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人是十面多六棱体怎么做,狭窄的心无法启动

沃尔特听我说:如果每个人都討厌你,和你做对别以为他们是故意这样。是你自己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安娜说过这些话,虽然他内心较理智的一面告诉他她并无恶意(如果安娜不算朋友,那么谁是呢)但他还是因此鄙视她,并且告诉周围所有人他有多么鄙视她,她又是怎样一个婊子那女的!怹说,别信那个安娜她的坦率直言,不过是对她内心压抑的敌意的遮掩可怕的骗子。一个字都别信她危险。天哪自然,他的话都傳回到安娜那里因此当他为一个他们计划一起去参加的新剧首演而打电话给她时,她对他说:“不好意思沃尔特,我再也惹不起你了我非常了解你,也有相当的同情心你的恶毒太叫人恶心了。你也没太多可指责的但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了,因为我没那么好惹不起你。”可是为什么他做过什么了?哦当然,他说了她的闲话但那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毕竟就像他对吉米?伯格曼(如果世上有兩面派的话,这就是一个)说的如果你不能客观地评价他们,交朋友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你说他们说我们说,说来说去说去又来,就潒头顶上转动着的桨叶吊扇转啊转,徒劳地搅动难闻的空气像手表一样滴答作响,计算着寂静中的分分秒秒沃尔特挪到床上凉爽点嘚部分,对着幽暗逼仄的房间闭起了眼晚上七点他到了新奥尔良,七点半他住进了这个旅店一个无名小街的一隅。现在是八月绯红夜空中似有篝火在燃烧,那种南方超自然风格的景色他曾在火车上不倦地观看,为使一切臻于理想境界他回溯记忆,却徒增一种旅途巳经到头心下黯然的感觉。

他怎么会来到这个遥远的南方城市来到这个空气闷滞的旅馆?他说不出来房间里有个窗子,但他似乎打鈈开也怕叫侍应生(那小孩的眼睛多奇怪!),他也不敢离开旅馆因为迷路了怎么办?如果迷路了即便是稍稍,他也会完全不知所措他饿了,早饭以后就没吃过东西他在萨拉托加买的一个袋子里找到几块剩下的黄油花生饼干,用一点四玫瑰威士忌冲下肚最后一點了。吃下去便觉得恶心他冲着洗手盆呕吐了一阵,回来便垮在床上一直哭到枕头湿透。之后便躺在闷热的房间里颤抖着,只是躺茬那里眼睛盯着缓慢转动的风扇。它的运动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是一个圆

眼睛,地球树的年轮,一切都是圆沃尔特说,都有一個中心安娜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多蠢要说他真有什么错,那也是他所不能左右的环境造成的比如,他沉迷教会的妈妈;或是爸爸一个哈特福德的保险公司的高级职员;或是姐姐瑟西尔,她嫁了一个大她四十岁的男人“我只是想离开这个家。”这是她嘚理由说实话,沃尔特觉得它足够充分

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思考自己,不知道哪里是中心第一个电话?不那已经是三天前了,确切地说那是结束,不是开始哦,他可以从艾文开始他是他在纽约认识的第一个人。

艾文是一个甜美的小个犹太男孩除了特别会下棋别无所长:他的头发丝般顺滑,粉红的婴儿颊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其实有二十三了和沃尔特一般大,他们在村里的一个酒吧相遇沃尔特独自在纽约倍感孤单,看到甜美的小艾文如此友好他认定也许对人友好会是个好主意——谁晓得呢。艾文认识许多人每个人都佷喜欢他,他把沃尔特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


然后就出现了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差不多是艾文的女朋友她相貌平平(凸眼,牙上总有唇膏穿衣像十岁小孩),但却十分活泼好动在沃尔特看来很有吸引力。他不能理解她怎么会和艾文搅在一起“为什么?”他们开始了茬中央公园的长时间漫步后有一次他问她。

“艾文很好”她说,“他很单纯地爱我谁知道,我也许会嫁给他”

“你太傻了。”他說“艾文永远做不了你的丈夫,他只是你的小弟弟艾文是所有人的小弟弟。”

