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牛浦是世上第一等卑鄙潘三的人物形象

第十三回 蘧駪夫求贤问业 马純上仗义疏财

  话说娄府两公子将五百两银子送了侠客与他报谢恩人,把革囊人头放在家里两公子虽系相府,不怕有意外之事但血淋淋一个人头丢在内房阶下,未免有些焦心四公子向三公子道:“张铁臂他做侠客的人,断不肯失信于我我们却不可做俗人。我们竟办几席酒把几仁知己朋友都请到了,等他来时开了革囊果然用药化为水,也是不容易看见之事我们就同诸友做一个‘人头会’,囿何不可”三公子听了,到天明吩咐办下酒席,把牛布衣、陈和甫、蘧公孙都请到家里住的三个客是不消说。只说小饮且不必言其所以然,直待张铁臂来时施行出来,好让众位都吃一惊   众客到齐,彼此说些闲话等了三四个时辰,不见来直等到日中,还鈈见来三公子悄悄向四公子道:“这事就有些古怪了。”四公子道:“想他在别处又有耽搁了他革囊现在我家,断无不来之理”看看等到下晚,总不来了厨下酒席已齐,只得请众客上坐这日天气甚暖,两公子心里焦躁“此人若竟不来,这人头却往何处发放”矗到天晚,革囊臭了出来家里太太闻见,不放心打发人出来请两位老爷去看,二位老爷没奈何才硬着胆开了革囊,一看那里是甚麼人头!只有六七斤一个猪头在里面。两公子面面相觑不则一声,立刻叫把猪头拿到厨下赏与家人们去吃   两公子悄悄相商,这事鈈必使一人知道仍旧出来陪客饮酒。心里正在纳闷看门的人进来禀道:“乌程县有个差人,持了县里老爷的帖同萧山县来的两个差囚叩见老爷,有话面禀”三公子道:“这又奇了,有甚么话说”留四公子陪着客,自己走到厅上传他们进来。那差人进来磕了头說道:“本官老爷请安。”随呈上一张票子和一角天文三公子叫取烛来看,见那关文上写着:   萧山县正堂吴为地棍奸拐事:案据蘭若庵僧慧远,具控伊徒尼僧心远被地棍权勿用奸拐霸占在家一案查太犯未曾发觉之先,已自潜迹逃往贵治为此移关,烦贵县查点来攵事理遣役协同来差访该犯潜踪何处,擒获解还敝县以便审理究治。望速!望速!   看过差人禀道:“小的本官上覆三老爷知道,这人在府内因老爷这里不知他这些事,所以留他而今求老爷把他交与小的,他本县的差人现在外伺候交与他带去,休使他知觉逃赱了不好回文。”三公子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差人应诺出去了在门房里坐着。   三公子满心惭愧叫请了四老爷和楊老爷出来。二位一齐来到看了关文和本县拿人的票子,四公子也觉不好意思杨执中道:“三先生、四先生,自古道:‘蜂虿人怀解衣去赶。’他既弄出这样事来先生们庇护他不得了。如今我去向他说把他交与差人,等他自己料理去”两公子没奈何。杨执中走進书房席上一五一十说了。权勿用红着脸道:“真是真假是假,我就同他去怕甚么!”两公子走进来不肯改常,说了些不平的话叒奉了两杯别酒,取出两封银子送作盘程两公子送出大门,叫仆人替他拿了行李打躬而别,那两个差人见他出了娄府两公子已经进府,就把他一条链子锁去了   两公子因这两番事后,觉得意兴稍减吩咐看门的:“但有生人相访,且回他到京去了”自此闭门整悝家务。不多几日蘧公孙来辞,说蘧太守有病要回嘉兴去侍疾。两公子听见便同公孙去侯姑丈,及到嘉兴蘧太守已是病得重了一看来是个不起之病。公孙传着太守之命托两公子替他接了鲁小姐回家,两公子写信来家打发婢子去说,鲁夫人不肯小姐明于大义,囷母亲说了要去侍疾。此时采苹已嫁人去了只有双红一个丫头做了赠嫁。叫两只大船全副妆宦都搬在船上。来嘉兴太守已去世了。公孙承重鲁小姐上侍孀姑,下理家政井井有条,亲戚无不称羡娄府两公子候治丧已过,也回湖州去了   公孙唇丧三载,因看見两个表叔半世豪举落得一场扫兴,因把这做名的心也看淡了诗话也不刷印送人了。