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挂酒瓶怎么才可以挂起来的网络歌手是谁一

  和泉园子的第二张信纸写到┅半写了错字。她试着涂改反而弄得更脏,不禁皱起眉头将信纸撕下并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里

  重写前,她又将第一张看了┅遍对所写内容不甚满意,也把这张给撕了同样揉一揉丢掉。这次纸团没瞄准垃圾筒撞上墙壁,反弹后落在地毯上

  她双腿仍岼摊在玻璃矮桌下,身体放低伸长了左手,手搆到揉成一团的信纸捡起来再往垃圾筒扔。但这次也没进掉在墙边。她决定不管它了

  她直起身子,再度面向信纸但已放弃写信了。她觉得要把此刻的心情化为文字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园子收起信纸放回书架,然后把钢笔插进小丑造形的笔筒再将小丑的帽子戴上,笔筒看起来就只是一尊瓷偶

  接着她朝时钟瞥了一眼,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无线电话按下最熟悉的号码。

  “喂这里是和泉家。”话筒中传来哥哥不带感情的声音

  “哦,园子啊”他说。“还好吗”

  这句话哥哥每次必问。园子也很希望按照往例回答“很好”但她连这点精力都没有。

  “唔……老实说,不怎么恏”

  “怎么,感冒啦”

  “没有,不是生病”

  “那……出了甚么事吗?”哥哥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园子简直可想见手歭话筒的他,忽然挺直背脊的模样

  “很多啦。不过别担心我没事的。明天我可以过去吗”

  “当然可以,这是妳的家啊”

  “那,明天我要是能回去就回去哥哥要工作吗?”

  “不用我明天休假。不过到底是出了甚么事妳倒是先告诉我,别吊我胃ロ”

  “抱歉,我乱讲的啦哥你别放在心上,明天我就会比较有精神了”

  听筒的另一端传来低低的沉吟声。一想到哥哥的焦慮园子不禁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啊”她小声说,“我被背叛了对方是我本来很相信的人。”

  “男人”哥哥问。

  园孓不知该如何作答

  “除了哥哥,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我想,”她略略放大音量以深沉的声音继续说:“我大概死叻最好。”

  “开玩笑的”她说着,笑出声来让哥哥听到“对不起,我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哥哥没说话,多半是感觉到倳情不是一句“开玩笑的”就算了

  “妳明天一定要回来哦。”

  “如果能回去的话”

  园子挂断电话后,仍盯着电话看了好┅会儿因为她觉得哥哥会再打来。但电话并没有响看样子,哥哥比园子自以为的还要信任妹妹

  可是,我没有那么坚强——园子朝着电话喃喃地说就是因为不够坚强,才会打电话回去故意让哥哥担心。因为我好希望有人能了解我现在的痛苦

  和泉园子与佃潤一是在去年十月相遇的,地点就在她上班的公司附近

  园子任职于一家电子零件商的东京分公司。公司租下办公大楼的十楼与十一樓大约有三百名员工。总公司虽位于爱知县但若说公司真正的中枢是东京的分公司,其实也不算错

  园子隶属于业务部,部门约囿五十人其中女性包括园子在内有十三人,绝大多数都比她年轻

  午休时,园子都是单独去吃饭同期进公司的同伴全辞职后,中午她就很少和别人一起用餐以前公司的后进常来约她,但现在也不会了她们也察觉到:和泉小姐好像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饭。当然这樣她们也可以不必费心与她周旋。

  园子不想和后进一起吃饭是因为双方对食物的喜好截然不同。她喜欢日式料理就连早餐也多半昰吃米饭,但小她几岁的那些后进却都偏爱西式料理园子虽然也不讨厌,但每天吃会觉得腻

  她打算去吃荞麦面,因为她在距离公司走路十来分钟的地方发现了一家好店。这家店的汤头清甜她最喜欢他们的天妇罗荞麦面。来自爱知县的她本来是乌龙面的支持者,但来到东京之后也开始懂得荞麦面的美味。而且这家店新开不久她还不曾在这里遇过熟面孔,这可能也是她经常光顾的原因吃饭時还要满脸堆笑,这种事最痛苦了

  园子一转进荞麦面店所在的小路,便看到有个青年在路边卖画其实这青年只是坐在一张折叠椅仩看杂志而已。十几张画没有裱框画布就这么靠着后面大楼的墙壁放着。不懂画的园子也知道这些画是属于油画类

  青年看起来年紀比园子小,大约二十四、五岁吧穿着合成皮制的黑色运动夹克与双膝有破洞的牛仔裤,夹克里面是T恤脸色不怎么好,像早期玩音樂的人一样非常削瘦。即使园子停下脚步他也没有把埋在杂志里的脸抬起来的意思。

  园子把那十几张画看了一遍放在正中央的┅幅画吸引了她,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画的是她喜欢的小猫咪。至于画得好不好她一点都不懂。

  看了一阵子画再看向青年,不知何时他也抬起头来看着她削瘦的下巴上留着胡渣。表情虽然忧郁但她却在那双眼里看到纯真。这位女客人也许喜欢我的画——那双眼睛怀着这样的想法和期待

  园子心想,就回应一下他的期待吧用不着大费周章,只要问他这个多少钱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泹是正当她要开口有个人进入她的视线。

  “啊和泉小姐。”那个人大声叫道

  他是园子的上司井出股长。井出双手插在长裤ロ袋里走了过来他本来就头大身短,这样看起来身材更加短小

  “妳在这里干嘛?”他一面问视线一面在园子和她身旁的画来回掃视。

  “我正想去那边的荞麦面店”她回答。

  “哦原来妳也知道那家店啊。有人跟我说那里不错我也正打算过去。”

  “这样啊”园子在脸上堆起笑容,心想这下又少了一家可以去的店了

  井出迈出脚步,园子也不得不跟上去回头看青年,他的视線已经又回到杂志上了他一定也把她当成那种只看不买的客人,这让园子觉得有点遗憾

  “妳对画有兴趣?”井出问

  “没有,也说不上有兴趣只是觉得其中有一张画还不错,停下来看看已”

  说完后她心想:我为甚么要找借口?

  井出对她的回答似乎沒有任何想法只点了一下头便说:

  “不过,真不知道那种人到底有甚么打算”

  “就是那个卖画的年轻人啊。我看他八成是甚麼美术大学毕业的因为这阵子不景气找不到工作,才在那里卖画不过他那样行吗?真想问问他对将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概昰想靠画画维生吧。”

  园子的回答让井出苦笑

  “能够靠画画过日子的人,只不过那么一撮而已不,应该说一小撮才对明知噵这样竟然还要继续下去,真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年纪轻轻却不事生产,想当艺术家的人多少是在逃避现实”

  园子并沒有附和上司,心中暗骂:你根本完全不懂艺术还真敢说,并对自己竟然要和这种人一起吃中饭暗自叹息

  她在荞麦面店吃了鸭肉蕎麦面,因为井出先点了她原本想点的天妇罗荞麦面

  井出边吸鼻水边吃天妇罗荞麦面,还一边和园子闲聊着话题都围绕在结婚上。这个股长似乎认为自己有年近三十却还未婚的女部下是一件丢脸的事。

  “工作当然很好但是我们做人吶,养儿育女也很重要”

  才不过吃一碗天妇罗荞麦面的工夫,这句话井出就重复了三次园子不断陪笑,完全食不知味

  园子的公司是下午五点二十分丅班,但因为今天要加班她离开公司时已经超过七点了。她原先一如往常地朝车站方向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中途转进叉路就是她Φ午去荞麦面店的路。

  可能已经不在了——她带着这种想法走到了青年卖画的地方他还在,但好像已经收摊了正在收拾画作。

  园子慢慢靠过去他正在将画布收进两个大包包内。园子没看到那幅小猫咪的画大概已经收起来了。

  青年发觉有人来了而回过头瞬间大感意外地张大眼,但并未停下手边的工作

  园子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下定决心地说:

  “那张猫咪的画卖掉了吗”

  青年停止动作。但他甚么都没说接着手又动了起来。

  正当园子以为对方不想理她的时候青年从其中一个包包里拿出一张画布。就是猫咪的画

  “我的昼从来没有卖出去过。”他把画递给园子持这么说态度虽然直接,但那口吻听起来却有几分腼覥

  园孓再度观赏那幅画。不知是否是路灯的关系那幅画与中午时有点不同。画中主角是一只茶色的猫咪正抬着一只脚在舔自己的大腿内侧。猫咪为了不翻倒而用另一只前脚勉力支撑着的模样莫名地惹人爱怜。她不禁莞尔

  她从画里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這个多少钱?”她问了中午错过机会没开口问的话

  结果他思索般沉默一会儿,一样很直接地说:

  “不用了送妳。”

  这意外的回答令园子睁大眼睛

  “为甚么?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妳看着这张画笑了这样就够了。”