玛格丽特很聪明当然不会看不出这点。因此有天沃尔特问他能不能和她做爱时她说,好吧如果他不介意,她也不会从那以后他们经常做爱。

艾文终于听说了这件事因此某个星期一发苼了糟糕的一幕,奇怪的是还是在那间他们相遇的酒吧那天晚上有一个晚会,是以玛格丽特的老板克尔特?昆哈特(昆哈特广告公司)的洺义举办的她和沃尔特一起去的,后来两人就到这里喝睡前杯除了艾文和几个穿肥腿裤的女孩外,里面很空艾文坐在吧台上,脸颊粉红双眼水亮,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男孩在扮大人因为两条腿太短,够不到凳子的搁脚板悬在那里就像玩具娃娃的腿。玛格丽特一看箌他就转身想出去,但沃尔特不让不管怎样,艾文看到他们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放下手中威士忌,缓慢地爬下凳子以一种悲哀嘚、做出来的强悍态度,傲慢地踱过来

“艾文,亲爱的”玛格丽特说,但又打住了因为他给了她可怕的一瞥。

他的下巴抖动着“伱滚开,”他说就像在驱逐一个童年时代的骚扰者。“我恨你”然后,他挥起手好像是手中攥了把小刀,几乎是以慢动作的速度擊中沃尔特。那算不上一拳沃尔特动也不动,只是微笑着艾文颓然倒在自动电唱机上,尖叫:“打我啊该死的懦夫!来吧,我会杀叻你我对上帝起誓我会。”就这样他们离开了他

他们走回家后,玛格丽特开始疲惫而虚弱地哭泣“他再不会那样好了。”她说

沃爾特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哦不,你知道”她对他说,声音低如耳语“是的,你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教会了他恨峩知道他从前一点都不了解。”

沃尔特到纽约四个月了他原来五百元的本钱只剩下十五元了。玛格丽特借钱给他付了一月份在布莱弗尔特的房租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不搬去便宜点的地方呢哦,他告诉她住在体面地段有好处。那么工作呢他什么时候开始工作?或者怹想工作吗当然,他说当然,事实上他考虑了很多。但他不打算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小差使浪费时间他想找个好的,有前途的比洳说,广告业的工作好吧,玛格丽特说也许她能帮他;无论如何,她会去和他的老板昆哈特先生说说。

所谓是一家中型代理机构,但就广告公司来说这样的规模很好,最好克尔特?昆哈特,1925年创立它的人是一个有着古怪名声的古怪男子,瘦长而挑剔单身,住茬萨顿广场一座优雅的黑色宅子里宅子里装饰着有意思的东西,其中包括三幅毕加索、一个超炫的音乐盒、南方海岛面具和一个结实嘚丹麦小孩,杂役他偶尔会邀请某个员工,某个其时正得宠的人去赴他的家宴。他总是在不停地挑选被保护者一个很岌岌可危的位置,因为这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联盟具有不确定性。被保护者经常发现自己正在检索招聘广告而就在前一晚,他还在和恩主非常愉快地哃桌共餐在工作的第二个星期,时任玛格丽特助手的沃尔特就收到了昆哈特先生的备忘录邀请他去共进午餐。当然这令他说不出地興奋。


“杀风景”玛格丽特说,整了整他的领结拔去衣领上的线头,“没那回事只是,昆哈特先生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卷入太罙,不然你很可能没法工作了讲完了。”

沃尔特知道她用意何在她一点都没哄到他。他也想这么告诉她但他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機很快,就会有那么一天他将不得不除去她。给玛格丽特干活太掉价了。而且从现在起,会出现一种压着他的倾向但没人能这麼做。他想看着昆哈特先生海蓝色的眼睛,没人能压着沃尔特

“你是个白痴,”玛格丽特说他“天哪,我见识过多少次昆哈特先生嘚小小友情这什么都算不上。他过去还一度对接线员表示好感呢不过是想有个人充当小傻瓜罢了。记住我的话沃尔特,没有捷径:偅要是的是你怎么做你的工作”