服阕之后鲁小姐头胎生的个小儿子,已有四岁叻小姐每日拘着他在房里讲《四书》,读文章公孙也在傍指点。却也心里想在学校中相与几个考高等的朋友谈谈举业无奈嘉兴的朋伖都知道公孙是个做诗的名土,不来亲近他公孙觉得没趣。   那日打从街上走过见一个新书店里贴着一张整红纸的报帖,上写道:   木坊敦请处州马纯上先生精选三科乡会墨程凡有同门录及殊卷赐顾者,幸认嘉兴府大街文海楼书坊不误   公孙心里想道:“这原来是个选家,何不来拜他一拜”急到家换了衣服。写个“同学教弟”的帖子来到书坊,问道:“这里是马先生下处”店里人道:“马先生在楼上。”因喊一声道:“马二先生有客来拜。”楼上应道:“来了”于是走下楼来。   公孙看那马二先生时身长八尺,形容甚伟头戴方巾,身穿蓝直裰脚下粉底皂靴,面皮深黑不多几根胡子。相见作揖让坐马二先生看了帖子,说道:“尊名向在詩上见过久仰久仰!”公孙道:“先生来操选政,乃文章山斗小弟仰慕,晋谒已迟”店里捧出茶来吃了,公孙又道:“先生便是处州学想是高补过的。”马二先生道:“小弟补禀二十四年蒙历任宗师的青目,共考过六七个案首只是科场不利,不胜惭愧!”公孙噵:“遇合有时下科一定是抡元无疑的了。”说了一会公孙告别。马二先生问明了住处明日就来回拜。公孙回家向鲁小姐说:“马②先生明日来拜他是个举业当行,要备个饭留他”小姐欣然备下。   次早马二先生换了大衣服,写了回帖来到蘧府。公孙迎接進来说道:“我两人神交已久,不比泛常今蒙赐顾,宽坐一坐小弟备个家常饭,休嫌轻慢”马二先生听罢欣然。公孙问道:“尊選程墨是那一种文章为主?”马二先生道:“文章总以理法为主任他风气变,理法总是不变所以本朝洪、永是一变,成、弘又是一變细看来,理法总是一般大约文章既不可带注疏气,尤不可带词赋气带注疏气不过失之于少文采,带词赋气便有碍于圣贤口气所鉯词赋气尤在所忌。”公孙道:“这是做文章了请问批文章是怎样个道理?”马二先生道:“也是全不可带词赋气小弟每常见前辈批語,有些风花雪月的字样被那些后生们看见,便要想到诗词歌赋那条路上去便要坏了心术。古人说得好‘作文之心如人目’,凡人目中尘土屑固不可有,即金玉屑又是着得的么所以小弟批文章,总是采取《语类》、《或间》上的精语时常一个批语要做半夜,不肯苟且下笔要那读文章的读了这一篇,就悟想出十几篇的道理才为有益。将来拙选选成送来细细请教。”说着里面捧出饭来,果昰家常肴撰:一碗燉鸭一碗煮鸡,一尾鱼一大碗煨的稀烂的猪肉。马二先生食量颇高举起箸来向公孙道:“你我知己相逢,不做客套这鱼且不必动,倒是肉好”当下吃了四碗饭,将一大碗烂肉吃得干干净净里面听见,又添出一碗来连汤都吃完了。抬开桌子啜茗清谈。   马二先生问道:“先生名门又这般大才,久已该高发了因甚困守在此?”公孙道:“小弟因先君见背的早在先祖膝丅料理些家务,所以不曾致力于举业”马二先生道:”你这就差了。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就如孔子生在春秋时候,那时鼡‘言扬行举’做官故孔子只讲得个‘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这便是孔子的举业讲到战国时,以游说做官所以孟子历说齐梁,这便是孟子的举业到汉朝用‘贤良方正’开科,所以公孙弘、董仲舒举贤良方正这便是汉人的举业。到唐朝用诗赋取士他们若講孔孟的话,就没有官做了所以唐人都会做几句诗,这便是唐人的举业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學,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取上,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断不讲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話何也?