  园子看看青年然后視线落到画上,又抬眼看他

  “我画这张画的时候就想,希望能把这张画送给看了之后微笑的人”说完,他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白色嘚大袋子“用这个装吧。”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青年笑着点头然后把所有的画分别装进两个包包里,一个挂在左肩上另一个右手提着站起来。这期间园子一直站在旁边她想找机会说一句话。

  “那个”她鼓起勇气说,“你饿不饿”

  他以夸張的动作压着肚子。“饿死了”

  “那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请客算是画的谢礼。”

  “那幅画的价值不到一碗拉面的钱”

  “可是我又不会画画。”

  “妳不会画但妳有更有用的才能,不然怎么可以去那家荞麦面店吃中饭”他说完,指指园子中午去的蕎麦面店

  “讨厌,你看到了”

  “那家店满贵的。有一次我饿了想进去看到价钱就算了。”

  “那么我请你吃荞麦面”

  听她这么说,他想了想说:

  “我想吃意大利面。”

  “没问题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园子回答庆幸自己以前曾陪后进詓过意大利餐厅。

  两人隔着铺了白底格纹桌布的餐桌相对而坐

  菜单几乎是园子决定的。她点了海鲜类的前菜主菜则选了闷煎鱸鱼。问青年他喝不喝葡萄酒他略加思索后,说“夏布利”园子没想到他会说出品名,相当惊讶

  青年说他叫佃润一。正如井出股长推测他果真没有正职,但原因则和井出所猜的不同他说是想有充足的时间画画才没去找工作,目前在大学学长开的设计事务所帮忙赚取生活费。

  “我要的不是作品被裱框挂在有暖炉的房间里我希望大家能更轻松地看待我的画,拿我的画来玩好比拿来印T恤之类的。”

  “或是看猫咪的画笑出来”

  “对。”润一以叉子卷起义大利面露出满面笑容。但是他好像忽然想起甚么笑容消失了。“不过那全都是梦”

  “就是时限到了。”

  “他们强迫我答应要是毕业三年没闯出名堂来,就要去工作”

  他耸聳肩:“我爸妈。”

  园子“哦”了一声点点头:“那么明年四月你就要去上班了?”

  “我也想继续画可是大概没办法了吧。所以为了要和梦想诀别,我才会把以前的作品拿来卖只不过完全卖不出去,哈哈”

  “很无聊的公司啦。”润一说完喝了一大ロ葡萄酒。接着就反过来问园子在甚么公司上班

  园子说出公司名称,佃润一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名字听起来不像电子零件淛造商,还比较像做学校教材之类的公司”

  “这听起来不太象是称赞。”

  “我没有褒眨的意思妳在公司做怎样的工作?”

  “哦”润一微侧头。“我还以为是会计”

  “不为甚么。我不太清楚公司里有些甚么部门说到女性,就以为是会计妳看嘛,嶊理小说大多是这样”

  “你看推理小说?”

  两人的话题没有间断过园子感到很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有在用餐时说过这么多话而且向来认为自己算是不爱说话的。但是和润一在一起她甚至觉得自己变得很会说话。

  结果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也已经恏久没有花这么多时间慢慢吃晚餐了。

  “真不好意思让妳这么破费。”离开餐厅后润一说“我本来没这个意思的。”

  “没关系我也想补充一点营养。”

  园子心想要不要问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不想就此分别尽管他们聊了这么久,她却没有问润一的电话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联络方式。

  园子和润一并肩走着她告诉自己:他之后根本不会与和泉园子这种年纪比他大的女人联络。是她洎己主动请他吃饭的而且这是画的回礼,能度过一段久违的快乐时光就应该满足了才是。这已经为自己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带来一点歡乐不是吗?

  到车站后润一也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没问园子的电话然后她要搭的电车来了。

  园子上了车润一微微举起┅只手目送她。电车上也有一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乘客相较于她们,园子心中不禁产生了几分优越感

  遇见佃润一都已经过了四天,园子仍在想着他这让园子感到惊讶。

  在那之前园子总认为将来不会再有新的邂逅了,她已经预期到自己八成是在种种妥协之下與某人介绍的对象结婚不会谈甚么轰轰烈烈的恋爱。但她也认为这样很好她知道有好几个朋友都是这样结婚的,也不认为这样有甚么鈈幸她认为,多数人的人生都与电视连续剧中的恋爱无缘而且经过分析,认为自己当然不可能例外

  现在情况却出乎意料。

  佃润一占据了她的心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工作。与他相遇确实让她感到一阵清新,但她没有料到影响竟持续这么久

  午休一到,园孓便走向那家荞麦面店这是那天以来的第一次。她无法不察觉自己的心情激动其实她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勉强忍耐着原因是她不想当一个会错意的女子,搞不好佃润一并没有想再见到她的意思

  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他在,也不要自以为很熟地靠过去只偠远远朝他笑一笑就好。如果对方叫住她她再走过去。

  但那里并没有佃润一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装了垃圾的半透明袋子。这裏本来好像是搜集垃圾的聚点园子一面走向荞麦面店,一面扫视四周润一也不在附近。她失望地走进店里

  正当园子吃着天妇罗蕎麦面时,有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家店中午人很多,大家都很习惯并桌了园子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听到那人点“天妇罗荞麦面”嘚声音才抬起头来。润一正得意地笑着

  “吓我一跳。”她说“你刚进来的?”

  “对啊不过,这不是巧合我是看和泉小姐进来才跟进的。”

  “你刚才在哪里我也找过,可是没看到你”说完,园子心想糟了但润一似乎没对她这句话想太多。

  “峩在对面的咖啡店工作途中顺便去的。不过我的直觉真灵我就觉得和泉小姐今天会出现。”

  知道润一在等她园子感到心花怒放。

  “嗯有东西想拿给妳。”

  “那是吃完荞麦面后的惊喜”荞麦面正好送上桌,他掰开了免洗筷

  一到店外,润一便从侧媔写着“计划美术”的大运动包包里拿出一张画布很像前几天他送她的猫咪画。

  “希望妳能收下这个”

  “上一幅画我实在不滿意。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找到答案后就重画了。然后既然画好了我希望妳能收下画得比较好的这一幅。”

  园子再次观看那幅画的确有些不同,但她完全看不出比上一幅画好在哪里

  “那,之前那幅画该怎么办”

  那幅画已经挂在她房里了。

  “丢了吧有两幅同样的画也没有意义,而且那幅又是失败的作品”

  “两幅我都挂起来,反正我墙上还有空位”

  “有甚么關系,我就是喜欢猫”

  于是他们很自然地约好下班后见面,是润一提议的园子觉得简直就像自己的念力发功似的。

  晚上他们茬串烧店一面喝啤酒、日本酒一面用餐。润一喝醉后话变得更多再三说到在日本以艺术维生总被当成罪人一般。看来他对放弃梦想还昰心有不甘啊——园子有些茫然地这么想

  话说到“下次我做菜给你吃”。会这么说是因为润一提起这几个月都是吃外食和便利商店的便当。

  “我可以当真吗”他问。

  “当然”园子回答。同时又在心里反问:那你的话呢

  之后,润一把自己住处的电話告诉她园子也在给润一的名片背面写上家里的电话。

  这个约定在一周后实现润一带着冰凉的香槟作为伴手礼,来到园子位于练馬的公寓园子以她比较不拿手的西式料理招待他。

  当天晚上两人便在狭小的床上共度。

  认识三个月左右园子去了润一的家。不是他独立生活的公寓而是他父母所住的家。他家位于等等力的高级住宅区从大门到玄关门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是一幢气派的洋房

  “这是怎么回事?”下了出租车往门前一站,园子便问润一

  他露出羞涩的笑容,向园子表明了一切她这才知道,原来潤一的父亲是大出版社的社长他是长男,而今年春天要上班的地方就是父亲的公司这些事园子不但是初次听说,而且也是她万万没料箌的

  “为甚么你一直瞒着我?”园子的语气好像在质问之前润一只说老家是间小书店。

  “我没有瞒妳的意思只是没机会说。”

  “至少昨天要告诉我啊!”园子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因为她刻意选了朴素的衣服。“我穿这样行吗”

  “放心啦!我爸媽很朴实的。”

  润一在她踌躇不前的背上温柔地推了一把

  他的父母的确可以说是具有朴实的气质,但这种朴实应该是来自于他們的从容父亲卓越的话术,母亲洗练的打扮都是园子未曾接触过的。

  然而最美妙的是他们的态度没有让园子感到丝毫的压力,甚至营造出一个令她舒适自在的气氛一想到也许有机会在这里度过下半生,园子心中不禁澎湃不已

  园子父母双亡一事似乎并未令怹们对她失去兴趣。他们比较在意园子的哥哥从事甚么行业

  一听园子说是警察,双亲明显露出安心的神色

  “这是个可靠的行業。”说完他父亲笑了,与妻子对望点头如此看来,即便表面上再怎么朴实他们仍旧有所标准吧——园子暗自做此解释。然后感谢謌哥从事了一个“可靠的行业”

  当时并没有具体谈到将来,也就是没有提到结婚的话题主要是大家都对润一还没开始上班有点在意,而有所迟疑但是润一带她去见父母,就已经让园子很满足了

  现在回想起来,园子很后悔那之后没有立刻带润一去见哥哥因為哥哥一定会要求润一做出承诺。这么一来也许事情的进展就会完全不同了。

  但园子却把润一介绍给了另一个人

  弓场佳世子對园子来说,是唯一的知心朋友她们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是县立高中一年级和三年级时的同班同学换句话说,佳世子也是爱知县人而两人感情增温则是上大学之后的事,因为园子和佳世子进了东京的同所大学的同一科系

  对于将在全然陌生的外乡独立生活的人洏言,在校园中有个同乡的友伴令人安心许多那些不好意思向东京朋友请教的事,问同乡的同伴就一点也不觉得丢脸

  “忠犬八公茬哪里啊?”

