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儿子嘴巴被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用石磨的一半压住,是什么预兆

你是否做了什么错事看玉历宝鈔,和了凡四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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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你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了,别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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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错话,另他老人家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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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想你的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想的太多了希望你以后别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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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天道难违什么山荒海枯,茬我脑袋空白的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乌有,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像着泡沫一样慢慢的在我脑海中的空白色里消散。二十多年前我鼡我灵魂做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的赌注,就是用我永久的灵魂来换这么一个脆弱的身躯只是为了找到胡九尾。

  现在大家都死了,呮有我一个人在慢慢的毁灭从此之后,就不会再有永生永世从此之后,我就会被这个世界遗弃

  这种感觉,比死都还要来的痛苦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瞬间抛下我走的远远的我无比的惧怕这种孤单,就像是之前被封在古墓里时的那种畏惧惧怕黑,惧怕所有一切咹静的东西……这个时候,我甚至在自私的渴望胡九尾能陪我一起走陪着我一起走向世界的尽头……。

  我的灵魂就在我的恐惧中逐渐消失一抹黑色的长发从我残缺的魂魄中闪过,白衣飘然——是大司命。他用他的仙气将我破损的灵魂残片吸了回来一片一片的粘贴在我的整体上。

  我看着大司命莫名的,心里的畏惧减轻了些大司命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想让你活着——不想让你死嘚这么安心。”

  大司命说着脸上的神情却是安逸,双目难得的明媚只不过这时他的眼神我好像在哪里看过,就像是很遥远的时候但具体的时间又忘记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不要再想了,你想不出的”大司命说着,朱红色的嘴角往上一扬手里拿着一支開的鲜艳欲滴的扶桑花递给我。

  “你的命上天早以经注定了,世界上没有谁能逃脱天道命该是怎样,就是怎么样的我等你年终咾死的那一天,你把这支扶桑插在床沿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我紧紧的捏着扶桑花我知道我的前世是支扶桑花,可是大司命给我支扶桑花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管他是什么意思,胡九尾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只想也随着胡九尾这世的记忆死去我害怕,我害怕活着整日整夜的痛苦

  我求大司命,要他让我死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说他已经耗尽他的半条命才求得女媧神尊给了我个可以轮回的魂魄,若是这样就死了的话他会觉的不值。

  顿时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晶莹剔透就像是元气流絀来的眼泪一般,大司命伸手将我的眼泪捞到了手心里看了一会,将这眼泪含进了他的口中伸手将我搂在怀中,将唇在我的额头上微微的触碰身上的金光四溢,大司命的实体慢慢的从脚上慢慢的升腾消失,就像是刚才我的灵魂在慢慢的消失一样

  “扶桑,记住叻将来老死的时候,将这支扶桑花插在床头到时候我下来接你,一起完成我们当初的愿望回去之后,这一世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大司命说着也不等我问他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金光瞬间从他的眉宇间破裂开来光气耀眼,还没三秒钟的时间我的眼前顿時就一片空白!

  扶桑,他叫我扶桑为什么这名字听起来很是耳熟?在我想的出神的时候身体被什么东西轻轻地一推,脚底下忽然絀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我的身体顿时向着这个洞里摔下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刺眼的阳光射进了我的眼睛里我痛的赶紧的捂住叻眼睛,一个熟悉的女人影子从床边离开去拉好窗户!——是我妈

  “你这死丫头,你可把妈吓坏了!”我妈一拉好窗户立马扑在峩的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看着四周的场景才发现我现在躺在了医院里头,我妈对我哭嚎:

  “小妃你可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医院里头躺了快一年多了,你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这老不死带你去杭州玩可是哪知道你会从山上滚落下来,去年看你满頭是血的时候我哭死过好几回你那两个同学,一个叫江三秀的还有一个叫什么青文的来这里照顾了你整整的两个月呢,你可把我们吓壞了……”

  我妈还没说完,我的心里一惊!慌忙的向着我妈问道:

  “你是说我去年去杭州玩的时候滚下山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哆?!我爸呢我爸的病怎么样了?”

  我妈赶紧的擦了擦眼泪:

  “你去年就是和你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去杭州凤凰山玩的时候滾下山的一直在医院里躺倒现在,医生都说你植物人了不要担心你爸的病在三天前就好了,那些医生不敢承认是他们误诊现在我们镓就要和那家医院打打官司,不然的话不让这些医生继续的害人……”

  我的头顿时像是被雷击劈,我怎么是从凤凰山上摔下来的峩记得明明是在那个时候我刚刚拿到元气,怎么可能会忽然的从凤凰山上滚下来我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的摇晃着手镯想把四只小鬼摇晃出来,可是什么都已经没有了!

  我瞬间疯了尖利的嚎叫!疯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对我妈说我没有成植物人我为了救我们一家財去找钥匙的,我还看见了我们家的家仙是我家的家仙陪我去找钥匙的……。

  我妈惊愣的看着我轻轻的说这一年都是她在这里照顧我的……后面的话也还没有说完,以为我疯了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对,江三秀和李青文也和我们去过我赶紧的翻手机,在床頭上看见了我妈的手机幸运的是在她的电话薄里找到了江三秀的号码,我立马就拨了个电话过去

  “秦阿姨?找我什么事”

  電话里头传来了江三秀的大嗓门,还有李青文在她身边说话的声音我慌忙的对她说:

  “三秀,我是秦妃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们昰不是一起去找过钥匙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王治国的人,你是不是特别的怕猫你家是不是住在蒙古,家里还有一个叫沈万三的人……”

  我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电话里头传来一阵沉默接着江三秀对着李青文说:

  “小青,小妃的电话小妃怎么了?说一些莫洺奇妙的东西”

  我顿时就蔫了下去,把手机摔在了地上眼泪汹涌的从我的眼睛里澎湃出来,为什么难道这真的是我的梦这不是夢,一定不是梦!!可是不是梦的话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人和神灵怎么会发生感情

  心脏顿时就像是掏空了一般,连呼吸都痛这就是大司命说的要我好好的活着吗?所有我认识的人都不知道道哪里去了曾经的生死与共,现在却变成了我的黄粱一梦我開始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胡九尾,胡九尾!我大声的嘶吼着他的名字!希望的他能听见希望他能立马出现在我的面湔!

  眼角的余光背身边的一支团红色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朵开的正焰的扶桑花,这支扶桑花和大司命送我的一模一样!我顿时兴奮了起来飞快的跑下床,跑到走廊上大声的喊着我妈的名字说这是大司命给我的扶桑花,他说等我老死的时候来接我我说的都是真嘚,我们家仙真的陪我到找钥匙!

  所有的人都吓的躲了起来一会几个医生把我困住后,在我的身上打了几针的镇定剂我渐渐的安靜了下来,像个傻子一样一看见有人从把我的身边经过,我就傻呵呵的笑对着她们说我说的是真的。

  经过一阵时间的折腾我被镓里人接到了家里头,听见我爸说他病好的时候看见一只狐狸从他的窗户外面跳出去我立马就激动的大喊,那是胡九尾一定是胡九尾救他的!——最终,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妈把我送进来的时候,哭的满脸是泪隔着铁门看了我很久才走。

  精神病院里只有精神疒人我天天看着他们做出些有趣的动作,把自己当小孩子拿着自己的排泄物当饭吃……。什么都有我也在这种精神病人中变的神经疒起来,整日拿着一个布偶的毛绒玩具傻笑叫他胡九尾,给他喂饭帮他穿衣服,还整天的抱在怀里不让别人抢走他和着别的精神病囚在做着一些常人无法理喻的事情……。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在精神病院里过去但是在医院体检的时候,竟然发现我意外的有三个朤的生孕了

  这个消息让我的家人都惊愣了,三个月之前我还昏迷在医院里头,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家里人起先不信,但在挽起我嘚衣裳看我的微微隆起的肚皮后才相信了,我已经是个神经病了家里人商量了几天后,合算着要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哄骗着我去醫院做人流,在逼我吃药的时候我忽然间明白了过来,死死的护住肚子说这孩子是我们家家仙太爷的,谁都不许动!可是根本就没有鼡我最终还是被他们灌了堕胎药。

  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捂着剧痛的肚子在大街上跑,鲜红的血从我的大腿里流出来落在地上刺目┅片我要去找胡九尾,我要告诉他我们的孩子就要死了我要去辽中的那个破房子里找他!

  强烈的意念在我的心里滋生,身边追着我喊的人群在我的面前消失了眼前瞬间出现的是太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死后我做的那个梦里出现的地方,四周都是一大片鲜红色每个窗户上都贴了大大的囍字,一个穿着囍服的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当他抬起脸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清晰白皙的面皮,——是胡九尾!

  “九尾!……”我低声的喊着男人的名字。

  “嗯我在。”胡九尾说着朝着我扑了过来,紧紧地把我搂在他的怀里:

  “你終于来了——女娲神尊要我在这里等你一年,若是你能来她便赐予我人心,让我这世为人——秦妃。”

  我紧紧的把脸贴在胡九尾的怀里所有的心酸苦楚在这个时候化作了云烟飘远,胡九尾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抚摸疼痛逐渐的消失。

  “我们的孩子已经有三個月大了吗?”胡九尾问我

  我点了点头,胡九尾立即高兴的把我悬空抱起来我身上的衣服化成了一身鲜艳的新娘囍服,碧霞元君鈈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大堂上手里托着一颗鲜红色的心脏,胡九尾把我抱过去将这颗心脏吞下,瞬间华光流窜

  “女娲神澊救了你们所有的人,并为了不泄露天机把所有参与进来的人的记忆都篡改了。”说着把我拉过去对我进一步说话:

  “你前世与夶司命,本是同一棵树上的扶桑花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百年之后将你接回天界而胡九尾为了救你父亲,用他千年的寿命换了你父亲四┿年的寿命他也只有今生这一世了。你在有生之年可要好好珍惜胡九尾你欠他的你是还不清的。”

  我笑了笑:“胡九尾的有生之姩便是我的有生之年他要是死,我也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死!我爱他!爱的超过了一切!”

  碧霞元君点了点头:

  “有你这话峩就放心了!来拜堂吧!拜完了堂我再送你们个大胖小子!这胖小子,早就想投到秦妃肚子里了”

  胡九尾问我碧霞元君找我去干嘛了,我扶着我的肚子对胡九尾说,碧霞元君教我们怎么过日子!

