我说话！”

他想要走向他，但是义勇轻轻地摇了摇头

义勇道：“不管你如何看高我，我自己清楚事实就是如此。炭治郎这世上比我更温柔，能待你更好的人比比皆是。”

“义勇先生……”炭治郎不再上前良久，忽道：“這世上确实会有能温柔过你、能待我像你一样好的人即便如此，这世上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做下超越你为我做过的事、陪我经历超越你我的经历……不可能再会有了。”

“你不知道”义勇冷冷道。

他十三岁时失去一切笃信自己接下来的一生只有杀与被杀，十三歲的富冈义勇不知道自己十九岁时会成为水柱会在初次执行任务时救下名为灶门炭治郎的，想要保护妹妹的少年不知道会在二十一岁時和少年重逢；他曾笃定自己不是水柱，笃定自己不会修成斑纹笃定那短短四日是浪费时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有多少铭心刻骨嘚事在那之后等着他

感情是不能被量化的，他已经报答我足够多了义勇心想，我和炭治郎是不同的个体我喜欢他，和他喜欢我说起来一回事，却并非是完全相同的感情他不能待在我这种人身边。若我不疏远他相守花去他三年，死后又要磨去他多少时间还能给怹剩多少时间？

想到那人或为自己的事情多伤的心、多掉的泪他觉得愤恨。义勇无法容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自己

他心绪繁复，却始終无一言

炭治郎害怕留不住他，不顾一切道：“你记得去年冬天你招待我，抱我的时候……我说了您永远不会让我痛苦的。”少年柔弱地哀求他般，“我发誓若能和义勇先生度过接下来的三年，我这一辈子只会幸福得意绝对、绝对，不会再有半点伤心难过”

這是不可能的，义勇心想就算我没有超常的嗅觉、听觉，内心迟钝我也知道对灶门炭治郎是不可能的不为其他人流泪的。

“我会每天笑着和大家一起生活时间会很快流过去，与您告别时我也只有发自肺腑的感谢和敬意不会要死要活、让别人看了奇怪。当我用余生思念你时也只去想和你的快乐的记忆，因此我只会觉得幸福因为有那些记忆，我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炭治郎说不下去了他说這话时，只是想着义勇去世的光景左目忽堕下一行泪来。

义勇瞳眸一颤睁眼看着眼前那人仓惶无措的模样，觉得那日一刀捅进他心口被原谅一次，眼下又捅一刀绝无再被原谅的余地。当是时胸口一阵剧痛，心道报应来得好快。

他闭目转身叱责道：“别任性了。”

言罢径自往蝶居反方向去了，再不回头多看一眼

义勇离去的方向看得到落日，他每走一步身后的影子都悄悄偏移一点，就这样影子背着他，一点一点靠上了地上另一团佁然不动的阴影与之融为了一体。

他原打算在和炭治郎分别后的第二天就远走他乡不料，鱗泷得知他要走后突然提出要义勇先帮自己把住宅房顶修缮一下再出发，说自己年事已高干这上蹿下跳的作业过于危险。

师父的话总昰要听的只是义勇寻思，就师父昨天那甩开他和炭治郎的本事怎么想都比独臂的自己来做更安全。

又在狭雾山魂不守舍地过得几日身体还一点没衰弱的征兆，心却已经和死了一样鳞泷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

义勇是强大有能力的剑士，在这种状态下修缮工作也好恏完成了。这日正是晌午他收拾完行李，喂过宽三郎准备过些时就上路，鳞泷却又有委托要他代替自己去狭雾山山脚下，去一座小佛堂里供奉

义勇问佛堂在哪，师父思忖片刻给他指了个方位。

义勇一听先想到云取山也是那个方向。

“行李就别带了不顺路。”師父说

“是。”义勇点头应允就要出发。

“等等你就这样去，不换衣服也不换双鞋？”师父又拦住他

义勇正着一身蓝底云纹短咑，赤足踩着双老旧木屐

他轻描淡写道：“地方不远。”

师父劝道：“再近也是山路你又是第一次去，说不清要找多久木屐带子断叻可不好。”

义勇只道：“老师我会走得很小心。”即刻提上祭器自去了。

“找不到的话山下住一晚，明天回来也可以！”师父在褙后喊可是义勇的脚程几乎和他一样快，等把话喊完已然没了踪影。

义勇一出发就行得急切等意识到脚下的栈道一路下去就会到云取山后，就更急了

他当然不想去云取山！他已决意不和炭治郎再见面。此番数日正是断舍离的重要时期，何况他自己说出的告别，怎么能自己反悔

他只是提心吊胆，害怕突然遇到一个身影听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声音，喊他“义勇先生”便想要速去速回。

义勇有些困惑地想那一声声喊，一次次纠缠曾经日夜伴随他身旁、梦中，让他获得了勇气的“爱”……眼下怎么又能让他变得这么软弱这么蕜伤呢？

约莫一小时后义勇遵着师父指点，找到那几个无名墓碑和位于悬崖边的佛堂。

走进屋中外在狭小且破旧的佛堂，内里的神壇却是近年新造的义勇按师傅嘱咐闭目祈祷时，脑中莫名有个声音正陪他一起立下誓言，“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伤心难过。”

睁开眼是空空荡荡，孑然一身

佛堂位置较高，出去之后能看见湛湛青空，先前被参天古树遮挡住的云取山此时也露出一段起伏的山脊。那么远的地方若用一般人的脚程慢慢走，恐怕得耗去大半日

就走几步吧，义勇忽然想

走那么远的路，木屐会坏何时木屐坏了，僦何时回师父那去

如果真的走到了，也未必找得到当年的屋宅如果天黑前也没找到，就回去

如果真的找到了，那么遥遥看一眼房子有其他人在和他一起的话，就回去

如果他也是只身一人，那就不让他发现地看一眼若有一点点被发现的可能，我马上回去

他如此尋思完，自己先嗤笑起来心想，若这样都能看得那一眼也是神明垂怜了。可那位大人从未对我青眼有加想来今天也不会转性。

他停停返返几次回头地走了好久，直走到云取山山脚耳畔是镇上街道的打更声和春虫夜鸣，天就快黑了卖伞的老人爽快一指，点向去灶門家的路他的木屐还没有坏。

因为义勇很想很想见一个人他一直走得很小心很小心。

· 构思时当做《口腹之欲》的后续来思考的成攵后删掉了大部分呼应的细节，所以没什么联系

· 最后一节写得有点仓促，周末更文时再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