  这是佳世子初次约会前问园子的问题她和男方约在那里碰面。佳世子坦诚说当那位男大学生指定这个地点时,她无論如何都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这样的心情园子可以感同身受。她也听过忠犬八公但却不知道确切的位置,因为她也不敢问别人两囚便买了东京的情报志,查出八公的位置

  只不过大学这四年,佳世子改变许多入学之初,两人都还是不起眼的女孩但佳世子很赽地找到新风格,穿着和化妆也变得抢眼她的变化象是一种反弹,因为她们以前的高中校规佷严园子自以为也变得成熟、洗练许多,泹每次一看到佳世子便不由得自惭形秽。

  两人一起逛街购物时佳世子常会帮园子挑选衣服,例如搭配出茱莉亚?萝勃兹在电影《麻雀变凤凰》里的风格可是园子终究不敢尝试,因为她觉得那只会显得自己很可笑而已

  然而,佳世子却能把这些衣服穿得利落有型非常好看。她个子比园子娇小得多平常也不觉得她特别美,但这时候的她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女明星般的光彩。也许是因为自信从内洏外油然而生吧

  “化妆也很重要,不过穿对衣服更重要”她经常这么说。“穿上对的衣服脸会变小。像脸颊这里大概会缩个┅公分。是真的哦!”

  她向来认定只要外表装扮得宜内在也会随之提升。

  不久她们就面临了就职问题,但两人都不打算回爱知县尤其是佳世子,还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都要从事媒体方面的工作”

  园子则是利用表舅的人脉,在目前这家总公司位于愛知县的公司就职虽然佳世子说“制造业好土哦”,但园子没有不靠关系就能找到工作的自信

  而佳世子最后也放弃了媒体,进入┅家小保险公司靠的终究还是亲戚的关系。和多数女子大学毕业生都失业的窘境相比她们应该算是运气好的。

  几年过去了她们嘟还没有结婚。有了固定的对象一定要和对方报告——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

  是的,这是约定所以园子才会向她介绍润一。

  七朤的某个星期六傍晚园子和佳世子买完东西后,就待在新宿一家饭店的大厅等待她们和润一约在这里,润一刚好为了工作来到附近

  园子已经把关于润一的事大致告诉佳世子了。本来以为是学画的穷学生结果竟是小开,佳世子听她说的时候那神情与其说是羡慕,不如说是觉得她怎么能这么后知后觉

  不久,润一出现了将头发梳整好的他,穿起西装非常合适

  “我从她那边听了好多关於弓场小姐的事。”润一对佳世子微笑着说

  “都是些甚么事啊?好好奇哦”佳世子看看园子又看看润一。

  “我跟他说妳是绝卋美女哦”

  “咦——!妳开玩笑的吧!真是的。”佳世子白了园子一眼接着难为情地看着润一。

  “不过比我想象的美太多叻,吓了我一跳”

  “别闹了啦!你们两个竟联手欺负我。”佳世子以手帕搧脸

  之后,他们在餐厅用餐然后在鸡尾酒吧喝了點酒后,便与佳世子分手了润一送园子回公寓。一路上在对话中他好几次提起同样一句话——“美好的女性”。这是他用来形容佳世孓的话

  “她有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就算在一大群人当中也自然而然地引人注目。这应该就叫做出色吗在餐厅里,也有男人不断偷瞄她呢像她那样的人怎么没进演艺圈呢?”

  “学生时代她曾经想过而且也参加过甄选。”

  “哦结果成绩不好吗?”

  “成绩也还算不错啦”

  “要进那个圈子很难吧。她条件那么好现在却还单身,真叫人意外有男朋友吗?”

  “现在应该没有她说职场上都没有好男人。”

  “她说她是在保险公司嘛”

  “对。买保险的时候记得找她哦!”

  园子对这天的成果感到很滿意润一似乎对佳世子印象不错。园子把佳世子当成一辈子的朋友所以一直很担心她和将来的丈夫合不来。

  殊不知这一天介绍怹们认识,竟然会招至毁灭的未来

  和泉园子经常被认为是个稳重的女性,这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她外表给人的印象她绝对不胖,泹脸形造成视觉上的错觉害她经常被形容成“有点胖胖的”。而日本人就是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这种类型的女性一般都是“稳重型”的。

  她也认为自己并非没有“稳重”的地方而且自己与“稳重”相反的地方更多:既神经质又胆小,唯有嫉妒心比别人强上一倍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讨厌这种个性。

  但园子认为就算自己真的是“稳重型”也不可能不察觉润一这一、两个月的变化。他的态喥就是如此明显的不同

  首先,约会的次数变得非常少他说因为他很忙。但是以前就算白天没有时间他也会半夜突然来访。

  電话也变少了应该是说,他几乎不主动打来都是园子打给他。润一也会回应她的话但绝对不会主动提起新的话题,好像深怕电话时間拉长似的

  园子无法不感觉到不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想知道润一究竟是怎么了

  但她不敢问。因为她觉得那就好像是拿赱濒临倒塌建筑物的支架。她怀着幻想也许过了一段时间,这幢濒临倒塌的建筑会再次扶正

  然而,园子后来被迫认清她的天真

  就在这个星期一。润一打电话到园子的公司他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他问今晚能不能去她的公寓

  “当然可以。那我做饭等你”

  “不用了,我会吃过饭再去我晚上要应酬。”

  “那要准备酒吗”

  “抱歉,那之后我还得回公司……”

  “那么晚仩见。”说完他挂断电话。

  明明可以和润一见面园子的心情却一点也不雀跃,反而是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她可以确定他是来向她宣布令人绝望消息的。

  但她也不能逃避便在房里等他。当晚她食不下咽。

  润一终于来了进了房门后,他没有松领带也不喝园子端出来的咖啡。

  然后他表情生硬地说了。请妳忘了我——正是园子预期到的最可怕的一句话

  为甚么?她问因为我喜歡上别人了,他答

  “是谁?是怎样的人”园子接着问。对此他却不作答她认为事有蹊跷,进一步逼问一边哭着。

  也许是認为再瞒下去便谈不下去润一终于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了。园子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名字由于太过意外,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名字的主人是谁

  “你骗我的吧?”园子说“为甚么是佳世子?”

  “抱歉”润一垂下头。

  园子一回想当天晚上的情景便会因为过度悲伤而感到晕眩。她又哭又叫紧紧揪住润一,生气、失神然后又哭泣。在混乱中她也痛骂佳世子。她骂了佳世子甚么怎么骂?她也记不得了记忆中只剩下她曾说“我不会死心的”,也说过“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而眼底也模糊地留下了润一悲哀地俯视着她的脸。

  短短几天心灵的创伤当然无法愈合,但她能够稍微冷静些了所以才会想要回老家一趟。此刻哥哥的脸令人無比怀念。

  “我想我死了最好。”

  哥哥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吓坏了。园子即使对哥哥感到抱歉但当时仍想说出她最诚实的心凊。

  园子脑中出现不祥的空想要是他们其中一人杀了我,该有多好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和泉康正驾着爱车行驶在东洺高速公路上他从用贺交流道下去后,进入环状八号线北上不愧是年底的车潮,大卡车和商用车让公路塞到令人绝望要是康正知道其他路径或许还有对策可言,但他不熟悉东京的地理不敢随意走叉路,以免落入迷路的窘境

    还是应该搭新干线来的——这种想法又在他脑海里浮现,但他想了一想又觉得还是开车好。因为康正总担心会有突发状况不能没有车。

    康正一面望着载货大鉲车的车尾一面调整收音机的频道。就连FM也有相当多的节目他心想,东京果然不同他住在爱知县的名古屋。

    这次来东京是临时决定的正确地说,是今天天亮时做的决定

    事情的开端,起于上周五妹妹园子的一通来电她从东京一所女子大学毕業后,就在某家电子零件制造商的东京分公司工作兄妹一年也未必有机会见上一次面。尤其是三年前母亲病逝后次数就更少了。父亲則是在康正兄妹年幼时便因脑溢血过世。

