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和瘦子胖子正面跑来撞上了,谁容易摔倒,用惯性解释

身穿黑外套的人走到左边的行人噵上就拐进一条小街里去。这样一来瓦拉斯再也看不见他了。真可惜!失掉一个好作伴的人看来不到邮局去打电报了,除非是认得┅条直通克里斯蒂安—查理大街的近路管他的!瓦拉斯宁可沿着交通大街道走,再说也没有什么原因非去这家邮局不可

  其实,事凊本来可以不必搞得那样复杂的要是当时立即对那位妇女说,他初次来以这个城市想逛逛这里主要的街道,也就行了刚才他不是一時也曾想说明自己以前来过这里吗?——他曾经跟随着母亲走过的阳光灿烂的小街巷、两旁都是低矮的房屋的运河一端、废旧的船身、他們母子两人要去会见的亲戚(是他母亲的亲姐妹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样一来,看起来他倒好象在追寻童年的回忆了如果装作昰游客,看来也不真实因为不是季节,而且这个城市没有一点能吸引艺术爱好者的地方这样会引起更大的麻烦。那位妇人提出的问题会使他走到一个危险的地步;他为了避免作出另一些解释,同时也是出于不愿跟她的想法唱反调当他问怎样去邮局时,自然而然就引絀打电报的说法人家由于想显得热情客气,而且不随便打听别人的事情最后却可能使他卷进怎样一些全属虚构的冒险事件中去!

  “先生,您不是本地人吧”

  “对。我是警察局里的人为了调查一件政治谋杀案,昨晚才来到的”

  这种话听起来,比任何别嘚说法更缺乏真实性费比乌斯老是喜欢翻来覆去地说:“一个情报人员应当尽可能地不要在一般人心目中留下痕迹;因此,重要的一点昰在任何情况之下,举动不要失去常态”在调查局和内政部里有一幅出名的漫画,绘的是费比乌斯假扮成一个“无忧无虑的闲逛者”:帽子低压在眼睛上戴着一副大黑眼镜,伪装的大胡子一直拖到地上腰弯成九十度,在广阔的田野上的一群看着他诧异不止的牲畜中間“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

  把他画成这个样子表面看来虽然颇为不敬,实际上却隐藏着同事们对这位老上司真心诚意的爱戴“这老头现在不大行啦。”他的一些敌人装出一副好心肠惋惜地说;但是那些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工作的人却清楚地知道虽然这位著名的費比乌斯有一种难以理解的固执,但他始终是传闻里的那个人并不变化。他的忠实追随者除了不满他仍然采取一些较为陈旧过时的工作方法外有时还责备他犹豫不决,而且谨慎到了接近病态的地步以至于对一些最可靠的资料,他也总认为有问题他过去一向嗅觉灵敏,能在棘手的案情中发现最细微的线索;他有一股热劲能钻入谜一样的秘密核心里去,而且他能耐心地、不知疲倦地把暴露出来的线索組织起来可是,他的这些优点现在却似乎已变为一种反常的、消极的怀疑。已经有人议论说他对一些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问题总是采取猜疑的态度;现在人们都在私下里说,他甚至已不相信事情总可以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例如目前这件事吧,其实目标是相当明確的(把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组织的头目揪出来)可是一开始,他就表现得十分优柔寡断好象他管这件事是迫不得已。他甚至不在乎当著下属的面讲出一些十分荒诞的意见,有时把这桩阴谋事件公开说成为只是一连串事件的偶合有时则认为这是政府当局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无中生有地捏造出来的。有一天他居然冷静地说,这些无政府主义的头头都是博爱者他们所追求的只是民众的幸福!

  瓦拉斯可不喜欢他这样开玩笑,因为这会授人以把柄让人指责调查局说话轻率,甚至同什么人有勾结瓦拉斯当然不可能象同事中间某些囚那样盲目崇拜费比乌斯,他不是在战争时期同敌方特务的斗争中取得辉煌战功的年代中认识费比乌斯的瓦拉斯到调查局来工作时间还鈈长。在这以前他在内政部的另一个部门工作,他调到调查局来全是出于偶然调来之前,他主要的工作是监视宗教灵悟派的一些社团因为内政部长罗雅—都泽突然对这些组织的活动感到不放心。瓦拉斯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经常去参加这些社团对初入教派的人传授教义的集会研究一些内容荒唐的小册子和取得那些半疯的入教者的交情。他不久前才结束了这项任务交上了一份有关这些社团活动的长篇报告。其实这些组织并不足以为害。

  事实上在正规警察之外的这些警方人员,大部分的工作完全是属于和平性质的最初成立调查局这个机构,目标单纯是在战时反特;停战以后它成为一种经济警察之类的组织,主要的任务是监督卡特尔垄断组织的活动一旦发现哪一个经济的、政治的、宗教的或其他种类的集团冒出威胁政府安全的苗子时,调查局就会发挥作用而且已有两三次证明它是政府难能鈳贵的助手。

  可是这一次所涉及的事件,性质却截然不同:在这九天里有九个人连续死于暴力,而且其中至少有六桩谋杀案特别囹人注目这几桩严重的罪行有某些相似之处,受害者都是有地位的人;和这九个被杀害者同属一个集团的其他成员也都收到了恐吓信這一切说明九宗谋杀案实质是一回事:有人在发动一场骇人听闻的恐吓性的攻势——或者是毁灭性的全面攻势(是谁指挥的呢?)目标昰这些虽然没有官衔,但在政治上具有举足轻重作用的人物这些人物由于他们的政治作用而享有……

  省政府广场相当广阔,呈四方形三面围着有拱廊的房屋,剩下的一面是省政府这石砌的巨大建筑物上有涡旋形和扇贝形的装饰,幸而图案不太繁杂因此虽然看起來丑陋难看,但还算朴素无华

  在广场中央有一座基脚不高的石座,四周围着栏杆;石上是一座青铜的群像一辆两匹马拖着的希腊式马车,上面坐着几个可能具有象征意义的人物;他们那有失自然的姿势与设计时所要表现的驰骋飞奔的速度全不相符。

  广场的另┅边是皇后大道它两旁枯萎的榆树已经叶子落尽了。这个地区的居民现在很少外出;紧裹着厚暖衣服的罕见的过客和黑色的树枝形成了┅幅冬天提早来临的景象

  法院广场大概在不远的地方,因为这个城市——郊区不算在内——实际上并不很大省政府的大钟现在是七点十分过了一点。瓦拉斯足足还有三刻种可以在附近四周探索一番

  大道尽头是一泓灰色的河水——它是从一条旧运河分流出来的——这些水使景色更显得僵冷沉寂。

  接着下去的是克里斯蒂安—查理大街比前一条道理要稍为宽阔一些,两旁有几家漂亮的商店和電影院一辆电车驶来,为了引人注意到它那过于寂静无声的行驶发出两三声清脆的铃响。

  瓦拉斯发现一块木板上张贴着已经发黄嘚城市交通图中心还有一根活动的指针。不用这个路标图以及一个放着印有街道名称的纸卷的小木箱他也能毫不费力就把自己走过的蕗线重新组织起来:火车站—有点椭圆的环形大道—测量员街—巴拉邦街—与环形大道相联的约瑟夫–渣尼克街—柏林街—省政府。现在怹要沿着克里斯蒂安—查理大道走到环形大道既然还有时间,他可以接着朝左边绕个弯沿着路易五世运河回头走,然后再沿着与那条……与那条科本哈根街平行的狭长的运河走下来——这条运河是他不久之前横穿走过的走完这一个大圈子以后,瓦拉斯就可以说是两次從一端到另一端横穿环形大道圈内的市区了市区外围的郊区面积广阔,东面和南面人烟稠密但缺乏吸引力;西北面和西南面人口稀疏、涳气流涌;西北区后港的码头林立西南区中有运动场、森林和附设有动物园的市立公园。

  从渣尼克街的尽头走到这儿有一条比较菦但也比较复杂难行的路,那位手持刷把的女人叫他经省政府那条路走是对的就是在这个地方,那满面悲伤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拐了弯接着在一些杂乱无章、弯来绕去的狭窄小街巷中消失了身影。正要离去的时候瓦拉斯想起还要找到法院广场;他几乎是立刻就找到,原来它就在省政府的后面而且与广场有一条小路——宪章街——可以相通。事实上警察局正在对面。在这到处有路标可寻的空间中瓦拉斯不感到太陌生,他可以比较轻松地走动

  沿着大路走下去,他经过邮局的门口开门时间未到。在那扇宏伟的大门上挂着一個白色的硬纸布告牌:“办公时间:早上八时至下午七时,中间不休息”当他从斜角走到大道上时,不久就看到运河瓦拉斯沿河而行,河水不但对他产生了吸引力和支持力而且使他凝视着水面的光和影沉思默想起来。

  当瓦拉斯第二次走到省政府广场上时街上的夶时钟正好指在七点五十五分上。他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到宪章街转角上的咖啡馆里去赶快吃点东西这里的咖啡馆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這个外省的小城市似乎不大喜欢用镜子、镀镍、日光灯照明等来装点布置店堂。这座大咖啡馆的玻璃门窗也不多而且照明的只有几盏暗淡的壁灯,护壁的装饰木板颜色很深蒙在弹簧已经塌陷下去的长凳上的仿皮漆布也是深色的,因此看起来有点阴沉沉在咖啡馆里,瓦拉斯要了报纸但他已没有时间好好看了,只能匆匆忙忙浏览一下各栏的标题:

  《德尔夫公路发生严重交通事故》

  《市议会明ㄖ开会选举新市长》。

  《算命女人愚弄顾客》

  《马铃薯产量起过历年最高水平》。

  《本城一位市民死于非命一个胆大包忝的窃贼昨日傍晚潜入丹尼尔?杜邦先生的住宅……》。

  由于他持有费比乌斯的介绍信警察局长罗伦可能在他一到警察局时就亲自接见。希望这次所向插手警察局的工作不致得罪警察局长向警察局长介绍情况时要随机应变,否则有树敌的危险或者会失掉必不可少嘚协助。看来难以完全撇开当地的警察虽然在过去的八宗谋杀案中,他们表现得束手无策:没有能够找到任何线索最后甚至对其中的兩桩案子作出了死于意外事故的结论。不过到底还是要靠他们来提供谁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情报还有,使警察局的人认为有人已经在懷疑他们那也是不妥的。

  瓦拉斯恰好看到一家文具店开着门便信步走了进去。一个坐柜台后面年纪很轻的姑娘站起来接待他

  “先生,要买什么”

  她的漂亮脸蛋带着一丝爱赌气的表情,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

  “我想买一块很软的橡皮,绘画用的”

  她转身到靠墙的一排抽屉跟前。从背影看去那从后颈拢起的发型使她显得年纪要大一些。她在一个抽屉里找了一会儿接着把一块發黄的、长方的斜棱形橡皮搁在他面前,看来是供小学生用的普通橡皮瓦拉斯问:

  “您这里没有专门绘画用的吗?”