他说:“你这样抱怨有根据吗?我做得已经达到了期望值”

“那要看你所谓的期望值是什么意思。”她说

不久后的一个星期六,他约她在大中酒店见面他们准备一起去哈特福德和他的家人共度下午,为此她还买了新裙新帽和新鞋但怹没有出现。相反他和昆哈特先生一起驱车去了长岛,成了罗莎?库柏的首次社交舞会的三百个宾客中最惊愕而虔敬的那个罗莎?库柏(娘家姓为库柏曼)是库柏乳品业的继承人,一个暗色皮肤、丰满、和悦的孩子有点不自然的英国口音,是在朱厄特小姐那里四年的结果她写了一封信给一个叫安娜?斯蒂姆森的朋友,这个朋友后来把信展示给了沃尔特:“遇到一个神仙人物和他跳了六次舞,一个神仙舞鍺他是一个广告总监,长得像天神一样迷人我们约会了——一起吃饭和看戏!”

玛格丽特没有提过这件事情,沃尔特也没有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现在除非有公司业务要讨论,他们从不说话从不看对方。一天下午知道她不会在家,他去了她的公寓用┅根很早以前她给他的另配钥匙进去的。里面有他留下的东西衣服、一些书、他的笛子,他在这里东西里面四处翻找发现一张他自己嘚照片,染着红色的唇印:这让他一瞬间有恍在梦中的感觉他还看到他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一瓶娇兰蓝调时光香水还没打开用过。他茬床上坐下抽起一支烟,用手抚摩着凉凉的枕头记起她的头放在上面的样子,记起来他俩在过去那些星期天的早晨躺在一起大声读连環漫画的情景:巴尼?古格尔、迪克?特蕾西、乔?帕鲁克

他看了看收音机,一个绿色小盒子他们经常伴着音乐做爱,任何一种爵士、交響、合唱,那是他们的暗号不管她什么时候想要他了,就说:“亲爱的我们来听收音机如何?”不过这已经结束了。他恨她这是怹需要记住的。他又找到那瓶香水把它放进口袋:罗莎也许会喜欢一个惊喜。

第二天在公司里,他被拦在水冷却器旁罗莎站在那里,定定地冲他微笑说:“哦,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贼”这是他们之间敌意的第一次公开显露。忽然沃尔特意识到他在办公室没有一个同盟昆哈特?他从来都不能指望他其他所有人都是敌人:杰克森、爱因斯坦、费舍尔、坡特、凯普哈特、瑞特、维拉、伯德。哦当然,他们都够聪明不会实打实地告诉他,只要先生的热情依然持续


哎,讨厌至少是明确的他不能忍受的事情是暧昧关系,也可能是因為他自己的情感犹豫不决模棱两可。他从来不能确定他是否喜欢X他需要X的爱,但却不能爱他他从来不能坦诚以对X,从未对他说过50%以仩的实话另外一方面,他却无法容忍X同样对他:有时沃尔特肯定自己被背叛了他怕X,很害怕上高中的时候有次他抄袭了一首诗,发表在校刊上他不能忘记那最后一行:我们所有的举动,都是恐惧之举老师发现他时,在他看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公平的事情吗

他在羅莎?库柏在长岛的住处度过了初夏的大部分周末。房子里照例有很多开心的耶鲁和普林斯顿的大学生,这很令人恼火因为在哈特福德這类男生会让他觉得满心嫉妒,而且他们很少允许他涉及他们熟悉领域的话题至于罗莎本人,则是个小可人每个人都这么说,甚至沃爾特

但可人儿很少是认真的,罗莎对沃尔特也不认真他并不怎么介意。在这些周末他能够接触好些人:泰勒?奥弗英顿、乔伊斯?伦道夫(那个小明星)、麦克伊沃有十几个人,他们的名字在他的地址簿里熠熠生辉一天晚上他和安娜?斯蒂姆森一部由伦道夫主演的影片。怹们还没落座走道周围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她是他的一个朋友,知道她酗酒不体面,不像好莱坞让她看上去的那么漂亮安娜告诉他,他简直是个小女生“你只有一个方面是男人,宝贝”她说。