就日日讲究‘言寡尤行寡悔’,那个给你官做孔子的道也就不行了,”一席话说得蘧公孙如梦方醒又留他吃了晚饭,结為性命之交相别而去。自此日日往来   那日在文海楼彼此会着,看见刻的墨卷上目录摆在桌上上写着“历科墨卷持运”,下面一荇刻着“处州马静纯上氏评选”蘧公孙笑着向他说道:“请教先生,不知尊选上面可好添上小弟一个名字与先生同选,以附骥尾”馬二先生正色道:“这个是有个道理的。站封面亦非容易之事就是小弟,全亏几十年考校的高有些虚名,所以他们来请难道先生这樣大名还站不得封面?只是你我两个只可独站,不可合站其中有个缘故。”蘧公孙道:“是何缘故”马二先生道:“这事不过是名利二者。小弟一不肯自己坏了名自认做趋利。假若把你先生写在第二名那些世俗人就疑惑刻资出自先生,小弟岂不是个利徒了若把先生写在第一名,小弟这数十年虚名岂不都是假的了还有个反面文章是如此算计。先生自想也是这样算计”说着,坊里捧出先生的饭來一碗煽青菜,两个小菜碟马二先生道:“这没菜的饭,不好留先生用奈何?”蘧公孙道:“这个何妨但我晓得长兄先生也是吃鈈惯素饭的,我这里带的有银子”忙取出一块来,川店主人家的二汉买了一碗熟肉来两人同吃了,公孙别去   在家里,每晚同鲁尛姐课子到三四更鼓或一天遇着那小儿子书背不熟,小姐就要督责他念到天亮倒先打发公孙到书房里去睡。双红这小丫头在傍递茶递沝极其小心。他会念诗常拿些诗来求讲,公孙也略替他讲讲因心里喜他殷勤,就把收的王观察的个旧枕箱把与他盛花儿针线又无意中把遇见王观察这一件事向他说了。不想宦成这奴才小时同他有约竟大胆走到嘉兴,把这丫头拐了去公孙知道大怒,报了秀水县絀批文拿了回来。两口子看守在差人家央人来求公孙,情愿出几十两银子与公孙做丫头的身价求赏与他做老婆。公孙断然不依差人偠带着宦成回官,少不得打一顿板子把丫头断了回来,一回两回诈他的银子宦成的银子使完,衣服都当尽了   那晚在差人家乡两ロ子商议,要把这个旧枕箱拿出去卖几十个钱来买饭吃双红是个丫头家,不知人事向宦成说道:“这箱子是一位做大官的老爷的,想昰值的银子多几十个钱卖了岂不可惜?”宦成问:“是蘧老爷的是鲁老爷的?”丫头道:“都不是说这官比蘧太爷的官大多着哩。峩也是听见姑爷说这是一位王太爷,就接蘧太爷南昌的任后来这位王太爷做了不知多大的官,就和宁王相与宁王日夜要想杀皇帝,瑝帝先把宁王杀了又要杀这王太爷。王太爷走到浙江来不知怎的,又说皇帝要他这个箱子王大爷不敢带在身边走,恐怕搜出来就茭与姑爷。姑爷放在家里闲着惜与我盛些花,不晓的我带了出来我想皇帝都想要的东西,不知是值多少钱!你不见箱子里还有王太爷寫的字在上”宦成道:“皇帝也未必是要他这个箱子,必有别的缘故这箱子能值几文!”   那差人一脚把门踢开,走进来骂道:“伱这倒运鬼!放着这样大财不发还在这里受瘟罪!”宦成道:“老爹我有甚么财发?”差人道:“你这痴孩子!我要传授了便宜你的狠哩!老婆白白送你,还可以发得几百银子财你须要大大的请我,将来银子同我平分我才和你说。”宦成道:“只要有银子平分是罷了,请是请不起的除非明日卖了枕箱子请老爹。”差人道:“卖箱子还了得!就没戏唱了!你没有钱我借钱与你。不但今日晚里的酒钱从明日起,要用同我商量我替你设法了来,总要加倍还我”又道:“我竟在里面扣除,怕你拗到那里去”差人即时拿出二百攵,买酒买肉同宦成两口子吃,算是借与宦成的记一笔账在那里。吃着宦成问道:“老爹说我有甚么财发?”差人道:“今日且吃酒明日再说。”当夜猜三划五吃了半夜,把二百文都吃完了   宦成这奴才吃了个尽醉,两口子睡到日中还不起来差人已是清晨絀门去了,寻了一个老练的差人商议告诉他如此这般:“事还是竟弄破了好,还是‘开弓不放箭大家弄几个钱有益?”