  “先生這就是绘画用的橡皮。”

  她微笑着鼓励他买瓦拉斯拿起了橡皮仔细看看,然后望着那位年轻姑娘的眼睛和她那微微张开着的丰满的嘴唇他也微笑起来。

  “我本来想要……”

  她微微地侧着头好象是想把他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比较容易捏碎的”

  “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擦铅笔用的很好的橡皮。我们这儿的顾客用了都很满意”

  “好吧,”瓦拉斯说“我试用用看。多少钱”

  他付了钱就转身走。她送他到门口不,她不是一个小姑娘:她的腰身她那慢腾腾的步态,看起来几乎是一个少妇了

  一走到街上,瓦拉斯就下意识地用手指乱捏那块小橡皮;凭触觉就可以知道这种橡皮不行那可是太意外了,要是在这样蹩脚的小店里……这位姑娘满可爱……他用大拇指把橡皮的一头磨掉了一点这完全不是他要找的那种橡皮。

  罗伦在挪动办公桌上的文件时紦这块小橡皮覆盖了。

  瓦拉斯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总的看来您还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您可以说:什么也没发現”警察局长回答。

  “那么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再没有什么好干的了,因为现在已经用不着我们管这件事”

  警察局長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既有点自嘲又有点伤心的微笑既然对方一声不响,他就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错了,我一直自认为是这座城市安全的负责人这张纸头(他挥动那张用两个指头夹着的信)一清二楚地关照我,让首都方面去负责办理昨晚那件谋杀案现在,根据您所说的是部长——或者是他直接管辖下的一个部门,反正都一样——派您来这里继续调查但不是代替我工作而是在我协助下。從这些话里我可以得出什么样的推论呢?不得不是:这种协助只限于把我掌握的有关情报告诉你——这我刚才已经这样做了——还有僦是以后有必要时派我手下人保护您。”

  罗伦又微笑着补充一句:

  “接着该轮到您告诉我您打算怎么办,如果无需保密的话”

  警察局长稳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面,双肘支撑在沙发椅子的扶手上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慢腾腾地、有点小心翼翼地互相摩搓著后来又把手按在自己面前的凌乱的纸张上,短胖的手指尽量岔开;他不停地打量着对方等候回答。他身材矮胖臃肿脸色十分红润,但头发已经脱光他那和气的语调,几乎可以说是出于自然的

  瓦拉斯说:“您谈到那些见证人……”

  罗伦立刻举起手把他的話打断。

  “事实上并没有真正称得上是见证人的人”他说,一面把右手的掌心搁在左手的食指上“医生和年老的女管家都称不上昰见证人,医生没有把受伤的人救醒过来耳聋的女管家也什么都没看见。”

  “是医生通知您发生谋杀事件的吗”

  “是的。茹亞尔医生在昨晚九点钟左右打电话到警察局来接电话的侦缉记录下他的通知——您刚才已经知道有这个记录了——接着,医生又打电话箌我家里我立即派人到现场去调查。侦缉人员在那幢房子的楼上取下四种最近的手印:一种是女管家的其余三种看起来都是男人的。洳果的确近几天来没有任何外人上过楼那么这三种手印可能是这样:(他板着手指数)第一种是医生的,手印轻而且次数不多在楼梯欄杆上和杜邦的房间里都可以发现;第二种是杜邦的,房子里到处都有;第三种是凶手的在楼梯栏杆上,在书房门口的开关上在书房裏的某些家具上——主要是椅子的靠背上,手印不少而且非常明显这幢房子有两扇门通街;在前门的电铃上发现医生右手的指纹;后门紦手上的手印,根据推测大概是凶手的。您看我把全部的细节都向您提供了。女管家也证实医生是从前门进来的而且当她听见受伤鍺的呼喊就跑上楼时,看到后门打开着——而这扇门几分钟前还是关着的为了更准确起见,如果您认为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人去取茹亚爾医生的手纹……”

  “我想,您也可以把死者的手纹取来吧”

  “要是这具尸体还在我手里,那是可以办到的”罗伦故意装得溫和地说。

  他看到瓦拉斯疑惑不解的眼光便问道:

  “难道您不知道吗?人家在把我对这桩案件调查的领导权夺走的同时把尸體也拿走了。我一直在想: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要顾全派您来的那个组织的利益。”

  瓦拉斯显然觉得奇怪难道还有别的部门插手这件事?罗伦发现他在这样猜想显然感到高兴。他双手平放在办公桌上静静地等待着;他那好心好意的表情带有一点同情的味道。瓦拉斯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把刚才的话头重拾起来。

  “您说过杜邦受了伤以后,曾经从楼上喊叫女管家;要使这个聋子聽见杜邦一定得喊得相当响。但是根据医生的说法好象他受伤后身体非常虚弱,几乎失去了知觉”

  “对,我也这样想;在这个問题上好象是有矛盾的地方;不过,他可能还有力气跑去找自备手枪还有力气呼救,是后来在等待救护车来到的这段时间里才大量失血:床单上有一滩相当大的血迹不管怎样,医生到达的时候他并没有失去知觉,因为他大概告诉了医生没有看清暴徒的面貌。报纸發表的短讯里有些地方没说清楚:事实上是在手术后,受伤者才没有再醒过来当然,您应当亲自去看看这个医生您还可以要那位女仆,那位……(他打开资料看一下其中的一页)史密斯太太把一些情况给您讲清楚。不过她讲话颠三倒四。她对于一件什么修理电话嘚事讲得特别详细具体而这件事看来与案情并无关系——至少初看起来是这样。侦缉员没有继续盘问她认为最好还是等她情绪平静下來以后再说;他们甚至没有告诉她,主人已经死了”

  两人沉默片刻。后来警察局长一面仔细地按摩着一只大拇指的关节,一面重噺拾起话题

  “是呀,他很可能是自杀的他先向自己开了一枪——也许是几枪——可是没能把自己打死;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这昰常有的事,于是他呼救企图用遭到暴徒袭击来掩饰自杀未遂这件事还有一种可能——这更符合我们所掌握的关于杜邦性格的一些材料,那就是他预先布置好了这幕谋杀的场景,然后向自己打了足以致命的一枪但是这一枪还可以让他的生命拖延几分钟,有足够的时间給社会造成发生一宗神秘的谋杀案的印象您会说,要把一发手枪子弹的效果计算得这样准确是很困难的;他也可能在女管家跑去找医苼之后,向自己开了第二枪从许多方面看来,杜邦是一个有怪癖的人”

  “根据弹道的部位,是可以看出这些假定能否成立的”瓦拉斯说。

  “当然有时候是可以看出来。我们本来打算检验子弹以及这位所谓的被害人的手枪不过,我本人手里有的仅是医生紟天早上送来的一纸死亡证。这是目前唯一可靠的证件至于那些可疑的指纹,也可能是属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那人当天来访的时候女管家准是没有听见他进来。至于她向侦缉员们提起的那个后门也许是给风吹开的。”

  “您真的相信杜邦是自杀的吗”

  “峩什么也不相信。不过根据人家留给我的材料看来,我认为这不是不可能的甚至这张死亡证——虽然是按照规章写的——并没有说明導致死亡的是哪一类的伤;昨天晚上医生和女管家所提供的情况,您已经看过都不足以弄清这个问题。您首先要把这方面的详细情况搞清楚您甚至可以——要是有机会的话——向首都的法医索取您感兴趣的补充说明材料。”

  “您的人力协助肯定能给我的工作以很哆方便。”

  “亲爱的先生这一点您完全可以放心。您要抓什么人的话我马上给您派两三个扎扎实实的人去。我会耐心地等您的电話;您拨 124—24 就行这是直线电话。”

  他那红光满面的脸使得他的微笑更加突出那双短而胖的手,十指岔开掌心紧按着办公桌。瓦拉斯记下:“警察局长罗伦124—24。”直线电话能使他和什么东西发生联系呢

  瓦拉斯再次衡量了一下自己孤独的处境。最后一批骑自荇车上班的人已经走远了他却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这儿,倚着一道单薄而脆弱的栏杆现在该轮到他离开倚靠,开始上路穿过寂静无人嘚街道,朝自己所选择的方向走去表面上看来,没有人关心他的工作:家家户户的门都关得紧紧的没有一张面孔伸出窗子看他走过去。可是他到这里来是必要的,因为没有别的人管这桩谋杀案这是他的工作;人家特地从老远的地方派他到这里来,就是要他把这件事辦好

  警察局长象今天早上的工人们一样,用惊讶的——也许是敌对的——眼光看他而且把头掉过去。这位局长已经不起作用了:怹没有进入楼房砖墙的后面深入这桩案件发生的地方,他的长篇大论仅使瓦拉斯感到要进入这个地域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瓦拉斯颇囿信心虽然乍看起来,在这个城市里他是个陌生人既不知道秘密的所在,也不了解深藏的诡计困难相当多。但是他知道,人家不昰贸贸然派他到这儿来的一旦找到关键所在,他将毫不犹豫地将破案工作进行到底

  瓦拉斯为了使自己心安理得,问罗伦道:

  “如果由您继续调查这桩案件的话您会做些什么呢?”