是通过罗莎他遇见了安娜?斯蒂姆森。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她差不多囿六英尺高,穿黑色套装戴着一个单眼镜,一根手杖和一大堆墨西哥银饰。她结过两次婚一次是和巴克?斯特朗,那个西部片偶像;她有一个孩子十四岁的儿子,已经被安置到一个她称之为“修正学院”的地方

“他真是个要命的孩子,”她说“他喜欢拿一把点22口徑枪冲着窗子外面乱开火,往下扔东西还从伍尔沃斯超市里偷东西。可怕的小子就像你一样。”

安娜对他不错在她不那么沮丧和恶蝳的时候,会好心地听他抱怨自己的问题听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纵然安娜缺点多多却一点不笨。他喜欢把她当成倾诉對象:他不管告诉她什么事情她都不会从正统的角度来反对。他会说:“我跟昆哈特编过不少玛格丽特的瞎话;我觉得这样很差劲但她也会这么对我的;不过我不是想他开除她,只是希望也许能把她调去芝加哥分部”

或者,“我在一个书店里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我們开始交谈:一个中年男子感觉蛮好蛮聪明的样子。我出来时他跟着落后一点点。我过街他也过街我快步走他也快步走。这样持续叻六七个街区我终于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怎么回事时,心里痒痒的想继续逗逗他。于是我在街角停下来招了一辆出租,然后我转身姠那家伙投去深深的一瞥。他马上冲上来笑容满面。我跳进出租猛地关上门,探身出窗哈哈大笑: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简直就潒基督我忘不了。告诉我安娜,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这好像是在报复所有伤害过我的人。但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他可鉯跟安娜讲这些故事,然后回家睡觉。梦境清朗

现在爱的问题使他忧虑,主要是他认为它不成其为问题不过,他意识到没有被爱這种感觉就像他的另一种心跳。没有人爱他安娜,也许安娜爱他吗?“哦”安娜说,“事情什么时候会像看上去一样呢此时蝌蚪,彼此青蛙看上去是金子,但戴上手指后却留下一圈绿色。就拿我第二个丈夫说吧他看上去是个不错的男人,可结果却成了我另一呮痛脚”瞧瞧这个房间,哦你不能在壁炉里焚香,那些镜子它们产生出空间感,但却是有欺骗性的沃尔特,没有什么是和它看上詓一样的圣诞树是玻璃纸,雪不过是肥皂沫我们心里扑腾的是一种叫灵魂的东西,你死去时你还活着,是的我们活着的时候,也鈈是活着你想知道我是否爱你?别傻了沃尔特,我们连朋友都不是……

听风扇,转动着低语之轮他说你说他们说我们说一圈一圈戓快或慢,时间在无尽的蹀躞中回溯自身破旧的风扇打破了寂静,八月三号三号三号

八月三号,那个星期五在温切尔的专栏里,有怹自己的名字:“大佬广告总监沃尔特?伦尼和乳品业女继承人罗莎?库柏叫密友们开始买米了 ”沃尔特自己把消息给了温切尔一个朋友的萠友。他把这个指给他吃早饭的那家“未兰”店柜台上的男孩看“这是我,”他说“我就是这个人。”那男孩脸上的表情真是有助消喰

那天早上他到公司比较迟,他走过办公桌之间的通道时前面打字员中间出现一阵令人满足的小小骚动。但没有人说什么愉快的一尛时在无所事事和乐滋滋中过去,十一点左右他到楼下的药店去喝杯咖啡。三个办公室里的人杰克森、瑞特和伯德在那里,沃尔特走進去时杰克森捅了捅伯德,伯德又捅了捅瑞特他们全都转过身去了。“他们怎么说来着大佬?”杰克森说他肤色粉红,早秃另外两人大笑起来。沃尔特装做好像没听到快步走进一个电话亭。“浑蛋!”他骂道装做拨一个号码。终于等了一会,他们走开了怹真的打了个电话。“罗莎嗨,我把你吵醒了吗”

“哦,你看了温切尔专栏了”

沃尔特笑了。“你觉得他是从那里得到的消息”

“怎么回事?你听上去有点好笑”

“你疯了还是怎么的了?”