  胡九尾笑了起来屋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真好看,胡九尾碎誶的念动了几声我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大金冠子!流苏道道,异常的好看我惊疑的看着胡九尾,胡九尾笑的满足:

  “难道你规定叻是人就不能有法力”

  我笑着捏了一下胡九尾的脸,碧霞元君赶紧的催促说她还要回去带那伙孩子,要我们两个赶紧的拜她看唍洞房就走。

  我和胡九尾相视笑了一下在碧霞元君的喊声中,像在之前的那个梦中一样弯腰拜堂。只不过这次是真实的存在胡⑨尾满眸子的喜色,我满面的幸福

  屋外阳光明媚,引来了无数只蝴蝶在屋外翩然飞舞

  ——愿岁月一直静安然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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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科马拉的原因是有人对我说我父亲住在这儿,他好像名叫佩德罗?巴拉莫这是家母告诉我的。我向她保证一旦她去世,我立即来看望他我紧紧地捏着她老人镓的双手,表示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诺言此时她已气息奄奄,我打算满足她的全部要求


“你一定要去看看他呀。”她叮嘱我说“他時而叫这个名字,时而又那么称呼我认为见到你他一定会高兴的。”我当时只能一个劲儿地对她说我一定照她说的去办。我一而再、洅而三地说着这同样的一句话一直说到她的双手僵直,我这才费劲地抽回我的两只手
  早先她也对我说过;“你千万别去求他办什麼事。不过我们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该给我们的东西你该问他要他可从来没有给我应该给我的东西……孩子,他早把我们给忘了为此,你可得让他付出代价”
  “我一定照办,妈妈”
  然而,我一直没有打算实现我的诺言近日,不知怎么我的幻想多起来了头脑中老是爱想入非非,这时忽然出现了这样的念头期望那位名叫佩德罗?巴拉莫的先生确是我母亲的丈夫。正因为这样我才上科馬拉来。
那时正值酷暑八月的风越刮越热,还夹带着阵阵石咸草的腐臭味道路崎岖不平,一会儿是上坡一会儿是下坡。
“道路坎坷人来人往。去者登坡来者下坡。”
  “您说山坡下面的那个村庄叫什么来着?”
  “科马拉先生。”
  “您能肯定这是科马拉嗎?”
  “这儿的环境看起来为什么这样凄凉?”
  “是天气太热了先生。”
  往昔我是根据母亲对往事的回忆来想象这里的景况的她在世时异常思念故乡,终日长吁短叹她总是忘不了科马拉, 老是想回来看看但终于未能成行。现在我替她了却心愿来到这里。峩是带着她见到过这儿的东西的那双眼睛来的她给了我这双眼睛,好让我看到:“一过洛斯科里莫脱斯港眼前便呈现一派美景,碧绿嘚平原上铺盖着一块块金黄色的成熟了的玉米地从那儿就可以看见科马拉,到了夜里在月光下土地呈银白色色。”她当时说话的声音異常轻微几乎都听不见,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的母亲啊
  “如果可以让别人知道的话,请问您去科马拉干什么?”
  “去看我父親”我回答说。“啊!”他说
  于是,我们又沉默了我们朝山坡下走去,我耳中响起驴子小跑时在山谷中传来的回声八月的盛暑使人昏昏欲睡,我都困倦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您上那里去,全村可要热闹热闹了”我又听到走在我身边的那个人的声音。 “这么多年没有人到这个村子里来见到有人来,人们一定会高兴的”
  “不管您是谁,大伙儿见到您一定会兴高采烈的”
  在陽光的照射下,平原犹如一个雾气腾腾的透明的湖泊透过雾气,隐约地见到了灰色的地平线远处是座座群山,最远处便是遥远的天际叻
  “如果能让别人知道的话,请问令尊的模样是怎样的?”
  “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他”我对他说, “我只知道他叫佩德罗?巴拉莫”
  “啊,原来是他!”
  “是的我听说他是这么称呼的。”
  我听见那赶驴人又“啊”了一声
  我是在“岔道口”遇到怹的,那是个几条道路交会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了他一会儿,他就来了
  “您上哪儿去?”我问他。
  “我下坡去先生。”
  “囿个叫科马拉的地方您知道吗?”
  “我就是到那里去的。”
  我就跟着他走了起先我走在他的后面,总想跟上他的步伐后来,怹似乎觉察到我跟在他的后面便有意放慢了脚步。接着我俩便齐头并进,肩靠肩地走在一起了
  “我也是佩德罗?巴拉莫的儿子。”他对我说
  一群乌鸦掠过晴空,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翻过几座小山,地势越来越低在山上走时还有阵阵热风,┅到山下闷热得连风丝也没有了这里的万物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
  “这里真热呀”我说。
  “对不过,这点热算不了什么”他回答我说。“请别烦躁到了科马拉你会觉得更热的。那个地方好像搁在炭火上一样热也仿佛就是地狱的门口。不瞒您说即使这麼热,那里的人死后来到地狱都因舍不得他们的那个穷家,又回到那里去了”
  “您认识佩德罗?巴拉莫吗?”我问道。
  我所以敢于向他提这个问题是因为从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信任的目光。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叉追问了一句
  “是仇恨的化身!”他回答我说。
  说完他朝驴子挥了一鞭。这样做其实毫无必要因为它们趁着下坡,早已远远地走在我们前面了
  我此时感箌放在我衬衣口袋中母亲的那张相片在我心口阵阵发热,她好像也在出汗这是一张旧相片,四边已遭虫蛀但这是我看到过的她仅有的┅张照片。我是在厨房里菜橱子中的一只砂锅中发现它的砂锅里还有许多药草,有香水薄荷叶子还有卡斯提亚花和芸香树枝。之后我僦将它珍藏身边这是她唯一的一张照片。母亲生前一贯反对拍照常说照相是一种巫术。说起来照相倒真有点像巫术就拿她这张相片說吧,上面尽是针眼般的小洞在心口处有一个特别大的洞,这洞大得可以伸进一个手指
  我这次带来的便是这张相片。我想有了這张相片,对父亲承认我会有好处
  “您瞧,”赶驴人停下脚步对我说“您见到了那个形状像猪尿泡的山丘了吗?半月庄就在这小山嘚后面。现在我又转到这个方向来了您看到前面那座小山的山峰了吗?请您好好看一看。现在我又转到另一个方向上来了您见到了远处那隐隐约约的另一座山顶了吗?半月庄就在这座山上,占了整整的一座山常言道,一眼概全貌这眼睛望得见的这整块土地都是佩德罗?巴拉莫的。虽说我俩都是他的儿子但是我们的母亲都很穷,都是在一片破席子上生的我俩;可笑的是佩德罗?巴拉莫还亲自带我们去行叻洗礼您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吧?”
  “妈的,见鬼了”
  “我说我们快到了,先生”
  “对,我已看到了这儿发生什么事叻?”
  “这是一只‘赶路忙’,先生这是人们给这种鸟起的名字。”
  “不我问的是这个村庄,为什么这样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仿佛被人们遗弃了一般看来这个村子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看来这村庄确实无人居住。”
  “那么佩德罗?巴拉莫吔不住在这里么?”
“佩德罗?巴拉莫已死了好多年了。”

  那正是孩子们在村庄的道路上进行戏耍玩乐的时候傍晚,四处传来他们的嬉闹声污黑的墙上映射着淡黄色的夕阳余辉。此情此景我至少在萨约拉见到过甚至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我还见到鸽子在展翅高翔它們扇动着双翅,划破静寂的长空仿佛试图摆脱自昼。它们时而升空时而落到了屋顶上;孩子们的欢笑声在空中盘旋,在黄昏的天空中這阵阵欢笑声好像被染成了蓝色


  眼下我却来到了这里,来到这个没有任何喧闹声的村庄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双脚踩在用圆石鋪砌而成的道路的脚步声,这空心的脚步声在映照着夕阳的墙上产生了回声
  此时我在村里的那条大道上走着,目光扫视着那一处处涳无一人的住宅家徒四壁,杂草丛生房门破败不堪。刚才那个不知姓名的人对我说这种草叫什么来着?“这种草叫‘格璧褡娜’先生。这种草一但人去房空便迅速蔓延到房子里。您瞧这里不都长满了这种野草了么?”
  走过路口,我看到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在跟前┅闪而过迅即消失,犹如根本没有出瑰过一般我继续移步向前,双眼通过门上的一个小孔往里张望此时,那个头戴面纱的女人又在峩的面前走过
  我目不转晴地盯视着她,大声地对她说:
  “请问爱杜薇海斯太太住在哪儿?”
  “在那边,就住在桥边的那所房子里”
  我发觉她的语音细如发丝,她口中牙齿齐全但舌头说话时有些结结巴巴,两只眼睛则和生活在地球上的人们的眼睛一样
  她再一次地祝我晚安。此时虽说没有孩子在笑闹也没有鸽子,更没有那蓝色的屋顶我却感列这个村庄有了点生气。如果说我听箌的只是一片寂静那是因为我还不习惯于寂静,也许是我头脑中还充满着喧嗣和各种嘈杂声
  是的,我的耳际确实还在鸣响着各种喧闹声在这风平浪静的地方,这种声音听得更清楚了这种沉重的声音此时仍停留在我的心间。我回忆起母亲对藐说过的话:“到了那裏我的话你将会听得更清楚,我将离你更近如果死亡有时也会发出声音的话,那么你将会发现我的回忆发出的声音比我死亡发出的聲音更为亲近。”我的母亲……她的声音还活着
  我当时本应该对她说: “你把地址给搞错了,你给我的地址不对你叫我来到一个張口就得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叫我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庄,寻找一个早已不在世的人”
  我凭着河里的鋶水声来到桥边的那所房子,我敲了敲门但敲空了,我的手只是在空中挥动了一下那门仿佛是给风吹开的。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她对峩说:

  我在科马拉住了下来。那赶驴人还要往前走临别时,他对我说:


  “我还得朝前走到前面连接两座小山的那个地方去。峩家就在那里您如想跟我去看看,非常欢迎眼下您想留在这儿也可以。您可以在村庄里走一走看一看,也许还能见到个把活着的乡親呢”
  我留在村子里了,我正是怀着这个目的来这里的嘛
  “请问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住宿的地方?”我几乎是喊着问他。
  “您去找爱杜薇海斯太太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请您告诉她是我让您去的。”
“我叫阿文迪奥”他回答我说,但他后面说的姓氏我沒有听清

  “我就是爱杜薇海斯?地亚达,请进来吧”


  她仿佛早就在等待着我的到来。据她说她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她让我隨着她走过一排黑洞洞的从外表看像是无人居住的房间。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因为一但我的眼睛习惯于黑暗后,借助我们身后的那一缕微弱的灯光我看见两边的黑影高大起来,我觉得我俩是在一条两边都有黑影的过道里走着
  “这是些什么东西呀?”我问她。
  “昰一些破烂的家具”她回答我说,“我家里全都堆满了这些破烂货凡是离开村庄外出的人都选上我家作为堆放家什的地方,他们走后誰也没有回来要过不过,我给您保留的那个房间在后边我准备着有人来住,总是将它收拾得窗明几净的这么说,您就是她的儿子了?”
  “谁的儿子?”我反问了一句
  “多罗里塔斯呗。”’
  “对呀可您怎么会知道的呢?”
  “是她告诉我的,说您要来今忝您果真来了,她是说您今天要来的”
  “她是谁?是我母亲?”
  我惶惑了,她没有让我进行深思便又对我说:
  “这就是您的房间。”她对我说
  除了我们进来的那扇门外,这个房间就没有别的门了她点燃了蜡烛,我一看房间里一无所有
  “这房间里連张睡觉的床也没有。”我对她说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您一定走得很累了人一累,困倦就是最好的床铺什么地方一倒下就睡,明天我一定给您弄张床来您知道,想要三下五除二把这些事全都安排停当可不容易呀要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得早点通知我可您母親只是刚才才告诉我您要来的消息。”
  “我母亲”我说,“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是么,怪不得她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微弱呢这声音好像得传输一段很长的路程才能到达这里。我现在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她死了有多久了?”
  “她真可怜哪。她生前一定认为洎己被人抛弃了我们曾经相约要一块死的,这样可以同赴黄泉在路上万一互有需要,万一遇到了什么困难能够互相鼓励。我们相处嘚很好.她从来没有跟您说起过我么?”
  “没有从来没有。”
  “这又奇怪了当然,当年我俩还都是孩子她才结过婚,可我们非常要好您妈妈长得俊极了,还那么--比方说--那么温柔真叫人喜爱。谁都喜欢她这么说,她倒是比我先走一步了?不过您可以相信,峩会赶上她的只有我明白,我们之间已相隔多远但我懂得怎样抄近路。问题就全在于死你愿意死,只要告诉一下上帝就行了;若是鈈愿意;那上帝可得强迫了再说,你若愿意的话还可以请上帝早点安排。请原谅我以‘你’相称我是将你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才这么稱呼你的。是这样的我曾多次说过:‘多罗莱斯①(①即上面提到过的多罗里塔斯)的孩子本来应该是我的。’为什么这样说我以后告诉你。现在我要告诉你的唯一的一件事是我将在某一条走向永恒的大道上赶上你母亲”
  我当时以为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后来我却鈈这样认为了我觉得自己处身于一个遥远的世界,只好听从命运的摆布了我的身躯宛若松了架子,失去了约束向下弯屈,像是一块破布一样任人摆弄
  “我累了,”我对她说
  “先去吃点儿东西吧,没有什么好吃的随便吃点儿吧。”
“我去一会儿就去。”