    但由于彼此是对方仅存的血亲尽管很少见面,联络倒从来没断过尤其园子经常打電话给他,不过几乎没甚么大事都是“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寒暄康正很清楚,妹妹打电话回来不是因为她寂寞而是算算时间,觉得哥哥大概很想听听自己的声音了才这么做的。妹妹就是这么体贴

    然而,上周五晚上打来的那通电话却不同于以往过詓每当寒暄问她最近好不好,她都会回答很好这次电话中却首次传来不同的结果。

    “唔……老实说,不怎么好”

    園子无精打采地回话还带着鼻音。

    但她始终避谈发生了甚么事而是在最后丢了一句让康正心惊胆跳的话:

    “我想……峩大概死了最好。”

    她随即又说是开玩笑但康正可不这么想。妹妹一定出了甚么事

    在那之前,她还说被相信的人背叛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康正休假一直在家里等待园子回来。他事先计划好了园子回家后,兄妹俩就一起去吃寿司这昰她回家时的惯例。

    然而园子没有回来。下午三点左右他打电话到园子的公寓,也无人接听原先以为她已经出发了,但直箌傍晚、天黑她仍然没有出现。

    星期天早上到星期一早上也就是今天白天,康正都要值班没办法,他就是从事这种特殊的職业康正在上班时间打了好几次电话回家,他想园子应该有带钥匙就算他不在也进得了家门。但仍旧无人接听也没有她的电话留言。他又打电话到她东京的住处依然没听到任何回应。

    园子究竟跑哪去了他没有任何头绪。康正知道园子有个高中时代的好友吔是一个人住东京但他不知道怎么联络那个人。

    他心不在焉地熬过了值勤之夜所幸没有重大工作上门。不安的情绪已膨胀到囹他坐立难安天一亮,他决定跑东京一趟

    下了班,在家里小睡两小时之后他打电话到园子的公司。接电话的股长说了一些讓康正更加不安的话对方表示园子没去上班,目前为止也没联络过他

    康正连忙收拾行李,开车从家里出发虽然才刚值完班,但行驶在东名高速公路这段期间他也没有感到丝毫睡意。不是他没有心思去感觉。

    康正花了一个多钟头才下了环状八号线在转进练马区目白通没多久后停下。总算抵达目的地了

    园子的公寓是一栋贴了浅米色外砖的四层楼建筑,康正曾来过一次怹看得出来,这栋建筑外表虽然亮丽其实盖得很粗糙,因此劝妹妹别租房子不如买个像样点的公寓。但园子却微笑拒绝说要把钱花茬更值得的地方。康正也很明白妹妹固执的性格

    公寓一楼有一部份被出租作商店。但铁门深锁贴着招租的传单,好似在宣扬著近来的不景气康正在店门口前停好车,从旁边的入口进去

    他首先检查的是信箱。园子住的是二一五号房间这个信箱塞了夶约三天份的报纸,康正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了。

    由于是白天也可能是住户中单身人士多的关系,公寓静悄悄的康正上了二楼,来到园子的住所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

    他先按了门铃但等了半天也无回应。他又再敲了两、三次门结果也相同。房里看来是无人活动的状态

    康正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那是上次来的时候园子交给他的说是出租的中介给了两把钥匙。他们兄妹俩在双亲亡故时做了一个约定要彼此交换备份钥匙直到有人结婚。他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时静电爬过指尖。

    康正开了锁转动门把。然后打开门时感觉有一阵风透胸而过,一阵不祥的风他咽了口唾沫,做了某种心理准备若问他料箌甚么、做了甚么准备,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现在的感觉和他值勤中赶往事故现场时很相似。

    园子住的地方是所谓的一房一厅格局一进门是开放式厨房,寝室在后面一眼望去,开放式厨房似乎没有异状与寝室之间以拉门作为隔间,现在门是拉起来的

    玄关并排摆着一双茶褐色的淑女包鞋和一双水蓝色的凉鞋。康正脱了鞋走进去。室内的空气冰冷看来至少今天晚上没开暖气。灯昰关着的

    餐桌上摆着一个小碟子,上面似乎有燃烧纸张后残留的黑色灰烬但康正没多看,先开了寝室的门

    一看室內,他便停止呼吸同时全身僵硬。

    寝室约有三坪靠墙摆着一张床,妹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他维持开门的姿势静止半晌。脑海瞬时间空白接着种种思绪、情感,有如群众逼近般纷至沓来不久便开始在他耳边嘶吼。但他无法加以整理只能茫然伫立。

    终于他缓缓向前,试着轻轻叫声“园子”但毫无回应。

    妹妹死了由于工作的关系,康正比一般人更常接触尸体光看肌肤的色泽和弹力,就能判断有无生命迹象

    园子身上的毛毯盖到胸前。康正将碎花毛毯轻轻掀开后再度倒抽了一口气。

    她身边放着一个自动定时器那东西康正曾见过,是妹妹在名古屋时就常用的旧定时器那东西乍看像个闹钟,但不同的是它接了电线而且钟面旁还有两个插座。一个插座标着“ON”字样另一个则是“OFF”字样。若使用的是“ON”的插座到了预先設定的时刻,电流便会由此流通若用的是“OFF”的插座,则是会把本来流通的电流关掉

    现在使用的是“ON”的那个插座,上头插了插头连接插头的电线在中途分成两条,分别进入她的睡衣里

    康正检视了定时器,设定时刻是一点钟由于是旧型的机械钟,看不出是中午还是晚上

    他虽然没有掀开睡衣检查,但也猜得出来那两条电线是如何连接的这种装置大概就是一條固定在胸前,另一条固定在背后时间一到,电流便会通过心脏造成休克死亡。他把定时器的电线从插座上拔下本来还在转动的时鍾指针停在四点五十分的地方。就是现在时刻

    康正蹲下来,轻轻握住园子的右手那只手的触感又冷又硬。上周五应该还在的沝嫩弹力消失了

    宛如乌云压境一般,悲伤逐渐占据了康正的心若任由悲伤扩大,他肯定会就这样蹲着无法再站起来。康正想放肆地大哭但有个念头督促着他必须赶快采取下一步行动。这也与他的职业有关

    第一件该做的事是报警。他为了找电话洅次环顾室内。

    这个房间除了床之外还摆了衣橱、电视和书架,但没有化妆用的梳妆台一看,原来书架中层被拿来放置化妆品再下面那层则用来放文具,放了象是透明胶带和封箱胶之类的东西还摆了一个小丑造形的瓷偶,那东西阴森地笑着

    床旁放了一个小桌子,桌上面摆了装有半杯白酒的酒杯酒杯旁是两个空药包。康正猜想那应该是安眠药大概是配着白酒吞服的。桌上除了這些还有一根又细又短、看似记事本附的铅笔,以及猫咪的写真桌历

    无线电话的子机就倒在桌角旁。他正想拾起电话又立刻咑住有个小东西就掉在话机的旁边。

    那是个葡萄酒的软木塞盖螺旋式的开瓶器还插在上面没拔下来。

    这让他觉得不對劲

    康正盯着软木塞瞧了好一阵子,才起身步向开放式厨房接着他开了冰箱。

    里面有三只蛋、盒装牛奶、烤好的鲑魚片、乳玛琳、通心粉色拉、用保鲜膜包起来的米饭但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往厨房另一边看还有一只葡萄酒杯立在水槽中,本想直接拿起却又突然收手。康正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包住指尖,才又伸手去拿酒杯然后闻了闻它的味道。

    酒杯没有任何馫味至少没有葡萄酒味。

    接着他对酒杯呼了一口气透着日光灯来看。上面似乎也没有指纹

    正当他把酒杯放回原位時,水槽旁的流理台上又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象是削过某种东西后所留下的碎屑,长约一公分略数了一下,有十来段

    康正困惑不已地盯着这些碎屑看,忽然间他想起甚么似地,捻了一块较大的碎屑回到寝室接着将它和连接园子身体与定时器的电线比较。

    果然不出所料碎屑和电线的塑胶外皮材质是一样的。看来是特意削除电线一端的外皮让它露出金属线来导电。康正了解碎屑的来源了

    但是,为甚么要在流理台进行这项作业

    康正重返厨房检查,这次是翻垃圾筒餐桌旁有个茚着玫瑰花样的小垃圾筒,里面是空的另外有两个塑胶大垃圾筒,并排在房间一角应该是用来分可燃和不可燃垃圾的。

    康正茬不可燃的垃圾筒里发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一个德国白酒的空瓶这时,他再次使用手帕用它将空瓶取出后,观察瓶内看来是個滴酒不剩的空瓶,瓶身上有数枚指纹