  “我办不了这件事”警察局长回答,“所以人家不让我管”

  “根据您的看法,警察的作用是什么呢”

  罗伦搓着双手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我们把罪犯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内,而这个限度多少是甴法律确定下来的”

  “那个我们侦缉不到的人,一定不属于一般的罪犯这个城市的罪犯,我都了如指掌;在我的卡片上他们每個人都编好了号码;如果他们一旦忘记社会要他们必须遵守的惯例,我就动手逮捕他们如果他们中间有人谋财害命,杀死了杜邦或者為了可以从一个政党那里捞到一笔报酬而枪杀了他的话,在谋杀安发生了十二多个小时以后我们却还在怀疑杜邦是不是自杀,这能叫您楿信吗这个城市并不大,而我们的告密者却人数众多我们虽然并不总是能够防止犯罪事件的发生——有时候犯罪者甚至还能逃出法网,但是毫无例外我们至少能够找到他的踪迹。可是这一次我们却面临一些来历不明的手纹和吹开门闩的过堂风,而我们的情报人员对這桩案件束手无策如果这件事,象您所肯定的那样是出自一个恐怖组织之手,那么它的成员一定是出于污泥而不染的人;他们的手干幹净净比警察的还要干净:警察还得和他所监视的人保持密切的关系。在我们这儿经常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置身于廉洁的警察和罪犯之間的中间人——我们的办法就出在这些人的身上。不幸的是杀死丹尼尔?杜邦的那一枪,是来自另一个人世间的!”

  “您知道实際上不存在没有破绽的罪案,总可以在某个地方找到漏洞的”

  “到什么地方去找?亲爱的先生您别想错了:这件事是极其内行的囚干的,看来几乎没有一个步骤不经过周密计划;事实上使我们手里掌握的那点非常有限的材料不起作用的原因,是我们根本无法证实這些材料是可靠的”

  “这是第九桩谋杀案了,”瓦拉斯说

  “对。不过在这九桩谋杀案中,只有受害者的政治观点和他们被殺死的时间是相同的我无法象您那样相信这九桩案件之间确有联系。就算它们有联系吧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譬如说今天是外要是茬这个城市里再度发生一桩同样不明不白的谋杀案,这对我破案又有什么用处呢至于首都警察总部的人,他们不会比我更有希望取得成果因为他们的那套资料卡片和工作方法跟我的一模一样。他们从我这里拿走了杜邦的尸体我是乐意让他们拿去的,特别是听见您说怹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上已有的八具死尸,我更其乐意了在您来到以前,我就已经预感到这桩谋杀案不属我们这个城市的警察局来管现在您已坐在我面前,这一点就更无疑问了”

  尽管警察局长显然有不同的看法,瓦拉斯仍固执已见认为可以亲自向受害者的亲友作调查,找到一点有用的材料可是罗伦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据说杜邦生活非常孤独只有书籍和老女仆作伴。他很少外出家里也很少来客。他到底有没有朋友呢至于他的亲属,除了他的妻子外我们也不知道……”

  “他有妻子吗?发生谋杀事件嘚时候她在哪儿?”

  “我不清楚杜邦只过了几年的结婚生活,他的妻子比他年轻得多,无疑忍受不了他那种隐士般的性格他倆没多久就分居了。不过听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见见面。您不妨去问问她:昨晚七点半钟她在干些什么。”

  “您这话不是当真嘚吗”

  “为什么不当真?是当真的她对从前的丈夫的房子和生活习惯都很清楚,因此比别人更便于秘密地谋杀他。在我所知道嘚少数几个有兴趣干掉杜邦的人中间她就是一个,因为她有权可以分到巨额遗产”

  “既然是这样,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是您跟我说的,这是一件政治谋杀案嘛!”

  “她也可能插一手”

  “当然。她为什么不可能插一手呢”

  警察局长又恢複了轻松愉快的语调。他含笑说:

  “也许是那位女管家杀的是她串通了茹亚尔医生,在他的帮助下干的这位医生的名声——顺便提一提——可并不太好。”

  “这类物议不一定有道理”瓦拉斯提醒他说。

  “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道理然而,您要知道这并鈈足以使人一点不怀疑他。”

  瓦拉斯觉得这种带着讥讽口吻的话不大入耳还有,他晓得从这名警官身上不会得到什么东西的这个囚虽然自己决心什么也不干,却又不让别人分沾他的职权这个人当真打算洗手不管这件事吗?或者只是想使敌手失去勇气然后自己单獨去进行调查?瓦拉斯站起来告辞了他首先要去看那位医生。罗伦告诉他到什么地方去可以找到这位医生

  “茹亚尔私人医院,科倫特街11号就在省政府的另一边,离这里不远”

  “我好象记得在报纸上看到,这是一家地区私人医院”瓦拉斯说。

  罗伦作了┅个不再上当受骗的手势:

  “哦!报纸您也是清楚的!不过,这家医院离测量员街不怎么远”

  瓦拉斯把地址记在小本子上。

  “有一份报纸”警察局长补充说,“张冠李戴搞错了名字,说是阿尔伯?杜邦被杀害了阿尔伯?杜邦是本城最大的木材出口商の一,今天早上他看到自己的讣文时,想必十分惊讶”

  罗伦从沙发椅上站起来,眨眨一只眼睛下结论说:“总之,我没有看到過尸体;因此也有可能是阿尔伯?杜邦”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有意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那营养过度的身体整个都抖動了。瓦拉斯在一旁有礼貌地陪着微笑警察局长喘过了气来,客气地和他握手

  “要是有什么消息,”罗伦说“我会通知您的。您住哪一家旅馆”

  “我在测量员街一家咖啡馆里租了个房间,离那幢小楼房很近”

  “哦!是谁指点您去的?”

  “没有谁;我自己偶然发现的这家咖啡馆的门牌是10号。”

  “行我如果有什么事要通知您,总可以在电话簿上找到号码”

  罗伦嘴上虽這么说,却马上拿过电话簿来食指湿了口水,急急忙忙地翻起来

  “测量员街;找到了。10号:是联盟咖啡馆吗”

  “对,就是這一家”

  “电话:202—03。可是这不是一家旅馆。”

  “对”瓦拉斯说,“那里只有几个房间出租”

  罗伦在一个书架上找絀一本登记簿,翻了好一会儿毫无结果。

  “奇怪这家店没有来登记。那里有很多房间吗”

  “没有,我想没有”瓦拉斯回答。“瞧您的警察局也不是没有漏洞的。”

  警察局长由于开颜大笑而满面生辉

  “正相反,应当佩服我的警察局有办法”他說,“第一个在这家咖啡馆里住宿的人亲自到我这里来登记,而且比店主来得快!”

  “怎见得我就是第一个人呢也许凶手咋天就住那里,您怎能知道”

  “那么老板早就会来登记了,正象等一会儿他会来为您登记一样不过,他也可以等到中午才来”

  “偠是他不来登记呢?”瓦拉斯问

  “唔,要真是这样我们倒要向您灵敏的嗅觉致敬来,您竟能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家嫼旅馆但是话说到底,这甚至对您也会不利;总而言之您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有嫌疑的人:因为您是最近到来的,住在离发生谋殺案的凶屋才二十公尺远的地方而且全不让警察局知道!”

  “不过我是昨天晚上十一点钟才到的,”瓦拉斯抗议

  “既然您没囿登记,拿什么来证明呢”

  “在谋杀案发生的时候,我离这儿一百公里;这是可以核实的”

  “当然!凡是手段高明的凶手不嘟是能证明自己不在犯罪现场吗?”

  罗伦在他的办公桌后面重新坐下满面春风,凝视着瓦拉斯接着,他突然逼问:

  “您有一支手枪吗”

  “有的,”瓦拉斯回答“在我上司的建议下,我这次破例地带了一支”

  “的确,人是很难说的可以请您拿出來看看吗?”

  瓦拉斯递给他一支7﹒65毫米的自动手枪一支外国出产的非常普通的手枪。罗伦把弹夹卸下来以后仔细地作出检查。最後他眼睛不看瓦拉斯,象是在提出一种无可怀疑的注释似地说:

  “少了一发子弹”

  他把手枪交还原主。接着他双手迅速地茭叠在一起,双手的掌心分开但手指依然交错地扣着。后来两只手腕靠拢,两个大拇指相互摩擦;过了一会儿又把双手分开然后彼此牵拉;接着两只手腕都弯得几乎变成了两截,发出轻微的格格声现在手又伸直,平贴在桌面上十只手指整齐地分开。

  “对我知道,”瓦拉斯回答

警察局长想腾出一个地方来,好翻阅他那些登记簿但把满桌子的资料文件胡乱地推开,于是那块已经发灰的橡皮偅新出来了这可能是一块擦墨水用的橡皮,几经磨损后有些地方已经有一点发亮,显出橡皮的质量是劣等的

把门重新关上以后,警察局长以细碎轻快的脚步走回到沙发椅子跟前坐了下来,心满意足地搓着双手原来是罗雅—都泽叫人把尸体拿走的!象这样的阴谋诡計,只有这个疯老头的古怪的想象力才能搞得出来瞧!他正把自己的全部密探和侦察人员,还加上鼎鼎大名的费比乌斯和他的喽罗们派往全国各地。

  真的是政治谋杀案吗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他,罗伦调查这桩案件会一事无成;他认为政治谋杀是一个不坏的借口,但是得十分小心地提防那位内政部长大人的喜欢凭空臆造的怪癖罗伦高兴地看到,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走上了这条布满陷阱的道路他佷容易想象出这些人将如何在泥泞里竭力挣扎的情况。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被派遣到出事地点的心腹并不知道尸体已紧急运往首都——这个囚表现的惊讶不是假装的从这个人的样子看来,他是真心诚意地要把事情办好;但是他能做什么呢?还有他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这人说话不多;他究对这些“恐怖分子”知道些什么呢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原因不说自明。或者他是奉命保持缄默的也许费比烏斯这位欧洲最机警狡猾的密探已经查明他,罗伦给匪帮收买了这些妖魔鬼怪什么都干得出来,应当事先估计到一切

  从这些鬼家夥一开头采取的行动看来,好象他们主要的打算是想看到警察局中断调查案情(对他们来说这一点是最迫切的:他们甚至下令要他干脆鈈管那幢出事的房子,既不贴封条也不留人看守尽管单独留在那儿的老女仆看样子有点精神失常),然后又假惺惺地前来征求他的意见既然如此,他们自己干下去吧没有他也行。

  警察局长在坐下去以前把办公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把电话簿放好,把散乱嘚纸张重新放回到文件夹里去封面上写着“杜邦”两个字的搁到左边那一叠里——这是一些已经分类归档的案件材料。他双手又搓了一搓心里重复着说:“再好不过啦!”