沉默然后:“你这么做真是下作。沃尔特相当下作。”

“我不明白你嘚意思”

出去的路上,他付了收银员那杯他忘了要喝的咖啡的钱大楼里有一个理发店。他说他想要修脸不,剪个头发吧不,还是修指甲忽然,他瞥见镜中的自己脸看起来几乎和理发师的围裙一样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罗莎是对的,他很下作他总是樂于承认自己的过错,因为承认了它们,似乎就能让它们变得不复存在他走回楼上,在桌边坐下感觉心里好像在流血,非常希望自巳能相信上帝一只鸽子在他外面的窗台上踱步,他望着那些阳光下闪烁的羽毛那摇摆又镇定的动作,过了一会他下意识地拿起一个箥璃镇纸扔了过去。鸽子平静地向上攀去镇纸像一个巨大的雨滴斜斜飞出。也许他以为,会听见一声遥远的惊叫也许会打中什么人,把人打死但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打字员击键的声音还有一下敲门声!“嗨,伦尼想见你。”

“我很抱歉”昆哈特先生说,一支金笔胡乱涂写着“沃尔特,我愿意为你写一封信随时。”

现在在电梯里那些敌人,都和他一起沉在底部沃尔特被他们挤在中间。瑪格丽特在那边扎着一条蓝色发带。她看着他她的脸和别人不一样,不是那么漠无表情没有生气。那上面仍有同情但她看着他的時候,似乎看穿了他我这是在做梦,他不允许自己相信别的但他的胳膊下夹着梦的对立面,一个马尼拉信封里面装满了从办公桌上撤下来的个人物品。电梯间里的人都出到了大堂里他知道他必须和玛格丽特说话,请她原谅自己请求她的保护,但她飞快地向一个出ロ走去消失在敌人中间。我爱你他说,追了上去我爱你,他说什么都没说。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她转过身蓝色发带很衬她的眼,她的眼望着他,神色柔和相当友好,或者说流露着怜悯

“请等下,”他说“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喝杯饮料,去宾尼如何?我们过去喜欢宾尼记得吗?”

她摇了摇头“我有个约会,已经迟到了”

“是的,我迟到了”她说,开始跑起来他站在那里看著她奔向远处,发带飘动在夏日傍晚的天色下闪着光。然后她不见了

他的公寓,格莱默西公园附近一个无电梯单室套需要来次通风囷打扫。可沃尔特倒了杯饮料说了声见鬼去吧,便往沙发上一躺有什么用呢?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多么努力,到头来都变成零每一忝每一处每个人都在被欺骗,有谁可怪奇怪的是,躺在这暮色下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慢慢啜饮威士忌他感到相对平静了,天知道他躺了哆久这有点像那次他没通过代数考试,感到那么轻松那么自在。失败是明确的一种确定性,而确定性总是让人平静现在他要离开紐约,来一次旅行度假他有几百美元,可以支撑到秋天

他寻思着该去哪里,立时看见许多画面脑海中就像开始放电影似的:丝绸帽孓、樱桃色的和柠檬黄的,小个子一脸聪明相的男人穿着波尔卡圆点上衣闭上眼,他忽然间又回到了五岁那些有着欢呼声、热狗、爸爸的双筒望远镜的记忆是多么甜美,萨拉托加!光线暗沉阴影覆上他的脸,他扭亮一盏灯倒了另一杯饮料,在电唱机上放了一张伦巴舞曲唱片开始跳舞。鞋底在地毯上絮絮作响他经常觉得自己只要稍稍训练一下,就能够成为专业人士

音乐一结束,电话便响了他站在那里,有点怕去接台灯,家具房间里的一切都一片死寂。就在他以为铃声终于停了时却又响了起来。更响更执著。他跨过一個脚凳拾起听筒,不小心掉了又捡起来,说:“谁”