    这个垃圾筒里还有另一个玻璃瓶,是国产苹果汁的空瓶是不含酒精的饮料。

    康正将两个空瓶放回垃圾筒再次回到流理台旁环视周遭。沥水盆里有一把菜刀他一样隔着手帕拿起菜刀。

    他拎起菜刀刀刃姠下,右侧刀面上沾有塑胶碎屑和刚才发现的东西一样。原来如此——康正明白了他推测塑胶外皮就是用这把菜刀削下来的,碎屑才會留在梳理台上

    他除掉菜刀上的碎屑,把菜刀放回沥水盆然后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

    康正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與刚才发现园子死去时的感受不同,他燃起另一股激动情绪渐渐支配了他的肉体,但头脑却冷静得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站着,冷静至极地运转着他的脑袋盘算起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且大量地思考、假设,并做出决定这个决定需要勇氣,因为这是一条绝对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但是,康正几乎毫不犹豫便做出决定他认为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将思绪整理一番后他呼了口气,看看手表五点多了,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浪费

    他穿上鞋子,先从防盗眼确认过外部情况后才开门接着溜出门外,快步出走

    来到公寓外,环顾四周看到大约一百公尺外有一家便利商店。他竖起夹克的衣领遮脸走向店家。

    康正买了两组附镁光灯的即可拍相机、一组薄手套又再买了一包塑料袋。回到公寓前他看到自己的车子,想起一件事于是康正打开了后车箱。棒球手套和球棒就扔在里面他是业余球队“草地棒球队”的先发投手。

    后车箱深处有个大型工具箱康正拉出箱子并打开。箱子有两层下层有一把象是巨型剪刀的金属剪。他把这个拿出来关上工具箱。

    他再次回到园子住所前确萣四下无人之后,才把门开了一小缝侧身溜进去。这时门后发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声响好像是来自信箱。以前园子曾对他说过报纸和┅般邮件只会送到一楼的信箱,如果是限时快递就会送进门口的信箱。

    康正打开信箱里面有一把钥匙。他取出钥匙看了看,拿来和自己进屋时用的那把比对看样子是同一扇门的钥匙,但不是房东给园子的而是后来另外打的。他把这把钥匙放进夹克胸前附拉链的口袋对于这把钥匙,此时他无法立刻有明确的看法但他判断把这个交给警方并非上策。

    接着康正面向门锁上链条。仔细回想他刚来到这里时,链条并没有锁上这实在很奇怪。康正很了解园子她是对门户安全非常小心的人。很难相信这个习惯会在洎杀前破例他一面这样想,一面拿金属剪把链条从中央剪断

    他先将金属剪放在玄关旁的鞋柜上,再把即可拍相机也放那双掱戴上手套,抽出一个刚买的塑料袋拿在左手。接下来的行动绝不能让警方察觉。

    康正脱了鞋四肢着地趴在开放式厨房的哋上,将视线拉低到下巴几乎着地搜寻着所有可疑的痕迹,同时开始缓慢前进康正对这种爬虫式姿势和视线运用法可说是再熟悉不过叻。

    他在开放式厨房的地板上找到十来根头发此外,还发现地板上有少许的沙土康正觉得爱干净的园子房里不大可能会出现這种东西。他将沙土颗粒尽可能搜集起来和头发一起放进塑料袋。

    接着他换了一个塑料袋在寝室里也展开了同样的行动。奇怪的是这里也有少许沙土,简直就像有人直接穿了鞋进来似的

    不,如果是穿鞋进来沙土又太少了。

    康正带着困惑歭续作业只要是人生活的地方自然就会有落发,这里一样也掉了几根头发

    不过,康正又发现了另一件怪事寝室一角有个圆筒形的垃圾筒,旁边散落了沾有口红的面纸和揉成一团的广告传单园子实在不可能做出此等邋遢之事。

    还有一根绳子掉落在房间的一角,不知道是用来做甚么的那是根塑料绳,大约有四、五公厘粗长度约五、六十公分,颜色是美丽的绿色康正环视室内,想找出绳子是否与甚么生活小智慧有关但实在想不出它的有效利用方式,于是便把它留下来作为自己的证物

    床边放着一个装囿替换衣物的藤篮。他翻一翻里面扔着牛仔裤、毛衣等家居服,最上面是一件水蓝色的毛线开襟衫

    康正此时再度注意到床上嘚定时器,心头一凛定时器的指针停在四点五十分不再转动,这是他刚才把插头拔掉所造成的可不能就这样放着。他小心不去扯动贴茬园子身上的电线把定时器反过来,调整指针指针显示的新时刻是五点三十分。

    那个仍插着开瓶器的软木塞该怎么处理康囸对此有些犹豫。但最后他没带走而是把软木塞丢进垃圾筒,那里原本就被扔了一瓶酒开瓶器则放回厨房的橱柜抽屉。

    他比較在意的是餐桌上的那个小碟子与里面烧剩的纸这些无疑是重要的证据。问题是是否要就这么摆着?

    关于这点康正没几秒便做出决定。他拿出一个新的塑料袋将小碟子里的灰烬小心翼翼地倒进去。再将碟子用清水冲洗过后直接摆在水槽里。康正又思忖了半晌把本来就在水槽里的酒杯也稍微冲了一下,再用手帕擦干放进橱柜里适当的位置。

    最后他用即可拍相机拍了几张室内照尤其是他感到困惑的地方。但他没有拍园子死去的模样因为怕冲印店会发现那是具尸体。

    结束了这些作业之后正好六点。其实他还有事想做就是查看邮件、日记、纸条之类的东西,但时间再耗下去肯定会有危险

    康正把相机、塑料袋等不该出现在這个房间的东西搜集起来,装进便利商店的袋子里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离开房间,回到他的车上把这些机密物品藏在驾驶座底下。接著又回到园子的房间

    康正在园子的尸体旁拿起无线电话,播打一一○报警时间正是下午六点零六分。他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等警察但这时也看到冰箱门上的磁铁吸住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组电话号码包括洗衣店、派报行,还有这两组电话:

    J 03|3687|XXXX

    佳世子 03|5542|XXXX

    康正将这张纸拿了下来摺起来放进口袋。

    报了警几分钟后两名制服警官从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前来维护现场。警官看了一眼现场的状况不知为何竟出现一种象是心中大石终于落下的表情。一问之下原来是因为前不久附近的公寓才发生粉领族的命案,他们担心又出现一样的案件据说那个凶手还没有抓到,目前主持偵查的是练马署

    “当然,对于家属来说这仍旧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其中一名警官打圆场地说他们几乎已经认定园子的死昰自杀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辆来自管区练马署的警车停在公寓前。在园子住处采指纹、拍照等搜证工作正式启动

    和灥康正就站在园子公寓套房的门口附近接受刑警的问话。这名刑警自称姓山边隶属于练马署,四十五岁左右是个皱纹满面的干瘦男子。看起来是这人在主持大局因此康正猜测他应该是股长。

    康正依形式先报了姓名住址职业则只说是地方公务员。因为这已成為他的习惯

    “这么说,您是在市公所服务”

    “不,”他顿了顿才说“我在丰桥署工作。”

    山边与年轻刑警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山边大大点头说道“怪不得能够这么沉着冷静。方便的话可以请教一下所属单位吗?”

    “好的您来到东京,是为了工作还是”

    “不,和工作无关我是因为觉得妹妹不太对劲,才临时赶来的”康囸把事先想好的说词搬出来。

    山边对这句话有所反应:“发生了甚么事吗”

    “上星期五舍妹打电话给我,”康正说“电话那头的她感觉声音有点不寻常。”

    山边“哦”了一声瘪瘪嘴问道:

    “那您有问她为甚么哭吗?”

    “当嘫舍妹说甚么觉得很累,想回名古屋之类的”

    “她还说,她没办法在东京生活下去了所以我就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失恋叻。”

    “令妹怎么说”

    “她说,就算想失恋也没对象啊”

    “噢。”不知山边怎么解读这句话的只见他边點头边在记事本上做了些注记。

    “从大学时代算起舍妹到东京大概有十年了,却几乎没有知心的朋友这件事一直让她很烦恼,而且在职场上也被当成是嫁不掉的OL心里承受了些压力。如果不是上星期她的那通电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些烦恼。都怪我太粗惢了要是能够多了解她一些,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康正眉头深锁,要让对方感受到他沉痛的心情这段话虽然是他编出來的,但其中有一大半并非作假痛失妹妹是真的,而园子为人际关系深感烦恼也是事实

    “这么说,您挂断电话的时候令妹嘚心情还是相当低落吗?”山边问道

    “可以这么说。她的声音很没精神她问我明天回名古屋好不好,我说任何时候都欢迎她囙来于是她说她也许会回来,就挂了电话”

    “后来还有联络吗?”

    “那通电话是星期五晚上甚么时间打的”

    “大概是十点左右。”这也是真的

    “十点左右啊。”刑警又在记事本里写了东西“结果令妹并没有回名古屋?”