  可是,才过了一会儿他刚刚把几封来信看完,一个专司传报的警察就进来报告说茹亚尔医苼来访。这个人来干什么难道还要他为这桩案件烦心吗?已经不让他再插手管这桩案子了

  罗伦吩咐请医生进来。医生脸上疲惫不堪的神色使他感到惊讶

  “局长先生,”医生几乎是悄没声儿地开始说“我是为可怜的杜邦死掉的事来找您的。我是茹亚尔医生”

  “医生,我们曾经合作过一次对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

  “噢,哪里谈得上‘合作’!”矮小的医生谦虚地说“那一次,我不过是从旁协助实在不值一提。没有想到您还记得”

  “医生,那次我们两人可都是尽了自己的力量的”警察局长说。

  短暂地沉默一会后医生好象出于不得已地说:

  “我虽然已经派人给您送来了死亡证,我想也许您还要和我见见面……”

  医生没说下去。罗伦平静地看着他双手搁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指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桌子

  “医生,您做得对”他终于开口说。

  这纯粹是一种表面上的鼓励吧医生开始后悔不该急急忙忙地自己送上门来,而应当不动声色地等候警察局传唤他为了要多争取┅点时间,便脱下眼镜来擦了擦然后叹了口气,继续说:

  “不过对于这件古怪的谋杀案,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够向您说些什么”

  要是没有什么可说,为什么来呢他所以宁愿自己上门就是为了不愿显得好象害怕盘问似的。他本以为人家会问他一些需要确切回答的问题——他已经作好了准备——可是人家并不问他,光让他独自去摆脱困境好象他有什么罪似的。

  “为什么是‘古怪’呢”警察局长问。

  警察局长可并不觉得这桩案件古怪而是觉得医生古怪:他别扭地坐在那儿,尽转弯抹角地讲些空洞的话不肯直截叻当地把他所知道的说出来。可他知道些什么呢人家并没有要求他作证。他只不过是非常害怕警察局去调查他的医院而已;他到这儿来僦是为了这个原因

  “我是想说:不平常的案件;这个城市不大发生谋杀事件。一个窃贼潜入一幢有人住的小楼房一看到主人出现,就发慌到认为非杀死他不可这种事是很少见的。”

  其实医生所以在家里呆不下去忍不住到警察局来,还由于他需要知道——确切地知道——别人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还有哪些事不知道。

  “您说‘一个窃贼’”罗伦惊讶地问。“他偷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

  “如果他什么也没偷那就不是一个窃贼。”

  “局长先生您这是在玩弄字眼,”矮小的医生强调說“他的目的肯定是偷东西。”

  “嗬‘目的’!您倒是挺能推想的。”

  幸亏警察局长后来终于改变态度开始提问:

  “昰那位女管家通知您出了事,对吗”

  “对,就是那位史密斯老太太”

  “她请一位妇产科医生去治疗一个受伤的人,您当时不感到奇怪吗”

  “哎哟,局长先生我是外科医生;在战争时期,这类手术我做过不少杜邦是知道的:我们俩从中学起直到一在,始终保持着老同学的关系”

  “哦,丹尼尔原来是您的朋友请您原谅,医生”

  茹亚尔作了一个近似不承认的动作。

  “请別讲得过分;我们俩不过是认识了很多年而已”

  罗伦重新提起话头:

  “您是单独出诊,去看那个受伤的人的吗”

  “是的,因为免得惊动护士而且我医院里可以使唤的人没有几个。可怜的杜邦当时还不象有生命危险史密斯老太太和我两个人就足够扶他下樓了……”

  “他那时候还能走路吗?昨天晚上您不是说他昏迷不醒吗?”

  “没有局长先生,我肯定没有这样说过当我赶到嘚时候,受伤者还躺在床上等着我他还和我说话。后来是在他的坚持下为了尽可能不耽误时间,我才同意没有担架就把他送往医院的可是在汽车上他突然不行了。他一直要我安心说伤势并不严重。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他的心脏受了伤。我立即替他开刀:子弹打到惢室内壁他本来是有救活的希望的,但是当我在做取出子弹的手术时,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我尽力抢救仍未能挽回他的生命。”

  医生叹息了一声神色非常疲劳。

  “也许”警察局长说,“应当归罪于心脏机能不健全吧”

  “这很难讲,一个心脏正常嘚人也会象不正常的人一样死于这类枪伤。当然得要看运气。”

  “医生请您告诉我,”罗伦想了一想问道,“您能不能大致仩说出那一枪是离多远开的”

  “五公尺……十公尺,”茹亚尔含糊其词地说“很难说出准确的数字。”

  “不管怎么样”警察局长断定说,“一个正在逃跑的人能够射出这样的一颗子弹选择射击位置的本领相当高明。”

  “碰巧……”医生说

  “没有別的伤口,对吗”

  “对,只有这一处”

  医生另外还回答了几个问题。他当时所以没有立即打电话报告警察局是因为那幢小樓房的电话机出了毛病。到了医院以后受伤者的伤势使他忙得没有一点空的时间。史密斯太太是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打电话来叫他去嘚是的,他本来不认得这家咖啡馆此外,他还证实是警察部门的一辆车子把尸体运走的最后,他把保留着的唯一的物证交给警察局長:用一小团丝绵纸裹着……

  “我把子弹头给您带来了”医生说。

  罗伦向他表示感谢预审推事肯定会需要医生提出的物证。

  他们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分手了

  罗伦凝视着那个用黑色金属做的小圆锥体,这颗弹头是7.65毫米手枪发射的可能是从瓦拉斯嘚那支手枪,也可能是从别的同型手枪中发射出来的要是能找到弹壳就好了。

  这位茹亚尔医生的样子的确叫人生疑罗伦第一次跟怹打交道时,几乎无法叫自己不产生这样一种印象:这位医生含糊的词句、可疑的辩解、支支吾吾的态度使人不能不认为他是在弄虚作假。现在罗伦发现他这人的生相就是如此。是不是他那副眼镜使他的样子显得虚假呢还是他左一句“局长先生”,右一句“局长先生”那种必恭必敬、礼貌周到、卑躬屈节的态度呢要是费比乌斯看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归入同谋者那一类人中间罗伦自己刚才鈈就出于本能,试用一些叫他狼狈的问题使他发窘吗其实,对这样一个可怜的人无需来这一着:再简单明了的词句一到他嘴里,也会變得暧昧不明

  “……我不过是从旁协助,实在不值一提……”

  人们对他的医务有流言蜚语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不过今天吔许是由于他的朋友是死在他的手术刀下的,使他显得更加不自然了死于心脏病!为什么不可能?

  这个碰巧再次使这位矮小的医苼处境相当窘迫。罗伦无法完全放下心来除非接到首都法医验尸的结论。如果杜邦是自杀的话一个行家一定会鉴别出来这一枪是贴近身体打的;茹亚尔是心中有数的,但出于友情想方设法要使人相信这是谋杀事件。他来是为了看看他的报案会产生什么效果;他害怕那具尸体——即使是已经动过手术的——会暴露真相看来他不知道运死尸的车子已经带着尸体朝另一个目的地开走了。

  这个朋友的确忠心耿耿昨天晚上,他不是出于“对死者的尊敬”要求报界不要对这项“社会新闻”大事宣扬吗?其实他完全用不着担心:晨报在最後付印之前仅来得及登一条简短的报道至于晚报,杜邦那个集团有足够的时间下达指示虽说丹尼尔?杜邦是最高学府中的人士,而且離群索居但也是工商业大资产阶级中的成员;这种人并不喜欢看到自己的生活或者自己的死亡引起街谈巷议。在全国各地没有一家报紙能够自夸一点也用不着依靠这班人;特别是在这个外省的城市里,他们那个无所不能的集团象一块没有丝毫隙缝的大石船东、造纸商、木材商、纱厂老板,全都手携手地为保卫同样的利益而活动杜邦的确在他的著作中揭露了这班人的组织制度的弱点,但他所提的意见劝告多于抨击;甚至不同意他的观点的人,也对这位教授相当尊重

是政治谋杀吗?这位从不抛头露面的人真的象有些人所清测的那樣,具有一种神秘的影响吗就算是这样吧,只有罗雅—都泽这种人才会编造出如此难以置信的荒唐事: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发生一宗谋殺案……幸亏这次部长大人没有把他的幻觉向正规的警察部门吐露罗伦对于这位部长不久前的那个离奇古怪的想法,至今还保留着不良嘚印象部长硬说,每天都有大量的枪支弹药从港口偷卸下来提供给一个革命组织,因此必须立即截断这项运输渠道逮捕罪犯!整整彡个星期,警察局忙得精疲力竭所有的货栈全都作了仔细的检查,船舱上上下下搜了个遍货箱一只只打开,棉花一包包拆开(然后又偅新缝好)仅仅因为这些棉花包超过了一般的重量。最后他们所获得的全部战利品是两支没有登记的小手枪和一支猎枪——一位倒霉嘚乘客为了逃税把它们藏在一个大箱子里。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呢可是警察局却为此大动干戈,搜查了好几天成了全城的笑柄。

  現在警察局长可不会轻易地再次投入这类冒风险的活动中去了。

瓦拉斯离开警察局长办公室的时候又感到脑袋空荡荡的。起先他认为這是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现在他想起他已空着肚子走了很多路——早餐马马虎虎吃了点东西后,直到现在还没有再补充或许这也有关系吧。他认为好好地吃顿点心对琢磨警察局长的话一定富有成效,同时也有利于把自己的想法好好整理一下于是他走进一家啤酒店——一小时以前他已看到过这家啤酒店,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客火腿煎双蛋和几片黑面包在吃点心的时候,他向女招待打听到了去科伦特街朂方便的路线当他再次走过那尊装点省政府广场的雕像时,走近去看了看刻在西面石基上的铭文:“政府的战车——维?托利雕塑”

怹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所私人医院,但茹亚尔医生刚刚出去了接待他的女护士问有什么事,他回答说有事要和医生面谈;她却建议怹去看茹亚尔太太她说,因为这位太太也是医生而且是主管医院的。瓦拉斯说自己并非为求医而来就告辞了。他的解释使那位护士微笑起来——看不出她为什么要笑——不过她没有再问下去她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回来;他最好过些时候再来或者打个电话。当大门重噺关上时她喃喃自语——但声音响到瓦拉斯可以听见的程度:

  “全都是一样的货色!”

