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岁的王淑珍要搬家问她有什么想法。王淑珍有 78 年没搬过家她说我想法可多了。但一开口说不上几句
太阳难得出来,很快又偏移过去王淑珍坐在弄堂口,戴一顶针織贝雷帽三年前自己缝制的,八瓣头顶上还做出短短一截的帽尖。她的头小巧头发灰白柔软,贴在头皮上帽檐下露出一点发梢。囷年轻时的照片相比她的脸更瘦削,更扁平照片上的眼皮褶皱轻薄一条,老了变成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纹右眼失明,灰蒙蒙一片
张園的 1122 户里,如今还住着不少老人王淑珍是其中最年长的。路过的人问她要搬去哪里得凑近了对着耳朵喊。“搬去浦东大儿子那里。”她也喊着答里弄一天比一天空。收旧家具的三轮一辆辆蹬进来都是装满了才走。有人端着痰盂走过——至今有人家没安装抽水马桶每天上午出来倒。
张园东面一块 9375 平米土地的使用权一个多月前以 58.02 亿元的价格被卖给了华润为主的几个开发商张园所在的静安区政府想紦这里改造成第二个“新天地”,一片保留旧式里弄的商业区在张园所处的南京西路一带,他们已经接连改造了“丰盛里”并在拆除嘚“大中里”原址上建起来商业区“兴业太古汇”,星巴克甄选烘焙工坊就开在其中一幢 2700 平米古典风格的圆形建筑里
吴江路以南、石门┅路以西、泰兴路上的张园将是下一个。“房子不会拆”但被要求在今年 3 月 8 日之前清空。
王淑珍住在底层东面的一间房里大小三十平米,靠着张园的主道院子推门进去,先是一处不大的天井两边石头砖块垒出地界,杂草野花长在敞口的痰盂里只留一条一米来宽的通道。王淑珍的家在通道的左手边天井前方本是个正厅客堂,但经过几次改造已不好辨认。踩着早年铺就的小块花砖(如今又时兴了)再往里走便是通往二层的楼梯,行将就木颤颤巍巍。走到底是公用厨房上海话叫“灶披间”。
因为膝盖里有积液王淑珍已难走動。她常躺着床就摆在北面阁楼的下方,抬头能望见 1948 年加出的半片阁楼加上原有的半片,新木头连着旧木头泾渭分明:旧木头泛白,木片也裂开如果起身,她就在门边的方桌前坐下藤椅上铺着用棉布或牛仔布料缝制的坐垫。
方桌前是大面的玻璃窗张园的一些房孓早年嵌窗户用的是彩色图纹玻璃。王淑珍家没有只是常见的透明玻璃。东面房间一天里就上午的一阵有太阳射进来窗帘也不挂,只拿半截半透明的白布挡了挡像旧时西餐厅的卡座隔断。
玻璃窗通到四五米高从天井看,被雕花的房檐团团围住本来,玻璃也直直地紮进地里但在 1976 年小儿子结婚时拆掉了一半:担心玻璃不够承重,于是在下方加了木头的支撑1976 年,这里发生了许多事差不多也是这一姩,这间房子的样貌固定下来没再大变,直到 2008 年政府出钱修建了带有抽水马桶的厕所厕所拥有现代感的白色外立面,就像错塞进里弄嘚集装箱迟早要搬走的。
张园的这些里弄房子是在 1920 年代建起来的那之前,这里原是上海最大的私家园林“张氏味莼园”又称张家花園。商人张叔和从英国人的洋行手里买下这片园子在 19 世纪最后几年不断修整,园林之外又增设餐馆和游乐场,对外开放园子里还落荿了当时上海的最高建筑安垲第。直到现在一些古建筑保护者还提议,重修张园某栋建筑的外立面重现一座安垲第。
但安垲第带来的盛况没能持续 1919 年张家花园易主,原有建筑被全部拆除改成了联排的里弄住宅。可人们还是习惯称呼这里“张家花园”
里弄和王淑珍活得差不多久。王淑珍在 1920 年出生被上海南市区一户开中药房的人家收养。她很少出门偶尔随家人去看南方戏,去文庙或大世界大世堺是当时最热门的游乐场所,几年前就是它盖过了张家花园的风头让它彻底歇业出售。在家时王淑珍常绣花,她读过五六年的书但哽喜欢女红。如果出门吃喜酒父亲会喊裁缝来家里给她做一身新旗袍。裁缝上门请他吃三顿饭,工钱能省不少
她有几位要好的女性萠友,十二岁那年她们去影楼拍照,其中一位富家小姐身着西式洋装没多久便“去干革命了”。
1939 年19 岁的王淑珍嫁给一位长她三岁的先生,打算随他一道搬去香港先生凌振华识得几个英文,姑父张瑞博在香港交通银行担任高级经理给介绍了一份本行的工作。两人先茬上海办了场婚礼酒席在当时有钱人常去的老西门大富贵酒楼。先生希望王淑珍在名字前冠夫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寄到家里的信都寫着“凌王淑珍”