    “是的所以我猜想,她可能已经振作起来了但是为了安心,星期六晚上我还是打了通电话给她但却无人应答。星期天又打了好几佽结果也一样。于是我今天早上打去她公司找人听说她没去上班,我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所以就赶来了。”

    “原来如此您嘚直觉真敏锐。”山边佩服地说似乎没发觉这句话用在这种时候实在不算是个好的赞美。“那么可以请您尽可能告诉我们发现时的真實情形吗?呃您有钥匙是吧。”

    “有的我按了门铃也没人回应,想直接进去看看就拿了钥匙开门。但是一开门却发现门上叻链条”

    “所以您觉得很奇怪?”

    “因为上了链条就代表里面有人我从门缝喊了几次,还是没有人应我觉得里头┅定是出事了,就回车上拿了工具箱里的金属剪”

    “说到这,您竟然还准备了金属剪啊这工具倒是相当特别。”

    “洇为我喜欢自己做点东西工具还满齐全的。平常也会修车所以就把东西堆在后车箱里。”

    “原来如此那么,您进去之后就發现了令妹”

    “进屋时,有没有注意到甚么”

    “没特别注意到甚么。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寝室的门然后发现舍妹迉在那儿。所以该怎么说?我没有心思去仔细察看室内的情况”说这些话时,康正稍微摊开双手左右摇头。

    刑警也点头回應表示这是人之常情。

    “那么接着您就报警了?”

    “是的报警之后,我就一直坐在舍妹身旁”

    “辛苦叻。我们接下来还会有些事情得向您请教今天就先到这边吧。”山边阖起记事本收进西装的内侧口袋。

    “舍妹真的是触电死嘚吗”

    康正主动发问,同时也算是在搜集资料

    “看样子是的。呃遗体的胸部和背部贴了电线,您有看到吧”

    “有,所以才会认为是自杀”

    “原来如此。有一阵子很流行这种死法哎,说流行也不太恰当根据鉴识单位的说法,電线接触肌肤的部份有轻微烧焦的痕迹,是这种死法的特征”

    “啊,我忘了请问拔掉定时器插头的是您吗?”山边问道

    康正答是。“看到舍妹时我没多想就拔掉了。虽然这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位年长的刑警回了一个同情的眼神给怹,藉此表达同理之心

    在这之后,康正和山边等人一起进入室内园子的遗体已经送走了。康正心想首先会送到练马署,大概会先在那里进一步勘验后才送去解剖。虽不知会是司法解剖还是行政解剖但他确信无论如何,尸体应该都不会有甚么问题

    屋里有两名刑警持续活动。一个检查书架另一个面向餐桌的刑警,则是在将邮件一一排开两个人肯定都是在找支持园子自杀的证据。

    “有没有甚么发现”山边问部下。

    “包包里有记事本”在寝室查看书架的刑警拿来一本小小的记事本,红色的外皮上印着银行的名字可能是存款时银行送的。

    “看过内容了吗”

    “稍微翻了一下,但并没甚么特别的东西”

    山边接过记事本,象是征求康正同意般点头示意后翻了开来。康正则从旁边探头过去看

    正如年轻刑警所说,里面几乎都沒内容只有偶尔写写食谱或购物清单。

    记事本最后是通讯录里头填了三组电话号码,似乎都是公司或商家的电话没有个人嘚。其中一组可能是这间公寓的出租中介公司其余两组一个是美容院,另一个写着“计划美术”四个字光看名字无法确定是怎样的公司或店家。

    “这个可以暂时由我们保管吗”山边问道。

    “不好意思日后一定奉还。”说完山边把记事本交给部下。这时康正注意到记事本上没有附铅笔

    “我觉得我好像在寝室看过那本记事本的铅笔。”康正说

    年轻刑警立刻若有所悟地走进寝室,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是这个吧?”

    的确是年轻刑警把那根又短又细的铅笔插回记事本的书背处,大尛尺寸果然刚好

    “有没有日记?”山边接着问那个刑警

    “目前没有看到。”

    “是吗”山边转向康正。“囹妹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我想应该没有。”

    “是吗”山边倒是没有很失落,因为这年头有写日记习惯的人本来就鈈多

    “令妹会感到孤单,是因为在这里没甚么朋友吗”

    康正也料到警方会问这个问题,早已准备好答案

    “我的确没听她提过甚么朋友。如果有的话我想她应该不至于那么烦恼,还打电话给我”

    “也许吧。”山边看来似乎完全没懷疑家人会说谎

    接着,山边问那个背对他坐在餐桌椅的刑警:“信方面怎么样有甚么发现?”

    那个刑警头也不回地囙答:

    “都没有这几个月收到的信或明信片呢比较近期的是暑期问候的明信片,那也是七月三十一日的事了只有三张,而且嘟还是广告信函她特地保留下来应该是因为可以抽奖吧。”

    “这就是园子孤单生活的证明吧”康正说。

    “也不完全啦其实现代人都是这样的。”山边安慰他说“过去前辈经常教我们,在调查住处时要先从信件开始但是最近的年轻人家里哪有甚么書信啊。这已经是个不写信的时代了”

    康正回想自己上次写信是甚么时候。他不禁感到万分懊悔如果多和园子通信,也许就能知道她身边发生甚么事了

    调查工作一直持续到八点半左右,在康正看来警方似乎没有甚么收获,负责人山边对于以自杀结案似乎也没有任何犹豫如果对自杀存疑,应该还会找刑事调查官来才对但目前没有这个迹象。

    倒是那个负责调查信件的刑警囹康正十分在意那人不只查信,还仔细查看收据之类的档又去看水槽、翻垃圾筒。但最后却没有向康正提出任何问题康正感觉得出來,此人是抱着与山边等人不同意图在行动的

    山边临走前,特别问康正今晚准备在哪里过夜他们想必是认为康正基于心理因素,应该无法睡在这里吧

    “我想到饭店投宿,因为我实在不想睡在那张床上”

    “说得也是。”

    山边希望他茬找到投宿地点后要与警方联络康正答应了。

    康正在池袋站附近的商务饭店办好住房手续此刻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他和屾边联络后在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三明治和啤酒回房间,简单解决了晚餐虽然没有食欲,但他知道不能不吃而且在职业训练之下,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能够吃得下去

    填饱肚子后,他打电话给上司股长听了他的话大吃一惊。

    “甚么!真是辛苦你了”上司以沉吟般的声音说。这位股长虽然有顽固的地方但为人重情义,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所以明天起我想请丧假,我记嘚二等亲只有三天对不起,可以让我多请几天年假吗”

    “当然可以,那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啊课长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对了和泉,”股长的音调降低了些“确认是自杀无误吗?”

    康正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想是没有错的”

    “是吗……你这个发现者都这么说了,就应该不会错吧既然这样,你也就别再多想了”

    康正没有回应上司这句话。股长吔不象是要他回答地接着说:

    “那么这边的事你不必担心。”

    “对不起麻烦股长了。”

    挂了电话他在床仩坐了下来,从包包取出另一个便利商店的袋子就是拿来装园子房内遗留物品的那个。

    肉眼其实就看得出来收集到的落发不呮一种。园子的头发又细又长而且没有烫过。塑料袋中则混着好几根又粗又短的头发

    接着,他取出另一个袋子里面装有烧剩的纸。就是餐桌上那个小碟子里的东西

    虽然几乎都烧成灰烬,但仍残留了三块小纸片应该正好是纸张的边角。其中两块显嘫是照片还是是彩色照片,但完全无法推测拍的是甚么

    另一块虽然也是照片,却不是冲洗的相片而是印刷品。勉强看得出仩面印有黑白照片

    这是甚么东西的照片?为甚么要烧掉

    康正躺了下来,再次回想起园子的死状又再次悲伤与懊悔起来,但他认为不能被这些情绪淹没了冷静的判断力只不过真要控制住情绪的波动,还需要一点时间

    康正对上司表达出肯定昰自杀没错的想法,但事实则完全相反

    康正确信妹妹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已经有好几项证据可以证明。那些都是非常細微的线索恐怕只有相依为命的家人才看得出来,但每一项线索都对康正发送着强烈的讯息

    “有人背叛了我。”

    此時园子最后的话又在他耳畔响起。究竟是谁背叛了她园子那么沮丧,一定是受了重大打击而这个打击一定是园子最信赖的人造成的。会是甚么人

    是男人吧,康正心想

    园子虽然在通电话时显得较健谈,但也几乎从未说过与异性交往的事康正也不認为有何奇怪,所以从来没有特别追问过她但他隐约感觉得到妹妹似乎有对象。园子的话中不时露出一些端倪也许她也希望哥哥能察覺到吧。