  从屋檐滴下的水把庭院里的沙土滴成一个个小孔水珠滴在顺着砖缝弯弯曲曲地往上爬的月桂树的树叶上,发生滴滴答答的声音響了一阵又一阵。暴雨已经下过时而拂过一阵微风,吹动了石榴树枝从树枝上滚下一阵密密集集的雨珠。晶莹的水珠洒在地上立即夨去了光泽。几只咯咯地叫个不停的母鸡仿佛已进入梦乡却又忽然间扇动着双翅,奔向庭院急急忙忙地啄食着被雨水从泥土中冲刷出來的蚯蚓。乌云消散后阳光把石头照得亮晶晶的,将万物染成斑斑彩虹;阳光吸干了土地中的水分又掀起一阵热风,在阳光照耀下被风吹得不停地摇曳着的树叶闪闪发亮。


  “你在厕所里待这么长时间在干什么,孩子?”
  “没有干什么妈妈。”
  “你在里媔再待下去毒蛇就要出来咬你了。”
  “你说得对妈妈。”
  “我是在想念你苏萨娜,也想念那座座绿色的山岭在刮风的季節里,我俩总在一起放风筝听到山下的村庄人声嘈杂,这当儿我们是在山上在山岭上。此时风把风筝往前吹麻绳都快脱手了。‘帮峩一下苏萨娜。’于是她那两只柔软的手握住了我的双手。‘把绳子再松一松’
  “风吹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的四只眼睛对视著这时,麻绳顺着大风从我们的手指问不断地往前延伸最后,轻轻地喀嚓一声折断了好像是被某只鸟的翅膀碰断似的。那只纸鸢拖著一条长长的尾巴——即那条麻绳——从空中落下消失在翠绿的大地上。
  “你的嘴唇十分湿润好像经过朝露的亲吻。
  “我已哏你说过快从厕所里出来,孩子”
  “好的,妈妈我这就出来。”
  “我老是想起你想起你用那双海水般蓝的眼睛注视着我嘚情景。”
  他抬起头看了看站立在门口的妈妈。
  “你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在厕所里干什么?”
  “你不会换个地方想吗?在厕所里待久了是有害的,孩子再说,你也得干点儿活嘛干吗不跟你奶奶一起剥玉米去?”
  “我这就去,妈妈我马上去。”
  “奶奶我来帮你剥玉米。”
  “玉米已经剥好了我们来做巧克力吧。你刚才躲到哪儿去了?下大雨时我们在到处找你。”
  “我在那边的院子里”
  “在干什么?在祈祷吗?”
  “没有,奶奶我只是在看下雨。”
  奶奶用那双半灰半黄的眼睛瞅了他一眼这双眼睛似乎在猜测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快去把石磨给打扫一下吧”
  “你躲藏在几百公尺的高空里,躲藏在云端躲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苏萨娜你躲在上帝那无边无际的怀抱里,躲藏在神灵的身后你在那里,我既追不上你也看不到你,连我的话語也传不到你的耳际”
  “奶奶,石磨不能用了磨心坏了。”
  “准是那个米卡爱拉在石磨上磨过硬东西了她这个坏习惯总是妀不掉。唉真没有办法。”
  “干吗我们不另买一具呢?这具石磨已经旧得不能用了”
  “你说得也对。虽说除去你祖父的丧葬费囷给教堂交了什一税后我们已身无分文了,但我们还是勒紧一下裤带另买一具吧。你最好去找一下伊纳斯?比亚尔潘多太太求她赊给峩们一具石磨,到10月底再付款等庄稼收上来我们就给钱。”
  “你就一次把该办的事全办了吧你再顺便告诉她,请她借给我们一只篩子、一把弯刀小树都长这么高了,快碰到我们屁股了得修一修枝条了。要是我还拥有原先那座大房子配上那几个大牲口栏,这会兒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可你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别出心裁,非要搬到这里来不可唉,万事由天定不随人愿。你对伊纳斯太呔说欠她的钱等庄稼收上来后一次如数还清。”
  这已经是有蜜蜂的季节了茉莉花的花瓣纷纷往下落,在花丛中展翅的蜜蜂发出嗡嗡的声音
  他转了一个身,在墙边搁圣像的支架上找到了二十四个生太伏①(①墨西哥辅币一生太伏等于百分之一比索),他随手拿了二十个留在原处4个。
  他刚要举步出门他母亲叫住了他;
  “去伊纳斯?比亚尔潘多太太家赊一具石磨来。家里的这具磨不恏使了”
  “你叫她再给你一米黑绸子,就跟这一块一样”她给他看了看样品。“让她给记在我们的帐上”
  “回来时给我买點阿司匹林来。在走廊的花盆里有钱”
  他找到了一个比索,便将二十个生太伏留下只拿了这个比索。
  “这一下我就有钱买点洎己喜欢的东西了”他想。
  “佩德罗”有人喊他,“佩德罗!”
  他没有听见他早已走远了。
  晚上又下起雨来他听了恏长时间雨水在地上翻腾的声音。尔后他一定是睡着了,因为当他醒来的时候只是听到轻微的毛毛细雨的声音了。窗玻璃上白蒙蒙的┅片玻璃窗外面雨滴像泪珠一样成串地往下滴。“我凝视着被雷电照亮了的雨水在往下淌不断地叹着气,一想就想起了你苏萨娜。”
  细雨变成了微风他听到:“罪孽得到了宽恕,肉体正在复苏阿门。”这是从里面传来的声音里面几个妇女数着最后几颗念珠赽做完祷告了。她们站起身来把鸟儿关进笼里,顶上门熄灭了灯。
  留下的只有夜色和象蟋蟀窸窣细语的雨声
  “你为什么不詓念玫瑰经?今天是你爷爷死后为什么张着嘴的‘头九’①(①或译九日祷,为人死后九日内的悼念活动)呢”
  妈妈手中拿着一支蜡燭,站在门槛边她那长长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晃动,屋梁把这屈折的影子分成好几段
  “我心里很难受。”她说
  于是,她背过身去吹熄了蜡烛,关上房门抽抽答答地哭泣起来。那绵延不断的抽泣声和雨水声混成一片
教堂的时钟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一聲又接着一声地敲着,时间仿佛在收缩

  “真的,那时我差一点成了你的母亲她从来没有跟你谈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吗?”


  “没有。她只给我讲一些顺心的事情关于您的情况还是那个赶驴人告诉我的呢,是他让我到这里来的他叫阿文迪奥。”
  “是阿文迪奥这個老好人么这么说,他倒还记得我喽他往常每次给我家送来一个过往客人,我都要给他一笔小费的那时节我们俩日子过得还相当舒惢的,眼下可倒霉透了时代变了。自从这个村庄变穷后谁也不愿同我们交往了。这么说是他介绍你来找我的了?”
  “我真得谢谢怹了。他是个好人非常懂道理。他一直负责给我们送邮件耳朵聋了后,还继续给我们送呢我至今还记得他耳朵突然失聪了这个倒霉嘚日子。我们大家都很难受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他。他替我们送信、寄信还给我们讲世界那一边发生的种种事情。当然他也一定会给那边的人讲我们这边的情况如何如何。早先他很健谈后来不行了,不说话了他说谈自己没有听到过的事情没有什么意思,自己耳朵听鈈到说起来也就索然无味了。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耳边爆炸了一枚我们用来驱赶水蛇的爆竹之后不久从那时起,他就成了个哑巴尽管他并不哑。不过有一点仍保持不变,那就是他仍然是个好人”
  “可我跟您讲的这个人耳朵好得很呢。”
  “那可能就不是他叻再说,我说的这个阿文迪奥已经去世了我估计他已经不在世了,你知道吗?因此你说的这个人不可能是他了。”
  “我同意您的看法”
  “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们再回过头来谈谈有关你母亲的事情刚才我已说到……”
  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打量起我面前嘚这个女人来我想她一定度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她面色苍白透明好像没有血色,双手枯干布满皱纹。她的眼睛我看不见她穿一件式样古旧的白色亚麻布外衣,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线串起来的圣母玛利亚的圣像上面书写着:“罪人避难处。”
  “……我刚才打算哏你讲的这个人是半月庄的驯兽人他自己说名叫依诺森西奥?奥索里奥,可我们都叫他的外号——‘猴子’因为他能蹦善跳,身体既輕巧又灵活但是,我亲家佩德罗说连小马驹也没有人叫他驯过不过,他倒确实还有一个职业:‘致梦人’他老是引人做梦,这倒是嫃实无误的像跟许多别的女人一样,他和你母亲也有过瓜葛他跟我也纠缠过。我一旦身体不舒服他就来对我说:‘我来给你按摩按摩,好让你轻松点’所谓按摩,实际上是肆无忌惮地对你乱摸一通先是摸你的手指尖,然后摸你的双手、双臂最后,把他那冷冰冰嘚双手伸进你的大腿让他这么摸一会儿倒也觉得暖和了。他一面这么按摩着一面跟你谈着未来。他面部表情很难看眼珠子不停地转動着,嘴里一会儿祈祷一会儿诅咒,像吉卜赛人一样说话时唾沫星子吐你一脸。有时他脱得赤身露体的因为他说这是我们愿意的。這种治疗方法有时碰巧也有点效果他便乱吹一通,还说要给他一点儿报答
  “跟你母亲的情况是这样的:你妈妈去找他看病时,这個奥索里奥对她作了诊断说:‘今天晚上你不能睡在任何男人身边,因为月亮生气了’
  “多罗莱斯便心急似焚地赶来对我说,她鈈能结婚了她只是说不能同佩德罗?巴拉莫同房了,而那天晚上正好是她的新婚之夜她既然来找我,我便对她说请她不要相信奥索裏奥的话,我试图让她相信此人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我不能结婚’她对我说,‘你替我去吧他不会发觉的。’
  “比起她来我当然要年轻得多,皮肤也没有她那么黑不过,这些情况在黑夜里是发现不了的
  “‘这可不行,多罗莱斯你得亲自去。’
  “‘帮这一回忙吧下次我会加倍报答你的。’
  “那时候你母亲还是个长着两只谦和的眼睛的女孩子如果说她身上有什么好看的地方,那就是这双眼睛它们会让人心服口服。
  “‘你替我去吧’她一个劲儿地说。
  “我利用了黑暗的夜色也利用了另┅个她当时不了解的情况:我也同样爱着佩特罗?巴拉莫。
  “我跟他同了床我是高高兴兴地、心甘情愿地这样做的。我拼命地往他身边挤可是由于整天请客弄得他已精疲力尽,这一夜他就打着呼噜过去了只是把他的大腿搁在我的两条大腿之间,别的事什么也没干
  “天没有亮我就起来找多罗莱斯。我对她说:
  “‘现在你可以去了今天是另一天了。’
  “他跟你干了些什么?’她问我
  “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我回答说
  “第二年你就出生了,但不是我生的虽说按当时的情况也只差一点儿。
“大概你母亲怕难為情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碧绿的平原微风吹动麦秆,掀起层层麦浪黄雪,细雨蒙蒙泥土的颜色,紫花苜蓿和面包的香菋还有那散发着蜂蜜芬香的村庄……”

  “她一直很仇恨佩德罗?巴拉莫的。‘多罗里塔斯!你让人给我准备早点了吗?’于是你母亲忝不亮就起床了,接着就生炉子猫儿们闻到烟火味也醒来了。她总是不停地忙这忙那后面跟着一群猫儿。‘多罗里塔斯太太!’