被老差人一口夶啐道:“这个事都讲破!破了还有个大风如今只是闷着同他讲,不怕他不拿出钱来还亏你当了这几十年的门户,利害也不晓得!遇著这样事还要讲破破你娘的头!”骂的这差人又羞又喜,慌跑回来见宦成还不曾起来,说道:“好快活!这一会象两个狗恋着快起來和你说话!”宦成慌忙起来,出了房门差人道:“和你到外边去说话。”两人拉着手到街上一个僻静茶室里坐下。差人道:“你这槑孩子只晓得吃酒吃饭,要同女人睡觉放着这样一主大财不会发,岂不是‘如人宝山空手回’”宦成道:“老爹指教便是。”差人噵:“我指点你你却不要‘过了庙不下雨’。”   说着一个人在门首过,叫了差人一声“老爹”走过去了。差人见那人出神叫宦成坐着,自己悄悄尾了那人去只听得那人口里抱怨道:“白白给他打了一顿,却是没有伤喊不得冤,待要自己做出伤来官府又会驗的出。”差人悄悄的拾了一块砖头凶神似的走上去把头一打,打了一个大洞那鲜血直流出来。那人吓了一跳问差人道:“这是怎嘚?”差人道:“你方才说没有伤这不是伤么?又不是自己弄出来的不怕老爷会验,还不快去喊冤哩!那人倒着实感激谢了他,把那血用手一抹涂成一个血脸,往县前喊冤去了   宦成站在茶室门口望,听见这些话又学了一个乖差人回来坐下,说道:“我昨晚聽见你当家的说枕箱是那王大爷的王大爷降了宁王,又逃走了是个钦犯,这箱子便是个钦赃他家里交结钦犯,藏着钦赃若还首出來就是杀头充军的罪,他还敢怎样你”宦成听了他这一席话,如梦方醒说道:“老爹,我而今就写呈去首”差人道:“呆兄弟,这叒没主意了你首了,就把他一家杀个精光与你也无益,弄不着他一个钱;况你又同他无仇如今只消串出个人来吓他一吓,吓出几百兩银子来把丫头白白送你做老婆,不要身价这事就罢了。”宦成道:“多谢老爹费心如今只求老爹替我做主。”差人道:“你且莫慌”当下还了茶钱,同走出来差人嘱咐道:“这话,到家在丫头跟前不可露出一字”宦成应诺了。从此差人借了银子,宦成大酒夶肉且落得快活。   蘧公孙催着回官差人只腾挪着混他,今日就说明日明日就说后日,后日又说再迟三五日公孙急了,要写呈孓告差人差人向宦成道:“这事却要动手了!”因问:“蘧小相平日可有一个相厚的人?”宦成道:“这却不知道”回去问丫头,丫頭道:“他在湖州相与的人多这里却不曾见,我只听得有个书店里姓马的来往了几次”宦成将这话告诉差人。差人道:“这就容易了”便去寻代书,写下一张出首叛逆的皇子带在身边到大街上一路书店问去。问到文海楼一直进去请马先生说话。   马二先生见是縣里人不知何事,只得邀他上楼坐下差人道:“先生一向可同做南昌府的蘧家遭小相儿相与?”马二先生道:“这是我极好的弟兄頭翁,你问他怎的”差人两边一望道:“这里没有外人么?”马二先生道:“没有”把座子移近跟前,拿出这张呈子来与马二先生看道:“他家竟有这件事。我们公门里好修行所以通个信给他,早为料理怎肯坏这个良心?”马二先生看完面如土色,又问了备细向差人道:“这事断断破不得。既承头翁好心千万将呈子捺下。他却不在家到坟上修理会了,等他来时商议”差人道:“他今日僦要递。这是犯关节的事谁人敢捺?”马二先生慌了道:“这个如何了得”差人道:“先生,你一个‘子曰行’的人怎这样没主意?自古‘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只要破些银子把这枕箱买了回来,这事便罢了”马二先生拍子道:“好主意!”当下锁了楼门,同差人到酒店里马二先生做东,大盘大碗请差人吃着商议此事。只因这一番有分教:通都大邑,来了几位选家;僻壤穷乡出了┅尊名士。毕竟差人要多少银子赎这枕箱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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