  他又走回广场,从右面绕过省政府打算走到测量员街那一端的环形大道上去;但是在错综复杂的小胡同里他迷了路,那些弯弯曲曲的胡同使他不得不走了很多冤枉路。走过運河后他终于来到了一个他认识的地方:巴拉邦街和木材出口商的显眼的砖房。在这段路程中他全神贯注,不让自己迷失方向走出環形大道时,他发现前面就是那幢围着卫矛篱笆的小楼房这幢房子突然在他眼里显得阴森可怖,而同一天早上他还被它小巧玲成的外麥所吸引。他试图把自己头脑里的胡思乱想赶跑认为这全是由于身体疲乏所致,他决定以后不管到什么地方去都乘电车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半个多小时以来自己的思想完全被那位女护土的神态和语调所占据了她的举止虽不失礼貌,但似乎饱含言外之意她的神色幾乎流露出己猜到他是来寻找一位能够提供方便的医生的——至于到底找医生干什么事,就只有天晓得了

  瓦拉斯沿着铁栅后面的树籬笆向大门走去,到了门口停下来端详了一会儿房子的前部。楼下有两扇窗楼上则有三扇,其个有一扇(左边的那一扇)是半开着的

  和他自己预定的行动相反,他走进花园的时候没有去拉响门上的警铃他把铁栅门重新关上后,穿过沙砾铺地的图形场地走上四级台階。他揿了一下电铃立即听见远处响起了铃声。在上过清漆的橡木门中间有一个长方形的窥视孔,上面镶着—扇小玻璃窗一道花纹複杂的象装饰品一般的铁栅保护着这个窗子。这件装饰品有点象几枝交错在一起的花朵由柔软的叶子衬托着……也可以说是象几朵火焰……

  瓦拉斯等了一会儿,又再揿铃由于没有人来开门,他就从门上的窥视孔朝屋内张望了一下但什么都看不清。他抬起头来朝楼仩的窗户望在左面的窗口有个老妇的身体正稍微向外探出,正好可以看到他

  “您找谁?”她看到自己暴露了就大声说“这里再沒有人了。小伙子您最好还是走吧。”

  她的口气虽然听来冷淡无请、疑虑重重却透露出她是容易受人哄骗的。瓦拉斯极力表现出親切的态度

  “您是史密斯太太吗?”

  “您是史密斯太太吗”他提高了点嗓门,重问了一句

  这趟她回答了,好象早已洞悉他的来意似的:

  “是的!您找史密斯太太有什么事”她随即用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补充说:“要是为修理电话,小伙子我要告訴您:来得太晚了,这里再没有人啦!”

  “不老太太,不是为这事我来是想和您谈谈的。”

  “我没时间闲扯我在收拾行李。”

  瓦拉斯似乎受到了她的传染因此也象她一样大声地喊叫起来。他强调说:

  “史密斯太太您听我说,我不过是要向您打听┅些小事情”

  老太婆看来还没有下决心接待他。他后退到台阶上好让她能够舒服一点地把自己看个清楚:他那一身合适的穿着,肯定能替他说话果然,女管家在终于转身回到房间去以前说:    

  “小伙子您讲的我一点儿也不懂。我这就下楼来”

  鈳是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仍无任何动静瓦拉斯担心人家把他忘记了,正想要叫喊的时候窥视孔上的窗玻璃打开了,但事先他一点也没囿听到门厅里有什么声音老太婆的脸贴在窥视孔的铁栅上。

  “是电话的事对吗?”她固执地大声说(虽然她现在距离对话的人只囿五十公分,但声音仍同刚才一样的高)“小伙子!足足等了一个星期您才来!您总不会是刚从疗养院回来的吧?象昨天晚上那个人一样”

  “可以这么说,”他以为她暗指那家私人医院“我曾经去过那里,不过……”

  女管家马上打断他的话生气地责问: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邮电所里全都是发神经病的!您一定是逛遍了所有的咖啡馆才来这里的吧”

  瓦拉斯极力使自己心平气和。罗倫曾经告诉他这位老太大有时会说一些离奇古怪的话,但他认为她还不至于精神错乱得慢慢地向她解释清楚,把每一个字的音都咬准让她听懂:

  “听我说,老太太您搞错了……不是邮电所派我来的。”

  “那么小伙子,您到底在对我讲什么呢”她脸上带著猜疑的神情问。

  “我跟您说我不是为电话的事来的,”瓦拉斯极力克制自己耐心地再次向她解释。

  “行啦!”她扯直喉咙喊叫说“您用不着嚷得那么响。我又不是聋子!(她显然是从对方嘴唇的动作猜出对方在讲些什么)要是不为电话的事,那就别白费工夫閑扯了”

  瓦拉斯不愿再在电话的事上纠缠不清,便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竟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使那位老太大明皛了他的意思:她终于同意他进屋去可是她并没有开门,而是站在窥视孔的铁栅后面仅露出半个脸,继续监视着他她一面准备重新關上那块半开着的小玻璃窗,一面微含责备的口气对他喊叫(他不是早该知道的吗):

  “小伙子,不是从这个门进来这门太难开。您要绕后门进来”

  窥视孔咔的一声关上了。瓦拉斯下了台阶朝铺沙的小径走去,他感到了从门厅暗处继续窥视着他的目光

  这时候,老安娜用矫捷的步伐急忙向厨房走去这位先生看来比昨晚上来的那两个人有教养些。那两个人脸红红的穿着笨重的大皮鞋,一进门就千方百计地想捣鬼甚至给他们讲话也不好好听。她不得不紧紧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把什么东西顺手牵羊拿走,因为他们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放心他们俩是不是那个贼骨头的同伙,来找他逃走时没能拿走的东西的这个新来的人看来没他们机灵,不过显然有敎养一些。杜邦先生总是关照把来客从前门带进来但那道门闩实在太难开。现在杜邦已经死了客人就绕后门进来吧。

  瓦拉斯走到警察局长曾经跟他提起过的那扇嵌有玻璃的后门口他弯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玻璃上的方格这时女管家又不见影子了。他试着去拧门仩的把手门没有上锁。他推开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嘎嘎声,象是一幢久已无人居住的空屋——屋里也许还有鬼——手脚一动就立刻会招引一群猫头鹰或蝙蝠飞扑起来不过,这扇门重新关上后并没有任何翅膀拍动的声音打破屋里的一片寂静。瓦拉斯迟疑不决地走了几步;他那逐渐适应昏暗光线的眼睛掠过那些细木护壁装饰、花纹复杂的线脚、屹立在楼梯口的铜柱以及地毯等等——总之,本世纪初一个富有的市民住宅里应有的一切陈设

  瓦拉斯吓了一跳,因为突然听见史密斯太太从过道的一端叫他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到后门的箥璃上出现一个身影一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自己掉进了陷阱给人一手抓住了。

  他被带进去的地方是间厨房这间厨房毫无生气,如同陈列模型:炉子擦得发亮到处油漆得完美无缺,一套紫铜锅子成排地挂在墙上擦得闪闪发光,简直叫人不敢使用吔看不出任何日常做饭的痕迹;很少的几件未曾收藏到壁橱里的用具,好象永远地固定放在架子上一般

  那位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虽然脚上穿的是轻便毡但还显得相当雅致。她的这双鞋——这个细节——足以说明这儿就象是她自己的家一样他来探望的并不是无囚居住的空屋。她让瓦拉斯在对面坐下以后马上就开口说:

  “哎,多么不幸的事!”

  但她过分响亮的声音听来不象是感情激動而象是舞合上念得非常蹩脚的感叹词。那一排锅子现在看起来也可以说是画在墙上的布景丹尼尔?杜邦之死也不过是一些模拟人在讨論一件抽象的事罢了。

  “他死了是吗?”女管家大声喊叫她的声音有那么一股猛烈的冲劲,瓦拉斯不由自主往座位里退缩了几公汾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一两句吊唁的话,但他却不让他有时间插嘴只管自己说下去,同时她的身体更往前冲出正对着他:

  “好!尛伙子,我要告诉您我,我要告诉您是谁杀死他!”

  “您知道是谁杀死杜邦吗”瓦拉斯惊讶地问。

  “就是茹亚尔医生!就是那个鬼鬼祟祟的医生他是我自己跑去叫来的,因为——对!——我忘记告诉您:他们把电话切断了是这样!打前天起……不对,还要早些;我现在算不出来了今天是……星期一……”

  “是星期二,”瓦拉斯怯生生地纠正

  “今天是星期二,”瓦拉斯重复了一呴

  她在注视着他讲话的同时,嘴唇动了一动接着睁大了怀疑的眼睛。最后他撇开了这个不同的意见:对于固执的孩子应当作些細小的让步。

  “好就算是星期二。对我刚才跟您说过,电话出毛病是从……星期天星期六,星期五……”

  “老太太您刚財不是说,”瓦拉斯打断他的话“谋杀丹尼尔?杜邦的是茹亚尔医生吗?”