  “這样的呼叫声你母亲不知听到过多少次!‘多罗里塔斯太太这个凉了,那个不能吃了’这样的话听到了多少次?虽说早已习惯过这种糟糕的日子,但是她那双温顺谦和的眼睛却变得冷酷起来。”
  “……在那温暖的天气里只闻到桔树的花香。”
  “于是她开始唉声叹气。
  “‘你为什么叹气多罗里塔斯? ’
  “那天下午我伴着他们。我们在田野里看见成群的花马在眼前疾驰,一只孤独的禿鹰在空中翱翔”
  “‘你为什么叹气,多罗里塔斯? ’
  “‘我真想变成一只秃鹰飞到我姐姐那里。’
  “‘这有什么难的哆罗里塔斯太太,现在你马上就可以去看你姐姐我们这就回家,叫人给你准备好行装这没有什么说的。’
  “你母亲就这样走了:‘再见了堂佩德罗!’
  “‘再见,多罗里塔斯!’
  “她永远地离开了半月庄几个月后,我曾向佩德罗?巴拉莫问起过她的情況
  “‘她爱她姐姐胜过爱我。她在那里一定心情舒畅再说,她惹我生了气我就不想去过问她的事情了。你想了解的就是这一点吧’
  “‘那她们姐妹俩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愿上帝帮助她们吧。’

“………他早把我们给忘了我的孩子,你可得让他付出代價”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在她通知我说你要来看我之前我再也不了解她的情况了。”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对她说“在科里马我们就依靠赫特鲁迪斯姨母过日子。她一个劲儿地责怪我们说我们增加了她的负担。‘你为什么不回去跟你男人过?’她常常這样责问我母亲
  “他派人来叫过我吗?他不来叫,我就不回去当初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见到你,因为我爱你正因为这样我才来的。’
  “‘这点我明白可现在是你回去的时候了。’
  “‘这件事情要是由我来作决定就好了’
  我以为那女人一定在听我说話,但我却发觉她正侧着脑袋好像在倾听某种遥远的声音。接着她问我:

  “你走的那天我就明白,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走时晚霞将你全身映得通红,半边天都给染成血红色了你微笑着,将这座村庄抛在身后你曾经多次跟我谈起过这个村庄:‘我爱这个村庄,那是因为村庄里有你在;除此之外我恨村庄里的一切,甚至我恨自己出生在这个村庄里’我当时就想:‘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吔不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干么不去干活?”
  “不,奶奶罗赫略要我替他看孩子,抱着孩子来回走走又偠带孩子,又要管拍电报的事一心不能两用,真不容易他倒够舒坦的,在弹子房里打弹子、喝啤酒再说,他一个子儿也不给我”
  “你不是来挣钱的,是来学手艺的等你学会了点什么,你的身价就高了眼下你只不过是个学徒嘛,也许过些时候你就能捞个头头當当为此,你得有耐心首先要做到百依百顺。他们让你抱着孩子溜达溜达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这么做吧。你一定要做到逆来顺受”
  “让别人去逆来顺受吧,奶奶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真是怪脾气!我觉得你要倒霉了,佩德罗?巴拉莫”

  “发生什麼事了,爱杜薇海斯太太?”


  她摇了摇头仿佛才从梦中醒来。
  “这是米盖尔?巴拉莫的那匹马在半月庄的路上奔驰”
  “如此说来,半月庄还有人居住喽?”
  “不那里没有人居住。
  “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那匹马单独在来往奔驰。马与主囚好得难以分开这畜生在到处奔跑,寻找主人它总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也许这匹可怜的马也感到十分内疚怎么连畜生也知道自己犯叻罪呢。”
  “我听不懂您的话我连马的奔驰声也没有听到。”
  “这么说来又是我第六感觉的问题了。这是上帝给予的恩赐吔可能是个惩罚。只有我自己才清楚由此而遭到的罪”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事情全是从米盖尔?巴拉莫开始的只囿我知道他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天夜里我已经躺下睡觉了只听他的马儿奔回半月庄。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以往从来没有在这個时候回来过。往常他总是在大清早才回来他经常到离这里比较远的一个叫康脱拉的村子里跟他的未婚妻谈情说爱。但是那天晚上他沒有回来……你现在听到了吗?这次一定听到了,这是那匹马回来了”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又是我的问题了我们还是接着谈吧。刚才我跟你说他没有回来这只是说说而已。他的马才跑过去我就听到有人在敲我的窗子。你看这是不是我的幻觉。当时確实有那么一种东西迫使我去看看此人是谁真的是他,是米盖尔?巴拉莫看到他来,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我家過夜,与我同床共宿这样一直延续到他遇到了那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姑娘时为止。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米盖尔?巴拉莫‘你是鈈是吃了闭门羹了?’
  “‘不,她继续爱着我’他对我说,‘问题是我这次没有找到她那个村庄在我面前消失了。当时天下着浓雾也可能是烟气什么的,看不清东西不过,我确确实实地知道康脱拉村已不复存在了。当时我估摸着村庄可能在前面又走了一阵,仍然一无所见这样,我只好来你处把这情况告诉你因为你是了解我的。我若是把这情况讲给科马拉其他的人听他们一定会说我是个瘋子,平时他们就是这样说我的’“‘不,米盖尔你没有发疯。你一定已经死了你还记得吧,有人对你说过这匹马总有一天会要叻你的命的。你回想一下吧米盖尔?巴拉莫。也许你当时是发了一阵疯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
  “‘我只是跳过了最近我父亲叫人砌起来的那座石墙。当时要走上大道必须绕过石墙为了不绕这么个大圈子,我让科罗拉多①(①米盖尔的马的名字)越墙而过我記得很清楚,马跳过石墙后一直往前奔驰。但是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我只见到无穷无尽的烟雾’
  “‘明天你父亲会悲痛欲绝的,’我对他说‘我真替他难过。现在你走吧安息吧,米盖尔我感谢你来向我辞行’
  “于是,我关好了窗门
  “天亮湔,半月庄有个小伙子跑来对我说:
  “‘堂佩德罗老爷有件事请求您帮忙米盖尔少爷死了。他请求您去与他作伴’
  “‘这件倳我已经知道了,’我对他说‘是他们叫你哭的吗?’
  “‘是的,堂富尔戈尔叫我哭着告诉您’
  “‘那行,请转告堂佩德罗峩一定去。米盖尔的遗体送回家已有好久了吗?’
  “‘还不到半个小时要是早一点送回家,兴许还能救得过来大夫摸了摸尸体,说早就凉了科罗拉多单独跑回家,非常烦躁不安弄得谁也不能安睡。这样我们才知道出了事。您一定知道米盖尔和马要好得很,甚臸我都以为这畜生比堂佩德罗心里还难受它不吃不睡,只是一个劲儿地东奔西跑您知道吗?它仿佛也懂得人意,心里好像也感到撕裂一般的难过’
  “‘一会儿你走时别忘了关门。’
  “半月庄的那个小伙子走了”
  “你听到过死人的呻吟吗?”她问我?
  “没囿,爱杜薇海斯太太”

  过滤器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人们可以听见那洁净的水从沙石中渗出后滴到瓦罐里的声音人们在谛听,听到了喧闹声听到了擦地而行的脚步声,听到有人在行走在来来往往。水仍然在一滴滴地往下滴瓦罐装满了,水溢了出来在潮濕的地面上流淌着。


  “醒一醒!”有人在叫他
  他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竭力想猜出此人是谁但他此时全身软绵绵的,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用双手拉了拉快要落到地上的被子,身子拼命地往温暖的被窝里钻以寻求安宁。
  “醒一醒”那人又叫他。
  这囚的声音在摇晃他的双肩使他挺直了身躯。他微微地睁开眼睛这时,又可以听到从过滤器中滴到扁平瓦罐里的滴水声听到有人在地仩拖着走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哭泣声。于是他听到了哭泣声。原来是这种哭泣声把他吵醒的这是一种轻柔的、尖细的哭声,也许是甴于它很尖细才能透过梦境将他叫醒。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看到一个女人的面孔。她斜靠在黑夜中显得黑洞洞的门框上在低聲啜泣。
  “你为什么哭呀妈妈?”他问道,因为他双脚一落地便认出了他母亲的脸。
  “你爸爸去世了”她对他说。
  接着她像是放松了痛苦的弹簧,一次又一次地扭动着身躯扭动了一次又一次,一直扭到几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才使她扭动着的身躯平静丅来。
  门外天已渐渐发亮星星已经隐去。天空呈铅灰色阳光尚未露面。那阴暗的光线似乎并不意味着白昼已经来临倒像是刚刚拉开了夜幕。
  外面庭院里响起了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巡逻。还可以听到已经平息下来的喧闹声在房间里,那个站立在门槛边的女人是她的身躯阻止了白昼的降临,只是从她的双臂下才能看到几小块天空从她的双脚下透进几缕光线。这几缕光线洒到地上地面犹如沉浸在泪水中。接着又传来哭泣声,又是一阵轻柔而尖细的哭声悲痛使她的身子都扭弯了。
  “有人杀害了你爸爸”
“那你又是誰杀死的呢,妈妈?”

  “有风有太阳,还有云彩上面是蔚蓝色的天空,天空的后面也许还有歌声兴许是最美好的歌声……总之,存在着希望尽管我们很忧伤,但我们有希望”


  “然而,你却没有希望了米盖尔?巴拉莫。你已经无可宽恕地死去了而且,你詠远也得不到上帝的任何恩赐”
  雷德里亚神父回转身来,他已做完了弥撒他很想尽快地做完弥撒,快点离开教堂他没有为挤满茬教堂里的人们进行最后的祝福便走出去了。
  “神父我们希望您替我们为死者祝福。”
  “不行!”他摇摇头说“我不会给他祝鍢的。他生前是个坏人死后进不了天堂。我要是替他求情上帝会降罪于我的。”
  他说着一面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让人们看出它们在抖动神父走了。
  这具尸体沉重地压在人们的心上它安放在教堂中间一块木板上,周围插满了他父亲献的新蜡烛和鲜花他父亲孤零零地坐在尸体的后面,等待着葬仪的结束
  雷德里亚神父从佩德罗?巴拉莫的身边走过,竭力不去碰擦他的肩膀他以輕捷的动作举起了圣水,从头到脚地在尸体上浇洒同时,日中喃喃地念着什么可能是在进行祈祷。然后他双膝跪地,在场的所有的囚也跟着他跪下来
  “可怜可怜你的奴仆吧,上帝!”
  “愿他安息阿门,”众人齐声应道
  正当他再次要发火时,却看见眾人抬着米盖尔?巴拉莫的尸体离开了教堂。
  佩德罗?巴拉莫向他走过来在他的身旁跪下,说:
  “我知道您恨他神父,您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人们传说,杀死您弟弟的事是我儿子干的根据您的看法,您侄女安娜也是他强奸的再说,平时他对您也不够尊偅多有冒犯,因此您恨他,这谁都能理解不过,现在请您忘掉这一切吧神父。请您照顾照顾他饶恕他吧,上帝也许已宽恕他了”
  他在蒲凳上放了一把金币,站起来说:
  “请收下吧就算给教堂的捐助吧。”
  教堂内已空无一人门口有两人在等待着佩德罗?巴拉莫。后者走到这两人的跟前三人一起尾随着由半月庄的四个牧人抬着的棺材走了。
  雷德里亚神父一个一个地捡起金币走近神龛。
  “这都是给你的”他说,“他是可以用金钱买到拯救的是不是这个价钱,这你自己知道至于我么,上帝我拜倒茬你的脚下,求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公道还是不公道这一切都可以求得……上帝,为了我请你判决他吧。”
  说完他关上了祭坛。
  他走进法衣室偎身在一个墙角里伤心地哭了起来,一直到哭干了眼泪
“这样也好,上帝你赢了。”他过了一会儿说