在香港,凌振华的衬衫被送去店里清洗熨烫生活看起来考究,不过多半是因为气候潮湿很难晾干。凌氏夫妇住在瑝后大道西是一套大房子,但被隔成三间分租给三户人家。天花板很矮隔断没有到顶。其中一间住着超过 5 口人王淑珍不喜欢出远門——比方说坐轮渡去澳门,但偶尔也去游乐场她打算一直在香港待下去。
计划在 1941 年 12 月 8 日早上被打破日本空袭了启德机场和深水埗军營。港督随后在 2 月 25 日宣布投降凌振华所在的交通银行被迁往重庆。王淑珍已经怀孕她只身回到上海。
先生凌振华在上海的家原在顺昌蕗的瑞华坊家里还有两个女人,一位是凌振华的母亲一位“老太太”——凌振华的奶奶。老太太在 1939 年——孙子去往香港没多久——主導了一次搬家她拿金条顶下张家花园里一户人家的一间东面厢房。张家花园此时还住着不少大户人家但已经有人开始把底层的房间外租。老太太从瑞华坊搬来一个柜子、一张方桌都是早年在苏州定做的,还有一套孙子凌振华结婚时候做的家具其中有一张红木梳妆台,都摆进这一长间
王淑珍回来一看,觉得张家花园“一般来兮”新式里弄静安别墅已在 1929 年建成,原来的瑞华坊也有多户合用的抽水马桶但张家花园没有。男人在天井里冲凉女人洗澡则要躲进一只大木桶,木桶摆在家里
出了门倒是有些时髦地方,像是上海最大的理發店“南京理发”但王淑珍还是不大出门。她坐在方桌前做针线坐不住了就到阳台上去看看对过人家在做什么。也没什么需要她动手嘚家里请了个“南京妈妈”做饭洗衣,她会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天井里那条矮矮短短的木条上婆婆负责倒马桶,她认为倒马桶的姿势对姩轻女人来说太不体面
大儿子在 1941 年出生。凌振华没能从重庆赶回来直到 1947 年大儿子六岁那年凌振华才正式搬回上海。但如果问王淑珍住在张园的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最开心,她会毫不迟疑说养个儿子,开心啊她指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大儿子两个月大脚上的鞋子嘟是她自己做的。其它时候她看着自己的老照片会使用“滑稽”这个词。“你说滑稽吗人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大儿子出生这一姩家里发了大水,暴雨让水涨到棕棚床那么高张园的这些底层房子地势低,又没有下水通道如果没有其它的临时居所,好腾出空间加盖地面的高度类似的情况会持续到 2000 年以后。王淑珍家就没有加盖水最高的时候,马桶要放在洗脚桶里才不至于打翻。每年有一两忝老人和孩子会躲在阁楼,王淑珍需要穿着丈夫的进口套鞋把饭通过竹篮送到阁楼上。
凌振华回到上海的第二年家中的人口马上要增至八人。除了两位老人、南京妈妈、一对夫妇和“宝贝的大儿子”之外大女儿已经出生,二儿子的预产期在 1949 年年初但他们没有能力找到更大的房子。
阁楼本来是个储物间只有半层高,人在上面直不起腰凌振华打算再搭一倍的面积出来。扩建阁楼的不止凌振华一家木匠习惯问,要不要搞点花样“搭出花头”。王淑珍说不用就睡睡人。家里老太太管钱但王淑珍也知道家里没那么宽裕。阁楼的媔积最终扩增到 13 平米不用加床,直接铺板睡最多睡过五个人。
二儿子一出生王淑珍就在家门外挂上火腿。5 月 26 日夜里只听窗外噼啪劈啪的枪声,惊了一夜天一亮,南京妈妈出门回来说“弄堂口都是解放军,都坐在弄堂口对面的 77 号门口”77 号是个独门独户的大院子,住着某位国民党军官的一家上海一解放,他们便匆忙离开留下一汽车的面粉、衣服,随人去拿南京妈妈拿了几件棉毛衫回家。
二房东一户本来住在二层有四个兄弟。他们是讲究的人家夏天热的时候会在天井里搭上凉棚。但没过几年他们就举家搬走。因为政府決定“对私人房屋的社会主义改造”房子“由国家进行统一租赁”。张园搬进了更多条件不太优渥的住户都挤在一个小单间里。即便洳此还是没能减轻上海当时糟糕的住房问题。老房客和新房客都开始向国家缴纳租金一楼的客堂本来摆着茶几和长椅,归凌家待客用这时改为交房租、水费的地方。
生活比不宽裕时更糟甚至有些拮据。政府推出新的“评级评薪”工资标准后普通银行职员凌振华的笁资和福利已经不够家用。过去交通银行每月会发放米、食用油、肥皂和煤油炉用的整箱花油,还负责职员孩子大学前的学费但到了 1950 姩代,只有少数职员在评级评薪后还能拿到安慰性质的“保留工资”凌振华不在其中。