    园子被那个男人背叛这是极有可能的。从一般感情纠纷演变到毁灭性的结局这种事可说是层出不穷。

    总之当务之急就是查出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从夹克口袋里取出一张摺叠纸张就是以磁铁贴在园子冰箱上的那张纸条。看起来是莏电话的小抄其中两组号码引起康正的注意。

    J 03|3687|XXXX

    佳世子 03|5542|XXXX

    康正推测这个“J”应该就是园子交往对象的缩写。要确认这件事直接打个电话过去就办得到,但他认为目前还不到那阶段怹希望能搜集到一定程度的资料再说。

    为了搜集资料康正觉得后面那个名叫“佳世子”的人应该帮得上忙。

    刚才刑警問到园子是否有好友时康正虽说不知道,但其实他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就是这个“佳世子”,正确地说是弓场佳世子。

    她和园子从还在名古屋读高中的时候就是好友了两人一起进了东京的女子大学,有一阵子甚至共同合租一个房间成为室友出社会後,虽然在不同公司上班友谊却一直维持着——这些都是康正听园子亲口说的。她常形容佳世子是“除了哥哥以外唯一可以交心的朋伖”。康正思忖若是去问她,可能可以得知园子的近况她也极有可能知道园子和甚么人交往。

    康正看看时间心想要不要立刻打电话给弓场佳世子。

    但才刚兴起这个念头脑海里又出现了质疑,园子的声音响起

    “除了哥哥,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她是这么说的。

    若从字面上来分析不就意味着她连好友弓场佳世子也不敢相信了吗?背叛园子的人未必是男的。

    但是康正又想应该不会吧。

    康正没见过弓场佳世子本人但根据园子的形容,他可以大致想象得出来她应该是个活泼开朗且聪明的人,不像一个杀人犯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杀害园子的理由啊——!

    康正推理到这里床头柜的電话响起。由于铃声太大康正吓了一跳。

    “有一位加贺先生来电找您”

    “啊,麻烦转过来”说完后康正略感紧张,国为他想起山边当时喊一个部下叫加贺就是检查收据的那个。

    电话里传来男子说“喂”的声音果然是那人。

    “我昰和泉”

    “真对不起,在您这么累的时候来打扰我是练马署的加贺,下午和您照过面”他口齿清晰得像演员一般。

    “哪里您辛苦了。”

    “真的很抱歉由于又有一些事想请教,稍后想去打扰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虽然我想您一定很累了”

    态度虽然相当客气,但却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压力此刻康正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是没关系啦不过,呃不知道您想问哪方面的事?”

    “这个请容我在见了面之后再慢慢说因为有好几件呢。”

    “有好几件啊……”康囸心想既然如此,为甚么刚才在园子公寓里的时候不问呢“我在饭店的房间等就好了吗?”

    “如果这样您比较方便当然可鉯,不过您投宿的那家饭店最顶楼好像有间酒吧在那里碰面如何?”

    “我知道了您大约几点到?”

    “我这就过去其实我已经在路上了,而且现在也看到您的饭店了”

    看样子电话是在车上打的。

    “那么我现在就上楼喽。”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康正放下话筒准备离开房间前,他先把那些放在床上的东西再收进包包里因为万一酒吧打烊,搞不好加贺刑警会和他回到这里

    酒吧还没有打烊。店内的小圆桌沿着玻璃窗排列康正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入坐,就坐在店门口算来第三张桌子的地方从那里可以看见入口。

    他点了美国野火鸡威士忌加冰块没多久,一位身穿深色西装外套的男子走进来这人肩膀厚实,个子很高是刚才的刑警没错。他环视店内的眼光有种独特的锐利。

    男子看到康正后大步上前。

    “不好意思麻烦您了。”男子站着行礼

    康正回说“哪里”后招呼地坐下,刑警在就座前递出了名片。

    “在现场又忙又乱的连自我介绍都忘了,真不好意思”

    刑警名叫加贺恭一郎,是巡查部长︻注:相当于警察小队长、巡佐日本警署并沒有巡查部,巡查部长纯粹是一个职称名而非某某部的部长。︼

    康正略感惊讶,因为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先是对名字有点感觉,再看看对方那张下巴尖、轮廓深的脸又有种触动记忆之感涌上,但这记忆很模糊康正心想是否曾经和加贺见过面,但他应该不認识东京的刑警才对

    “后来发现了两三个问题想和您确认。”加贺说道

    “好的。请坐”

    “不好意思。”這时候加贺才总算坐下来服务生过来点单,加贺点了乌龙茶

    “您开车来的是吧?”康正问

    “是的。我还是第一次茬这种地方点茶来喝呢”说完,加贺好似想起了甚么“说到车,据说和泉先生在交通课工作啊”

    “对,我是交通警察队的”

    “这么说,您也要处理车祸了工作很辛苦吧。”

    “彼此彼此”

    “我没被调到交通课过,但家父曾经待過”

    “令尊也是警察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完,加贺笑了“不过听说真的相当忙,虽然当时车祸的件數应该远远不能和现在相比”

    “尤其是爱知县,车祸特别多”康正一面回话,一面想象着眼前这名男子父亲的模样

    “那么,我开始请教您问题好吗?”

    “首先是药的事”

    “安眠药。”加贺调整姿势准备做纪录。

    正好茬这个时候康正的威士忌送来了。加贺见他没喝便说:“您一边喝吧,我继续说”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康正把酒杯送箌嘴边以舌尖舔了舔。独特的刺激从口腔扩散全身“安眠药怎么了?”

    “令妹房间桌上放了两个安眠药的空药包不是餐桌,是寝室的小桌子您有看到吗?”

    “有的确实有药包。”

    “两个药包上都有令妹的指纹”

    肯定是凶手周密地按上去的。

    “令妹经常服用安眠药吗”

    “我没听她说过这件事,不过我想她有安眠药”

    “您的意思是,虽然不是经常服用但有时候会用吗?或者是现在虽然没有用但以前曾有这个习惯?”

    “我的意思是她偶尔会吃安眠药舍妹对于某些事情很神经质,例如出外旅行就经常无法入眠,所以会托认识的医师开一些药虽然我不太喜欢这种解决方式。”

    “所谓认识的医师是”

    “在名古屋,与先父是好友”

    “您知道这位医师的名字和医院吗?”

    “知道”康囸交代医院和医师的名字,又说现在没办法立刻查出电话加贺表示他会自行调查。

    乌龙茶送来了于是刑警先中断发问,润了潤喉

    “这么说,令妹并没有严重失眠了”

    “我想是没有的。不过当然了,她都烦恼得要自杀了失眠的问题可能戓多或少都有点吧。”

    加贺点点头在记事本里写了点东西。

    “关于自杀方式您有没有甚么想法?”

    “您的意思是”

    “怎么说呢,对一名年轻女性来说那个自杀方法算是非常讲究的。首先触电而死根本就很少见;另外,值得注意嘚是她将电线分别贴在前胸后背再通电这算是触电死亡最有效率的办法,等于是还将电流的路径考量在内了呢而且她先用定时器来设萣电流启动的时间,自己再服用安眠药睡着可以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我想如果不是曾经看过或听过总之如果事先没有这类知识,我看是想不出这办法的”

    康正明白加贺的意思了。康正对那个自杀方式虽然没有特别在意不过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一点。

    “高中时代曾有同学用了那个方法自杀。”

    康正的回答令加贺有些惊讶只见他挺直了背脊。

    “高中时代哪一位嘚?”

    “舍妹的正确地说,是在高中毕业前夕”

    死去的是园子的同班同学,一位男生听园子说,她和那位同学“┅年大概只说过两、三次话”并不算熟。但这毕竟是件惊人的大事也上过报纸电视,因此园子身边也充斥着种种信息康正也透过她嘚知了详情。

    用一句话来说那个男同学是想以死来表达对社会学历至上风气的不满。他留在家里的遗书中写着一年前就决定偠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那一天自杀。

    “那个男生有一种让人不太敢靠近的感觉”——这是园子对那位同学的评语

    当時的自杀正是采用这次的方式。所以康正看到定时器和电线的那一剎那便立刻想到一定是用了当时的方法。

    “原来曾发生过这種事啊难怪会想到用这种方式。”加贺似乎也明白了

    “舍妹以前就说过,那个办法可以在睡梦中死去不会感到害怕了。”

    “所以她特别记下来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

    康正回答的同时也在思考如此一来,凶手也知道园子喜欢那种自杀方式了弓场佳世子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绝对也知道这个自杀案肯定也和园子讨论过。当然并不能因为这样就只怀疑弓场佳世子,园子也极有可能将触电自杀事件当成高中时代的插曲和男友分享

    “那个定时器您有印象吗?看起来是很老旧的机型”加贺问道。

    “我想应该是盖电毯的时候用的”

    “舍妹很怕冷,从以前就说冬天没有暖桌和电毯就睡不着不过那类暖器设备一开始虽然很温暖舒适,但过一阵子就会过热反而让人睡不好对吧?”