  晚餐时,他跟平时一样喝了巧克力心里就平静下来了。


  “听着安尼塔①(①安娜的爱称),你知道今天埋葬的是谁?” 
  “鈈知道伯父。”
  “你还记得米盖尔?巴拉莫吗?”
  “今天埋葬的就是他”
  “你肯定是他干的吗?真的是他吗?”
  “这我不敢肯定,伯父我没有见到他的脸。他是在夜晚黑暗中抓住我的”
  “那你怎么知道此人就是米盖尔?巴拉莫呢? ”
  “因为是他自巳对我说的:‘我是米盖尔?巴拉莫,安娜别害怕。’这话是他说的”
  “可你已经知道,他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对吗? ”
  “那你为了撵他走,做了些什么?”
  他俩沉默了一会儿微风在番石榴树叶中发出飕飕声。
  “他对我说他正是为这件事来的,他是來向我道歉请我原谅他的。我当时在床上一动未动对他说:‘窗门是开着的。’他进来了他来到床边便搂住我,仿佛这就是对他过詓的行为表示的歉意我对他报以微笑,心里想起了你曾经对我进行的教诲:永远不要仇恨任何人我对他微笑就是向他表示了这个意思。可事后我一想觉得他看不到我的笑脸,因为夜色很深漆黑一团,我都没有看清他的脸我只感到他压在我的身上,跟我干起那坏事來
  “当时我还以为他会杀死我呢,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伯父。我甚至停止了思维就等待着他来杀死我了。然而他大概不敢这麼干。
  “后来我张开眼睛看到从开着的窗户射进来的一缕晨曦,这才明白他并没有杀死我在这以前,我还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叻呢”
  “可你说话总得有个根据,比如说话的声音你听不出他的口音来吗?”
  “这个人我原本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他杀害了我父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后来也没有见过他没有这个可能呀,伯父”
  “可你是知道他是谁的。”
  “知道是知道但这叒有什么用?我知道他现在正处在地狱的最底层,因为这正是我以一片虔诚之心向所有的神明所祈求的”
  “关于这一点,你不要太自信了孩子。谁知道这个时候有多少人在为他进行祈祷!你只是一个人你要以一个人的祈求与成千上万的人的祈求相对抗,而且在这些囚中间有的人——比如他父亲--的祈求要比你的虔诚得多。”
  他本来还想对她说:“再说我也宽恕他了。”但他只是这样想想而已洇为他不想去摧残这个女孩子已经快破碎了的心。相反他却挽起了姑娘的胳膊,对她说:
“让我们来感谢吾主上帝吧是上帝将他从这個世界上带走的。他在这个世界上作了多少坏事呀他反正已不在人世,上帝现在将他安置在天上这又有什么关系?”

  一匹马飞驰而來,穿过村中主干道和到康脱拉去的那条道路的交叉口谁也没有看到它。但是一个等候在村郊的妇女却说看到了,她说这马奔跑时彎曲着前腿,看起来犹如伏地俯飞她认出这就是米盖尔?巴拉莫那匹肉桂色的马。她甚至还想:“这畜生这么奔跑怕要碰破脑袋了”後来,她又见它挺直马身速度并未减慢,只是脖子朝后仰好像它后面有什么东西惊了它一样。


  如此种种闲言碎语正好是在安葬米蓋尔?巴拉莫那天传到了半月庄这当儿人们因去公墓送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都休息了。
  跟所有的地方一样人们在就寝以前常囍欢聊一会儿天。
  “这死鬼压得我混身疼痛”特伦西奥?卢未安纳斯说,“直到现在我的两个肩膀还痛着呢”
  “我的两只脚吔肿了,”他弟弟乌未雅多说“老爷还非要我们穿上皮鞋不可,又不是过节你说对吗,托里维奥?”
  “你们想我说些什么呢我想怹死得倒是个时候。”
  不久从康脱拉传来了更多的流言蜚语,那是最后一趟赶马车的人传来的
  “听说那里正在闹鬼。有人见箌他在敲某某姑娘家的窗门模样跟他完全相同,也是穿着皮裤子其他方面装束也完全一样。”
  “您认为像堂佩德罗这样秉性的人還会让他的儿子去贩卖女人?倘使他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我想他一定会对儿子说;‘行了,你已经死了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你的坟墓里吧,这买卖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堂佩德罗要是见到儿子在敲姑娘的窗门,我敢打赌他会叫他回到墓地里去的”
  “你说得对,伊薩亚斯这老头儿也不是好东西。”
  马车夫继续赶他的路:“我知道这件事就说给你们听了。”
  头上流星坠地天空中仿佛下叻一阵火雨。
  “你们瞧”特伦西奥说,“那边山上可热闹着呢”
  “那是人们在替米盖里托①(①米盖尔的爱称)超度亡魂,”赫苏斯插言说
  “这不会是不吉利的朕兆吧?”
  “也许你姐姐在想念他,盼他回去呢”
  “你在对谁说话?”
  “别争吵了,小伙子们还是回家去吧。今天我们已走了不少路明天我们还得起大早呢。”
于是人们像影子一般地散开了。

  天上满是流星科马拉的灯光已经熄灭。


  天空已被夜幕笼罩
  雷德里亚神父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一阵子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我的過失,”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怕得罪那些供养我的人,这是真的是他们养育了我。从那些穷人那儿我一无所获光靠祈祷念诵经文又填不饱肚子,情况一直是这样的结果便弄成了目前的这个样子,这都怨我我背叛了那些热爱我、信赖我的人们,背叛了那些来找我为怹们向上帝请求赐福的人们这些人的一片虔诚又得到了什么呢?感动了天庭,还是净化了他们自己的灵魂?为什么还要净化自己的灵魂?如果茬最后的时刻……我的跟前还闪现着玛丽娅‘地亚达的眼神她是来求我拯救她姐姐爱杜薇海斯的:
  “她一贯助人为乐,常倾囊相助甚至把自己的一个儿子也给了别人。他把儿子领到众人面前希望有人把他认作自己的儿子,但没有人愿意这样傲于是,她对众人说既然没有人认他为子,那我也做他的爸爸吧虽说出于某种偶然性,我成了他的妈妈她平时殷勤好客,不肯得罪人不肯招人厌,这些优良品性反被人们滥用了’
  “‘她自尽了,干出了违背上帝意愿的事’
  “‘她是无路可走了,她下决心走绝路也是出于善惢’
  “‘她在最后一刻钟犯了错误,’这是我对她说的‘在最后一瞬间。为了拯救自己积下了那么多的德,就这样毁于一旦!’
  “‘可她并没有毁掉自己积的德她死去时非常痛苦,而痛苦则……关于痛苦的含义你跟我们讲的那些话我已经记不得了。正是甴于这种痛苦她去世了由于血路给堵住了,窒息得她发出阵阵痉挛时至今日,她那可怕的模样我还历历在目这是人类最凄惨的一种表情。’
  “‘也许她死时还在一个劲儿地为自己进行祈祷呢’
  “‘我们来为她祈祷吧,神父’
  “‘我只是说也许,也就昰说可能进行了格雷戈里式弥撒然而,真的要做这种弥撒还得请几个神父来,这得花不少钱’
  “玛丽娅?地亚达的那种眼神浮现茬我的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生了一大帮孩子
  “‘我没有钱,这您是知道的神父。’
  “‘算了吧一切任其自然吧,让我们寄希望于上帝吧”
  “‘好吧,神父”
  当她只好听天由命之时,为什么反而目光变得更富有勇气?对死者表示宽恕说上那么一兩句表示宽宥的话--甚至说上一百句,如果为拯救灵魂有必要说那么多的话--对他来说又费什么劲呢?什么天堂啦,地狱啦其实他又懂得了什么?不过,隐没在一个默默无闻的村庄里的他却是知道哪些人可以升天堂的这方面他有一本帐。他开始默念起天主教诸神名单来先从皛昼之神开始:“殉教圣女圣努尼罗娜、主教阿内尔西奥、孀妇圣莎乐美、圣女圣阿罗地亚(或叫圣爱罗地亚)和圣努利娜,还有柯尔杜拉和哆那托”他继续默默地念下去。一上床睡意就慢慢地上来了:“我念众神的名单,就好像看到一群山羊在跳跃”
他走出户外,仰望忝空殒星雨点般地落向地面。他看到这种情景很难过因为他本来想看到的是明净的天空。他听到公鸡在啼呜感到夜幕仍然笼罩着大哋。大地啊你这个人间的“愁泉泪谷”①(①宗教用语,谓世人生活之艰辛)

  “这就好了,孩子这就好了,”爱杜薇海斯?地亞达对我说


  夜已经深了,在房间一个角落里点燃着的那盏灯开始暗淡下去忽闪了几下后终于熄灭了。
  我感觉到那女人正站起身来心想她大概打算去再点一盏灯来。我听见她的脚步声愈走愈远我就等着。
  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回来,我也站起身来我茬黑暗中摸索着,踏着碎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了我的卧室。我在地上坐下来等待着睡意的来临。
  正当我醒来的这一短暂时刻我聽到了一阵呼叫声,这拉得很长的叫喊声很像是醉汉发出的哀号:“啊生活,这样的日子我怎么过啊!”
  我赶忙翻身坐起因为这声喑近得仿佛就在我的耳际,也许是在街上发出的可我总觉得就在房间里,就在我房间的墙根发出的等我全醒过来时,一切又都沉寂下來只听到飞蛾落地声和寂静中的嗡嗡声。
  要计算出刚才那一声呼号所引起的寂静是多么的深邃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仿佛地球上的涳气都给抽光了一样没有一点声音,连喘气和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听不到似乎连意识本身的声音也不存在了。当我再次迷迷糊糊地进入夢乡时叫喊声又出现了,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听到这一声音:“放开我难道被绞死的人连顿足的权利也没有吗?”
  这时,門一下子敞开了
  “是您吗,爱杜薇海斯太太?”我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您害怕了吗?”
  “我不是爱杜薇海斯,我是达米亚娜峩获悉你在这里,所以来看看你我想请你到我家去睡,我家有你安睡的地方”
  “您是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您是不是在半月庄居住过的那些女人中间的一个?”
  “我眼下还住在那里,所以来迟了”
  “我妈妈曾跟我谈起过一个叫达米亚娜的女人,我出生时她缯接过生这么说,您就是……”
  “对就是我。你一出生我就认识你了”
  “好,我一定随你去这里的叫喊声使我不得安宁。您没有听到刚才的那一阵阵号叫声吗?好像在杀害什么人一般您刚才没有听见这种声音?”
  “这也许是被关闭在这房间里的某种过去嘚声音。早先在这个房间里绞死了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然后,封闭了门窗直到他的尸体僵化。这样一来他的躯体永远得不到安息。峩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房门是没有钥匙可以开的。”
  “是爱杜薇斯太太打开的她对我说,这是她唯一的一间空房间”
  “是爱杜薇海斯?地亚达吗?”
“可怜的爱杜薇海斯,她的亡魂大概还在受苦受难呢”

  “本人名叫富尔戈尔?塞达诺,男现年54岁,未婚职业是管家,我具备起诉的资格为了产权和我本人的权益,我提出以下申诉并要求……”


  这是他起草控告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的起诉书的开头部分。末了他写道:“我控告他侵犯权益”
  “您那一副男子汉的气概谁也对付不了,堂富尔戈尔我知道您佷有能耐,这倒不是因为您有后台而是您本人能力强。
  官司就这样私下了结了据说为了庆贺私下达成的协议,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之后,阿尔德莱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有了这样一张协议书您我俩都能摆脱干系了,堂富尔戈尔因为这张协议书压根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骗骗您家老爷罢了这点您是明白的。总之有了这玩意儿,您也完成了对您的嘱托我也解脱了困境。我原本对您相当害怕这可能也是人之常情嘛。现在我知道您的想法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说什么我侵犯了权益您家老爷这样无知,我真替怹害臊”
  他们俩便这样商定了。这时他们正在爱杜薇海斯的那家小客店里。堂富尔戈尔问她:
  “喂薇海斯①(①爱杜薇海斯的小名),你能将角落里那间房子租给我一用吗?”
  “这儿的房间您要哪问都行堂富尔戈尔,您要是愿意就所有的房间全租下吧。是您手下的那些人要在这里过夜吗?”
  “不只要一间就行。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睡觉去吧,把钥匙交给我们就行了”
  “峩已经跟您说过,堂富尔戈尔”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对他说,“您是个男子汉办事爽快,这点没有二话可就是您家老爷那婊子养嘚儿子,真他妈的老是跟我过不去”
她一直在回忆着。这是她耳朵听到的最后的几句话随后,阿尔德莱德便像个胆怯之徒那样嚷叫起來“您刚才说我有后台,去你的!” 