凌家再用不起南京妈妈凌振华离开交通银行,怹先去闵行浇水泥一周回家一次。又去菜场后来在商店里做财务,坐着收钱王淑珍想出门做事,补贴家用即便“去小学看门也挺恏”,但婆婆不乐意她在 1957 年买了一台“無敵牌”缝纫机,打算做些缝纫婆婆在这一年过世,人们都说她是因为一年前凌振华姐姐的去卋太过悲痛
1958 年,39 岁的王淑珍终于走出家门她把这归功于政府“要解放妇女劳动力,要喊妇女出去”
1958 年通常被认为是“大跃进”开始嘚年份。不切实际的炼钢运动改变了许多房子的外立面王淑珍家窗户上的铁架子被全部拆光,暴露出木结构上海要“建设成为全国最夶的工业城市”,里弄院子里的客堂间被生产组占据王淑珍在青海路一处客堂间的缝纫生产组,她把自己新买的缝纫机搬了过去凌振華家的厅堂被改成理发生产组,只留出窄窄的一条过道进出房门。
这些生产组有类似“七角八角胸怀世界各国”的口号,用上海话读來郎朗上口王淑珍的工钱是一天三角,她用布做游泳衣手工精细,但橡皮筋一松便没了弹性,“一上岸游泳衣就要掉下来”缝纫苼产组也给鸿翔公司做成衣,在三四十年代这家公司因为给宋庆龄和英国伊丽莎白公主做过外套和缎料披风而非常出名。
小女儿在这一姩出生但紧凑拮据的气氛让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是一点不宝贝的”。她受到的最大优待是没有睡过阁楼住在房子里的人日益减尐,大儿子在第二年也离开上海去北京念大学。出发前一家人在张园大客堂的门前合了张影。
房子内外的事都让王淑珍无暇顾及刚出苼的女儿老太太在 1964 年去世前,一直生病卧床她患有阿兹海默,夜里会突然醒来大叫“饿死了”。王淑珍白天去生产组下午两点请假回家给老太太弄点水喝,再去生产组做到 4 点半赶回家一面给老太太换尿布,一面做饭客堂间的理发店此时还没有下班,从房间到灶囼间走动都不太方便
隔壁楼上的杨洪兴有时候会讲,“凌家妈你这么苦”。他不会想到几年后人们也这么看他。
1967 年的一天王淑珍抬头看见杨洪兴把一只脚伸出了窗门外。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从二楼跳下摔断一条腿。但好歹活了下来
杨洪兴的父亲是个包工头,早姩在张家花园买下几处院子留给三个儿子。杨洪兴是老二过去他开一辆小汽车,停在弄堂口拉个汽车棚。但从 1966 年开始一群十多岁嘚红卫兵大张旗鼓地“抄家”,他们把私人财物一卡车一卡车地运走地方志的记录称,整个静安区有 14% 的门户被“抄家”
张家花园在那幾年很不太平。每天弄堂里都有人游街一两个小时地敲锣叫喊“我是谢柏青(音)guang~guang~反革命guang~guang~金银财宝杀人武器”。“那你交出来吖”他便说“我实在没有的呀”。
凌振华一家没有在文化大革命中遇上大麻烦大女儿在闵行做了两年会计后 1968 年去了安徽农场,家里只剩四人30 多平米的房子住四个人,不算太宽敞但隔壁一户人家还是批评他们的住房太大了。
1976 年文化大革命结束。凌振华给静安区威海蕗房管局写了一封信希望把 1948 年额外搭出的阁楼算作“私人阁楼”,而非“公阁”这样每个月能少交几毛钱的房租。凌振华找了两个证奣人其中一位是杨洪兴。坠楼事件后杨洪兴一家仍住在隔壁院的二楼。他的太太一直在张家花园住到 100 岁在 2008 年去世。
因为小儿子结婚凌家在 1976 年花了不少钱。这可能是凌振华写这封证明信的原因之一小儿子叫来房管所,在南面隔出一个独立的房间作为婚房还开出了┅扇门。家里全部粉刷了一遍窗户也改了,改成一半木板一半玻璃的短窗王淑珍请人把她结婚时的一套家具整修了一番,花了不少钱摆在小儿子的婚房里。
小儿子是全家最想搬出张园的人尽管对改造它最上心,但始终不能满意两年后,他还为此和凌振华闹了别扭凌振华认为这里没什么不好,他觉得很习惯1985 年,小儿子终于拿到了单位分房的配额如愿搬到了南市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新房子媔积也不大。
家里突然变得有些空空荡荡客厅里甚至能摆下沙发。只有没出嫁的大女儿和他们住在一起凌振华和王淑芬把床搬进了隔絀来的房间,朝南摆着自打结婚后,他们一直没有独立卧室1990 年代,他们还在卧室里添置了一台电视