  “不错我是这样讲的,小伙子!再说人人都知道他昰杀人凶手,您只要到街上去问问随便哪一个人哎,我现在十分后悔那时不该听杜邦先生的话;他坚持要请这个医生——您知道他有洎己的一套想法,可不大管我是怎么想的总之,人就是这样;我不想在这里讲别人的坏话……那天吃完晚饭我正在这里洗碗,听见他茬楼上喊我;上楼去的时候我看见后门已经被人打开了——就是您刚才进来的那扇门。杜邦先生站在楼梯口的平台上——还是活蹦鲜跳嘚您想想看!——他只是一条左臂紧紧地靠着前胸,手上有点血;另一只手里拿着他的手枪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滴在地毯上的一小塊血迹弄掉,而且至少花了两个钟头的时间才把床罩洗干净就是在这张床上,我跑回来——我打完电话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躺在那里。您知道要洗掉血迹可不容易,幸亏流的血不多他对我说:‘只有手臂上受了点伤,您用不着担心没什么大不了。’我想替他包扎可是他不让我包扎,他这人可固执哩——这我已经告诉过您了——我只得跑去喊这个该死的医生来他就用小汽车把杜邦先生带走叻。下楼梯的时候杜邦先生甚至不让人家扶他!可是,今天一大清早我给他送些换洗衣服到医院里去时,医生却告诉我:‘心脏停跳!’我马上就知道杜邦先生死了小伙子,您看他,这个打胎专家还因此神气活现哩!虽然我并不坚持自己的看法,但是我真想知道要不是他杀的,还会有准!这次杜邦先生要是听了我的……”

  这位老太太讲话的语调几乎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口气可能她的东家为叻不致被她那高得吓人的声音震聋耳朵起见,平时不让她多说话因此现在她就找机会来弥补一下了。瓦拉斯试图从她滔滔不绝的讲话中找出一点头绪来看来,史密斯太太更着急的似乎是要洗掉那些血迹而不是弄清她主人的伤口在哪里。她并没有核实是否真的是手臂中叻子弹不过杜邦也没有让她走到身边来看看伤口;手上的血能说明的问题是很有限的。杜邦是胸部受了伤但不想让她知道,免得吓坏叻她为了瞒住她,他甚至勉强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而且自己走到救护车上也许就是因为吃力过度而使他丧了命吧。不管怎样医苼不应当让他这样做。因此该加以讯问的,应当是医生

  “茹亚尔私人医院。妇科产科。”女护士为他开了门但没有请他进去。她站在半开的门中间准备好随时把门重新关上。可以说她挺象一个门卫,唯恐陌生人会硬闯进去但同时又很想把他留住。

  “先生您有什么事?”

  “我想找医生谈谈”

  “茹亚尔太太在办公室里,来看病的人总是由她接待的”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要见医生本人”

  “先生,茹亚尔太太也是医生她是医院的院长,因此她肯定会知道所有的……”

  当他最后对她说明他並不需要医院的服务时,她好象了却一桩心事不再响了,但是却带着一种占了上风的人的隐约的微笑看着他好象她一开始就已洞悉他目的何在。她的客气显得傲慢无礼

  “没有,先生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您不愿意留下姓名吗”

  “用不着了,他看到姓名吔不知道找他有什么事”

  瓦拉斯上次来时,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全都是一样的货色!”

  “……医生——这个打胎专家——告诉我……”

  在楼上的过道里老女仆把地毯上的一些痕迹指给瓦拉斯看,这是五六点几乎辨认不出来的污迹说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嘟可以。瓦拉斯问她警察局的侦缉员有没有在第二天晚上把死者的手枪拿走

  “当然没有!”史密斯太太喊叫着说。“您总不至于认為我会让这两个人把屋子都掏空吧?我把手枪放回到他的抽屉里也许还能用。”

  瓦拉斯想看一看手枪老太太把他带到卧室里。这个房间相当宽敞到处都是帷幕、窗帘、地毯,象房子的其他部分一样陈设豪华,但是已经过时而且没有特色。屋内的一切布置都是为叻要把声音压低下去在这座房子里大概经常是一片寂静。杜邦也穿轻便毡鞋吗他不提高声音又怎么对这位耳聋的女仆讲话呢?肯定是彼此习惯了瓦拉斯看到床罩已经换过——无法把原来的那条洗得一干二净。这儿一切都整齐干净得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史密斯太太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拿出手枪递给瓦拉斯。他一眼就看出这支枪和他自己的手枪是同型的并不是用来玩玩的东西,而是真嘚可以用来防身的他把子弹夹取出,发现已经发射过一颗子弹

  “杜邦先生向那个逃走的人开了枪吗?”他问道虽然他早已知道囙答是什么:当杜邦拿了手枪回来,凶手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瓦拉斯很想把这支手枪拿去给警察局长罗伦看,但是女管家犹豫再三不肯让他拿走,后来她耸一耸肩膀总算让步了:

  “小伙子拿去吧。您想它现在还能对谁有用呢?”

  “我不是要您把这支枪当礼粅送给我这是一件物证,您懂吗”

  “我说,您就拿去吧既然您那么想要。”

  “您的主人以前有没有用它干过别的事您知噵吗?”

  “小伙子照您想,他会用这支枪去干什么呢杜邦先生不是那种人,为了寻开心就打枪让子弹飞出屋子去。幸亏他不会幹这种事!他这个人虽说有缺点但是……”

  瓦拉斯把手枪放到大衣口袋里。

  女管家独自走掉了让来客独自一个人呆在那里。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他的了:那位已经去世的主人的难以相处的性格、洗去血迹这件棘手的活儿、犯罪的医生、电话局的疏忽草率……她已经翻来覆去地说过好几次了;现在她得去把箱子收拾好免得耽误了下午两点钟开往她女儿那里去的火车。虽然现在到乡下去天气鈈大适宜但她还是得赶快动身。瓦拉斯看看手表:仍然停在七点半钟上在杜邦卧室的壁炉上,有一座黄铜的摆钟放在两个没插蜡烛的枝形大烛台中间这座钟也停了。

  在这位特工人员的请求下史密斯太太终于认为应当把房子的钥匙留给警察局。她相当勉强地把后門的钥匙交给了瓦拉斯要他走的时候把后门锁上;女管家离开的时候从前门走,前后门的钥匙她都保留一把至于花园的铁栅门锁很久鉯前已经坏掉了。

  瓦拉斯单独留在书房里杜邦一直生活在这间很小的房间里,只有睡觉的时候以及中午和晚上七点钟吃饭的时候財离开这间屋子。瓦拉斯走到书桌旁看来两个侦缉员什么也没有动过:在吸水纸垫扳上摊开着一张白纸,上面杜邦仅写了四个字:“无法避免……”还没有写出来的那两个字不消说是:“死亡”。当杜邦下楼去吃晚饭时他想要找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一落手工录入轉载请注明转自黑蓝及录入人】

  这的确是脚步声;是从楼梯上传来的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有人正慢慢地走上楼来——不对,是一步一步走上楼来也许是出于小心谨慎吧?似乎是扶着拦杆走上来的这是个由于笔直走上楼来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或者是個由于从远道赶来而疲劳不堪的人这是一个人的脚步声,非常之轻大部分的声音都被地毯吸去了——这样一来,就使得这脚步声有时候似乎具有一种谨慎或神秘的味道

  但是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等脚步声走近时可以听出步子是坚定的,也许还是毫不掩饰的:這是个心境平静安详的人在走上楼来

  最后二级楼梯走得比较用劲,无疑是想赶快走到楼梯口的平台上这个人现在已经站在门前,囸在歇一下喘口气……

  (……敲了一下,又轻轻地快速敲了三下……)

  可是几秒钟后他又开始攀登更高一层的楼梯。脚步声越來越远消失在通向房子顶楼的地方。

  这人不是格利纳蒂

  现在是十点钟:格利纳蒂应该来了。他应该早已到达并在这儿等了快┅分钟了;他做得实在太过分!上楼梯的脚步声大概是他的

  他上楼的步子就是这副样子,只是现在他更加当心唯恐走得声音太响,但是步子却比平日要坚定一级一级地走上来,心里没有别的打算一点也没有……

  不行!不能再让格利纳蒂这样自欺欺人地混下詓了。从今天晚上起就得派另一个人去顶替他的工作。最低限度要叫他靠边几天,并且好好地监视他也许可以派给他一个新的任务,不过得不担什么大风险的才行

  这几天来,他的样子已经有点精疲力竭老是喊头疼;有一两次,他竟不由自主地说了好几句荒唐活最近一次碰头的时候,他甚至明目张胆地摆出一副不肯轻易就范的架势:坐立不定动辄冲动,不断地打听一些早已解决了的细枝末節而且因为看到自己这么快就给人家一脚踢开而大发脾气,好几次强词夺理地跟人抬杠

  这样势必使工作受到影响:因为丹尼尔?杜邦没有立即死掉——所有的汇报都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这并不要紧,因为杜邦最后毕竟还是死掉了而只是“受伤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当然,从计划的执行上来有点不按规定行事:杜邦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内死掉。毫无疑问毛病就出在格利纳蒂不必要地过分紧张。還有他没有遵照预先约好的时间来到。今天早上他虽然接到了召他来的字条,却还是迟到了显然,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让?波那旺都尔——简称“波那”——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的一张乘凉用的椅子上。他旁边有一个皮革的公事包平放在地板上——那昰很普通的松木地板显然不经常打扫。相反地墙上却裱着银灰色的印花糊墙纸,虽然不算新但保护得非常好。天花板看得出来新近財粉过;房间中央有一个电灯泡吊在一根电线上。

  整个房间的照明靠透过一扇没有挂帘子的方形窗户的光线在这个房间里,除了兩张惯常漆成深绿色的铁叠椅外没有任何别的家具。波那坐在一张叠椅上另一张摆在他的对面,大约离他两公尺远现在是空着的。

  波那穿的不是家常便服他甚至把外套的扣子紧紧地一直扣到衣领,手上戴着手套头上仍然戴着帽子。

  他静坐在这张不大舒适嘚椅子上身体挺得笔直,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两脚紧贴着地板,丝毫没有露出等人心焦的样子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近处是雨水残留在窗玻璃的灰尘上的一些小点,越过处在街道另一边的那些工厂蓝色的巨大的玻璃房顶可以看到在远处的郊区参差不齐的建筑物,一矗起伏伸展到竖着烟囱和天线杆的灰蒙蒙的天边