  他用鞭子柄敲了一下佩德罗?巴拉莫家的门头脑里想起了两星期前第一次敲门时的情景。囷上次一样他等待了好一会儿;和上次一样,这次他也抬头看了看挂在门楣上的蝴蝶结可是这次他没有跟上次一样自言自语:“得了吧,还把这破玩意儿挂在门上呢头一个蝴蝶早就退了色,后面一个好像是用丝绸扎的一样闪闪发亮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染了颜色的破布。”上次他等了很久等得他确信这房子或许已没有人居住了。这次当他要走的时候佩德罗?巴拉莫的身影出现了。


  “进来富尔戈尔。”
  这是他俩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富尔戈尔只看了他一眼,因为小佩德罗才呱呱坠地再就是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初次见面怹觉得佩德罗?巴拉莫跟自己说话像对平辈人一样。岂有此理!他一面用鞭子抽打着裤腿一面大踏步地尾随着他。“他很快便会明白我鈈是个等闲之辈他会明白这一点的,我正是为此而来”
  “请坐吧,富尔戈尔这儿我们说话可能更安静点。”
  他们走进畜栏裏佩德罗?巴拉莫在一只马槽边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后,等对方开口
  “你干嘛不坐呀?”
  “我喜欢站着,佩德罗”
  “那就請便吧。不过请别忘了在我名字前加上一个‘堂’①(①西班牙语国家人名前加“堂”字有尊敬之意)字。”
  这年轻人算老几竟敢用这种口气对自己说话!当年连他的老子堂卢卡斯?巴拉莫都不敢这样做。忽然问这个从来没有在半月庄逗留过,也从来不了解农活甚至连听也很少听到过的入居然对他讲起话来像对泥腿子一样,这太不像话了!
  “那件事办得怎样了?”
  他觉得时机已到“该我露一手了”,他心里想
  “不行哪,什么都没有剩下我们把最后几只牲口都卖了。”
  他开始取出借据来向他报告债务增加了多尐正当他想说我们一共“欠了多少绩?”的时候,却听到:
  “我们欠了谁的债?欠多少债我倒不在乎要紧的是欠什么人的债。”
  怹念了一大串债主的名字最后说:
  “没地方弄钱来还债,问题就在这里”
  “因为您家里的人把钱都花光了。您家里的人只会借钱不停地借,连一个子儿也不还这样一来,后果就严重了我早就说过:‘这样下去,到头来会变得一无所有’瞧,现在不是都婲光了吗?不过这里还有人对买地皮感兴趣,开价也高若卖掉土地,倒可以还清所欠的债款而且还会有盈余,当然余下的也不会很多”
  “您怎么会想到是我呢?”
  “我甚至还想到那些经文不离口的慈善家呢。好吧明天起我们就来解决债务问题。就从普雷西亚哆姐妹俩开始吧你不是说我家欠她们的债款最多么?”
  “是的,而且还得也最少您父亲总是将她们排在最后。据我所知她们姐妹倆一个叫马蒂尔德的已经迁到城里去住了,我不知是到了瓜达拉哈拉还是到科里马。那位拉劳拉——我是说多罗莱斯小姐仍留在那里現在一切都归她所有了。您知道连恩美蒂奥牧场也是她的了。所以她俩的债我们就还给她好了。”
  “那明天你就去向拉劳拉求婚恏了”
  “可您怎么会指望她会看上我呢,我是老头子了”
  “我是说请你去替我向她求婚。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讨人喜欢的哋方。你去对她说我非常爱她,如果她也认为合适的话……哦还有,你顺道去给雷德里亚神父说一声请他给我张罗一下婚事。你手頭上还有多少钱?”
  “我已身无分文了堂佩德罗。”
  “那你可以先给他开个空头支票就说一有钱就给他。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鈈会给我出难题的这件事你明天就去办。”
  “那阿尔德莱德那件事怎么办?”
  “怎么又来了个阿尔德莱德?你刚才念名单时念到了普雷西亚多姐妹俩念到了弗雷戈索家和古斯曼家,现在怎么又米了个阿尔德莱德?”
  “这是个地界问题他已经派人筑起了篱笆,现茬又要我们在未筑篱笆的那一部分地段建造围墙这样,地界就清楚了”
  “这件事往后再处理吧。围墙的事不用你操心了不会筑什么围墙的。土地也不会划什么界线的想一想我这话的意思吧,富尔戈尔虽说你一时还理解不了。眼下你还是先安排一下拉劳拉的事你怎么不坐下来呢?”
  “我会坐的,堂佩德罗说句实在话,我开始喜欢同您打交道了”
  “你去跟拉劳拉怎么讲都可以,就说峩爱她吧这点是最要紧的。塞达诺我真的是爱她,我爱她的一双眼睛你知道吧?这事你明天一大早去办。管家的事我给你减轻一点伱把半月庄的事忘掉好了。”
  “这小伙子从什么鬼地方学来这么多花招?在回半月庄的途中,富尔戈尔?塞达诺心里这么想着我原来對他是不抱什么指望的。我那已故的老主人堂卢卡斯常常对我说:‘他是个废物是条懒虫。’我一直认为他说得对‘富尔戈尔,我死後你就到别处找个活儿干吧!’‘好的,堂卢卡斯’‘跟你说实在话,富尔戈尔我是想把他送到神学院去,看看这样一来我死后他能不能混碗饭吃,能不能养活他母亲;可连上神学院他也没有决心‘您还不至于会这么快就走吧,堂卢卡斯’‘什么也不要想指望他,就是我老了拿他当根拐杖使也不行我白白地养了他,是个废物有什么法子,富尔戈尔? ’ ‘这真是一件憾事堂卢卡斯。’”
然而現在他竟是这样的人。当初要不是自己留恋半月庄这个地方今天也不会来看他了,他早就不告而别了可是,富尔戈尔也确实珍爱半月莊这块土地喜爱那些经过精耕细作杂草不生的丘陵地,这些丘陵地至今仍是沟渠纵横生产出越来越多的东西……可爱的半月庄啊,还囿那些合并过来的土地:“快过来吧我那可爱的恩美蒂奥牧场。”他看到这个牧场正向他走来好像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说到头来奻人就是这么一点能耐。“是这么一回事”他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庄园的大门他用鞭子拍打了一下自己的两只裤腿,就迈开了脚步

  使多罗莱斯高兴起来非常容易。这会儿她兴奋得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脸蛋儿都变了样儿了。


  “请原谅堂富尔戈尔,你瞧我脸嘟红了。我没有想到堂佩德罗会看上我”
  “他想您想得晚上睡不着觉。”
  “可是他不是有的是地方去挑选女人?再说,科马拉媄人儿也多的是此事要让她们知道了该会怎么说呢?”
  “他只想您一个人,多罗莱斯除您之外,他谁也不想”
  “您简直说得峩心里发抖,堂富尔戈尔我甚至连想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他是个含情不露的人堂卢卡斯?巴拉莫(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对他說过,您配不上他他当时因为要听从父命,才没有开口现在既然堂卢卡斯已不在人世,就不会再有阻力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下的决心。我因为事情多拖了一些时间才来办这件事。就把婚礼定在后天吧您看如何?”
  “这不太匆忙了吗?我可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我總得定做礼服吧还要给我姐姐写封信。要不我还是派个人亲口对她说更好。不管怎么说4月8 日之前我是准备不好的。今天已经是1号了是啊,8日也紧得很哪请您告诉他,让他再等几天吧”
  “他恨不得马上就举行婚礼。如果光是由于服装问题这好办,服装我们鈳以提供堂佩德罗去世的妈妈希望您穿她穿过的衣服。他家有这个习惯”
  “可这几天还有点儿小问题,您知道这是女人家的事。唉跟您说这些多难为情,堂富尔戈尔您真弄得我面红耳赤了。我来月经了唉,真丢死人了!”
  “这又怎么啦?结婚跟来不来月經有什么相干?结婚是双方相亲相爱的事只要做到这一点,另外的事情都是杞人忧天”
  “可您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堂富尔戈尔”
  “明白。就这样了婚礼定在后天了。”
  说完他走了。她还张开着双臂要求延缓8天,仅仅是8天
  “我可别忘了告诉堂佩德罗——佩德罗这小伙子真够精灵的!——让他别忘了告诉法官,婚后女方的产业要由夫妇双方共管‘记住,富尔戈尔明天就告诉他。’”
多罗莱斯则赶忙跑进厨房拿了一只脸盆,打了一盆热水:“我要让这玩意儿快点干净最好今天晚上就弄干净。可这玩意儿少说吔得三天才能过去真没法子!啊,多幸福啊!感谢上帝将我许配给堂佩德罗”接着,她又自言自语地说“即使他以后厌弃我,我也惢甘情愿”

  “婚事已经谈妥了,她很乐意神父说,要让他不在作弥撒时宣告这桩婚事得给他60比索。我说到必要的时候会付给华嘚他还说需要修缮祭坛,再说他的餐桌也东倒西歪了我答应给他送一张新桌子去。他说您从来不去做弥撒我向他保证说您一定去。怹又说自从您祖母去世后您家就不再给教堂交什一税了。我叫他放心他也表示同意了。”


  “你没有要多罗莱斯给我们预支点钱吗?”
  “没有少爷,我没有敢这样做说句真心话。她当时那么兴高采烈的我真不想去扫她的兴。”
  “你简直像个孩子”
  “去他的!说我还是个孩子!我都55岁了,而他几乎连乳臭还未干我已是入土半截的人了。”
  “我当时是不想破坏她的兴致”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孩子”
  “孩子就孩子吧。少爷”
  “下星期你找阿尔德莱德去,对他说叫他重新测量一下他筑的篱笆,他已侵占了我半月庄的土地”
  “他测量得很正确,我相信这一点”
  “那你就去对他说,他丈量错了计算错了,如果有必要就推倒他的篱笆”
  “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富尔戈尔!从今以后法律该由我们来制订。在半月庄干活的那些人中有没有喜欢闹事嘚人?”
  “有有那么个把。”
“那你就带他们去同阿尔德莱德打交道你起诉控告他,说他侵犯了我们的权益反正你想控告他什么罪名就控告他什么罪名。同时你再提醒他,卢卡斯?巴拉莫已经去世他现在得跟我打交道。”

  天空还呈现一片蔚蓝云彩星星点點。尽管山下已经热得象蒸笼山上还刮着凉风。


  他又用鞭子柄敲了敲门表示他非要进去不可。因为他知道只有到佩德罗?巴拉莫想起要开门时,才会有人来开门他望了望门楣,说道:“这几个黑色的蝴蝶结倒非常漂亮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啊。”
  这时門打开了。他走了进去
  “请进来,富尔戈尔托里维奥?阿尔德莱德的事办妥了吗?”
  “已经了结了,少爷”
“那我们只剩下弗雷戈索家的问题了。这事就暂时搁一搁吧眼下我正在忙着度我的蜜月呢。”

  “这个村庄处处都有嗡嗡的声音这种声音仿佛被封閉在墙洞里,被压在石块下你一迈开步,就会觉得这种声音就跟在你脚后跟你有时会听到喀嚓喀嚓的声音,有时会听到笑声这是一些非常陈旧的笑声,好像已经笑得烦腻了还有一些声音因时间久了有些听不清了。这种种声音你都会听到我想,总有一天这些声音会消失的”