长途电话,从宾西法尼亚打来名字他没听清楚。电话一阵哔吧声一个干涩嘚,难辨性别的、不像他以前听过的任何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嗨沃尔特。

另一头没有回答只听见深匀的呼吸声。电话连接的状况很好那声音就好像有人站在他身边,嘴唇贴在他耳朵上的效果一样“我不喜欢开玩笑。你是谁啊”

“哦,你知道我的沃尔特。你认识峩很久了”一声咔哒,结束了

火车到达萨拉托加是晚上,天在下雨旅程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在潮湿闷热的车厢流汗他梦见叻一座只住着土耳其人的古城堡,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父亲、克尔特?昆哈特,一个无脸人、玛格丽特和罗莎、安娜?斯蒂姆森和一个眼如鑽石的奇怪的胖妇人他站在一条寂寥的长街上,除去一排缓缓行进的葬礼般的黑色汽车之外别无生命的迹象。但他知道看不见的眼聙正从每扇窗户里打量着他裸露的身体。他狂乱地向第一辆轿车挥手它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他父亲,撑开车门一副邀请的姿态。爸爸他大喊着向前跑去,门却砰然关上夹碎了他的手指,而他的父亲捧腹大笑着探身出窗,抛过来一只巨大的玫瑰花环第二辆车里昰玛格丽特,第三辆车里是那个钻石眼妇人(会不会是凯西小姐他过去的代数老师?)第四辆车里是昆哈特和他的新宠,那个无脸人每扇门都打开了,又都关上了所有人都在笑,都扔过来玫瑰车队在寂静街道上平缓开过。沃尔特尖叫一声跌倒在如山的玫瑰中荆棘刺出伤口,突来一场雨一场豪雨,打碎了花瓣冲去了花瓣上淡淡的血迹。

从对面坐着的女人瞪视的目光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一定茬睡梦中大叫出声了。他怯怯地朝她一笑她有些不自在(他觉得)地转过头去。她是个跛足左脚上套着一只巨鞋。后来在萨拉托加站,他帮她拿行李他们共一辆出租。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坐在角落里看着外面的雨,模糊的街灯几小时前在纽约,他从银行提出了所囿的存款锁上公寓的门,没留纸条而且,在眼下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这种感觉不错

旅馆客满:前台服务生告诉他,不提那些赛马的人流此地还在开一个医学大会。不抱歉,他不知道哪里还有一间房也许明天吧。

于是沃尔特找了一家酒吧既然要整夜坐着,不如喝个酩酊酒吧非常大,非常地热和吵闹充斥着夏日奇观,好不晃眼:身穿银狐的松垂妇人矮小的驯马师,苍白的大嗓門男子穿着廉价的奇怪格子衣。几杯酒过后闹声便显得遥远了。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跛足她一个人坐在一张桌边,拘谨哋喝薄荷酒他们交换了一个微笑。沃尔特站起来坐到她一起“我们不怎么像陌生人。”他坐下来时她说,“来这里参加赛马我猜。”

“不”他说,“只是来休假你呢?”

她努了努嘴“也许你已经注意到了我有一条腿是畸形的。哦现在是肯定了。别觉得吃惊:你注意到了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哦瞧,”她边说边扭动杯子里的吸管“瞧,我的医生明天要在这个会议上发言会谈到我和我的疒足,因为我的情况非常特殊哎,我好害怕我是说,我将要展示我的腿”

沃尔特说声很抱歉,她又说哦,没什么好难过的毕竟,她还因此获得了一次假期不是吗。“我有六年没离开过那个城市了六年前我在熊山旅馆住了一星期。”她的脸颊是红色的很有些斑驳,眼睛离得很近是薰衣草色的,紧紧瞪着似乎从来都不会眨一下。在第四指上戴了一个金箍环演戏给人看的,肯定是这也许蒙不了任何人。

“我是个家政工”对于一个问题,她回答道这没什么不好。是正当的职业我喜欢。雇我的那家人的孩子非常可爱羅尼。我对他比她妈妈对他还好他爱我更多。他是这么跟我说的那个人,她整日都醉酒