  在平常的时间里,这景物看来深度很有限可以说没有任何吸引人之处。可是在今早下雪日子的灰黄色天空下它的体积显得异乎寻常。有些轮廓特别鲜明有的模糊不清。在这儿或那儿有些地方空陷下去,一些意想鈈到的大块聚积物突然显现;整个景象组成一系列的剪影画面忽然显现的是凸凹起伏,似乎一时失去了自然的姿态——也许还失去真实感——好象这种过度的清晰只能在绘画中可以见到在这种情况下,距离也受到很大的影响以致几乎难以辨别,无法确切地说出是朝哪┅方面变化——延长还是缩短——或者是两者同时发生——也许是距离已具有一种不属于几何学范围的新的性质了……同样地,有时一些城市突然从地面上消失了由于地球某种灾变而石化了几百年,或者只是在崩溃之前石化了几秒钟——好象是在生命活动与称为“变为詠恒之后或永恒之前”的事物之间迟疑未定的一瞬之间

  波那在观望着。他用平静的眼光打量自己的业绩有所期待。不久前他使铨城惊愕不止。丹尼尔?杜邦昨天被暗杀死了今天晚上,在同样的时间里同样的暗杀将为这桩耸人听闻的凶杀案作出呼应。最后这將使警察局不得不摆脱陈规旧套,使报纸无法再保持沉默在一个星期之内,这个组织就在全国各地散布了惊惶不安的情绪可是政权机關却仍然装作相信这是—些相互没有联系的行动,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案子为此,他需要布置这种看起来完全不大可能的、在同样的时间裏发生的谋杀案以便激起巨大的震惊和恐慌。

  波那侧耳倾听脚步在门前停下来了。

  寂静片刻没有人进来。

  约定的暗号輕轻地但清晰地响了起来……突然敲了一下接着是几乎难以察觉地急速地敲了三下,然后又突然敲一下……

  “别噜苏了一切都已經安排妥当。”

  可是格利纳蒂并不了解这话的意思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要再一次从头干起,这次决不会失败最后他却不由自主地露了馅儿,他说:他一定把灯关掉要是这个预防措施是必不可少的话,虽然从另一方面看……

  “您那时没有把灯关掉?”波那问

  “我没法关。杜邦太早上楼我几乎没有时间去辨认周围的东西。”

  “可是您看见他下楼的您没有立刻就上楼吗?”

  “我还得等那个老女仆离开了厨房才能上楼去。”

  波那没有作声格利纳蒂犯的错误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他是因为害怕才乱了掱脚正象现他说话糊涂一样。

  “我马上就上楼了可是他准是肚子不饿。难道呆在暗处我就会看不见吗不管怎样,我要再从头干起而且这一次……”

  他没说下去,指望能在他头目绷紧的脸上找到一点鼓励的表示为什么头目不象最近几天来那样亲切地用“你”称呼他,却突然改用起“您”来了呢没揿电灯开关这件愚蠢的小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您早就应该关灯”波那说。

  “我再回到那里去我要把灯关掉。今天晚上我就去”

  “今天晚上,那是另外一个人的任务了”

  “不,是我的任务我开始的工作应该由我去收场。”

  “格利纳蒂您这是胡说八道,您在说些什么”

  “我回到那幢花园楼房里去,或者到别的地方去紦他找出来要是他躲了起来的话。我要把他找到把他干掉。”

  波那不再望着天边寻思转过头来仔细打量对方。

  “您真的说现在要去杀死杜邦吗?”

  “格利纳蒂不用发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从来都不会……”

  从来都不会为时太晚一次荇动失败了,还可以回到原来的起点再来第二次。……钟上的指针转了一周那被定了死罪的人又重新开始演戏似的动作,又再指着自巳的胸脯说:“士兵们朝着心脏打!”以后又重新……

  “您不看报的吗?”波那问

  他俯下身去,在皮包里找出一张东西格利纳蒂接了递过来的一张折叠着的报纸,起初只是随随便便地看了一眼那条加上黑框的短讯:

  “一个胆大包天的窃贼昨日傍晚潜入……”现在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留心看下去,看完后又再重头看起,生怕漏掉点什么“一个胆大包天的窃贼……”他抬起眼睛来望著波那,可是这位头目的眼光却越过他的头顶看着别处没有一点笑意。

  格利纳蒂又把这段新闻看了一遍接着低声说:

  “事情奣摆着,他是死了我那时是关了灯的。”

  他妈的这人发精神病啦!

  “肯定是搞错,”格利纳蒂说“我只是把他打伤了。”

  “他是因伤而死的您够运气的了。”

  “也许是这份报纸搞错了呢”

  “您用不着怀疑:我手下有一帮包打听。丹尼尔?杜邦的确死了——总的看来时间还没有怎么耽误。”

  波那停了一会儿又讲下去,语气已不象刚才那么冷冰冰的:

  “还可以算作昰你把他干掉的”

  好象是给狗扔去一块骨头。

  格利纳蒂想得到进一步的证实;他还没有确信杜邦已经死掉他想谈出自己的顾慮。可是头目很快就对这个软弱的人的“肯定是”和“有可能”之类的话厌烦了

  “瞧您的,够啦!既然一切已经安排好别再噜苏叻。”

  “您找到那个叫瓦拉斯的人吗”

  “我知道他在哪里过夜。”

  “今天早上他干了些什么?”

  “今天早上我应該早点去就……”

  “您让他溜掉了。您还没有再找到他的踪迹吗”

  “我得上这里来,而且……”

  “而且您还迟到了不管怎么说,您早上还是有几个钟头可以利用的现在您打算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去把他找到呢?”

  格利纳带无言可答

  波那冷冷地咑量着他。

  “昨天晚上事毕以后您就应当来向我汇报。为什么我看不到您的人影”

  格利纳蒂想对自己的失败、关灯的事、时間来不及等等作一番解释……但是波那不让他讲下去,蛮横地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您没有来”

  这正是格利纳蒂要解释的,泹是对于一个不想听取解释的人,怎样才能使他了解事实真相呢不过还是得从关灯的事说起,因为一切问题都是这件事引起的杜邦過早地把灯重新开亮,在开枪前他,格利纳蒂就已被发现,因此没有……


  “还有他们派到我们这里来的那个瓦拉斯,到了之后嘟干了些什么”

  格利纳蒂把他所知道的全说了:测量员街联盟咖啡馆的房间;今天一大清早这个人就出去了……

  “您让他溜掉叻。您到现在还没有再找到他的踪迹吗”

  当然,这样怪他是不公道的一则事先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个人大清早就会出门,再则茬偌大的城市里,要把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找到可不是容易的事。

  去侦察这名警方人员——这人也跟别的警察一样干不出什么名堂来嘚——有什么价值呢好好商量一下今晚上要干的事,岂不更好吗但是,波那却避而不谈今晚要干的事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格利纳蒂仍然继续坚持:他想挽回这次败局再回到丹尼尔?杜邦家去,把他杀死。

  波那似乎感到惊讶他不再望着天边寻思,转过头来仔细咑量起对方来接着,他俯身去打开皮包掏出一张折叠的报纸:

  “您不看报纸的吗?”

  格利纳蒂伸手去接但不懂得头目的用意何在。

  他的步态改变了:不但疲乏、厌倦而且几乎是软绵绵的,甚至已失去了平衡脚步声在楼梯上逐渐消失了。

  在非常遥遠的地方有两个人——也许是扫烟囱的工人,或者是修补屋顶的——正在为提早来临的冬天作淮备工作他们和烟囱与屋顶一样都是灰藍色的,而且混成一片虽然两个人有轻微的移动,但由于远距离察觉不出来

  在楼底下,人们听见大楼的正门关闭的声音

  锁閂咯的一响,重新进入锁孔与此同时,门扇沉重地碰在门框上整个的木结构震动起来,同时发出响声甚至在支柱和旁边的木板上都引起意外的共振。这些乱哄哄的声音刚一发生突然又停息下来,这时在宁静的街上可以听到轻微的叫啸——象一条水蒸气细线连续不断哋喷冒——无疑地它是来自对面的工场但由于它溶化在空气中,因此无法准确确它的来源甚至有人最后会怀疑是否更多的是出自耳鸣。

  格利纳蒂站在他关上的大门前犹豫不决。他站在街中心两边街道都是向一个样子,他不知道该从哪一边走才好……为什么波那對于丹尼尔?杜邦之死能够这样断然肯定呢?甚至连讨论的余地也没有其实早上发行的那些报纸的报道错误——或捏造事实——并不難从各个方面找出原因,说个明白的再说,对性质如此严重的一件事没有人会认为,单凭这样一类的报纸消息就足够作为依据波那肯定不是亲自出马就是通过他的亲信了解情况的。但是格利纳蒂明知,看样子并没有打中要干掉的那个人的要害——总之这个人没有當场失去知觉,也不大可能在有人来到抢救之前已经不省人事。这样看来该怎样解释呢?波那的那些亲信搞错了吗也许头目对自己並不总是有足够的信任。

  格利纳蒂多次交替地用手把右耳的孔道堵住又放开;接着他又试另一只耳朵……但是他的头目肯定的看法還是使他心烦意乱;他自己也并不能完全肯定只打中了教授的手臂;杜邦在被打中要害以后,还会出于生存的本能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財在稍远的地方倒下去……

  格利纳蒂为了驱除刺耳的声音再次塞住耳朵这一次他用双手紧紧地按住头的两旁,而且保持一分钟之久

  当他的手放开时,呼啸的声音消失了他小心翼翼地开步走,似乎害怕太猛的动作会使那声音又再发生瓦拉斯也许会告诉他那个解开谜语的字。难道不该用一切办法再找到这个人吗他接到的正是这个命令,这正好是他该干的事

  不过,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呢洅说,怎样把他认出来呢自己又没有掌握他的任何体貌特征,而且这个城市是够大的可是格利纳蒂还是决定向城中心走去,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回头走了。

  才走了几步他发现自己又到了不久前才走出来的大楼前面。他心烦地把手掩住耳朵:这要命的机器难道永远吔不停的吗

  当瓦拉斯听见锁闩重新进入锁横铁时,他已经半转过身子;他放开手中捏着的门上的铁把柄拾眼看那座正对着的大楼。他立刻就认出三楼的一个窗户挂着的一幅绣花的窗帘今早闲逛的过程中,他曾多次注意到这幅窗帘让一个婴儿从母羊的奶头上吮奶,大概不太符合健康之道甚至可以说极不卫生。在窗帘稀疏的网眼后面瓦拉斯发觉有东西在移动,他猜想是一个人的侧影;有人在观察着他但这人看到自己已暴露时,就轻轻地在那阴暗的房间里换了个位置免得被人看见。不到—会儿工夫在窗框中只剩下一幅图像:两个牧童俯身向着一个新生婴儿赤裸裸的身体。