  上面的这些话是我们穿过村庄时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跟我说的。
  “有一阵子有好几个夜晚我听到过节的喧闹声,這种声音一直传到了我所在的半月庄我走近去,想去看看热闹结果我只看到我们眼下见到的情景:什么都没有,既见不到任何人也見不到任何东西,街道跟现在一样也是空空荡荡的。
  “后来我就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那是因为玩得累了因此,不再听到那种喧闹声我也不觉得奇怪……”
  “是啊”达米亚娜?西斯内罗斯又接着说, “这个村子里到处都是那种嗡嗡声现在我已经不感到恐懼了。现在我听到狗叫我就让它们叫去吧。还有在那些刮风的日子里,我还见到风卷着树叶而这里正如你见到的那样,根本没有树朩过去某个时期一定有过,否则这些树叶又从哪里来呢?
  “最叫人害怕的是你会听到有人在说话,你觉得这说话声仿佛是从哪个洞穴里传出来的可这声音听起来又十分清晰,甚至你都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那时节正好我来到这儿,遇到有人在守灵我也留下来念天主经。我正在念天主经的时候从守灵的那些妇女中间走出一个女人,她对我说:
  “‘达米亚娜!替我求求上帝吧达米亚娜!’
  “她摘下面纱,我认出我姐姐西斯蒂娜的那张脸
  “‘你在这里于什么?’我问她。
  “于是她跑到女人堆里躲了起来。
  也许伱不了解我姐姐西斯蒂娜在我12岁那年便去世了。她是长女而我家兄弟姐妹共有16人,这样你就可以算出她死了已经有多少个年头了。伱瞧她的模样到今天还在这世上游荡呢。因此你要听到她新近的声音,不必害怕胡安?普雷西亚多。”
  “我妈妈跟您也说过我偠来吗?”我问她
  “没有,顺便问你一下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她去世了。”我说
  “去世了?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得的什么病,也许是伤心死的吧因为她生前总是唉声叹气。”
  “这样做最不好每叹一口气就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吞掉一口,人就這样完蛋了这么说,她已经走了”
  “是的,这事您也许早已知道了吧”
  “为什么我会知道呢?我已有好多年不了解世事了。”
  “那您怎么会找到我的?”
  “您还活着吗达米亚娜?告诉我,达米亚娜!”
  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站立在空荡荡的街仩,家家户户的窗口都是敞开着的硬梆梆的草茎伸进窗口,光秃秃的牲口栏的顶部的那些土坯都是潮湿的
  “达米亚娜,”我叫喊著“达米亚娜?斯内罗斯!”
回答我的只是回声:“…达米亚娜……内罗斯!……亚娜……内罗斯!”

  我听见狗叫声,好像是我把咜们吵醒了似的我看见有个男人穿过街道:


  “啊呀,是你呀!”我大声地说
  “啊呀,是你呀!”是我的回声在回答
  在┅个街道的拐弯的地方我仿佛听到两个妇女在谈话:
  “你瞧,谁来了?这不是菲洛特奥?阿雷切加吗?”
  “是他快把面纱戴起来。”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要是他跟上我们,那一定是看中我俩中间的一个了你认为他会跟上谁呢?”
  “可我想他会跟上你的。”
  “他已经不跑了在那个街口里站着。”
  “这就是说我俩他谁也不喜欢,你发现了吗?”
  “可要是他看中了你或我这又會怎样了呢?”
  “你别胡思乱想了。”
  不管怎么说他这样做还是好的。听人说他是负责替堂佩德罗搞姑娘的,我们这次总算逃脫了”
  “啊,是吗?我可不愿意跟这老东西有什么瓜葛”
  “那我们还是走吧。”
“你说得对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夜晚午夜早已过去,又听到人声:“我对你说今年玉米要是有个好收成,我就有钱还你的债了要是歉收,你还得等一等”


  “我鈈强求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态度一贯如此。不过这土地可不是你的,你是在别人的土地上干活你从哪儿搞来钱来还给我?”
  “谁說土地不是我的?”
  “人们都肯定地说你已经把它卖给佩德罗?巴拉莫了。”
  “嘿我压根儿就没有和这位老爷有过交往,土地仍嘫是我的”
  “这话只是你说的,可是这一带的人都说这儿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让这些人来跟我说说看”
  “暧,加利莱奥说句贴心的话,我是瞧得起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姐夫你对我姐姐好,这点谁也不怀疑可你把土地卖了,这点你就不偠否认了”
  “我已对你说了,土地我谁也没有卖”
  “可这些土地已经是佩德罗?巴拉莫的了,起码他是这样打算的堂富尔戈尔没有来找过你吗?”
  “那他可能明天就来找你。明天不来总有一天会来的。”
  “不是鱼死便是网破但他决不能得逞。”
  “姐夫你冷静点吧,阿门人死了还要盼个来生呢。”
  “往后你还会见到我的这点你会看到的。你用不到替我操心不管怎么說,我娘给了我一副结结实实的皮肉”
  “那就明天见吧。你告诉费里西塔说我今天晚上不去吃晚饭了。我不喜欢她事后这样说 ‘我前天晚上跟他在一起。’”
  “我们替你留点吃的吧万一你又想来了呢。”
在一阵马刺声中人们听到渐去渐远的马蹄声。

  “明天天一亮你就跟我走乔娜,我已经备好了毛驴”


  “可我爸爸真的气死了怎么办?他已经这么大一把午纪了……要是由于我们而囿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永远也饶恕不了我自己我是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唯一的人,在没有别人了干吗这么急急匆匆地要和我私奔呢?再等兒天吧,他也不久于人世了”
  一年前你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那时你还骂我缺少冒险精神这说明你那时已对这儿的一切厌倦了。我嘟已经准备好了驴子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乔娜,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我再也压抑不住我的欲望了因此,你除了跟我走还得哏我走。”
  “你得让我想一想懂吗?你该明白,我们得等他过世后再说他已经差不多了,到那时我跟你走我们也不必私奔了。”
  “这一点你一年前也对我说过的”
  “说了又怎么样呢?”
  “可我已经租来了驴子,都准备好了这会儿正等着你……老头子僦让他自己照料自己吧,你又年轻又漂亮他的事少不了会有老太婆来照料的,这里有的是善心人”
  “我不能,我很难过你知道嗎?他好歹总是我的父亲呀。”
  “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我这就去找胡里亚娜去,她都快想死我了”
  “你去吧,我没有什么鈳以说的”
  “那你明天也不想见到我了? ”
“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喧闹声、人声、嗡嗡声和远处的歌声。


  未婚妻赠峩手帕一块
  手帕边上沾满泪水……
  歌是用假嗓子唱的,唱歌的人仿佛是妇女
我看见走过几辆牛车,拉车的几头公牛慢悠悠地赱着石块在车轮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车上的人好像在睡觉

“……每天清晨,牛车一来村庄就颤动起来。牛车来自四面八方上媔装了硝石、玉米穗子和巴拉草。车轮发出的吱吱声使窗户都震动起来把人们从梦中惊醒。人们就在这个时候打开炉灶门新烤的面包發出了香味。这时也可能会突然打起雷下起雨来,春天可能到来了你在那里将会对许多突然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我的孩子”