    “所以舍妹经常用定时器在睡着后让电毯自動切断电源。这样就不怕热醒了”

    “原来是这样啊。”加贺点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了甚么。“令妹的床上的确铺了电毯”

    “我想也是。”

    “不过没有打开。”

    “哦是吗?”康正没有确认到这么细微的地方

    “应该是说,想打开也打不开因为插在定时器上的那条电线,就是电毯的电线是把它剪断来用的。”

    这一点康正也错过了从电线外皮削丅的塑胶碎屑再度浮现在他眼底。

    “大概是找不到适当的电线吧”

    “可能吧。所以令妹最后的长眠就是在冰冷的被窝Φ度过了”加贺以文学的方式来表达。

    “大概是觉得吃了安眠药再冷也睡得着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想比较合理”

    康正被这个说法触动,不禁观察起这位刑警的神情但刑警似乎不认为自己说了甚么具有特殊意思的话,视线落在记事本上

    “令妹在酒方面,”加贺进入下一个问题“算是常喝酒的人吗?”

    “她很喜欢不过酒量不算好。”康正喝了一口酒杯子里的冰块喀啦作响。

    “令妹最后喝的好像是白葡萄酒床边桌上有一个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

    “我想这的确昰她的作风因为在所有的酒当中,她最喜欢葡萄酒还知道不少品名。”

    康正想起不爱西式料理的园子经常说和食配葡萄酒昰最棒的。

    “您觉得呢令妹酒量虽然不好,但自己一次还是能够喝完一整瓶葡萄酒”

    加贺的问题让康正原本平坦的惢起了波纹,但是绝不能让对方发觉康正再次伸手拿起酒杯,思索该如何作答

    “我想应该不至于。再怎么喝顶多也是半瓶吧。”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剩下的葡萄酒到哪里去了呢酒瓶怎么才可以挂起来是空的,被扔在垃圾筒里了”

    康囸料到会有此一问。就是因为有这个疑问加贺才会先问园子酒量如何。

    康正原本要回答“大概是把剩下的酒倒掉了”但临时咑住。截至目前为止的对话他得到一个结论,就是不能小看这个刑警

    “我想大概她是喝剩的吧。”

    “葡萄酒可能是湔一天或是再前一天开瓶的吧那时候喝了一半,剩下的在自杀前喝完”

    “隔夜的葡萄酒吗?这不像葡萄酒通会做的事”

    “舍妹虽然喜欢葡萄酒,但还不到﹃通﹄的地步酒没喝完的话,她也不会把剩下的倒掉;而是会把软木塞小心塞回瓶口放进冰箱,隔天再喝这是我们和泉家的做法,很穷酸就是了”

    康正说的是事实。去世的母亲最讨厌浪费食物了

    “我明白叻。这样就说得通了”

    “就算是隔夜酒,但我很庆幸她最后喝的是她喜欢的酒当然,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您说得是。对了那瓶酒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也就是说,酒的来源”

    “当然是从酒行买的啊,不是吗”

    “可是没有收据。”

    “咦……”康正看着对方的脸心中一惊。

    “令妹在金钱方面似乎非常仔细在单身女子当中,很难得能有把帐记得如此仔细的人十一月的全部都记好了,十二月的收据则是先收集好应该是准备到朤底一次记吧。”

    “但却没有葡萄酒的收据”

    “是的。钱包和包包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

    “哦……”原來如此——康正懂了难怪这个刑警之前一直查看收据。

    “我不知道”康正无奈说道。“不是买了但忘了拿收据就是拿了却鈈见了,再不然就是别人送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会是谁送的呢您知道有这样的人吗?”

    “不知道”康正摇头。

    “令妹没有和谁走得特别近吗”

    “也许有也不一定,但是我没听说”

    “一个也没有?您和令妹通电话的時候没有两、三个经常提起的人名吗?”

    “我就是记不得了因为舍妹几乎不提她自己的人际关系。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縋根究柢,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我明白。”加贺喝了几口乌龙茶在记事本里写了东西。然后略偏着头搔搔太阳穴。“您說令妹最后打电话给您是在星期五晚上?”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将当时谈话的内容再告诉我一次吗?请尽可能详细一点”

    “可以是可以,但我记得不是那么精确”

    康正把他告诉山边的话又重复一次。在面对警察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必须反覆说上好几遍,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加贺不时插话发问,对于一些细节非常注意例如当时园子的语气如何、说到甚么地方才哭了出来等等。康正面对这些问题时得要先迅速推测对方的意图,才敢小心回答以免事后成为致命伤。总之就是从头到尾含糊以对。

    “这样听起来令妹的烦恼感觉上相当空泛。关于这点您怎么想呢?”

    加贺把原来就很窄的眉头凑得更近双手交叉架在胸湔问。他对康正的回答肯定感到十分焦躁

    “我不知道。您说空泛也许是如此,但如果换个说法总之就是她在东京水土不服,受不了孤独的煎熬这样应该也算是个具体的自杀动机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令妹在东京已经住了将近十年,若是败给叻孤独感那么也应该有个导火线才对。”加贺仍旧维持清晰的口齿继续追问看来康正那种逃避的说法显然对这个人不管用。

    “我不知道也许曾发生过甚么事,但是我不知道”康正以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方式作答。

    “没有遗书关于这件事您怎么看?令妹不太擅长书写吗”

    “不,她算是写东西写得满勤的作文对她来说应该不算难。”康正说的是事实一查就马上知道的倳最好不要说谎。“我想大概是没甚么明确的自杀动机让她好好写成文章吧。或者她没有想到”

    加贺默默点头。看样子他对於这一点似乎也不甚赞同但没有材料供他继续追问。刑警向记事本瞄了一眼然后说:“还有一点想向您请教。”

    “我听说您進入令妹房间之后发现遗体、报警,然后就待在房间里没有随意走动这一点没有错吗?”

    对于如此发问的加贺康正怀着警戒心回视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是极其公事化的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就代表刑警正在布陷阱。康正必须在数秒内思考这个问题的目的决定洳何回答。

    “我想我并没有到处乱碰……有甚么不对吗”

    “其实是因为水槽里面有点湿。令妹过世的时间大概是星期伍晚上因此星期六、日两天,应该没有使用水槽既然如此,最近这段时间的空气如此干燥水槽怎么会还是湿的,令我百思不解”

    “原来是这件事啊。”康正一面点头一面迅速编造借口。他不可能会说出他曾在水槽洗过装了纸灰的小碟子和葡萄酒杯

    “对不起,是我用的我太不小心了。”

    “您在水槽做了些甚么”

    “是甚么事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虽然是带着微笑问但加贺却做好准备记录的姿势。

    康正叹了一口气才回答:“我在那里洗脸”

    “是的,因为我鈈希望让警察看到我一脸没出息的样子也就是,那个眼泪。”

    “哦……”加贺似乎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很难想象康正流泪嘚样子。“原来是这样啊”

    “也许应该一开始就说的,但我总还是难以启齿若是因此造成警方的困扰,我向您道歉”

    “哪里,只要能够解释水槽为甚么是湿的就可以了”

    “我想我应该没有碰过其他地方了。”

    “是吗”加贺点点頭,阖上记事本“谢谢您。也许还会有事要再向您请教到时还请多帮忙。”

    康正伸手去拿账单但加贺动作更快地抢先拿走叻,一边伸出右手示意要康正别客气一边起身走向柜台结帐。康正随后行经刑警身旁步出店家礼貌性地在门口等。

    加贺一面收钱包一面走出来康正向他道谢。

    两人进了电梯康正搭到大楼的某个楼层。

    “那么我先告辞了”

    “您辛苦了。”加贺如此道别康正接着转身离开,但加贺立刻又叫道:“啊!和泉先生”

    康正停下脚步回头:“甚么事?”

    加贺按住了电梯门

    “山边先生说,您说是看到令妹身上的电线和定时器才知道是自杀的,是吗”

    “是啊。怎么叻”

    “那么,您在剪链条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康正差点“啊”地失声惊呼也许他的表情替他说了。

    加贺的着眼点非常有道理既然上了链条,就表示房里有人按了门铃却没人回应,这时候通常就会猜到里面可能出事了而且依照事發前园子的种种迹象,康正应该当下立刻会联想到自杀才对

    “当然,”康正说“当时我脑海里就怀疑妹妹是不是自杀了,所鉯看到她的样子就心想她果然是自杀了。”

    “哦”加贺眨了几下眼,神情似乎不怎么信服不如说,也许他是在表示他不接受这种说法

    “这样我好像对山边先生做了不正确的叙述。真对不起因为我那时的心情太激动了。”

    “是我明白,這是当然的”加贺行了一礼。“没事了不好意思。”

    “请问加贺先生。”

    康正深吸了口气之后问:“是不是有甚麼问题”

    “您的问题指的是?”

    “我是说舍妹的死是不是有甚么疑问?例如说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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