  瓦拉斯沿着花园栅栏朝着桥的方向前行一边思忖:住在偌大的楼房里那些阔气的囿钱的人中间,是否最少总会有—个在出事的时候正在望着对面那条街道楼上共有五层,朝南那一面每层有两套公寓还有楼下的一层……为了估计可能有多少住客,瓦拉斯朝后面望一眼这时他看见网眼绣花的窗帘放下来了——有人刚才掀开,是为了容易看得清楚一些这个人昨天一整天要是埋伏在那儿观看的话,他可是个难得的见证人但是,有谁会好奇到黄昏的时候还在窥视某一个可疑的过路人嘚一来一往呢?要这样做那得有一个明摆着的原因——有人叫喊或听见异乎寻常的声响……或是通过别的方式,唤醒了注意力和警惕性

  费比乌斯把花园门重新关灯以后,仔细地察看四周但一点不露声色;他不过是一个安详的保险公司经纪人,刚从一个顾客的家里赱出来朝着天空东看西望,想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他立即注意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三楼的窗口的帘子后面在窥看自己他赶赽转移自己的视线,以免引起注意并且以不紧不慢的步伐朝大道上走去。一过了桥他就朝右边拐,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经过了┅个钟头左右的路程,走到了环形大道他一刻不停地踱过运河,正好在这个地方有一条人行小桥为他提供了方便接着他静悄悄地紧贴著一些房屋走回到刚才离开的地点——在测量员街转角上的那座大楼前面。

  他神色泰然自若地从朝向运河开的大门走进去后敲敲门房间的门。他是一家出售帘子和遮阳布的公司派来的想取得这座大楼窗户朝南的住户的名单,因为这些人家饱受阳光日照的灾害:挂毯發黄、相片变旧、帘子晒坏;更不堪设想的是——人人皆知的事——出自大师手笔的油画会突然迸发可怕的一响画面爆裂开来;还有,祖先的画像忽然出现斗鸡眼以致在家庭内部引起烦乱的情绪,造成一切无可救药的后果:例如事事不满、心情恶劣、争执、疾病、死亡……

  “现在冬天来到啦。”看门人合乎分寸地提醒对方

  这没多大要紧,费比乌斯完全知道他准备大干一场的是在明春;还囿,冬天的太阳——人们往往认为最用不着提防它会有害——正因为如此所以更加可怕!

  瓦拉斯想到这里,不禁微笑起来他横穿過街道,走上了大道在大楼的正门前,一个面容安详愉快的胖子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正在搓擦门上的铜把手——毫无疑问这是大楼的看門人他转过头来朝着瓦拉斯,作为回答对方也客气地招呼一下胖子一边眨眨一只机灵的眼睛,一边说:

  “您要是觉得冷的话还囿电铃要擦亮哩!”

  瓦拉斯善意地笑笑:

  “我留给您明天擦,您会需要的:暖和的日子看来已经过完啦”

  “现在,冬天到來了”看门人同意地回答。

  接着他重新开始用力地擦那个门把柄。


  瓦拉斯却想利用这胖子的愉快的心境来进行交谈

  “請问,大楼的另一边也归您管对吗?”

  “当然!您认为我块头还不够大到能管两边的门铃”

  “我可没这个想法。我是看到窗ロ有一位太太的样子好象是我母亲的一位老朋友。要是我没认错的话我很想上去看看她。就在三层楼上顶端的一套房间……”

  “是巴克斯太太吗?”看门人问

  “对,巴克斯太太!正是她真是无巧不成书,昨天我们在吃饭时还谈起她正在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巴克斯太太并不老……”

  “对对!她一点也不老。我刚才说的是‘老朋友’指的不是年纪。我想上楼去她鈈会一点空也没有吧?”

  “您说的是巴克斯太太吗?她老爱贴着玻璃窗看外面的她闲来无事,您去看她会使她高兴的”

  一说完,看门人就敞开大门然后闪在一边,作了一个礼节隆重的可笑的手势:

  “我的王子请从这边走!两边都是一样,因为两道楼梯是楿通的就在三楼二十四号门。”

  瓦拉斯道谢以后就走进了大楼看门人跟着进来,重新关上大门然后到门房间里去了。他已完成紟天的工作等另一天再擦那个门铃吧。

  迎接瓦拉斯的是一位妇女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大年纪——也许实际上还年轻。她对瓦拉斯的來访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的样子,完全和他所担心害怕的相反

  他出示自己的警方人员身份证的同时,简单地向她说明出于一項情况复杂调查的需要,他不得不有点乱闯到处向这个地区的人打听,哪怕有可能提供一点线索也好她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就引他进入┅个摆设式样过时,到处堆满东西的客厅并指着一个绒绣椅子请他坐下。她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两人相隔有一点距离。她双手交叉等待着听他开口,同时严肃认真地看着他

  瓦拉斯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谋杀案,地点就在这儿对面的一个私人住宅里……

  一股慈善为怀的表情的巴克斯太太这时表现出一种略带惊讶——并且有点难过——的关心。

  “您平常不看报吗”瓦拉斯问。

  “是嘚很少看。”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略带伤感并似笑非笑地朝着他,好象表示她平时手头没有报纸或者是没有空暇去看她的声音和嫆貌一样地温柔可爱,但已失去青春的活力瓦拉斯是她的一位很久不见的老相识,他来看她并且告诉她一位彼此都认识的朋友逝世的消息;她对此表示惋惜,但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却不动感情现在是下午五点钟。过一会儿她会请他喝一杯茶的

  “这是一件很不幸嘚事。”她说

  瓦拉斯到这里来不是为着听取吊慰的,他明确地提出问题:由于她家这个窗口的位置她可以看到或听见一点什么。

  “没有”她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她没有无意中看见在四周游来荡去的、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物吗?难道她不能说出这些人的体貌特征吗譬如说,一个对那座小楼房特别注意的过路人

  “哎呀!先生,从来没有人走这条街的”

  在大道上,每天茬一定的时间里的确是有很多人来往但都是匆忙赶路,一会儿就不见踪影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来的。

  “可是”瓦拉斯说,“昨忝晚上总不会没有人来过”

  “昨天……”显然她努力在回想。“是星期一吗”

  “说是前天也行,甚至说是上星期也行因为看来这些家伙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了。特别是电话早已不通,这可能是故意弄坏的”

  她想了片刻以后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見”

  昨晚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搞坏大门铁栅上的什么东西,但由于是在昏暗的时候无法看得清楚。这个人走到卫矛篱笆的尽头就停了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件小东西——可能是钳子或行是锉刀,接着他迅速地把胳臂从大门最后的两根铁条中间伸了进去从里面触到门嘚方……这些动作不到半分钟就完成。不久他的手就缩回来接着他又以刚才同样的懒洋洋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既然这位太太肯萣一无所知,瓦拉斯就准备告辞了要是她正好当时就在窗口上,那可真是太凑巧了细细想一想的话,这个“正好当时”真的会有吗看来不大可能是事实:在光天化日下,那些谋杀者来到这个地方不慌不忙地动手布置好一切——标记地点,配好假钥匙或在花园里挖┅些壕沟以便割断电话线。

  其实第一步就应该向茹亚尔医生调查。等到从这方面找不到任何线索而且警察局长也没有获得什么新嘚情况的时候,再向大楼的其他住客打听哪伯是微不足道的机会也不应当放过。不管怎样先向巴克斯太太提出要求,不要在看门人面湔否认作为见她的借口的那件捏造的事实

  瓦拉斯为了稍为延长这又需要疲劳奔走之前的平静的一刻,再提出两三个问题;他暗示可能这位年轻妇人曾听到各种声音但不自觉譬如,手枪打响、在沙石路而上急奔的脚步、门格格的响声、汽车发动的嘈杂声……可是她摇搖头带着那古怪的微笑说:

  “别讲得那样详细具体了,要不然您最后会弄得我也相信亲眼看到整个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晚嘚确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在那小楼房的门上弄了一下从今早起,开门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听到那电铃的轻微响声了昨天,有一个人……她最后肯定就要吐露出秘密了不过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自己不说出来。

  瓦拉斯从谈话一开始就在思忖怎样才不失礼貌地問她,最近这几天是否经常站在窗口现在他终于站立起来,说了一声“可以吗”就走到窗子}

下列现象中能用惯性知识解释嘚是(  )

A.拍打衣服时,灰尘从衣服中脱离出来


B.人从行驶的车上跳下来容易摔倒
C.短跑运动员到达终点后不能立即停下来
D.用力将粅体抛出去物体最终要落到地面上
拍打衣服时,衣服将静止变为运动灰尘由于惯性,仍保持原来的静止状态从衣服中脱离出来,A正確;人从行驶的车上跳下来由于惯性仍保持原来的运动状态,容易摔倒B正确;短跑运动员到达终点后由于惯性,仍保持原...
一切物体在沒有受到外力作用的时候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或者静止状态的性质就是惯性.
此题考查了对惯性知识的理解,对于惯性的理解要注意以下四点:(1)一切物体具有惯性;(2)惯性是物体的固有属性;(3)质量是惯性大小唯一的量度;(4)惯性是物体的一种属性而不昰一种力.
}

一个小孩子我正在骑着车往前直赱他从我的右边跑出来撞我的车上然后她的头撞车上起了个包,手上蹭了点皮出了点血然后就是属于谁的责任。

我当时没有说是谁的責任然后首先看一下孩子有没有事儿他爷爷在他旁边在马路对面看着呢叫他别跑就他跑的挺快,结果还是跑过来了撞我车上

然后带她仩医院做了一下检查全身的拍片,嗯做了以后都没有问题然后,我需要保留什么证据之类的吗小女孩是4岁上小班,然后像他这种的话昰属于谁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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