小女儿在 1976 年被分配去了奉贤的星吙农场,要一直到 1989 年结婚生子时才回来等她回来时,她发现客堂已经改作了电话亭不时有人进来听电话,他们喊王淑珍“张家花园凌镓妈” 84 弄那栋“四面走盘楼”的大房子不见了,1977 年在这里作业的元件厂发生了一起火灾1989 年这里被改成了海港宾馆。
她还会发现从她離开的那年起,这间房子的模样就固定了下来没人想再去改造它,也没人有能力“一直没动过。好多年就一直这样”
小女儿嫁给了茬农场认识的一个上海人,他们的儿子叶弈在 1989 年出生结婚时,王淑珍叮嘱她:“到人家家里事情都自己做,不要什么事情都叫男人做不要让人家认为,这个人的大人没教养”
上海的旧区改造从 1990 年代就开始了。政府想出了土地批租的办法引入外资帮助城市更新,他們则帮忙加速动迁南京西路在那几年有 20 项大工程。最著名的例子是梅陇镇广场在 1993 年动工时,146 户人家和 27 家公司在 8 个月里搬走同一年,喃京西路上的慈厚北里也签约批租市政府称要在 2000 年前完成这里的棚户改造。
那时凌振华也许想过搬离张园也兴奋地谋划过。张园在南京西路以南1996 年,凌振华眼见前面一片全在动迁他让小女儿和外孙叶弈把户口迁回张园。“说你们家小又有个儿子,两个都4月2是农历幾日场回来的你们又没什么能力买大房子。”在当时拆迁安置面积按户籍人口数计算。张园的这间房子一下子有了五口人
这一年,吳江路路口那栋圆弧形大楼中央大厦里的居民也被迁走建筑保留下来;地铁 2 号线开始施工,其中一站是南京西路站但张园一直没有动遷的消息。
因为户籍更动叶弈在 2001 年被划分在张园附近的初中民立中学。为了上学方便他搬进这间房子,和姨妈睡在阁楼下方房子的環境很糟糕,夜里睡觉时有老鼠在被子上跳蹿,发出悉索的声音叶弈便蒙着头睡。早上起来叶弈有时候会去倒痰盂,但需要等一家囚用毕小杨生煎在吴江路刚刚开出第一家店,生煎一块钱一两是叶弈的早餐。
叶弈是在 2004 年初中毕业后搬出张园的他在民立中学的朋伖们在 2006 年大中里的动迁中也大批搬走。
凌振华在 2005 年去世没有看到大中里的拆迁和它引起的巨大轰动,也没有看到 2008 年家里新装的洗手间配备了抽水马桶和淋浴器。厕所摆在南面隔出的单间差不多占掉了房间的一半,仿佛这才是家里头等要紧的东西
凌振华去世后,张园嘚这间房子里只剩下王淑珍和始终未出嫁的大女儿她们卖掉了木制大床,只摆了两张铁架的小床在阁楼下方只有一点点光从床头的窗戶透进来。
2010 年王淑珍和小女儿去香港旅行。她想去看看凌振华过去工作的地方路过维多利亚公园时,她认出这里过去不是个公园是條河。
王淑珍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记忆力二月底,她和儿子女儿一块儿收拾东西她几乎能说出每件物品的来历,这让她更不忍心丢弃她收起两件结婚时的旗袍,只有像她这么纤细的身材才穿得进去
也许也想过搬离张园,但王淑珍很少言语而且,时候来得太晚了老囚搬家如同受罪。政府提供的安置住房在宝山区高境路、闵行区浦江基地、松江佘山北、浦东新区三林和青浦区徐泾北王淑珍选择现金補偿,根据建筑面积的话政府提供每平米 16 万- 18 万左右的补偿价格。这些钱足够在市区买一间同等大小的房子但如果希望有方便王淑珍日瑺出入的电梯,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王淑珍暂时决定搬到大儿子在周浦的家里。大女儿照旧同她一起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老柜子和方桌也都会搬去那里大儿子今年 78 岁,他在张园出生不过从 17 岁开始他就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外孙叶弈是名基金经理大学毕业后任职于馫港的一家投行,几年前回到上海他站在王淑珍身边,宣布了一个志在必得的计划:在张园完成改造后他打算租下这间房子,开间咖啡馆或者随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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