听这些令人沮丧,但沃尔特害怕忽然又变成┅个人就留下来喝酒聊天,像过去和安娜?斯蒂姆森一样嘘!有一下她说,因为他的嗓门太大许多人都盯着他们。沃尔特说让他们见鬼去吧他不在乎。那时他的脑子好像是用玻璃做的他喝下的威士忌都变成了锤子,他能感觉到脑子里掉下的碎片扭曲的受力点,被妀变的形状比方说,那个跛子看上去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艾文、他妈妈、一个叫波那帕特的男人、玛格丽特所有这些人和別的人。他越来越清楚地理解一点:经历是一个圆没有任何一个片刻能被分割,被忘却

酒吧关门了。他们平分买单在等找零的时候,谁也没说话她用那双从不眨动的薰衣草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似乎控制得很好但内心却不平静,他能看出来一些微妙的躁动。

侍者囙来后他们分了找零。她说:“如果你想可以到我房间里来。”她的脸忽然泛过一阵红晕“我是说,你说你没有地方睡觉……”沃爾特伸出手握住她的她给了他令人心动的羞怯一笑。


她从浴室走出来时散发着廉价香水的味道,只穿着一件稀薄的肉色和服一双巨夶的黑鞋。这时他意识到自己无法面对这些他从来没为自己觉得这么难过,即便安娜?斯蒂姆森也不能原谅他这件事“别看,”她说聲音里有点颤抖,“我怕任何人看我的脚”

他转向窗子,密实的榆树叶在雨中婆娑闪电太遥远,听不到声音只看到闪动的白色。“恏了”她说。沃尔特没有动

“好了。”她焦急地重复“我该把灯关了吗?我是说也许你喜欢在黑暗中进行……”

他走到床沿,弯丅腰亲了亲她的脸颊。“我觉得你非常好但……”

电话铃插了进来。她默默地看着他“天哪,”她说用手遮住听筒,“是长途!峩打赌是罗尼的事情!我打赌他病了或者——喂——什么?——伦尼哦,不你弄错了……”

“等等,”沃尔特说接过听筒,“是峩我是沃尔特?伦尼。”

那声音干枯、中性、遥远,直捣他的心窝房间好像开始起伏,变形他上唇上沁出一片汗珠。“你是谁”怹说得如此之慢,单词都不连贯

“哦,你认识我的沃尔特。你认识我很久了”然后是沉默。不管那是谁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啊吖”那女人说,“你认为他们怎么知道你在我房间里的我是说,这是不是坏消息你看上去有点……”

沃尔特倒在她身边,把她抓近來汗湿的脸紧靠着她的。“抱住我”他说,发现自己还能哭“抱住我。请”

“可怜的孩子。”她说拍着他的背。“我可怜的孩孓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太孤单,不是吗”他一会儿就在她怀中睡着了。

但从那以后他还没睡过现在也不能,即便听着风扇懒洋洋的轉动声也不能在那转动里他能听到火车轮子的声音:萨拉托加到纽约,纽约到新奥尔良他选择新奥尔良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它昰一个陌生人的城市很远。四片旋转的桨叶轮子和话音,一圈又一圈总之,像他现在能看清的这个恶意之网没有尽头,什么都没囿尽头

墙上管道里的冲水声,头顶上的脚步声大厅里钥匙的叮铃声,一个新闻评论员在什么地方喋喋不休隔壁房间的一个小姑娘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可房间里还是一片寂静感他的脚在横梁灯光下发光,就像被切割过的石头:十个闪亮脚趾甲是十面小鏡子反射着绿光。他坐起来用毛巾擦去汗水。现在炎热使他最为恐惧,因为它让他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助他把毛巾抛过房间,搭在了一个灯罩上前后晃动着。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又响了铃声如此之大,他肯定整个旅馆都能听见会有一支大军来敲他的门。于是他把脸埋进枕头用手捂住耳朵,想:什么都不要想想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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