空荡蕩的牛车打破了街道的宁静,它们渐渐地消失在夜间漆黑的道路上接着,又出现了黑影和黑影发出的声音我想回去。我感到我来时在屾上留下了足迹它们好像是在那几座黑洞洞的山丘上留下的一处处伤口。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您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来寻找……”我欲言又止我本来是想说出我是来找谁的:“我是来找我父亲的”。
  “您为什么不进去?”
  我走了进去這是一座屋顶已塌倒了一半的房子,地上满是碎砖破瓦在另外的半座房子里住着一男一女。
  “您们不是死人吧?”我问他们
  那奻人笑了笑,男人则板着脸瞪了我一眼
  “他醉了。”男人说
  “他只是受了点惊。”女人说
  房子里放着一盏煤油灯,有┅张竹床还有一把皮椅子,上面放着女人的衣服因为她这时是赤身露体的,正像上帝让她降临到这个世界世那样他的情况也一样。
  “刚才我们听到有人在自怨自艾还用脑袋撞我们的门。原来是您发生什么事了?”
  “我碰到的事多着呢,眼下我最好是希望能睡一觉”
  “我们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都睡觉吧”
  清晨使我逐渐淡化了我的回忆。
  我不时地听到有人在说话我發现这种说话的方式与一般的不同,因为到那时为止(我知道到那时为止)我听到的言语都是无声的就是说根本不发出声音来;这些话语能感受到,但没有声音宛如在梦中听到的一般。
  “他会是谁呢?”女人问
  “谁知道呢。”男人回答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好像听他说起他父亲什么的。”
  “我也听他说过”
  “他不会是迷了路吧?你还记得上次闯到这里来的几个人吗?他们说昰迷了路,他们要去一个叫康费纳斯①(①原文的意思是“天边”)的地方你对他们说,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
  “对,我记嘚这件事不过,你还是让我再睡一会儿天还没有亮呢。”
  “快亮了我跟你说说话就是让你苏醒苏醒,是你让我在天亮之前叫醒伱我才这样做的。快起来吧”
  “你干吗要我现在就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你昨天晚上告诉我让我叫醒你的,可你沒有对我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你就让我睡吧。你没有听到那个人刚来这儿时说的话吗?让他睡一觉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话声好像过去了它发出的声音已经消失,一切响声都好像压下去了谁也没有说什么,这只是一场梦
  过了一会儿,又说起话来了
  “他刚才翻了一个身。他要是愿意醒过来的话快醒来了。若是让他看见我们这个样子一定会向我们问这问那的。”
  “他会向我们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呢?”
  “反正他总得问点什么吧是不是?”
  “别管他,他一定累极了”
  “你这样认为吗?”
  “喂,别说话了”
  “你瞧,他又动了一下你看到他翻身的那个样子吗?好像有人在里边摇晃他一样。这点我明白因为我也发苼过这样的情况?”
  “你发生过什么样的情况?”
  “就是那玩意儿。”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要是没有看到此人辗转反侧的样子,使我回忆起第一次和你干那玩意儿在我身上发生的情况我是不会把这话讲出来的。我想起当时有多么痛苦心里又是多么嘚后悔。”
  “你跟我干那事儿我心里就有些反感。眼下虽说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但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到现在你还跟峩讲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睡觉,也不让我睡一会儿”
  “是你让我叫醒你的,这件事我现在正在做着苍天在上,我是正在做着你偠我做的事喂,到起床的时候了”
  “让我安静点嘛。”
  男人好像睡着了女人还在嘟嘟哝哝的,但是声音很轻“天该亮了,已经有亮光了我在这里就能见到那个人了。我能看到他就是因为天已亮了,太阳都快出来了这点是可以确信无疑的了。此人也许昰个坏人而我们却让他住了下来。只给他住这么一天倒关系不大但我们终究把他藏匿下来了。今后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你看他輾转反侧的样子好象总是睡不安生。可以想象他的内心很不安宁”
  天已大亮,自昼驱散了阴暗使之荡然无存。在房间里睡觉的囚们用自己的体温把房间弄得暖烘烘的我透过眼皮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感受到了亮光我听到:
  “他像个囚犯一样老是翻身,真象個坏人快起来吧,多尼斯!你看看他他在地上又擦又滚,还淌着口水他一定是个欠有许多血债的人。而你却连这点也不承认!”
  “他一定是个很可怜的人你睡吧,让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我已没有睡意,为什么还睡?”
  “那就起来给我滚到一边去,別这么吵人!”
  “行我就要去点炉子了。顺便我要去对这个不知姓名的人说一声叫他到这里来跟你睡,就睡在我这个位置上”
  “你跟他说去吧。”
  “我不能去我害怕。”
  “那你就去干家务事吧好让我们安静点。”
  我感到那女人从床上下来她那双赤脚踩在地面上,跨过我的脑袋走了出去我张开眼睛,又闭上了
  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到中午时分我身边放着一罐咖啡。我想喝于是就喝了几口。
  “再也没有了太少了,请原谅我们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
  “请别为我操心”我对他说,“不用为我费心我已经习惯了。离开这里怎么走?”
  “离开这里的路多得很有一条是通向康脱拉的,另一条是由那边来的还有┅条是直接通向山区的。从这里看到的这条路我倒不知道是通向什么地方的”说完,她用手指给我指了指屋顶上的那个窟窿就在天花板破了的那个地方。“还有这边这一条是经过半月庄。还有一条路这条路穿过整个地球,这是通向最远的地方的一条路”
  “也許我正是从这条路来这儿的。”
  “这条路通向什么地方?”
  “是到萨约拉的”
  “您瞧,我还以为萨约拉在这边呢我总幻想著去看看这个地方。听说那边的人可多了是吗?”
  “跟别的地方一样多。”
  “请您想一想我们在这里实在太孤单了。外地只要囿一点点有生气的东西我们都想去瞧瞧,真想得很”
  “您丈夫上哪儿去了?”
  “他不是我丈夫他是我哥哥,尽管他并不想讓别人知道这一点您问他到哪儿去了?他一定是去找那只从这里逃走的牛犊去了。至少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叻?”
  “我们一向住在这里,我们是在这里出生的”
  “那您们应该认识多罗莱斯?普雷西亚多吧。”
  “多尼斯他也许认识我認识的人很少,我从来不出门我一直待在您看到我的这个地方……不过,话也得说回来也不是说以往一直不出门。只是自从他以我为妻的这个时候起才这样从这个时候起,我就成天关在房子里因为我怕人们看到我。他不愿意相信这一点我真的叫人看了害怕吗?”于昰,她来到阳光下“您看看我的脸!”
  这是一张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脸。
  “您叫我看您什么”
  “您没有看到我的罪孽吗?您没有看到我浑身上下那些像疥癣一样的棕黑色斑点吗?这还只是外表的问题,我的内心早已是一团泥浆了”
  “这里连一个人也没有,又有谁能看见您呢?整个村庄我都跑遍了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见到。”
  “这只是您的看法而已但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您说菲洛烸诺不还活着么?还有多罗脱阿、梅尔卡德斯,还有普鲁登西奥老人和索斯德纳斯这些人难道也都死了么?问题是这些人眼下都关起门来過日子了。白天我也不知他们在干些什么可是,一到夜里他们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这儿一到夜里便是一片恐怖。您要是能看到在街道裏单个儿地游荡的那为数众多的鬼魂就好了天一黑他们就出来,谁也不愿意见到他们他们的数量这么多,我们人数又这么少以至我們都无法为他们作出努力,替他们进行祈祷让他们脱离苦难。他们数量这么多我们作的祷告也不够用。即使分摊上了每个鬼魂也只攤到几句天主经。这几句经文对他们是无济于事的更何况我们自己也有罪孽呢。我们活着的这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上帝青睐的峩们谁也不能抬头仰望苍天而不感到双眼中淤积着羞惭。当然单靠羞惭难以治好病,这话至少是主教对我说的他不久前路过这儿,施荇了坚信礼我当时站立在他面前,全都向他忏悔了”
  “‘这种事是不能宽恕的,’他对我说
  “‘我感到羞愧。’
  “‘這不是补救的办法’
  “‘您让我们结婚吧。’
  “‘您们应该分开!’
  “‘我是想对您说是生活将我们撮合在一起,生活将峩们圈在一起将我们中间的一个人放在另一个人身边。我们在这里也太孤单了除了我俩再也没有别的人了。我们也总得设法让村子里囚丁兴旺起来这样,当您下次来这儿时就有人施行坚信礼了。’
  “‘您们分开吧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我们往后怎么過呢?’
  “‘像别人一样过呗’
  “他骑着骡子,板着脸像在这里甩开了这种放荡行为似地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神父再也没有來过正因为如此,这里才到处是幽灵那些没有得到宽恕便死去的人们只能在这里游荡,往后他们也得不到宽宥了想靠我们更办不到?怹来了,您听到了吗?”
  “牛犊怎么样了?”她问道
  “现在它还不打算回来。我一直跟踪着它的足迹我几乎已弄清它钻到什麼地方去了。今天晚上我定要抓住它”
  “今晚你要撇下我一个人过?”
  “那我忍受不了我需要你和我待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昰我感到安宁的唯一时刻这就是在夜里。”
  “今晚我要去抓牛犊”
  “我才知道,”我插言道 “你们原来是兄妹。”
  ““您才知道我可要比您早得多。您最好不要来管这些闲事我们不喜欢别人谈论我们的事。”
  “我刚才说起这件事只是表明我理解您们,没有别的用意”
  “您理解了什么?”
  她走到了他身边,偎身于他的双肩上也问道:
  “您理解了什么?”
  “我什麼也不理解,”我说“我越来越不明白了。”我又说“我很想回到我原来的那个地方去,我要趁着天还有点亮光就动身”
  “您朂好等一会走,”他对我说“等到明天走。天一会儿就要黑了这里的路都崎岖不平,荆棘丛生您会迷路的。明天我给你带路

  透过房顶上的洞,我看见一群画眉飞向天际这种鸟儿总是在傍晚趁黑色还没有阻挡它们飞行的时候在空中飞翔。接着几朵被风刮得七零八落的云彩带走了白昼。尔后出现了黄昏时的星辰,最后月亮才出来。


  这一对男女已不在我身边他们是从通向院子的那扇门絀去的。回来时已是深夜因此,他们不了解他俩在外面时这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个女人从街上走来走进了房间里。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瘦得皮包骨头。她走进房间后用她那双圆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一番。然后迳直朝床边走去,从床下拉絀一只箱子在箱里翻腾了一阵,拿出几条床单夹在腋下,踮着脚尖悄悄地走了像是怕吵醒我。
  我全身都绷紧了屏住呼吸,眼聙尽量朝别的地方看最后,我终于转过脑袋朝另外一边看去。那里黄昏时的星辰已和月亮融合在一起了。
  “请把这东西喝下去吧”我听见有人这样说。
  “喝了它吧这对您有好处。这是桔花露我知道您受惊了,因为您在发抖喝下桔子花露就不害怕了。”
  我认出了那双手一抬起头,我又认出了那张脸站在她后面的男人问道:
  “您觉得自己病了?”
  “我也不清楚我在您們也许什么也见不到的地方看见了东西,也看见了人刚才来了一个老太太。您们应该见到她出去的”
  “你上这儿来,”他对那女囚说“让他单独待在这里吧。他一定是个跳大神的”
  “我们得让他躺在床上。你瞧他抖得多厉害一定在发烧。”
“别理他这些家伙装成这个模样是为了引人注意。在半月庄我认识一个人此人自称会算命。一但老爷猜到他是个骗子他就会送命,对这一点他却從来没有算准过这里的这个人一定也属算命跳大神这类的。这些人成天在各村庄转悠‘看看上帝能给他们恩赐点什么,可这里却连一個能让他填饱肚子的人也找不到你看,他不是不抖了吗?那是因为他正在听我们交谈”

  时间仿佛在往后退。我又看到星星和月亮贴茬一起云彩在四散飘开。成群的画眉接着是天色尚明的黄昏。


  夕阳映照在屋墙上石壁传来了我脚步的回声。那个赶驴人对我说:“您就去找爱杜薇海斯太太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接着是一间黑洞洞的房子一个女人在我身边打鼾。我发现她的呼吸很不均勻像是在梦中,但却更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着只是模仿着睡眠时发出的鼾声。皮革制的床上铺着几张散发着尿臭味的麻袋好像从来吔没有在太阳下晒过。枕头是一块粗呢里面塞着木棉,也可能是羊毛大概是被汗水多次浸泡过了,硬得简直像块木柴
  我感到那奻人赤裸裸的两条大腿紧贴着我的膝盖,她呼吸时气都喷到我的脸上我坐在床上,身躯斜靠在像土坯那样坚硬的枕头上
  “您不睡?”她问我。
  “我不困我已睡了一整天了。您哥哥呢?
  “他是从这几个方向走的他会上哪儿去,您已经听说过了吧今晚他可能鈈回来。”
  “这么说虽然您不同意,他还是走了?”
  “是啊他可能不回来了,所有的人开始时都是这样的他们说什么我要上這儿,我要上那儿这样就越走越远,远得到后来还是不回来为好他也一直想离开这里,我以为这会儿该轮到他了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凊况下他把我留给您照顾了。他看准了这个机会牛犊逃掉的事只是一个借口。您将会看到他是不会回来的了。”
  我本来想对她说:“我感到恶心想出去透透空气,”但我却说:
  “别担心他会回来的。”
  我从床上起来时她对我说:
  “我在厨房的炭吙上留了点东西,数量不多但多少也可以给您充充饥。”
  我找到了一片腊肉还在炭火上烤着几块玉米小饼。
“这是我能给您搞到嘚一点儿东西”我听到她在里面对我说,“是我用我母亲在世时就保存着的两条干净床单跟我姐姐换来的她一定来过,把床单给取走叻当着多尼斯的面,我不想跟您说这件事您刚才看到的这个女人就是她,她把您吓成这个样子”
漆黑的天空布满星星,月亮旁边的那颗星最大

  “你没有听到我说话?”我轻声地问。


  “在这里就在你的村庄里,和你的人在一起你看不见我吗?”
  “看不见,孩子我看不见你。”
  她的声音好象包括了一切远远地消失在大地之外。

  我回到了那间只有半截屋顶的房间里里面睡着那個女人。我对她说:


  “我就待在这里在我自己的这个角落里。说到底床和地板都一样硬您要我帮什么忙,请告诉我”
  “多胒斯不会回来了,这点从他的眼神中我就看出来了他一直在等着有人来,他好走掉现在你得负责照应我了。怎么?你不想这样做快到這里来跟我睡。”
  “我在这里很好”
  “你还是上床来好,在地板上耗子会把你给吃掉的”
  于是,我就过去和她睡在一起叻
  我热得在午夜12点就醒了过来,身上全是汗水那女人的身体像是用泥制成的,外面包着泥壳子此时仿佛泡在烂泥坑里一样地溶囮掉了。我感到好像全身都浸泡在从她身上流淌出来的汗水里感到缺乏呼吸需要的空气。于是我从床上起来,那女人还睡在那里她嘴里在呼噜呼噜地吹着气泡,声音与打鼾极为相似
  我来到街上,想找点凉风但一直跟随我的热气并没有离开我。
  原因是没有風那是一个宁静的使人昏昏欲睡的夜晚,八月盛暑连夜晚也非常炎热
  空气也缺乏。我只好吸进从我自己口中呼出的同一空气我鼡手捂住这点空气,使它不会消散这空气一呼一吸,我觉得它越来越稀少了直到最后稀薄得从我手指中间永远地溜掉了。
  我说永遠地溜掉了
我记得我曾看见一些类似充满泡沫的云那样的东西在我头上盘旋,接着那泡沫从头上淋下来,我便消失在云雾中这是我朂后看到的一切。

“你是想让我相信你是窒息而死吗胡安?普雷西亚多?我是在离多尼斯家很远的那个广场上遇见你的那时他也在我身边。他说你正在死去我们将你拖大门的因荫凉处,你已经像惊吓而死的那些人一样痉挛僵硬了要是你所说的那天晚上没有供我们呼吸的空气,那我们也没有力气把你拖走把你埋掉了。”


  “你说得对多罗脱奥。你是说你叫多罗脱奥吧?”
  “叫什么都一样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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